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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人数稍占优势,如果是一支团结一心、战斗力强悍的部队,即便是秦军夏阳城的援军来救,苏秦也不会有太多的忧虑。而此刻,联军毕竟是三国的士卒联合作战,如果中间有一个国家的军队撑不住,败下阵来,那么后果很可能是全面崩盘。
刚刚取得了两场胜仗,联军稍稍恢复心理创伤,如果一招不慎,可能是满盘皆输。这才是苏秦最忧虑的结果。
苏秦仍然不很甘心,他决定试探一下陈需,于是就问陈需道:“陈兄你觉得秦军撤离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陈需诧异地望着苏秦,好像不明白苏秦所问是何意似的,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满腹疑惑地说道:“季子怎么会有如此一问?秦军撤离当然是好事啊,咱们的部队也可以顺顺当当地撤离安邑回家了。”
陈需的回答着实令苏秦失望,他也预料到陈需会选择相安无事,但是他的回答也未免太没有一点进击的志气了。
苏秦想到:“陈需的心态正反映出联军中多数士卒的意愿。如此士气,还谈什么乘胜追击,人数占优也恐怕难有好结果。”
苏秦不禁叹息了一声,陈需更惊讶,瞪着眼睛盯着苏秦,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问道:“秦军撤离是好事啊,季子你怎么还叹起气来呢?”
苏秦回道:“陈兄难道忘记了我们给秦君赢驷的书信了吗?我们提出的条件秦国并没有答应,而是直接撤军了事。难道你就甘心如此吗?”
陈需笑了一下,说道:“哎嗨,那封信不就是一个吓唬秦君用的幌子嘛,谁还当真认为秦君赢驷会看了一封书信后,就痛痛快快地归还河水西岸的土地呢。不过,现在我们能收复东岸的领土,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苏秦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心说:“闹了半天,你陈需原来是这么点志向啊,原来还以为你真的是决心要把胜势坚持到底的呢。”
不过,苏秦想归想,不便明说,因为陈需正处在兴奋不已的激动中。陈需所要求的收复河水东岸的魏国领土,那只是举手之间的小事,即便联军不去追击,秦军也不敢在东岸多留片刻,因为他们正惟恐滞留东岸而遭到围困呢。
然而,苏秦却也不甘心就此罢休,如果任由秦人撤离,联军没有任何反应,岂不太显懦弱胆怯。苏秦想了想,就向陈需说道:“陈兄且替我收住城池,我还要戏弄秦军一番。”
陈需听后,脸色发青,心说:“你苏秦就消停会儿吧,秦军好不容易撤退了,你还要整出什么事儿来呢?”
陈需犹犹豫豫地说:“我守城倒没问题,可是季子你要干什么,现在我们是否按兵不动为好?”
苏秦脸上神色毅然,回道:“陈兄守你的城就行了,我自有安排,联军怎么也得吓唬吓唬他们,别让他们带着对我们的轻蔑就这么高视阔步地走了。”
陈需还是提心吊胆,嘱咐道:“那季子你小心从事,千万别再出什么差错。”
苏秦笑而不语,迅速地告辞陈需,回到了中军大帐。他派传令兵叫来了宁钧、颜遂和周绍三位将军,向他们布置了一番,要他们依计行事。三人凝神细听苏秦的谋划,然后领命而去,各自准备去了。
秦军一早开始撤下营帐,日上三竿时,已经收拾妥当,一切就绪。秦军主将樗里疾下达了撤离的命令,整个的军队便动身西去。樗里疾行进在队伍的中段,司马错将军殿后,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河水东岸进发。
樗里疾抬腿上了主将的兵车,在那一时刻,他心情特别愉快,心想:“高胜带回来的消息果然没错,看来安邑城内的联军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哪敢继续进击,他们惟求自保。”
