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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笑问:“表哥以为我今夜来此是为何?”
想起他进门时那句关乎‘认主’的话,倪远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深深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玄便道:“阳乌倪氏——我从朗月到中原,我所知道的最聪明的两个人,都在为这四个字苦恼。每个人都想知道,阳乌倪氏究竟图什么。”
“到今天,我明白了——其实这个答案并不难推断,甚至是,许多人都曾推断出来,但对着这个答案,每个人都会说一句不可能。”
说着,李玄叹了一声。
“是啊!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当年眼看着嬴氏山穷水尽,却连一兵一卒都不舍得驰援的阳乌倪氏,绕来绕去,却是在认嬴氏之人为主?
“墙头草成了一等忠臣,原是释尽了中立地之名的家族,却原来,比谁都一片冰心。”
“表哥,这名利场上的头牌戏子,非贵府莫属啊!”
沉默。
帐中不知空寂了多久,倪远收回落在李玄身上的目光,徐徐呼出一口气。
犹如轻松。
“没想到,第一个看出来的,竟然是个孩子。”
倪远说道。
阳乌倪氏对紫泥嬴氏的效忠,追根溯源,早在大雍建国之前便已如此。
可以说,当年嬴氏入主天都,倪氏功不可没。
“倪氏是嬴氏手中最后的一张牌。这样说吧,当年大雍亡国,若是没有太子与云骜的那段私交,那么阳乌城,便是他唯一的去处。”
李玄明白,却也不明白。
他明白这最后一张牌的意义——裴绍老早便给他讲过什么是杀手锏、什么是回马枪。上百年的秘而不宣,倪氏能为忠心二字做到这个地步,且从未变心,这已经可以算作可怕了。
但他不明白的是——
“当年嬴元之战,大雍节节败退之际,不是曾向阳乌求援吗?”
他问:“若是那个时候阳乌肯出手相助,未来的战况”
“未来的战况?”倪远打断他的话,轻笑一声,心头叹了句,孩子到底是孩子。
“那时倪氏若相助,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阳乌与紫泥,尽皆再无未来可谈。”
李玄还是不明白。
倪远想了想,问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什么,懂不懂?”
李玄点头。
他继续道:“当时的战局,北地因武成王之死一片大乱,李氏家臣中对嬴氏恨意滔天之辈数不胜数。东境呢——不必说,那是元氏的老巢,毫无胜算。嬴氏政权到了那一步,根本不是倪氏一族能救回来的。即便倪氏加入战局,当庭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到最后,更是连个东山再起的条件都败没了。”
“你说嬴氏向阳乌求援,这不假,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功夫罢了。随着天平帝求援的诏书一同到的,还有天平帝给家父的密函——命阳乌无论如何,要保全自身,也嬴氏复起保全这最后一点可能。”
李玄一惊,“也就是说当时他,天平帝,他之所以求援,就是为了给阳乌一个给阳乌一个同紫泥划清界限的机会?”
倪远默了默,轻轻‘嗯’了一声。
之前他与嬴昕密见之时,谈起旧时此事,嬴昕那时候曾感叹过,不知父皇对阳乌有此嘱咐,究竟是为着保全阳乌更多,还是为着保全嬴氏复起的希望更多。
而对于倪远来说,他则是宁愿当年嬴帝的求援是真的,得以忠臣之家光明赴死,总好过这么多年被人背地里戳着脊梁骨骂墙头草来得舒坦。
“他应该不是个明君”那头,李玄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说话间,眉间还带着稚气的疑惑。
倪远轻笑道:“他当然不是明君。”
李玄朝他看过来。
倪远却没有再说下去了。
李玄想了想,收敛神色,说道:“倪氏不愿与祖传的忠心背道而驰,所以有了这百年的蛰伏隐忍。”
他站起来,身量不足,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贵气。
他问倪远:“世子殿下,话说到这里,我想问,阳乌倪氏效忠紫泥嬴氏,揭开这句话,内里的帐要怎么算?”
倪远不解:“你什么意思?”
李玄一笑,随之将今夜来此的目的娓娓道来。
“阳乌倪氏效忠的是紫泥嬴氏,而不是嬴氏中的某一个人——换句话说,如若嬴昕不姓嬴,你便犯不着对他忠心襄助,而随便一个人,但凡他是紫泥嬴氏的血脉,便都能得你阳乌倪氏的忠心,可对?”
这下,倪远明白了。
“哈”他恍然一笑,玩味道:“你这是,要同嬴昕争位吗?”
不曾想,李玄却大方极了:“是。”
倪远笑意渐消。
李玄垂眸一笑。
“表哥,这会儿你笑不出来——是因为你意会到我的认真了。既然您已经明白小弟的心思了,接下来,便得烦劳您仔细想一想,往后究竟是要对着嬴昕见礼,还是要对着我见礼。”
“李玄。”倪远深吸一口气,“你姓李。”
“这不重要。”李玄说道,“重要的是,我是嬴忽与您小姑之子。”
“而嬴昕——他是嬴忽与您长姑母之子。”
李玄只说了这么两句,便一针见血,狠扎进了倪远心头。
第七十四章 战局生变()
东方未晞之时,李昀便被吵醒了。
“怎么了?”
