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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萧干甚至要约束手下,不要冲动的杀出城去,而成为对方成绩夺门破城的可乘之机。虽然其中有好几个营头,可是他费了不少心血,才重新整训出来的。
毕竟,在对方后续大队人马里拉上来的炮车面前,就算是萧干据守的濮阳城本身,也不见得保险多少。
因为作为河南平原上屏护畿内外围的重要据点,在北伐当中被南北两军往复争夺和多次打破过,因此,新补起来的缺口,基本都是还夯土加上木桩加固的玩意儿,给人的心理安慰更多一些。
而修缮城防的款项倒是已经被征集上来大半了,但是这笔钱出了部分私下分润部下和犒赏士卒之外,都还在萧干自己的私囊里呆着,而并没有一分一厘,变成召集人手取土烧砖增筑城要的支出呢。
而洛都配给地方军队的军械,也大部分堆积在滑州城的武库里。理由无他,还是方孔兄在作祟。
作为边关的少壮出身,萧干倒没有像其他军中老人一样,玩暗中克扣替换掉,或是私下转卖的打算和心思,甚至会严格控制吃空饷的份额,以免影响了自己基本盘的实力。
然而他只是想乘着整编地方武力的机会,用这批军械的分配权,好好的捞上一笔顺便加强自己的权威而已。
毕竟,在朝廷光复地方的过程中,也收编和整合了不少地方武装,很多都带有当地残存下来豪强大户的背景。
本来,按照萧干的想法是,并不算最前线,濮阳以东的濮州、豪州、宋州等地,至少还有若干军镇的大小辖区挡在前面,所以在这个冬天基本不虞备地之患,而可以好好休整一番。
现在,显然一切都泡汤了。
但如果不能熬过眼下的难关话,那他所努力过的一切,也就没有什么指望和将来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怀念在边关的时候,与松漠都督府所属的老对头,遥辇部的耶律大石,在土护真河流域,各般斗智斗勇的那些岁月。
第641章 怅怀36()
纷如雪片告警的滑州境内不消说,而在更西面距离武牢关外的数十里地,延津镇外的原野上,亦是厮杀叫喊连天。
射击、冲锋,戳刺,撞翻、砍劈,裹挟在无数飞驰的骑兵潮汛当中,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顺畅的组合战术下来,
让罗克敌只觉得是汗流浃背而血脉贲张,无比的酣畅漓淋与快意纵情,这才是骑兵,这才是骑兵战法。
直到再也冲不动,就投掷火雷弹和爆弹,利用轰击的烈焰和震响,打乱敌阵而摆脱接触,重新整队结阵伺机再战。
在没有步队的支援下,愣是被他抓住机会,将一营骑兵对大约小半个军序的阻击战,彻底憾动了阵脚而打成了击溃战。如今,围绕在那面大愫周围的十几面军旗,已经被砍断和倒伏了大多数,只剩下孤零零的三四面,还在苟延残喘。
但罗克敌和所剩无几的追随者们也是实在是冲不动了,血迹斑斑的半身鳞铠上横七速八的,都是那些敌军步卒,垂死反击的所留下的豁口和缺损。
五只备换的短矛都已经用掉了,长短两只马铳和喇叭铳,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柄砍的有些微微变形的狭刃马刀,握在微微有些麻木和抽搐的手臂里。
那些掉队和分散开来'的部下们,正在努力的聚拢起来,三五成群的重新向他身边擎举的风雷旗靠拢。作为猎骑营的专属旗色,在紫电赤炎的大底纹上,多了一个银白色的马蹄印子。
“再来……”
罗克敌狠狠吐了口满是土垢的唾沫子,从地上抄起一只斜斜倒插的旗枪。作势欲上却被人重重扯了一下,他不由怒目以对。
却是同属猎骑营的备将刘厚,猛然拉住他的缰绳,硬生生的将他的坐骑,拖转着偏过头来大声怒吼道。
“看那里……”
“甲骑!!!!”
