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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有求于人的时候！”沈曦想都不想地回答，然后瞪大眼睛，满腔愤怒地说道：“三皇子当真想收买父亲去做那会被砍头的事情？”
“我不知道。”沈篱缓缓摇头。
“到底是什么内容？”沈曦大为着急。
“那是一份战略部署图！”沈篱歪头想想，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与其一个人纠结，倒不如集思广益，于是说道：“李玹想攻打南诏国！他把进攻的理由，方向，步骤，将会遇到的困难及要如何抉择，甚至连进攻哪个城市需要多少兵力，粮草如何安排调配，用什么方法等等，全部都写了下来。”
“他要，发动战争？”
“嗯，他写得很详细，几无破绽！我想，无论这张纸落到谁的手里，只要这个人稍微有点儿头脑，再集齐足够的武器及士兵，他就能灭掉南诏国！”
“有这么厉害？”沈曦颇不服气，躲着窗户行到桌案后，取出纸册，迅速阅览一遍。然后他的表情就像是被投入一块巨石的湖面，初时平静无波，再猛地泛起波澜，水花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果然厉害！正如你所说，只要妥善地执行这上面的计策，南诏国必灭！父亲若是依计领兵攻打南诏，绝对能为咱们府上挣得更多的荣耀！”沈曦咧着嘴角，笑得见牙不见眼。
“四哥，你好好想想。”见他兴奋不已，沈篱反而逐渐镇定，深吸口气，她疑惑道：“假如三皇子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他完全能找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出征，他身为皇子，身边必然有符合条件的支持者，可他为什么要把功劳让给父亲？”
74。第74章 树大招风（）
沈曦一愣，皱眉苦苦思索会儿，并不能揣测到李玹的意图，于是摒弃这些念头，无比激动地说道：“管他为什么，送到嘴边的肥肉，又岂能不吃？”
冷冷看着他，沈篱抿住嘴唇。
正因为沈曦是可以信赖及依靠的人，所以她没有阻止他翻阅纸册上的内容。即便他现在年少轻狂，乍然见到天上掉了馅饼在面前，会变得情绪失控、欣喜若狂，可他始终是正义感极强的沈曦，不是圆滑世故的沈琅，更不是好胜心切的沈荇，所以他会冷静下来，理智地把好坏难辨的馅饼丢开。
果然，她凉飕飕的眼神，就像是一盆凉水浇在沈曦的头顶，他渐渐收敛起兴奋之色，尽管凤眸依然亮的吓人，神色却变得平静，隐约还有些羞愧：“六儿，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父亲跟他的幕僚会商量出个结果来，你我没必要插手。只是，我们得知道三皇子的目的！”或者说，她必须知道李玹的目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轻叹口气，沈篱缓缓地叙述出心中疑惑：“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本没必要刻意讨好父亲，可他这样做了。假若他觊觎皇位，就该把战功死死地揽在怀中，这样才能提高他的声望，帮助他拉拢人心。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或许，他想借此拉拢父亲？”沉吟会儿，沈曦迟迟疑疑地说道：“六儿你想想，父亲声名在外，重新培养一个小将，远没有拉拢收服现成的将帅划算啊！”
“父亲并非嗜战之人，硬说起来，他是‘主和派’，三皇子不蠢，他若想用战功收买人心，该找的人是蒋明远蒋伯伯，他最爱上阵杀敌！”条理分明地分析着，沈篱很果决地摇头：“更何况，俗话说树大招风，三皇子若大张旗鼓地对父亲示好，岂不会引起今上的忌惮？这于他并没有好处！”
话到此处，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来，满脸的惊骇。树大招风，树大招风，她怎么会才想起来？
“怎么啦？”沈曦被她的一惊一乍吓得神经高度紧张。
“树大招风！”沈篱咬着牙，满是恨意的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来：“而今父亲已是声名赫赫的将领，哪怕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毫无成就，他的身份地位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假如父亲战无不克，所向披靡，甚至轻轻松松地毁灭另一个国家，皇上难道不会觉得父亲有可能成为靖朝的威胁？”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沈曦懂！何况帝王多疑，若是沈安平的风头太盛，招来皇帝的疑心，整个长安侯府都将有危险！想到此，他满脸震惊，甚至打了个寒颤：“你的意思是，三皇子其实是想暗害父亲？”
沈篱的脑海中忽地闪过李玹唱的那首小调。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是一阕充满赞扬及向往的短歌，李玹在拿出纸册后方对沈安平唱出此曲，其意是表达倾慕？不，不可能，他喜欢的人，是跟他青梅竹马的黄月薇！