她半支着身子,见元隽匆匆起身披甲挂剑,朦胧的睡意一下子便散尽了,心里如同猛然间被加了块大石头一样,惶惶难终。
“北边刚来的信儿,平陵恐要出事。”元隽短促一句,话音落地,却见李昀整个人都坐直了。
“平陵?!”她难以置信的反复确定:“平陵姜氏?”
元隽点头。
她立马从榻上起身,甚至忘了穿鞋,赤脚来到他面前,一边给他递剑,一边问道:“平陵能出什么事?姜彦缨他”
“就是姜彦缨。”元隽打断她的话,接过佩剑的同时,握着她的腰身将人腾空抱起,转身一举,直接让那双足落在了榻上。
他道:“具体细节我还不清楚。叶檄刚刚来报,有眼线见西雍景王嬴昳的手下秘密出入平陵,随即平陵侯便传了卫城将领入府议事,这恐怕不是巧合。”
李昀听得心头发慌。
平陵与紫泥城北面相接,若然平陵姜氏与西雍真有勾结,那么嬴昕一旦向紫泥发兵,紫泥城便要面临左右夹击之境,如此一来,城中燕殿也的三万兵力,必将要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怪不得嬴昕近来转变战术,分散兵力,四面开花的玩闪击,如今看来,他这就是要将大军主力拖在疾雨城左右动弹不得,一时无能于脱身北上,驰援紫泥”
她说着,手上不自觉的抠紧他的战甲,一副‘如何是好’的眼神殷殷切切的望着他,却只字未言。
“放心。”元隽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颔首道:“我有把握。”
李昀追问:“即便平陵投敌?”
他垂眸点头:“即便平陵投敌。”
他握了下她的手,对她道:“要相信我。”
元隽离开不久,袅袅进来侍候她洗漱,同时将李玄昨夜私自去见过倪远的事告诉了她。
“这小子可不得了,先是一招撒泼打滚调虎离山,唬帐前卫兵大半夜的去给他夜宵,他自己便趁机溜了,而后卫兵回来不见他,却在帐中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张字条,您猜那小子写的什么?”
袅袅说着,一通儿好笑,接着道:“他说,自己就在这大营里串串门,天亮之前肯定回来,嘱咐卫兵不准多活,否则,若是惊动了睿王殿下,他顶多挨顿骂,过后定不饶卖了他的人。”
李昀听罢,嗤笑着一摇头,“还学会威胁人了”
说着,她问袅袅:“不过这招也是挺毒的,怎么的,他那帐前卫兵还真是个威武不能屈的主儿,刚正不阿的把他给卖了?”
袅袅闻言愈发好笑起来,连连摆手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那卫兵不认识字儿!”
李昀一愣之后,忽的咯咯大笑起来。
袅袅告诉她,昨个儿深夜,那卫兵寻不见李玄,当下便慌了,想也没想便来向睿王禀报,赶上当时她正好刚从帐中退下,问清了卫兵究竟,便随之先回去看了一眼。
“我见了那条子,心知玄儿没有离营,便没来扰您二位。管叶檄借了两个人,营中四处默默去寻,最后就在倪世子那里寻到了他的踪影。”
李玄去见倪远这能是为什么?
李昀想了半刻,问了句:“他目下在何处?”
“已经回帐子了,估计这会儿正补觉呢!”袅袅问道:“可要去叫他过来?”
李昀想了想,摇了摇头。
李玄瞒着自己的事情不少,她心里并非不好奇、不担心,但那孩子的性子她也明白,现在问,未必能问出实话来,话说冲了恐还要伤感情,既如此,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她问袅袅,卫兵那里可曾交代妥帖,袅袅告诉她一切稳妥,卫兵的嘴已经安排好了,便让李玄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也罢。
“如今战局愈发混乱了,”她叹了口气,同袅袅说道,“平陵姜氏也要搅和进来,阳乌倪氏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袅袅问道:“您打算怎么办?”
李昀沉吟片刻,方才下定决心,吩咐道:“晚些时候,你去趟倪远那里,帮我拿样东西给他看看。”
于是,这日倪远刚刚结束了前头的议事,回到帐中不久,袅袅便到了。
袅袅进帐行礼,说明了来意,跟着却要倪远屏退左右。
“奴婢自知冒犯,奈何手里这东西太贵重,旁人见了,恐伤福祉。”
倪远倒没心思顾及她的要求是否过分,有了昨夜同李玄的一番话,他此刻还有些神魂不附之感。而袅袅这句话到忽然提醒他了——昨夜李玄来,说了那样一番话,今日李昀便派人拿东西来给自己看,那么这东西
想到这里,倪远利落的遣退了左右,目光紧紧地盯在袅袅手中那方锦盒上。
说起来,早前因着李玄出走之事,关于他身世的问题,李昀那里,便一直拖了下来。
“姑娘现在可以将手中之物一展了吧?”倪远问。
袅袅一笑,随即上前,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那锦盒。
在见到盒中之物的时候,倪远目光骤然一紧。
——紫泥王印。
“紫泥王印”
这四个字缓缓从他唇齿间泄露出来,充满了脆弱之感。
眼见他从愕然怔忡,到颓然无力,袅袅安静须臾之后,方才福身说道:“帝姬命奴婢转告世子殿下,此物,便是小公子的身世。”
倪远赫然抬眸看向她,仍是久久无言。
袅袅对上他目光的一刻,禁不住一怔——她此刻才看清,倪远不知何时,已是双目通红。
“那样子活脱脱像是被人逼到悬崖边上,前无进路后有追兵,坐地就不知如何是好了似的!”