催命一般的喇叭声中,涌动闪光的连片的掠过天际线,而在地面可以感触的震颤和沙砾跳动中,迅速拉近着距离。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一小队呆在战场边缘机动和警戒的骑兵,在副将陆双鹤的带领下连声怒吼着,毅然迎向了那片滚动在尘埃里的金属光泽。
“胖头鱼……”
罗克敌忍不住叫喊着对方的绰号。这位陆副将乃是龙雀园陆氏的族人,正儿八经武学出身的子弟。虽然出自顶级宦门的背景,但似乎因为家系隔得比较远的缘故,平日里在军中也没有端过什臭么架子和一副好脾气,也是他为数不多觉得可以深交和亲近的对象。
然后,罗克敌就制成瞠目欲裂的看着这一小队人马,在迎面击倒若干满身甲胄的敌骑之后,不出意料的被迎头裹卷进去,就像是拍打在厚重船壳上的浪花余韵,血色绽放着迅速给碾压的粉碎。
但是,他们这一点徒劳的努力,也并非是没有效果,至少用自己和敌方掺拌在一起尸体,稍稍阻却和偏转了敌骑冲阵的锋势。
也像是一捧冰水让罗克敌澎湃不能自己的战斗激情,迅速冷却下来而作出及时对应和举措,”全力就地马上转向……”
“不要管身后的那些步队……”
“拼命加速跑起来……”
“竭力拉开距离……”
“避开对敌冲刺的锋向……蛇形曲进,多做回转”
“对方人马中甲披挂,断然没有我们灵活轻便……”
“全力跑起来之后,就没有那么轻易转向了……”
他一边飞驰着,一边如此吆喝着,让人用不同节奏的喇叭声,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出去。
“一亦不耐长力,那便是我辈的反击之际了……”……
徐州,藤县
权代县主簿的翟汝文,正牵着一匹背负公文和杂物的骡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积雪和泥泞冻结成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作为一名淮东治下的官家人,哪怕是到了冬天的农闲时节,也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清闲下来,就此高枕无忧了了。
那些劳役营编管下的人口,固然是要转移到其他地方继续干活,他们也要继续奔走在各条道路之上,往来于各大建设工地和矿山工场之间,进行物资和人员的协理调配。
就算是已经安定下来的那些官营庄户,也要参加至少为期一个月到数个月集训。也只有各处工读作坊和童子营里的孩童们,可以享受一段不用干活,而纯粹修业的轻松假期。
因此到了传统农闲时节,作为基层的管事人员,他们反而要比普通人更加忙碌的多。因为相比之前,已经可以按部就班走上正轨的日常,冬天则是各种大工程和重要项目,需要铺开和赶工的季节。
从而令他们所要负责的事情,涉及的方方面面也是更加的琐碎异常的。
毕竟,淮东的治下依旧残留着大量军管色彩和传统,比如,除了官方背景下建立的或是经过特别允许的,诸如婆罗洲会馆、夷洲商团等范畴之外,严禁各种明目和行事的结社。
无论是地方乡村自保自卫性质的弓箭社、土团、义勇、乡兵,或是城邑里的武馆、镖行、义从社、乃至诸如传统的各色行会,寺观团体显然都在此列。
特别是在城邑当中,一切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职能和细节,都被严丝合缝的镶嵌在自上而下的政权机器里,而不折不扣的得以执行和贯彻。
而他们则是这个政权机器里成组成套的零件之一。
从某种意义上说无论是现任的莱州团练使姚仲平,或是虞侯长薛仁辅,都算是他的前辈和学长。而一度在帅司里效力的营田大使虞允文,更是他曾经的崇拜对象和传说之一。
虽然这里的条件尤为艰苦而环境恶劣,空有相应的职级,却缺乏相应的待遇和享受,而且不乏危险。这显然是被别人视为形同流放的畏途,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学子来说,却是某种为之不易的机遇与前程。
那是有别于广府纸醉金迷与积郁沉闷的全新观感与眼界,以及那种踏踏实实做事的隐隐成就感。
至少以他们在京大结业出来的资历和出身,在广府想要谋生乃至过得好一些,并不算是太大的问题,无论是从商还是砖头海外藩,都有人愿意厚币结纳,事实上,不乏有人在就学期间,就慷慨的扶助过某些身家贫寒的学子。
但是如果他们想要进入仕途,乃至从庞大而繁杂的官僚体系中更进一步,就比较困难,甚至不是一般的困难了。
至少那些把持了上层的显贵门宦,固然乐得看见衡多得力能干的手下与官吏,但不意味着他们就愿意看到一个,没有什么背景卑微出身的人,在朝堂上与他们平起平坐,或是轻而易举的介入到,他们直接或者间接所把持的上层圈子里来。
因此,在日常按部就班的统治秩序下,除非格外能够放下身段和脸面,去营钻和投献在某个势力的门下,依靠长久出力卖命获得对方赏给的一点资源和提携,这种出位的概率几乎晓得微乎其微。
毕竟,除了极个别几个实在特别出类拔萃,而被代表最高统治者的幕府,直接青眼看中和拔举起来,当作示范性的读书种子榜样,来额外培养和扶持的寒门幸运儿外。
其他绝大多数寒门庶族的子弟,还是需要为兼顾基本的衣食学业奔波劳心,而无法再牵扯其他方面有过多的表现和际遇。经过了上百年的经营和维系,已经逐渐稳固下来,关于出身和门第的代差,可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也只有在军功方面的开拓,能够为他们谋得一条突破的捷径。相比科考、出藩、入幕,这也是一个不错的传统选择,就像历史上投笔从戎的李杜高王那些,大名鼎鼎的时代风流人物一般,走上那条“功名只向马上取”的路子。
