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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漠然地扫视了一圈昭阳、太子芈槐、屈牧等等人,眼神中全是不服。他任由令尹府的府吏将自己身上的绳索松开,木然地、缓慢地,然而坚定地慢慢挪着步,离开了令尹府。
张仪出了令尹府后,扶着街道边上的一堵民宅的墙壁,大大地换了好几口气。他此时几乎已经迈不动步子,但是强行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地向着城西自己的住处走去。
好几次,他因身体的疼痛差点昏厥了过去,但是他从心里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坚持下去。他一直用仇恨感来激励自己。心中无数遍地默念:“你们这些奸人们等着,我张仪此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实在坚持不住时,他又想到了夫人姚玥,如果自己不能坚持到官舍给她报个信,让她马上离开楚国,说不定她也会遭受楚国人的毒手。
带着夫人游说天下,本来是要她享受自己所带来的荣华富贵,谁料到今日竟到了这般地步,张仪怎忍心让夫人也遭同样的厄运。每当想到了夫人的安危,他向前的动力就再次激发出来。
就这样,他一步三晃地向前奋力走着,直到后半夜才接近了楚国的官舍,等到他敲了敲自己和夫人住宿的房门时,夫人姚玥已经坐立不安地在屋里等了将近一夜。
姚玥开了门,就见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倒在房间的地上,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姚玥将手中的灯烛凑近了来人,仔细地一看,发现此人原来正是自己的丈夫。
姚玥情急之下,“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天哪,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搞成了这样。不是高高兴兴地区参加宴会的吗?”
张仪哪里还有力气回答夫人的问话,他的意识已经处于模糊的状态,隐约感觉到夫人姚玥在身边,又仿佛如梦境,是那么地不真实。
张仪希望能提醒夫人姚玥,让她尽快离开楚国,他自己的安危早已置之度外,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说出:“快离开。”
但是身体里已经接近灯尽油干,力气几乎全无,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反复说着那几个字。
姚玥嚎啕哭了一阵子,转而伤心地啜泣,双手使劲为张仪揩去身上的血迹。然而,鲜血仍然点滴不断地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流了出来。
张仪的嘴里发出含混的声音,姚玥注意到他要说话,因此凑上耳朵去辨听,但是张仪的声音又微弱,又模糊,实在是难以听得明白。
张仪不断地重复着那几个字,渐渐地姚玥听清了一个“离”字,她猜到张仪是感到了危险,要离开此地,所以,姚玥大声问道:“你是要我们离开这里吗?”
张仪无力点头,但意识中却隐约感到夫人听懂了自己的言语,所以就停止不言,这时他稍一放松,身体就彻底垮掉了,头一栽,昏死了过去。
姚玥看到张仪昏死,更是连吓带疼地尖叫了一声,然而,她毕竟是一个从艰苦的生活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农家女子,生活的种种考验经历过了太多。
姚玥此时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她看到丈夫已然如此,一定要立刻找一个郎中为他治病,否则人就没命了。况且,丈夫拼尽全力回到住处,不就是给自己通风报信,要离开这里吗?
想到这里,姚玥没有再犹豫,她简单卷了卷行李,挽成了一个包袱,将包袱挂在胸前,然后使劲地扶起了丈夫张仪,并将他转在自己的身后。
姚玥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软得像一块麻布的丈夫,抬了起来,背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跨出了官舍的大门。
第348章 妻情救命()
姚玥背着丈夫来到了郢都的大街上,此时天已交五鼓,夏天的太阳出来得早,东方天边已现出了微明。
张仪身体壮实,姚玥吃力地咬牙前行,她从辛苦劳作中锻炼出来的坚韧品格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会丢下丈夫不管。
姚玥心想:“丈夫一定是受到了楚国人的迫害,所以才落得了这般田地,因此必须逃离魔爪。自己离开所下榻的官舍越远越好,对方就更难找到他们。”
也多亏姚玥这样吃过苦的女人,有足够的韧劲和决心背着丈夫,忍受着常人难以忍耐的艰辛,拼命地向前奔走。她的腰都要断了似的疼痛,她的手臂已然酸软无力,但是她以最大的耐力忍受着,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后来,她估摸着走出了最少五里多路,才稍稍放了一些心,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姚玥开始踅摸街道两旁的郎中店铺,后来终于在一个名叫久仁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家郎中铺。这时,店家还没有开门。
姚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背着丈夫,使劲地敲打了店铺的门板,又高声哀求道:“里面有人吗?快来救救我的丈夫!”
姚玥又是敲,又是喊的,声音透着凄楚。郎中铺中很快就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一个五十来岁的瘦小的男子从店铺中出来,他从门板后看了看外面动静,等看清楚了情况时,不禁大吃了一惊。
那人说道:“哎呀,夫人,你背着的那个人怎么伤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姚玥哭着说道:“我们都是魏国人,初来郢都,遇到了仇家追杀,所以才伤成这样。你是这里的郎中吧,求求你快救救我的丈夫吧。”
那个人点了点头,叹了一声气,回道:“唉,真是不容易啊,听你们的口音就是外地人,流落在郢都。又落得如此惨境!”