75。第75章 把他踩在脚底下（）
深吸口气，沈篱坚定神色，死死攥着手心，用力点头：“他必然是要谋害我们！”
唱小曲儿，思慕佳人什么的，只是李玹特意搬出来的蹩脚借口，目的是转移沈安平的注意力！
前世，他曾毁掉她的人生，又残忍地杀掉沈府最后残存的子嗣，今生当然也会动手！
就像她很努力地想杀掉他！
恨意，绝不会因着时光倒流而减少！
他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我们该怎么办？”此时的沈曦只是个十四岁的美少年，见识不足，经验不够，还不懂得该怎样化解危险，于是满脸的惶惑。
沈篱正待说话，忽地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忙安安静静地躺好，轻道：“父亲回来了。”声落，她闭上眼睛。
沈曦的脸色又变了，这次是被吓的！
过了会儿，沈安平大步走进来，见沈篱气息弱弱地躺在罗汉床上，而沈曦满脸害怕地守在旁边，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若不是接下来必须得跟心腹幕僚商讨李玹的企图及纸册上的计谋是否可行，他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两个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
“父亲！”沈曦颤巍巍地站起身，怯生生地唤道。
“把六儿送回翠微苑，让丫鬟好生照顾。”勉强压下心头怒火，沈安平不耐地挥手：“我也不再罚你跪着，去练武场操练，不练到双手脱臼不许休息！”
“谢谢父亲！”到练武场操练本就是沈曦每日必做的事情，虽然不准休息，可沈篱不会再受到责难，于他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
他背起沈篱往外走。
刚离开外书房，沈篱就悄悄睁开眼睛，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屋檐。那里潜伏着一个人，正在偷偷地窥伺着他们，说起来，自从上次她甩了李玹一耳光，这个人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边，窥探着，监视着，阴魂不散。
或许，可以利用他做点儿什么？沈篱在心里默默地琢磨。
“六儿。”等到四周无人，沈曦轻轻开口：“在外书房里看到的东西，你不能再提起，更不能跟其他人说，知道吗？”
“知道！四哥也是，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梦呓时都不能说！”还想着叮嘱他呢，结果反被唠叨，沈篱哭笑不得。沉默会儿，她道：“四哥，我能不能拜托你件事情？”
“什么事？”沈曦的声音十分警惕，仿佛已预见她又会给他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你可以自由地出入侯府，经常在外行走，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对吧？你把这些消息收集起来，无论事情大小，全部都告诉我！”
现在的她既没有可用之人，也拿不出银钱上下打点，耳目闭塞，短短数天的时间，心态境遇就落后了李玹一大截……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故而光利用血玉的能力探听侯府里的八卦事情远远不够，除了家事，她还得知道国事及天下事。
哪怕现在受身份限制，导致无论是背景、权势还是地位，她都不可能赢过李玹，但她不会放弃！他想要问鼎天下，她绝不会让他如愿！
总有一天，她会把他踩在脚底下！
76。第76章 血玉的能力（）
“收集消息很容易，只要你不乱惹事，我可以安排专人每天出府去打听，然后回来告诉你。”长松口气，沈曦满口答应。
“我哪里有惹事？”沈篱撇嘴表示不服。
沈曦顿时没好气，愤愤地道：“骑马横闯街道，抢夺三皇子的银票，无视父亲命令，翻墙偷听……这些还不算？”
“可我没有胡来。”她所做的事情皆有目的。
“抢银票不是胡来？”
当然不是！她是膈应黄月薇呢！黄月薇的占有欲极强，断然不希望有其他姑娘靠近李玹，更别说她故意跟李玹接触……这几天，只怕黄月薇都得寝食难安了！
不过，此生她尚未跟黄月薇结仇，故而不能说出口。抿唇一笑，沈篱颇为八卦地问道：“四哥，你如何看待蒋家八娘？”
“那就是个疯婆子！”沈曦的语气瞬间就变得咬牙切齿，面容也有些扭曲：“比你讨厌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她不就叫了你几句漂亮姐姐吗？男子汉大丈夫，心胸不要如此狭窄！还有，我不讨人厌！”
“是可忍孰不可忍！以后别再提起她，倒胃口！”
沈篱悄悄抬眼瞅他，见他牙关紧咬，神情憎恶，心中便幽幽叹了口气。看来，四哥是真的极为讨厌蒋丽姝啊！
回到翠微苑，司夏等人得到消息，早已准备好热水药物，沈曦叮嘱一番，便前往练武场。等郎中诊过脉，沈篱掐着时辰醒来，独自梳洗换衣，在床上躺好。
取下一直塞在耳朵里的棉团，她伸手压住胸口处的血玉，闭上眼睛。
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耳中。