但是同样的,军队中也不乏门第和世家,所构成的大小山头之类的传统势力,有自己的厉害取舍和立场得失,也没有理由白白让这些没有跟脚的人进来,分走应有的资源和功劳。
因此,这条路子在南朝大梁走的也不算特别容易,也只有参加对外的征拓,才能获得种种破格任用和少有的机遇和转变。
但是自从国朝与西夏在南部膳洲(非洲大陆)相争以来,朝廷就逐渐将视野和关注逐渐转而向内。
相比海外过于遥远而陌生的蛮荒之地,土地广阔而富饶,人口稠密而物产颇丰的大陆中土和华夏名分,才是这些上位者更加值得投入和关心的事情。
因此,已经整整一代人都没有对外大规模的征拓行动,而是有各种背景的武装征拓团,在既有的基础上零敲碎打而已。
而受聘到那些海外岛藩的地盘上去,镇压那些土人和藩奴,参加捕奴和莽林开发,却又是对他们学了一肚子知识和抱负,被大材小用,令人缺乏成就感的事情。
但是,现在显然多了一个选择和前景的可能性,
于是,当淮东开镇的消息确立下来之后,就自然有不少人开始动心和观望,但是最后在各种困难和意外因素面前,能够付诸行动的实践派,也仅有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翟汝文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他获得了国朝补偿性赋予的仕途出身,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正所谓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关山五十州”的憧憬和梦想,在这里似乎有了努力实现的方向和可能性。
虽然不敢奢望能够上凌烟阁,成为为数不多的具名画像之一,但是能够追随一个可能上凌烟阁的人物,从而在流传后世的生平事迹里,留下自己的名字,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642章 怅怀37()
微山湖西畔,新起未久的城垒当中。
青州守捉军第六将方腊,撸着下巴剃过的胡须,有些欣慰的看着,站在一面崭新的旗帜下,年轻的侄儿方天应。
作为已经转任他部的方宝接班人,他担任了这只老牌防戍营——“清溪”营的旗头。
随着淮东立镇,他们这几只临时配属在旗下的三流部伍,也就各有选择和际遇。
邓元觉做了滨州的离县尉,算是走上了仕途;吕师囊则去了建生军,当任了一名营造官;郑彪兵败逃回来之后,虽然失去部下,但也被安置做了一名屯官,也算可以颐养天年的结果了。
因此,如今还在军中服役,并且活跃在一线的,也就剩下方腊为首的这伙人了。
而在淮东初步整编建制,尽归为三军一守捉之后。他这些清溪团练的老兄弟,诸如他从弟簿记方杰、副都石苞、厉天闰、队将司行方、史文恭、庞万春等人,自然不可避免的给拆散开来,而各奔前程。
像猎户背景的庞万春,因为自小天生远目善射,练得一手好箭术,改习火铳之后依旧不改初衷,是以干脆被选去了猎兵队,如今亦是一名猎兵火长。
善用枪术的史文恭,则因为被看对眼跟了第四兵马使杨再兴在挺击营里做了一名枪术格刺教导。
有过操船经验的司行方,则去了郓州的水营,在大野泽的水面上,做了一名运载弩炮的车船管头。
就算是私矿把头出身的厉天闰,也进了建生军的工程团,做了名土木监作。
因此,这个老茶枭加清溪同乡构成的小山头雏形,还没有来得及行成足以抱团的规模,就以及不复聚散了。
不过,为此因祸得福的是,作为昔日辅军大队沿袭下来的,屈指可数的几只老编制,他们这些辅军大队出身的老人,也赶上了军中最后一班福利。
得以名正言顺的将,留在清溪县的那些亲族子弟和家眷,都一并接了过来另行安置。
然后,因为浙西一带生计的日渐艰难,连带那些茶枭老兄弟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一起举家携老带口的迁移了过来。
事实证明了他们的正确选择。
随着江南的民生困顿和变乱四起,曾经清溪县的老家,也不免变成了乱民流窜肆虐的恶地,连带世代生息的万年乡,梓桐洞、帮源洞,无论是农田、漆园还是茶山,都在战火中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倒是他们这些早早迁出来的人,很有些后怕和余悸的逃过了一劫,因此,大多数人倒是真心实意的在当地打算重新扎根下,就此世代生聚了。
作为守捉军第六将方腊的子侄辈和族人,四散在淮东军中讨生活,也就成了他们最多的选择了。
而作为最早跟随方腊的族中子弟,期间混的最好的无疑是方宝,他已经进入镇抚府衙前所属的亲直营,做了一名什长,已经是个合格的铳士了。
按照淮东军中的训令和阶级。
军下士卒分作五个位阶,分别对应着辅卒(铳手)、正战(铳兵)、铳士(下士)、掷弹兵(中士)、老掷弹兵(上士)。
而在防戍营中,也只有辅卒和正战的编制,他们只能戴代表毫无装饰的双色或是三色绶带缠绕的帽盔。
而后三者,则代表了编列在主战营头里老兵们的位阶,以及专属的勤务津贴和职衔待遇。
因为,他们也是军队基层的什长、火副、旗头、旗手、司号、排头兵、模范士、教导等职位的首选。可用在相应的帽子上装饰以一撮,代表资深背景的专属羽毛或是缨子。
而在乡党中识字最多的方天应,则成了方腊的另一个指望和培养扶持的对象。最好能够在军中积累一定年资后,想办法推荐上一个入官修学的名额。
这样才可能在方腊现有的格局下,更上一步
滑州,漫长拖卷出的尘烟当中,
整个身子倒伏在马背上的罗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