回去之后,袅袅想起倪远的目光,如此同李昀回禀。
李昀默默描摹了一番那模样,心里头隐隐有些微妙。
她神色复杂的将紫泥王印握在三指之间,愣愣的看了许久,才想起来问袅袅:“这王印他怎么说?”
“他说,知道了。”
“知道了?”
袅袅点头。
从倪远那里得来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暧昧答案,她也十分为难,但当时倪远那副神态,又委实不适合她去同他较真儿。
“奴婢也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袅袅道,“玉玺是皇权,王印则是一族的传承。中原最重视门庭家族,这紫泥王印便如同等天令一般。按理说,紫泥王印对嬴氏而言,可是分量不输传国玉玺的物件,天平帝最后将此物给了玄儿,而没给太子昕,这怎么也算是证明玄儿身世的铁证了。您说倪世子这样含糊其辞究竟是有什么苦衷,还是装傻?”
李昀笑了笑,片刻之后,突然问袅袅:“你觉得,我为何要向倪远证明玄儿的身世?”
袅袅一愣,旋即道:“因为倪世子自己说的,只要您能证明玄儿是嬴氏血脉,那他就”
说着,她音量渐消,李昀侧目将其神色一窥,便知她这是顿悟了。
“诶对啊!”袅袅忽然开了窍:“阳乌的世子爷,他为何这样在乎玄儿的身世?”
李昀摇头一笑,“他不是在乎玄儿的身世,他是在乎紫泥嬴氏的血脉。”
这话一出,袅袅脸色立时就变了。
“那是”她左思右想,只觉脑中一片浆糊,最后试探着问李昀:“那他这是,他阳乌对紫泥之人”
袅袅的话到底没问出来。
因为问到一半的时候,她自己便有了答案了。
她本想问李昀,倪远如此在意,那阳乌对紫泥,究竟是恨之入骨,妄图斩草除根呢,还是荒天下之大谬,意图报效呢?
但说话间,她想起了今天李昀派自己去做的事。
——如若,阳乌对紫泥是斩草除根之心,那李昀又何如会拿出紫泥王印向倪远证明李玄身为嬴氏血脉的事实?
而倪远,在见到铁证之后,又怎会是那样的神情?
“主子,这”袅袅一脸纠结困惑之色,心里翻来覆去的在说不可能,她问李昀:“这怎么可能呢?阳乌倪氏怎么敢投西雍?”
“你还没明白吗?”李昀沉沉呼出一口气,“阳乌倪氏并非投西雍。他们效忠的是紫泥嬴氏。”
袅袅后退两步,差点坐地上。
“这就更不可能了!”她大惊之下,音调都提高了不少:“过去大雍亡国时,阳乌可是见死不救的!望松阮氏态度反复还能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解释,那阳乌,可一直到今天都是您舅父做主,当主都没换过的,又怎么会又怎么会”
“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时候,便只能顺着大腿。”李昀也是在戳开了这层迷雾之后,才彻底明白这个道理的,“现在想想,呵,紫泥阳乌还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丘之貉啊!”
“主子”袅袅察言观色,看得出李昀在说这话时,心情蓦地又差了许多。
“我没事儿,不必担心。”她道,“不过如今这样也好,阳乌倪氏的心之所向若然在此,我倒是还能把握一二。”
袅袅仔细想了想她的话,问道:“您是说玄儿?”
她真的会借着李玄的身世做文章吗?
袅袅问得出来,心里却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大可能。
李昀不知想些什么,并未说话,只是又拿起了那颗紫泥王印。
第七十五章 青枫之忧()
是夜,子时已过,元隽却还没有回来。
李昀担心平陵之事棘手难解,心中惴惴不安,遣袅袅去前头看了两次,回来都说主帐中诸将皆在,仍在挑灯议事。过后又等了半个时辰,见还没有动静,她索性捞起披风,便要亲自去看看。
袅袅赶忙上前拦了一句。她也看出来了,自晨起听了平陵之事后,李昀这一日心绪都不大安稳,但想着今夜风寒,她这几天本就有些伤风,更不宜劳动了。
“行了我的小姑奶奶!外头风大,您就别动弹了!我再去看看还不成么?”
这样说着,袅袅也不等她说话,将人按回了榻上坐下,自己便紧着出去了。
这第三次过去再回来,结果倒是与之前两次不一样。
“已经散了?”李昀听她回禀帐中副将都已经散了,便问:“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袅袅道:“我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