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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是成亲第二日老夫人给的见媳礼,上辈子她只见着太简单了,拿回来一次都没戴过,后来才知晓,玉簪是老夫人和老侯爷成亲时,老侯爷给的信物,暴殄天物了她还不自知。
侧着头,铜镜里,玉簪插在发髻上,使得整张脸都温婉不少,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下着雨,黎婉换了雨靴,把鞋子给紫兰提着,她撑着伞,紫兰要提灯,被她阻止了,天没黑,提了灯笼在老夫人眼里,只觉得铺张浪费了。
走出院子,遇着从外边回来的紫晴,她没认出黎婉,瞥了眼欲匆匆走过,紫兰停下脚步叫住她。
“紫晴,这时候不在屋里待着,跑去外边干什么?”
紫晴是黎婉的陪嫁,成亲时,黎夫人为黎婉选了四个大丫鬟,一个奶妈,还有两个粗使丫鬟,紫晴是大丫鬟之一。
“走吧!紫晴脸上的笑叫黎婉厌恶,笑的背后是什么她再明白不过。
紫兰皱着眉,斜了紫晴一眼,跟上了黎婉的步伐。
“夫人,紫晴年纪还小,改日奴婢再敲打敲打她!”紫晴是年纪最小的丫鬟,紫兰觉着她不够稳重,还好来侯府一个月了,没出什么差错,紫兰想说她也找不着由头,就刚才,她见着夫人脸上闪过厌恶,她跟在夫人身边多年了,第一次见夫人厌恶一个人得不愿意说话。
夫人性子直来直去,不高兴谁了直接叫跟前骂一通,隐忍不发的时候还真是一次也没有,紫兰在心里上了心。
黎婉兴致不高的应了声,紫晴那丫头,光是敲打还不成,上辈子勾引了刘晋元又给秦牧隐下药,手段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快到静安院了,她不想纠结紫晴的事儿。
到了屋外,听着里边有说话声。
她扶着紫兰,换好了鞋子,拍了拍身上带的雨水,过了会,气色好了,才挑开帘子进了屋。
老夫人坐在黑色溪坐褥的禅椅上,下边是秦牧隐,听着她的动静,两人都抬头看了过来。
黎婉的手僵在那里,还是身后江妈妈要进屋说她挡着了,她才尴尬走了进去,视线一转,挨着秦牧隐坐下,“儿媳伺候老夫人用膳来了!”
两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稳如泰山的坐着,旁边,江妈妈开始摆饭了,她厚着脸皮,“江妈妈,我今个儿来蹭饭,不会给您添麻烦吧?”
江妈妈偏头,看了她一眼,又再看了眼老夫人和秦牧隐,拍了拍旁边丫鬟的手,黎婉知道她的意思,叫丫鬟多备一副碗筷,她感激一笑。
还好,没让她下不来台,对上秦牧隐的打量,她抿了抿嘴唇,起身站在老夫人旁边,“老夫人不会觉得我聒噪吧?”
上次来静安院用膳,夏青青也在,为了把夏青青比下去,饭间,她一直拉着老夫人说话,还是秦牧隐看不下去了,说了句聒噪,她才稍微收敛了些。
“不会,平时啊,府里就是太安静了,有话说热闹好!”
料想老夫人会如此说,黎婉稍稍松了口气,餐桌旁的架子上,丫鬟把净手的盆端上来放好了,她上前两步,拧了帕子,递给老夫人,感觉到秦牧隐的注视,她笑盈盈看过去,老夫人洗好了手,她又拧了条帕子,转身正递给秦牧隐,他已经坐下,拿起了筷子。
苦笑的把帕子搭在盆沿边,在秦牧隐身侧落座,老夫人不喜欢人布菜,即使江妈妈,老夫人吃饭的时候她也是在旁边小桌子前站着。
说是小桌子,其实是专门为江妈妈备的,府里冷清,老夫人吃饭时身边没个说话的人,叫江妈妈一起用膳,可主仆有别,于是,就在窗户边搁了张小桌子,江妈妈在小桌子上吃饭,陪老夫人说说话,不吃饭的时候桌上放了两个花瓶,插了些正开的花,屋里充斥着花香。
此时,屋里有人,江妈妈不敢坐,就站在花瓶边。
老夫人话不多,秦牧隐又话少,饭桌上一片安静,还是黎婉,受不过安静的气氛,张嘴,打破了沉默。
“老夫人,我糊涂了,拿着小事发落了李妈妈,李妈妈奶过侯爷,我非但不敬着还叫她在下人面前落了没脸,是我的不是!”黎婉嚼完嘴里的菜,慢悠悠道,“以往我性子太过浮躁,想着老夫人待我好就恣意妄为,娇纵为荣,也给侯爷丢脸了!”