姚玥看出他正是店铺的郎中,所以更是哀声求救。那个郎中也动了恻隐之心,将店铺的门板从里面取了下来,放他们进入到店铺中。
那个郎中将张仪放置在了店铺的木板架床上,然后,慢慢地挑开了张仪的血糊糊的衣服,然后用清水一点点地擦干净了他的身子,接着,再从自己的一个罐子里,挑出了一层层的粘稠的紫红色的药膏,一点点地糊在张仪的伤口处。
姚玥在一旁帮着忙,手脚忙个不停,又是清理伤口,又是涂抹药膏,此刻只要丈夫能活过来,她愿意承担更多的劳累。
到了午饭时分,终于忙完了一切后,那个郎中直了直身子,使劲揉着自己的腰眼,一副用尽力气的样子。
他说道:“哎呀,可累死我了,我还从未见过这么伤重的病人。多亏你遇到我了,我祖上相传了五代的‘伤灵膏”,专治皮肤外伤,止血生肌,灵验异常,否则,这个病人非得因伤而亡。”
姚玥扑通一下地跪倒在地,连连磕了三个响头,说道:“郎中大恩大德,你真是我们再造的恩人,小女子请教郎中名讳,今后定当回报,决不食言。”
那个郎中摆了摆手,说道:“我的名字么,叫做宋婴。我救人可不是图回报,只是看你们实在可怜,才治病救人的。不过,我现在可不敢说一定就能救活你的丈夫,这要看他的身体素质了。”
姚玥听宋婴郎中说丈夫仍然未脱离生命危险,心中再次惊慌起来,她说道:“小女子与丈夫相依为命,家中还有老人和未成年的孩子,等着盼着我们回归家乡。”
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泪流满面,求道:“千万请宋郎中救救我的丈夫,即便此生不能报恩,我们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要想方设法回报大恩大德。”
那个宋婴郎中再次叹气,回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你丈夫的伤势实在很重,我哪里敢打保票救活他。”
他很同情姚玥的遭遇,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我再给他加一次药,到了夜间,你再将身上的药膏一点点地用清水擦去,然后把我这伤灵膏接着涂抹一层,以猛药救治,看看能不能有奇效。”
姚玥使劲点着头,答应道:“我一定按照宋郎中的吩咐做。”宋婴于是就取过来自己的那个药罐子,交给了姚玥,又告知了她一些涂抹药物的注意细节。
他补充说了一句:“我也想帮你的忙,可是我还有其他病人。况且你丈夫全身都是伤口,涂抹一遍十分费力,我这小身板坚持不住啊。”
姚玥能得到宋婴的救命药已很满足,哪还敢奢求人家再次给丈夫上药?她接连地点着头,说道:“多谢宋郎中,就交给我吧,放心交给我吧。”
姚玥于是和宋婴一起,将张仪抬起来,架到了店铺里间的另一处架床上,姚玥找来了一个木墩子,坐在丈夫身旁,守候着丈夫。
宋婴见她辛苦,差人给她送来了一些饵饼和水,姚才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吃饭,她吃了几口,然后又撬开了张仪的嘴,给他一口一口地喂下了一些水。然而,丈夫却是一直不省人事。
到了晚间,姚玥听从宋婴的吩咐,一点一点地为丈夫擦着身子,又一处一处地小心敷上了伤灵膏,她的眼里一直含着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落在丈夫的身上。
此时,张仪的身体发烫,试了试鼻息,仍然有微弱的喘息。姚玥怀着期望,又夹杂着忧心,就伏在丈夫的身边,一直守候着他,夜间朦朦胧胧地睡了一小会儿,又恍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丈夫结发新婚,两人红烛下相对,幸福地凝望。
过了一会儿,又转而换了一个场景,他们在家乡种满粟米的田间劳作,她看到丈夫一边劳作,一边望着自己快乐地笑着,幸福洋溢在两个人的脸上……
姚玥模模糊糊地发觉自己的头发好像有点痒,她努力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忽然看到张仪的胳膊动了动,他吃力地抬着手臂,用手轻轻地触碰着姚玥的发髻。
第349章 舌头尚在()
姚玥定睛再细看,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丈夫的身体有了反应。在那一刹那间,姚玥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她高兴地站了起来,眼里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时,张仪平躺在架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夫人姚玥,眼神中透出了无限关切和温柔。张仪醒过来了!