樗里疾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了自得的神色,认为秦军的威风还是响当当的,足以令东方诸侯胆寒。
他一路撤离,到河水东岸,已近黄昏时分,路上并没有任何动静,樗里疾更是安心坐在车上,开始期待着队伍顺利渡过河水,在夏阳城与后援部队会合,然后悉数返回国都咸阳。
樗里疾对于渡河已有安排,他临来安邑时,路过夏阳,已吩咐夏阳援军准备船只,在秦军渡河时,派三千士卒将船只送到东岸,以备大军渡河之需。
在昨天决定撤离时,他已派传令兵传递将令给夏阳援军,今日他们的船应该已在河水东岸的渡口等候着了。
可是就在他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突然一匹快马从前方飞速赶来,马上是一位灰头土脸的传令兵,他飞骑而至,见到主将的兵车,连忙滚落马鞍。
那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声禀报:“报告主将,我军前锋已经抵达河水东岸,但是从夏阳城来的三千援军和渡船全部不见了踪影。”
樗里疾惊讶得像挨了一闷棍,他急忙掀起了车帘,向着来人大声问道:“是怎么回事儿?那里的接应部队哪儿去了”
传令兵又禀道:“渡口处明显有打斗的痕迹,地上留下了血迹斑斑,而且渡口也被拆毁,可是就是不见了援军和渡船。”
樗里疾“啊呀”一声,惊得像是被泼了一瓢冰凉的水,他声音微微发颤,说道:“这是怎么搞得,怎么成了这样。”
此刻,他更担心的是高胜带回来的情报是假的,而苏秦和张仪合演了一出欲擒故纵之计。他情急之下,干脆弃掉了兵车,从近旁的侍卫那里抢过了一匹战马,跨马扬鞭,直向渡口赶去。
樗里疾到了渡口,一看地上的狼藉一片,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心想:“果然是中了苏秦的奸计,好哇,原来你是有备而来的呀。”那一刻,他又惊又惧,牙齿都咬得格格作响。
事到如此,他只能紧急想办法,尽快将大军渡过河水去,否则,联军近十万大军追击到这里,秦军被河水阻挡,无路可去,说不定真要全部葬身在河水东岸了。
樗里疾毕竟是个才智超群的谋士,他急中生智,连忙下令已经到达河水东岸的部队,命令他们把军中装着食物和杂物的所有的体积较大木头缶和瓮全部倒空,然后,组织第一批先头部队尽快渡过河水。
到达西岸的部队再联系援军,派人将能找到的木船、木缶和木瓮全部送到东岸来,接送大部队渡河。
秦军接到樗里疾的命令之后,立刻展开了行动,他们把军中能找到的大木缶和木瓮全部搬出来,又从东岸的百姓家中搜罗出来一些,紧急地组织了近一千名水性好的士卒,然后让他们乘坐着木缶和木瓮渡河。
樗里疾自己则焦急地等待着这些先行过河的将士带回来好的消息,此时他再也没有了撤离时的愉悦和自得,提心吊胆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那些先行渡河的水性好的士卒果然不负使命,这些人拼尽了全部力气快速行动,为后续的秦军主力部队争取时间。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一个时辰,这些人就从西岸带回来了近百条各式各样的船只,以及数不清的大木缶和木瓮。
樗里疾紧急下令部队能渡过多少就尽量渡过多少去,近三万秦军就在河水东岸奔忙着上船,识水性的士卒则被安排以木缶和木瓮渡河。
就在这时,殿后的司马错将军骑着一匹战马赶了上来,他一脸焦急,见到了站在河岸上的樗里疾,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公子,形势好像不妙,我们殿后的部队看到有东方诸侯的军队冲着我们掩杀了过来。”
樗里疾自己也十分紧张,他十分担心联军此时大军来袭,那么秦军尽管可以渡河过去大部分人,可是也难免被联军击溃剩余未渡河的部队。
第334章 来日方长()
樗里疾心里着急,但为了稳定军心,还是临危而竭力做出平静之色,不慌不忙地向司马错打听详情,问道:“司马错将军勿急,你们看到对方有多少人,已经交战上了吗?”