一番话,黎婉想了许久,老夫人从未对她红过脸,哪怕最后她害得侯爷身败名裂,承王一生□□她都不曾说什么。
抬头,对上老夫人询问的目光,“老夫人,我想去云隐寺静静心!”
吃斋念佛,我老夫人和侯爷祈福。
“发落了就发落了,要是你觉得错了抹不开面子,叫李妈妈来,我与她说说,李妈妈不是记仇之人,不会生你的气!”老夫人语声柔和。
黎婉听得眼眶一红,上辈子李妈妈来告状,她应该也是劝李妈妈不要与她计较,之后,李妈妈哪怕落了没脸,当着下人的面从来没叫她难堪过。
“我已经给李妈妈赔礼道歉了,可是,我就是想着,还是要与老夫人说一说!”垂下眼睑,吸了吸发酸鼻头,努力压住喉咙的哽咽,可还是哑了嗓音。
老夫人搁下筷,掏出帕子,擦了擦黎婉的眼角,“你这孩子,都说了没事儿,有什么好难受的,李妈妈在府里好多年了,待侯爷极好,不会生你的气,你要是担心,现在就叫了李妈妈来,我亲自与她说!”
黎婉摇摇头,鼻头发酸,“李妈妈还下不得床,不劳烦她走动了!”
老夫人的手在她头上轻轻顺着,黎婉觉得温馨,细细打量着老夫人眉眼,年轻时没了丈夫,拖着身子要照顾一个孩子,生活非但没叫她憔悴,反而越发精神奕奕。
黎婉打开了话匣子,之后气氛极好,老夫人眉眼总笑着,不时给她夹菜,黎婉过意不去,给老夫人夹了菜,又给秦牧隐夹,不过给他夹菜的时候,她略有犹豫,秦牧隐有洁癖,旁人沾过的东西,他都不愿意碰。
府里人的碗筷都做了标识,上辈子,有次她故意拿了他的筷子吃饭想看看他的反应,他什么也没说,后来把她用过花色的筷子全部扔了,她才知晓他有多洁癖。
老夫人也偏头看他,秦牧隐顿了顿,夹起碗里的菜,放进了嘴里,黎婉却看到,他没有咀嚼就吞入了腹中。
黎婉入侯府吃得最愉快的一顿饭,没有剑拔弩张,没有沉声冷对,加之心境换了,心情极好,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打水给她洗脚时,老夫人不应,“有江妈妈哪需要你来?”
黎婉固执的把老夫人的脚放在桶里,仰头笑道,“在家时,我也会给母亲泡脚,天冷了,泡会脚,我再帮您按按,夜里就不冷了!”
黎婉扣住她脚底的几个穴位,大拇指一按,感觉老夫人的腿绷紧了,她环着曲起的食指又按了两下,然后换地方,重复两次,最后,放回桶里泡着,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拿过江妈妈手里的巾子,抬起老夫人的脚放到桶沿,擦拭两下,干了,抬起老夫人的脚放进被子里,“老夫人您睡着,今晚肯定暖和了!”
“就是累着你了!”老夫人伸了伸腿,感觉腿灵活许多,暖暖的,心里一软,“你啊~”
黎婉觉得轻松,坐在床边,等老夫人呼吸均匀了,才悄悄退了出去,江妈妈提着她的靴子拿了根凳子放在墙边,她不好意思,“江妈妈。。。。。。”
“坐下换了雨靴早点回去歇下吧!”
江妈妈不明白今个儿她怎么来了,老夫人脸上高兴,她就不计较了。
黎婉哪敢叫江妈妈伺候她穿鞋,拿起雨靴,快速换好,叫紫兰提着鞋子,她撑着来时的伞,朝江妈妈挥手,“江妈妈,明个儿还来蹭饭,多多麻烦您了!”
