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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希存心找苏秦的茬儿,他刚才在与孙凌的对话中吃了亏、受了气,想在苏秦身上找补回来,因此立马开言责难,说道:“我看未必,还是你自己另有它图……”
赵希还未说完话,这一回太子打断了他的话头,他猛地“吭、吭”地咳嗽了好几声,瞪了赵希一眼,向他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赵希发现了太子不高兴,又不给情面地当众示意自己停下话语,他非常尴尬地闭上了嘴巴。也难怪赵希会再次自取其辱,他也不想想:太子前不久遭险,心有余悸,巴不得有人能出面保护自己。如今苏秦有这个心思和安排,他怎会拒绝呢!
苏秦本来就不推让地坐在太子的近身的席位,与他只隔了不到三尺,现在又再次有意提点他注意安全,在不能明言的情况之下,苏秦是想通过各种方式来让太子警觉起来。
他发现太子制止赵希无原则地事事与自己对着干,心中感到几许欣慰,心想:“今晚宴会太子是重点防护的对象,如果他能与自己配合,那么危险程度会降低很多。”
苏秦最担心的正是太子倔强任性,偏偏与自己反着来,那么他应付起晚宴上的凶局来,可是难上加难。
苏秦冲着值守的校尉招了招手,把他交到了身边,当着太子的面,吩咐道:“你去抽调二十位最精锐的军士,安排他们站立在太子的身后警戒,如果一旦有人意欲图谋不轨,立刻把他拿下。”
“如果遇到最紧急的情况,你们为太子亲身遮挡来袭,也未为不可。听明白了没有?”
校尉拱手干脆地答道:“丞相放心,我们一定照办。舍身保卫太子也在所不惜!”
苏秦闻听校尉的保证之语,高兴地点着头,他稍稍一侧目,发觉太子赵雍竟然也不住地颔首,原来他也是心虚,看到苏秦布置的铁桶一般的护卫阵势,太子能不欣喜万分?
孙凌在旁边冷眼观察着苏秦的布置,他微微嗤笑了一下,觉得苏秦这么做未免小题大做,孙凌觉得:“再严密的防守也会有漏洞出现,与其这么严阵以待地摆下阵势,莫不如悄悄地严密监视,而不必把全部的防守力量都摆到明面上来。”
其实苏秦何尝不知道明火执仗地布置兵力会显得小题大做,但是这么做很显然有吓阻图谋不轨者的作用。他但求严阵以待的架势能吓退了意欲行刺的人,毕竟晚宴平安无事,对于苏秦最为有利,他殊不愿在合纵大会召开前夕,出现不可估测的混乱局面。
第635章 猜不到的来客()
苏秦刚布置下了对太子赵雍的严密防护,还未等缓过神来,从宴会堂的门口就走进来众位诸侯使臣,有魏国丞相陈需、齐国正卿田成等等。
苏秦起身前去门口与大家见面,他的身后太子赵雍也站了起来,他拍着巴掌欢迎诸侯使臣,这是太子在天下诸侯面前露脸的时分,他岂敢怠慢无礼。
苏秦与大家一一寒暄,把他们领到了太子面前,向太子赵雍介绍了各路使臣,太子与使臣们鞠躬行礼,相互拱手致意,请安问好,忙活了一刻钟才作罢。
苏秦后来拉住了陈需的手,把他让到了自己所在的北侧席位,挨着自己坐下。苏秦心中有事,他要向陈需打听化名为魏国禁军校尉的江何的下落。
陈需也愿意与苏秦在一起,两个熟人之间在宴会上还可以私下聊聊天,所以就乐呵呵地带着一个贴身的亲随跟着苏秦而来。
参加这种场合的晚宴,自有一定的规矩,各国使臣都可以带着一、两个最亲近的随从,以便于跟前有人照顾,另外必要时也起到了贴身防护的作用。
这也正是苏秦要孙凌跟随自己的赴宴的用意,原本他是要带周绍前来的,但让那个搞怪的齐王田辟疆给换成了孙凌,不过这也正合了苏秦的心思,毕竟孙凌的武功要比周绍不知高多少倍呢。
两人并排坐下了之后,苏秦瞟了一眼陈需带着的亲随,发现根本就不是脸上带着刀疤的人,知道他并没有带江何前来。
他于是就悄悄地问陈需道:“不知魏国使团中的那个校尉魏宁,有没有回到你下榻的上舍?露出一点儿行踪没有呢?”