风声，水声，议论声，仿若一根根杂乱的线，在她的脑袋中绕成一团乱麻，她集中精神一一整理，丢弃无用的杂谈，甩掉噪杂的闲言碎语，终于如愿以偿的听到沈安平的声音。
近日来，她的听力越来越灵敏，哪怕不再触碰血玉，也能听到远处的声音，不过，有局限的范围。
她反复地验证过，单靠耳朵，胸口处毫无异样，她可以听到方圆一里内的声音，不过并不能听清楚。若声音的来源地离得远，就只知道有声音，却模模糊糊，并不能辨认且无法控制，哪怕不愿意，这些声音也会飘入耳内，挤压她脆弱的神经。
故而她寻常时候，不得不在耳朵里塞着棉团，这样多多少少能进行抑制。
假如触碰着血玉再细听，胸口处会有刺痛的感觉，可方圆一里内的声音都能听得明明白白，哪怕是枯叶飘落的声音，她都能清楚分辨出来。更重要的是，她可以有意识地进行过滤，剔除无用的声音。打个比方，这些声音就好像是瞬间挤入她脑袋里鸣叫的鸟儿，她能细辨出内容，并主动把不想听到的声音丢出脑海，再继续探听想要听到的声音。
这些都是她通过再三试验而摸索出来的结果，能力、范围在缓慢地延伸，于是她多多少少地意识到，或许血玉的能力远不止如此，它应当还有其他的作用，可她暂时无从发觉。
77。第77章 瞎猫撞死耗子（）
此时，沈安平正跟幕僚们在内书房里商谈。
沈篱想要知道他们最终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于是利用血玉的能力窃听。不过，结果让她大失所望。
沈安平饲养的幕僚几乎都是酒囊饭袋，在揣摩李玹的动机时，绞尽脑汁想出了数十种理由，却没谁觉得李玹居心不良，偶有辩驳的声音，也让大潮给淹没下去。
最终都没有商议出个所以然来。
沈篱大为光火。怎么就没人意识到树大招风的危险？掉下来的馅饼，真的可以吃？要是被毒死怎么办？
虽然很想亲自提醒沈安平，但如果被他知道，他们偷看了纸册上的内容，绝对会打断她……不，打断沈曦的腿！
她只能采取迂回曲折的办法！
既然讨论不出个答案，内书房里的幕僚很快就会各自散去，她穿衣起身，准备前去提点一二，刚打开房门，就碰到小心翼翼端着托盘走来的司夏。
“小姐，您要去哪儿？”司夏吓了一大跳。
“随便走走。”
“奴婢多找几个人陪您，您先把药喝了。”把托盘放在桌上，司夏端起药碗递到她面前。
是药三分毒，沈篱端过瓷碗，眼都不眨地泼到窗外，然后道：“我已经喝了。”她的身体在逐渐好转，只要继续锻炼，适当进补，肯定能变得健康强壮，不再需要靠药物维持。
司夏满脸为难，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终在她冷幽幽的眼神中垂下头，却弱声说道：“小姐，刚才四公子遣人前来，说五公子牵着您的马儿去了练武场！”
“黑炭可不是谁都能骑！”冷冷一笑，沈篱大步往外走。
司夏唤来两个小丫头两个粗使婆子，跟在她身后。
内书房素来是沈安平处理机密事情的地方，并不见外客，故而四下里冷清得很，沈篱行到周围，没遇上任何一个人。
她侧耳倾听，嘴角微微勾起，加快脚步，转身行向另一个方向。
“六小姐安好。”从内书房的偏门走出个身穿儒袍的中年男子，看见沈篱一行人，招呼一声就准备避让。
“请稍等。”尽管不知他的名字品行，但他能进入沈安平的内书房，便是可信之人。秉持着瞎猫撞死耗子，碰上谁就是谁的心态，沈篱娇声说道：“先生是父亲的幕僚，想必见多识广，才华过人，我有一事不解，可否请求指教？”
“六小姐请问。”幕僚李韩垂着头，十分客套地说道。
“先生请看这棵树。”沈篱随手指向路旁枝繁叶茂的常青树，意有所指地道：“俗话说树大招风，那么这颗树要多大，才会被风摧毁呢？什么时候被吹毁呢？是遮天蔽日的时候，还是高耸入云的时候？是被风注意到的时候，还是被风憎恶的时候？”
“这个，”李韩略有些为难的样子，轻道：“我并未想过这样的事情，故而暂时无法解答六小姐的疑惑，实在惭愧。”
“那我换个问法可好？人会在什么时候被击溃呢？是孑然一身的时候，还是风光无限的时候？是落魄街头的时候，还是名满天下的时候？”
78。第78章 你还是吃沙子吧（）
因男女有别，李韩一直垂着头，不敢直视沈篱的面容，此时听到她没头没尾的一席话，他猛地抬头，眼眸里溢满震惊之色。
良久，他才抑制住激动，缓缓说道：“天地自有法则，树的生老病死，李某惭愧，确实了解不多。不过，若是换成人，则什么时候都有可能被打倒，通常而言，名头越响，越容易被击溃。俗话说名高引谤，受到万众瞩目的人，往往会引来猜忌，招致嫉恨。”声音不复刚才的疏离，很是恭敬。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赐教！”沈篱屈膝行了个半礼。
李韩同样拱手作揖：“六小姐蕙质兰心，一席话反倒点醒我。我还有事要跟侯爷商谈，先行告辞。”
声落，他干脆地转身，匆匆地从偏门再次进入内书房。
算这个幕僚有点儿见识，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沈篱抿着唇，并没有马上离开，故意在周围晃悠会儿，等亲耳听到幕僚完整无误地把她刻意透露的消息传达给沈安平，这才前往练武场。
沈安平是个狡猾而聪明的人，知道利害关系后，定会做出相应的抉择，至于是好是坏，她不能继续再干涉。
毕竟，沈安平才是一家之主，他会为长安侯府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
此时的练武场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