第005章 忆往昔错()
回到屋里,黎婉脑子迷糊得厉害,强撑着身子洗漱完,全身无力的倒在了床上,半夜发起烧来。
今晚当值的是紫晴,她在地上打地铺,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表少爷的身影,以及,两人抱在一起时,心里的悸动。
她被黎婉嘴里模糊不清的呢喃拉回了神,私心里,她嫉妒黎婉,黎婉从小锦衣玉食,被黎大人捧在手心,胭脂水米分的开销不小,七岁时的黎婉就会打扮了,缠着夫人带她参加小姐们的聚会,黎婉哪懂附庸风情,她不过是喜欢那些夫人们称赞她长得好看以满足内心的虚荣罢了。
黎婉的确长得好,婴儿肥的精致小脸,两弯浓密的眉,肌肤白腻胜雪,唇红齿白,不擦胭脂已然是上等姿色,尤其一双桃花眼,黑白有神,笑起来俏皮可人,波光潋滟,不笑的时候娴静温婉,生起气来也没多大的架势。
她是看过黎婉生气的,可以说,黎婉的性子并不好,在外人眼前喜欢装淑女,暗地里,谁要是不合她的意,桃眼一挑,眼珠一斜,旁人只以为她欲语还休实则,说话的话字字带刺儿。
想远了,她的动作慢了下来,一慢,外边的紫兰进了屋,大步走到了床边,一双细长的眼半眯着瞪她,“夫人梦魇了,怎么也不叫人?”
紫晴不敢和紫兰吵,咬咬唇,一脸委屈的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听紫兰略带怒气的声音,“去请大夫,夫人发烧了!”
紫晴是大丫鬟,请大夫是三等丫头的事儿,她朝门边不远处的两个丫鬟招手,学着紫兰的样子,“夫人生病了,快请大夫去!”
说完了又软了下来,紫兰稳重气势凌人,她终究学不会。
黎婉迷迷糊糊,一会儿热一会冷,感觉屋里来了人,脑子太沉了,睁不开眼。好像有一双眼,在床边,打量着她,眼皮太重了,终究睁不开眼,被喂了药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屋子里暖烘烘的,她后背中衣湿了,紫兰趴在床边,她记得,昨夜守夜的是紫晴才对。
“紫兰,水!”坐起身,见外边天色亮了,屋檐还滴着水,该是还下着雨。
“夫人。。。。。。”紫兰守了一宿,天亮了才眯了眼,脑子有一瞬的迷糊,依着吩咐倒了水,黎婉接过,问她,“昨夜是不是谁来过?”
“夫人您不记得了?”紫兰说了夜里的事儿,丫鬟请了大夫来,没多久侯爷也来了,知道她因为白日淋雨吹风得了风寒,就在旁边守着,她熬了药,伺候黎婉喝下,睡熟了侯爷才离开。
黎婉没想到有这茬。
“天都鱼肚白了侯爷才走,夫人,侯爷也是关心您的呢!”紫兰知道黎婉的心思,那件事黎婉没瞒着她,为了侯爷,夫人名声都不要了,付出了颇多。
黎婉将空杯子还给紫兰,老夫人对她好,侯爷该是怕被老夫人念叨,说他不关心媳妇才来的吧。
吩咐人备水,洗了澡出来时,江妈妈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褐红色的盒子。
黎婉迎上前,江妈妈却是皱眉的退后了一步,“夫人何意?”刚才,她以为黎婉会给她行礼,吓了一大跳。
黎婉只是想迎接她,谁知道走了几步,身子发软,差点倒了下去,还好江妈妈退了一步,不然就闹笑话了。
紫兰眼快手快的扶着黎婉,朝江妈妈解释,“夫人刚泡澡出来,该是身子乏了,妈妈不要介意!”
江妈妈微蹙的眉稍稍一平,“老奴想岔了,老夫人得知夫人病了,差老奴去库房拿了人参过来,夫人身子单薄,多补补才是!”