苏秦一连两个问题,很明显非常地急迫,可是陈需摇了摇头,说道:“我出发前来赴宴时,还特意派人到他的房间里看过,魏宁竟然还未归来?不知他干什么鬼名堂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不成体统。我回去禀明魏王,一定重重责罚于他。”
苏秦“噢”了一声,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他没有再说什么,感到一丝失望。心想:“恐怕等不到你禀明魏王,魏宁就现出了真身,行刺于赵国太子了。他还能再回到魏国去吗?”
陈需见苏秦若有所思,不知他用意何在,陈需想到苏秦那句嘱咐自己不要带魏宁前来赴宴的话语,他自我安慰了一句:“不过,季子不是一再让我不带此人前来赴宴吗?这下子可好,根本就不用防备,他自己就缺席了。”
陈需说着,竟自解嘲地呵呵笑了起来,苏秦也随之苦笑了一下,不愿让陈需难堪。他回道:“好,好!”
但是苏秦心里却暗自忧心起来:“唉,怕只怕这化身魏宁的江何,不会缺席今晚的宴会。他如果突然现身,那才是大麻烦来了。”
苏秦刚与陈需耳语了两、三句,他的眼睛无意之中扫过了对面的坐席,却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目光,他赫然发觉了一个真真正正的麻烦事,出乎他意料地出现在了眼前。
原来楚国的使臣陈稹最后一个到达了晚宴的现场,他进来之后,带领着自己两个随从,大喇喇地在南侧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陈稹所在的席位正好在苏秦的对面,他又是面北背南。首先是陈需看到了自己的堂弟楚国使臣陈稹,冲着陈稹挥了一挥手,他的举止吸引了苏秦的注意。
苏秦冲着陈需挥手的方向看过去,首先看到了自己特别不愿意打交道的陈稹,他的视线稍一转移,就看到了陈稹右侧坐着的他的一个贴身随从,那个人戴着一顶方型的大冠,冠沿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少半个脸。
如果无人注意,还以为是陈稹身旁的一个无名的亲随而已,但是此人的身影对于苏秦而言,那可是再熟悉不过,他几乎不用看脸面,只从此人的身形轮廓就能判断出他是何人。
苏秦使劲地盯住了那个亲随,看了一小会儿,失口而出:“张师弟,原来是你!”对面那个人分明也听到了苏秦的话语,但是转头望向了后面,避免与苏秦正面眼神相对。
苏秦的话音并不是很高,只是惊动了他身边一左一右两个人,正是孙凌和陈需。
孙凌奇怪地随着苏秦的视线望了过去,也看出了那个人与张仪十分相像。张仪当年随着鬼谷先生在孙膑府上住过半年,孙凌那时化名孙福,给孙膑名义上当管家,实则暗中保护孙膑的安全。
孙凌对于张仪当然是有印象的,他也被陈稹身边的那个亲随紧紧地吸引住了目光,但是又不敢贸然肯定那人便是张仪。
而此时比孙凌更为惊讶的人是陈需,他看到那个亲随与张仪很相像,再一听苏秦的叫声,几乎就可以断定此人正是张仪无疑。
令陈需感到最吃惊的是,张仪什么时候和陈稹走到了一起?既然张仪充当陈稹的贴身随从,那他也必然是住在邯郸上舍之中的,与自己一直同住在一个客舍之中,可为何自己对此竟然一无所知呢?