他望着周围的一切,心里渐渐地大体明白了夫人做的一切,他尽管仍然不能动弹,脸庞也肿得很厚,仍然不能说话,但是他以眼神向夫人传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姚玥发觉丈夫醒来,想起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于是就将剩余的饵饼,就着水,一点点喂给张仪,张仪努力地张开嘴,配合着夫人的喂饭,眼眶里不由地湿润了,泪水从他的眼角淌出,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身下的木板上。
宋婴前来探望,发觉张仪已经苏醒过来,他也十分欣慰,嘱咐姚玥每天敷药一次,接着再敷三天,应该就无大碍。然后宋婴高兴地哼着谣曲,忙着又去出诊了。
姚玥于是就一个人守着丈夫,陪他说说话,喂他喝水和吃饭,照料张仪的起居。又过了一天,张仪身上的伤口大多数已经愈合,他脸庞的红肿也散去了一半,已经能够自己强撑着喝水和用饭。
姚玥见丈夫好转,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然而,她也心疼张仪,不免说道:“你这是何苦呢,非要离开家乡,放弃种田度日,专心去游说诸侯。”
张仪静静地听着,耐心地接受夫人的唠叨,他深深感谢夫人的恩德,如果不是姚玥,自己的这条性命恐怕早已丧在了异国他乡。
姚玥又怨道:“如果不出来一逞口舌,你哪里至于受到这般摧残,差点把命都搭上了,实在是不值。这次伤好后,我们一起回老家种地去吧,过一个安安分分的老百姓的小日子。”
张仪发觉夫人姚玥对于自己的前途灰心失望至极,她巴不得两人尽快回归家乡,从此不惹这外部世界的是与非。
然而,张仪的心中还藏着多年以来的梦想,他学艺多年,不就是为了能够一展身手吗?鬼谷师父向他们灌输的正是一种宰制天下、左右时局的理想,这岂能轻易抛弃得掉?
而且,张仪此刻内心对于楚国权贵们的仇恨与日俱增,他本来是无辜的,却因自己身份卑微,坦诚而真挚地自荐其才,遭到了他们的设计陷害,这个大仇不报,他怎能甘心去过平常人的生活。
张仪听到了夫人的抱怨和劝解,想着姚玥的生活愿望和期盼,心中百转千回。但是,张仪到最后还是决定要坚持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夫人,脸上神色显得十分地坚毅,毫无动摇和犹豫之色。
张仪此时尽管说话仍然困难,但是已能吐出含混的词来了。他向夫人说道:“你看我的舌头还在不在。”说着,他张开了自己的嘴巴。
夫人姚玥听了以后,感到奇怪:“怎么,他的舌头竟也受伤了吗?这我怎么没看到。”
她从张仪张开的嘴唇向里面望了一望,发现丈夫的舌头完好无损,姚玥觉得丈夫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你的舌头不好好的,在嘴里了嘛!”
张仪这时才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斩钉截铁,充满了信心。
他说道:“有舌头在,足矣,我要用它来游说诸侯,博取功名,左右天下。楚国人不取我的舌头,那么他们就等着我来将所有的仇恨还给他们。”
姚玥听到张仪的话,心知他仍然不死心于以舌辩和谋略寻求出路,心中不禁叹息:“你怎么还不灰心啊。”
但是她又被丈夫的坚毅和信心感染,情绪也有所好转。又说道:“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你一个七尺男儿,自有主张和人生事业的。”
张仪在宋婴的郎中铺子中一呆就是五天,,宋婴告诫他千万别急着下床,随意走动会崩裂了身上的伤口,反而影响了恢复的速度。张仪整日躺在架床之上,姚玥尽心尽意地伺候着他的吃喝拉撒。
张仪心中却一直很焦急,因为自己被困在了郢都,左右一个熟人都没有,长久下去,不是个办法。他苦苦思索着脱困的途径。
两人入楚时所带的盘缠不多,张仪在魏国所得的赏赐大多数送回到了老家,家中还有老娘和儿女要供养。
幸亏姚玥是个过日子很仔细的女人,几天前深夜背着张仪逃出官舍之时,还不忘将行李和财物包了起来,挂在脖子上带了出来。
张仪让姚玥盘点了一下,两人只剩不足五金的钱财。宋婴有大恩与张仪夫妇,即便人家没有开口要钱,但是终归是要表示一下心意的。夫妻两人都是要强之人,他们咬牙拿出了三金的钱,交给了宋婴。
宋婴当然推辞了一下,说自己不在意他们夫妇给付多少钱,如果他们急用,就先用着,不着急的。但张仪夫妇坚持将三金留下。
夫妇二人在第六日时,就离开了郎中铺,姚玥头一天就在附近找到了一个便宜的客栈,每日只要五十文钱。张仪慢慢地下了床,告别了宋婴,蹒跚着随姚玥前往住宿的客栈。
他每动一下身体的手脚等部位,都要忍着剧烈的疼痛和钻心的麻痹感。在床上躺了太久,腿脚已不适应走路,而且身上的伤口刚刚愈合不久,走路时,难免拉动了伤口的皮肉,仍然有清晰的疼痛感传来。
姚玥见丈夫走路很困难,屡次要上前搀扶,张仪都轻轻将她推开,他心存愧疚:自己已经拖累了夫人这么久,让她与自己在郢都受苦。况且,要重新振作起来,必须以坚韧的意志,走过这个人生最大的难关,这时只有自我坚强,才能重获新生。
丈夫的心思,姚玥深深懂得,她也很为张仪的这股不轻言低头的勇敢劲而自豪,这样才是一个铮铮男儿。
两人相随着到了客栈,安顿下来之后,张仪对姚玥说道:“我们的盘缠所剩不多,我恐怕坚持不了十天半月的了。”
姚玥害怕丈夫忧心,宽慰他道:“你先踏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