黎婉生病的事儿,是侯爷给老夫人请安时提起了,老夫人不知两人没有同房,江妈妈也不知,侯爷说起了,老夫人不能当不知情,叫她去库房把最老的人参送过来。
黎婉羞赧,重生后她思绪烦乱,生病该是心理的缘由,推了推紫兰,紫兰会意,上前接过了盒子。
江妈妈事儿办完了,转身离开了。
紫兰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道“这么大的人参,第一次见到呢!”
黎婉也看见了,北延侯稀奇珍宝多,百年人参不算什么,不过,这株人参确实是人参中最好的了。
她知道这株人参还是上辈子有次秦牧隐在外边受了伤,伤到了骨头,大夫说要好好养着,当时已经是她管家了,去库房找了圈,发现了这株人参。库房堆砌整齐,人参补品都搁在一堆放着,这株人参却单独装了盒子,她见着大,让紫兰拿去厨房炖了汤给秦牧隐端去。
秦牧隐得知她用了这株人参,神色不愉了好些日子,两人如履薄冰的关系更坏了。人参是老侯爷给老夫人的聘礼之一,她认为秦牧隐迂腐,守着死物不放,老夫人从旁处听说了此事,也训斥了秦牧隐一通,她才知,老侯爷留下的东西一直保留着,老夫人不动也是留个念想。
现在,老夫人把人参给了她,不知秦牧隐知道了什么反应。
“夫人,奴婢给紫馨拿去,叫她处理了。。。。。。”
紫馨是她的陪嫁,平日里负责给她炖汤,做糕点。
黎婉摇摇头,“放进柜子里锁起来吧!”她的身子骨她明白,风寒好得好不多了,刚才身子发软,不过是没用早膳的关系。
去静安院已是晚了,黎婉就在屋里用了早膳,中途,紫兰出去了又回来,她隐约见着外边的人是全安。
“全安来做什么?”
秦牧隐身边的人心思通透着,全安更是佼佼者,一堆小厮里,最是得秦牧隐重用,上辈子也是,她初时时进不来书房,闹了许多次,秦牧隐耐心告罄,还是全安给她在秦牧隐跟前说了好话。
再后来,秦牧隐就不管她去书房的事儿了。
紫兰回道,“全安说侯爷有事儿出去,中午不回来了,不用差人送饭去书房了!”
黎婉点点头,秦牧隐去哪儿从不告诉她,全安夹在中间,过来报信也是做给老夫人看,老夫人最大的心愿是侯府后继有人,两人闹不愉快,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挨训的都是秦牧隐,想必全安是怕秦牧隐吃亏吧。
猛地,脑子里想起了什么,黎婉身子颤抖起来,“紫兰,今个儿,什么日子?”
紫兰以为她身子又不好了,回了句,“十一月十二!夫人,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十一月十二,对了,今天是夏青青离京的日子,她差点忘了。
夏青青和秦牧隐青梅竹马,若没有她横插一脚,如今的侯爷夫人就是夏青青了。
去年在承王的宴会上,她使计,在大家游湖的时候,装作不小心崴了脚撞了下旁边的人,当时宴会的小姐们都在船板上,人挨着人,她撞了别人,别人接着撞边上的人,最后,船舷边夏青青掉了下去,烈日炎炎,大家穿的少,夏青青被承王府的管家救起来时,半透明的衣衫露出她姣好的身姿,管家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夏青青落水被人看光了身子,名声坏了,和秦牧隐说亲的人成了她。
时隔一年多,京里对夏青青落水的事儿也淡忘得差不多了。
前几日,夏青青来府上做客,手上戴了只米白色玫瑰底纹的玉镯,以前戴在老夫人手腕上,黎婉心里发酸,剜了她几句,还派人散布了去年她落水的事儿。
京里人最爱热闹,去年的事儿重新翻出来,有意和夏家说亲的人退却了,夏夫人再疼夏青青,也不能为了她一人不要整府的名声,夏青青下边还有开始说亲的弟弟妹妹呢。
由此,决定将夏青青送回老家,好听的说是送回老家养病,个中缘由知情人都明白,犯了错的小姐要么送去家庙要么送回老家养着。
上辈子,到北延侯府没落,夏青青都没回过京城。
而今日,是夏青青离开的日子,秦牧隐出府是送夏青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