司马错答道:“事发突然,我接到最后面士卒的禀报,就急着赶了过来,向公子报告。对方究竟有多少人,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他们的部队行进时腾起了烟尘,很是浩大惊人。”
樗里疾心中再次一凉,他岂敢大意,于是急忙下令道:“司马错将军尽快赶回去,让士卒们丢掉辎重,尽快赶到河水东岸。等你们赶到时,我这里第二批部队也该能渡河了。”
司马错接令辞别,快马加鞭向自己的殿后部队赶去。这时天色已经接近昏暗,光线已然十分微弱,然而,就在这时,樗里疾猛然看到在自己部队的后方,出现了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天空通明。
接着又是浓烟滚滚而起,遮天蔽空地向上升腾,伴随着浓烟,响起了一阵阵的喊杀之声。樗里疾吓得心肝都打颤,心说:“不好了,秦军的后续部队遇到麻烦了。”
他派出传令兵去后方察看情况,自己则惶急万分地注视着从河水西岸划过来的空船、木缶和木瓮,那是第一批部队渡过河去,来接应后续部队的渡河装备。
樗里疾在后方的掩杀声中,在前方的等待之中,经历了人生最为惊心动魄和紧张激烈的时刻,这是他自从参加秦军作战以来,遇到的最难捱的时分,此刻眨几下眼睛,对于他而言,却仿佛是度过一年那么久。
幸好西岸的渡河装备运回得够快,他又等了大约一刻,就见那些木船、木瓮等临时渡河装备运到,而且就在此时,司马错将军的殿后部队也蜂拥赶到河水东岸。
樗里疾这才放下心来,他立即下令,全部秦军悉数渡河,东岸部队一个不留,辎重等物资一概不管,只要人能过河即可。
樗里疾自己则登上了一艘较大的木船,他上船后没多久,就看到自己原先所见的那片火光接近了河水东岸,在火光中,他看到了苏秦,他穿戴整齐,骑在一匹战马之上,举止安详,风度翩翩。
在苏秦的身旁,有三员虎将紧紧相随,一个手提银枪,英姿飒爽,正是自己认得的宁钧将军,另外两个,一个高大威猛,手执大铁槊,另一个虎背熊腰,一看也是一员猛将。
跨马站在河岸上的正是苏秦和宁钧、颜遂和周绍三将,他们追击秦军到了东岸,正在那里指点着满地狼藉的场面,说说笑笑的。
樗里疾再看看自己的秦军,所有人员都已经安全上船,他松了一口气,心头又有得意感觉涌起。樗里疾向着东岸的苏秦高声说道:“苏秦,你来晚了一步,可惜啊,可惜,错过了进击我秦军的最佳机会。”
那边岸上的苏秦听到了樗里疾的喊声,长笑了一声,回道:“樗里疾,你中了我的虚张声势之计,难道还不明白嘛!”
樗里疾一听,心下一愣,想到:“咦,难道苏秦的联军并没有打算真的进攻我军吗?这怎么可能,他又是抢走渡河船只,又是率军掩杀过来,难不成只是要吓唬我的吗?”
樗里疾不信,他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是你不甘心接受现实,给自己找个借口的吧。我怎么觉得你是追击不成,落了一场空呢?”