陈需仗着自己与陈稹的亲戚关系,又对张仪的出现感到好奇,就站起身冲着对面走了过去。陈稹看见陈需和苏秦冲着自己所在地方指指点点,他仿佛明白他们二人因什么事情商议。又看到自己的堂兄走来,知道不可能逃避了过去。
陈稹坐着没有起身,冲着兄长陈需拱手和鞠躬,问候道:“给需兄请安!”
陈需冲陈稹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然后目光紧紧盯住了陈稹身边像极了张仪那个人,而那个人起初好像有意躲闪这陈需的目光,后来他发觉自己避不过去了,干脆就沉下心来,眼睛直视着陈需。
陈需惊诧地张大了嘴巴,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因那人分明正是张仪,他心想:“世界上大概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了吧,从相貌和神态上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陈需实在耐不过自己的惊奇,他犹豫着,小声地问那人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位仁兄可不正是张仪先生吗?”
陈需心中没数,所以问起来也显得底气不足,而对方的回答足以令他惊诧万分。只见那人沉稳地冲着陈需拱了拱手,镇定地回答道:“陈兄别来无恙,陈兄猜得没错,在下正是张仪。”
陈需“啊”了一声出来,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醒悟了一小会儿才感觉自己没有听错。他冲着张仪把手一拱,回道:“张先生别来无恙,可是,这里……?”
陈需发觉对方竟然真是张仪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你张仪不是秦国的丞相吗?怎么敢到这种地方来,这可是合纵的大本营——赵国的邯郸呀!”
但是陈需是个谦谦君子,他与张仪本来也有故交,不便于当面表现出敌意,因此说话时,才显得吞吞吐吐的。
张仪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从陈需断断续续的问话中,早已听出了陈需的不解。张仪不动声色,说道:“这里纵然是龙潭虎穴,别人能来得,为什么我张仪来不得?我现在并不是秦国的丞相,而是楚国陈稹上大夫的副手。你们要看一看楚王的委任状吗?”
张仪的话语显得很不客气,好像敌意重重的,陈需心中不由得一紧,心想:“这老朋友翻脸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原来彼此很亲切,如今却如此生分,仿佛彼此要吞掉对方似的。”
陈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张仪,他脸上显出了踌躇之色,口中说着:“嗯,啊……”
张仪身旁的陈稹见兄长被张仪的话语给僵住了,他出面为二人打圆场,说道:“需兄,这件事你就别多管了,张仪先生的确是有楚王的委任文书的,是这次楚国使团的副使。先前我没有告诉苏秦和你,是不想多事而已。现在这正式的宴会场合,张仪先生当然要参加的了。”
陈需听罢陈稹的解释,这才借梯下楼,说道:“噢,那我就明白了,原来如此啊。我不过是好奇而已,并不是要反对你张仪前来参加宴会,你别误会了我。”
陈需觉得心中委屈,他想要向张仪解释几句,但再看看张仪的神色,好像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模样,他也讪笑了一下,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陈需哪里能猜到张仪的心思,在霍太山下错失了擒获太子赵雍的时机,公孙延很快就得知是陈需可能向苏秦走漏了秦魏联合围捕赵国太子的行动。
公孙延本来就觊觎着陈需的魏国丞相之位,意欲取而代之,由此把陈需恨得牙根痒痒。当他把这个消息转达给张仪时,张仪也对苏秦师兄的密友陈需生出了怨恨。
陈需自己还蒙在鼓里,他主动前来接触张仪,本意是与老朋友打个招呼,问候一下,陈需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结交的人,这也是出于他本性的自然之举。然而,张仪却对他这个老友不留情面,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顷刻之间已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堑。
第636章 至深之痛()
陈需回来之后,苏秦着急地问他:“陈兄,那个人是张仪师弟吗?”陈需冲着苏秦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苏秦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那边碰了一鼻子灰。
苏秦自己也顽强地按捺住跑过去,与张仪对话的冲动,自从两人洛阳一别,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三年,从形影不离,走到了彼此敌对,这是人生怎样的一种惨痛心理。
但是,在陈需已经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苏秦再过去搭话,无疑是自取其辱。他问陈需道:“陈兄与我那张仪师弟相谈如何?为何看你愁眉不展的呢?”
陈需回道:“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张仪如同变成另外一个人一般,冷冰冰的,丝毫不念旧情。我问他为何到这里来,他生气地说,因为他是楚王特命的使团副使,当然有权力参加宴会。”
陈需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再次感到心中委屈,鼻子一酸,眼睛中就有不争气的泪花一闪。不过,他毕竟是个经历过大事的男人,长叹一声之后,抑止住了心头的不快。
苏秦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他心中明白:“张师弟这是借楚国使团副使的身份,前来探听合纵大会虚实的,亏他能想得出来这一招,而且也有足够的胆量。须知参加这场宴会的大多是倾向于合纵联盟的人。”
苏秦在看看长吁短叹的陈需,也隐约地意识到张仪冷对陈需的原因,他此时更能断定:“张师弟大概是参加了暗中绑架太子赵雍的行动的,他这是行动失败的自然反应,迁怒于陈需。”
“张仪出现在这场宴会上,绝非好事,难道他参与了赵容买通刺客,刺杀太子赵雍的行动了吗?”苏秦想到了这里,浑身冷汗都下来了。在他的脑海中,一幅完整的场景呈现了出来:
先前林胡人所透露的赵国勾结林胡的权贵是赵容,张仪和公孙延又和林胡人勾结在一起,借林胡人之手袭扰赵国,赵容——张仪——林胡人,这三者联系在一起,恰是一个紧密的链条,他们始终是合作在一起的伙伴。
先前是袭击霍太山祭祖的太子赵雍,被陈需露底,自己紧急派出三万合纵军给粉碎掉了。他们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如今竟然把触手伸到了赵国的腹心地——邯郸城。
苏秦暗忖:“这帮人胆子太大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无所顾忌。幸好我苏秦也不是容易被击倒的。我先前能粉碎你们的袭击阴谋,难道今晚的宴会我就不会加以防备了吗?你们未免太低估我苏秦的能力了。”
他不由得也对赵容恨之入骨,这一切阴谋诡计,如果没有他这个狡猾万分的内应,怎么能得以堂而皇之地施展开来呢?然而,偏偏苏秦却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揭露赵容这个在他看来披着人皮的豺狼。
苏秦自从听到陈需说对面之人正是自己的师弟张仪,他的心内就向狂风暴雨吹打过江河湖海,翻江倒海般地掀起了滔天巨浪。各种心情、思绪滚滚地袭上心头,喜怒哀乐复杂的情感不断地交替占据心间。
他的张仪师弟看来是铁了心要与自己作对到底了,渑池之战时,他已然巧施诡计,救走了七、八万秦军,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要到达人生光辉的顶点,举行亘古未有的合纵大会,而张仪师弟偏偏在这种时候,屡屡出招破坏,极尽他的心机,不遗余力。
想到这里,苏秦心中怒火翻涌,恨意充斥着心室,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张仪。而对面的张仪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苏秦的样子,仿佛与苏秦毫无瓜葛,他正放松地与陈稹交谈着,说说笑笑。
苏秦随即想到:“张仪借楚国的副使身份前来,自己还真不能将他赶走。他现在是主人,已经是打开了家门,迎接四方的远客,人家张仪就是名正言顺的客人身份,他能不计后果地驱赶走吗?如果那样做,其它诸侯使臣怎么看?”
“赶走楚国的副使,这无疑会极大地影响了合纵联盟的声望。”苏秦估测到了这一点,他只好采取“忍”字为上,暗暗对自己说:“苏季子,你不是自诩颇有意志力,能忍耐世间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折磨和痛苦吗?此刻正是考验你的时候,一定要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