苏秦右手向后一挥,这时,从他们的身后涌过来四、五百个士卒,他们押解着一批秦军的战俘,这些人都垂头丧气的,不敢向前望。随后,又有四、五百个士卒抬着秦军丢下的辎重来到了岸边。
苏秦指着自己的这些战利品,向樗里疾说道:“我算定你已经派人预先准备好了渡船,所以不追击你的撤军,而是专门派轻骑袭击了你的这支后援渡船部队,如若不信,可以问一下这些被俘的秦国士兵啊。”
樗里疾这时才有点醒悟,他再次觉得高胜转述的张仪的原话可能没有任何欺骗,联军是不可能袭击秦国撤退的大部队的。
但是樗里疾仍然不能完全信苏秦所言,就说道:“我分明看到了你们的狼烟,足足腾起有几里高,烟雾腾腾的,你却将它们一笔带过,那怎么解释。”
苏秦琅琅大笑起来,回道:“那是什么狼烟,不过是我们烧掉缴获你们的渡船而已。”
他说着,又给身边的人以挥了一下手臂,他手下的将士会意,于是将剩余的十几条被拆成了木板的渡船,放火焚烧起来,这时风借火势,越燃越旺,将整个整个河面,以及东岸的大地,照得火光通明。
苏秦高声说道:“今日在此火烧渡船,以虚张声势之计让你们狼狈逃去,不过是再给秦军一个教训,如果你们再敢踏入河水东岸,欺凌东方诸侯,我们将让你们有去无回。”
樗里疾此时也开始后悔自己临阵慌张,未及细细考虑联军的真正意图。然而,这次任务紧急,加之他年纪还轻,未能积攒起足够的军事经验,所以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是,樗里疾岂能轻易服气,他也高声地回喊道:“只要我们愿意,这河水两岸处处都是我们的领地。我们秦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不也奈何不了我们吗?
苏秦听到了樗里疾的强硬回答,心中也不是个滋味,这次尽管在秦军撤离时,“打劫”了一把,让秦人丢失辎重而去,但是也毕竟没能留住秦军的主力部队。
这场安邑之战,联军胜得侥幸,如果不是公孙延轻敌,可能目前撤离的正是联军部队,如果真是那样,联军能撤得如秦军这么干净吗?恐怕是狼奔豕突、丢盔卸甲地四散奔逃了。
苏秦不愿再与樗里疾斗嘴,他最后向樗里疾的渡船高喊了一句:“咱们谁也休要狂言,后会有期。”
他听到渡船上也接着传来了樗里疾的喊声:“后会有期!”苏秦拨转马头,带着诸位将领和士卒,离开了熊熊燃烧的河水东岸。
一场安邑大战就此结束,尽管没有围歼最后的一部分秦军,但是此战展示出的东方诸侯联合作战的实力也足以令人侧目,为合纵大计的施行拓展了道路。
第335章 运势逆转()
安邑之战结束,魏国乘势收复了河水以东的失地,将兵锋再次推回到了河水一线,勉强保住了魏国最后的底线。而河水西岸的原有领土,魏王魏嗣本也不做太多的奢望。
魏王魏嗣听闻秦军撤退,满心欢喜,命令魏军转入调整休息,他拿出一万金,对参加安邑之战的魏军和赵、齐援军,按照军功给予封赏,各路将士所得的赏赐虽各有差别,但几乎人人有份,皆大欢喜。
赵、齐的军队已然完成使命,苏秦于是下令,让他们带着得到的战利品和赏赐,荣耀地各自归国。宁钧、颜遂和周绍三位将军,因为苏秦仍然要游说楚国和韩国,还有任务需要他们,因此暂让他们各自带着三百军士随行。
苏秦从赵、魏等国得到的赏赐,价值足有四、五万金,已然能买下一座小型的城池,给养随行的上千人,不成任何问题。此时的苏秦已非三年前穷困潦倒时可比,他的地位与财富,天下无人不艳羡,声名更是一日鹊起,传遍四方。
魏王魏嗣为嘉奖苏秦等人在安邑之战中的功劳,特意在大梁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迎接得胜归来的军队。
大梁的百姓纷纷出来观看,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人们指指点点胜利队伍中的英雄们。
苏秦令万人瞩目,他站在兵车上,手扶横木,向围观的人群挥手致意。人们见到他,无不欢呼,声浪直入云霄。苏秦的声名,经过这次的胜利,以及魏王魏嗣的隆重迎接仪式,更是震动了天下。
苏秦本人则不做更多地遮掩,他深知如此声名只会更有利于下一步的合纵,天下如果形成了联合抗秦之风,那秦君赢驷自然会胆战心惊,秦军侵略东方诸侯的势头便会得到遏止。
魏王魏嗣在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