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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事实了。
「你觉得伯父的事,和那两个妖童有关吗?」包大同问。
万里一惊,生怕这麼快就提起这件事会再度刺激阮瞻,想阻止包大同,但没来得及。抬眼看了阮瞻一眼,见他没有什麼不正常的表现,这才放下心来。
阮瞻摇摇头,「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他没有外伤,去世不超过两天,但是我探测他的身体时却感觉他不是正常--死亡,魂魄离体时生硬而决绝,这不符合常理。」他神色漠然,好像是说别人的事。但说到『死亡』两个字时,仍然洩漏了他目前只是平静了下来,心中的伤口却还没有癒合。
包大同点点头,「我也有同感。但有一点不知你想过没有,他為什麼出现在那裡?而且以他的道术,那两个妖童就算再厉害,就算联手也不能轻易杀害他。难道还有更厉害的妖物出没?可是,那附近没有妖气,他身上也没有妖气沾身的痕跡,那他又是因何--受害的?」
不会又是诈死吧?可是以阮瞻和包大同目前的眼力,应该是不会看错的,他老人家这次应该真的去世了。
三个人沉默了一阵,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阮瞻坐了下来,打算开诚佈公的把事情讲个清楚明白。事实上,这是个谜,但是旧的谜才刚刚解开,一个更大的新的谜团又出现了。
「这件事要从头说起。」他压抑著又要激动的情绪,慢慢地说,「我父亲去世得很突然,而且也是十分古怪的,我回家奔丧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珠是血红的,我还出现了幻觉,看到一个人在血肉之躯上刻了符咒,送给我父亲一个无形的东西。可是我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也不知道东西是什麼。但是拿了东西后,我父亲彷彿知道大限将至似的,开始做準备,然后平静地等待著死亡来临。所以,他的离奇去世一直是我的心结,司马南死后,我立即回到家乡,亲手挖开了我父亲的坟!」
「奇怪的是,在我挖坟之前,我发现已经有人在我之前动过我父亲的坟墓了。我不知道是什麼人抢先了一步,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促使那个人这麼做,只能接著挖下去。结果坟墓裡的情况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我父亲的尸体没了,现在看来他一开始就是诈死。而且那个在我之前的人一定是个道术高深的人,因為我一寸一寸检查过附近的地面,包括坟墓内部,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跡,这意味著那个人是凌空搬物的。也许凌空搬物不是很难,但距离这麼远,搬运的还是体积较大的人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不留下一点痕跡是很难的。」
「是很难。」包大同点点头,也皱紧了眉,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隐藏著许多能人异士。
「其实我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因為我在棺材裡发现了一样东西,是一柄水晶刀,材质纯净至极,比段锦的阴阳眼还要纯,如果不用其他的东西映衬,根本不见其形。当时我的手臂割伤了,血在刀身的血槽裡形成了一条血线,经久不去。」阮瞻说著举起左手,万里和包大同一看,才发现他手掌上横恆著一条长长的伤口,虽然没有血跡,但也没有完全癒合,「这刀有什麼用处我不知道,但我割伤的地方一直不能癒合。」
「或者这晶刀就是那个以肉身刻符的人给你父亲的东西,我觉得伯父先前的诈死行為也是个谜,不然為什麼会有幻觉?这个幻觉和晶刀也许是他故意留给你的,并且在最后让你得到。」万里说。
「是凡物吗?」包大同问。
「表面看来,除了材质和割过的伤口不能癒合,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阮瞻顿了一顿,「但是我总觉得这肯定是比血木剑、残裂幡和破灭印更厉害的东西,只是目前我不知道它的用处,或者一切还不到时候。」
「刀的事先放放,我们还是先说说人。」万里插嘴,「司马南為什麼又知道这些事情?我感觉背后好像有一隻无形的手把你安排进什麼局裡一样。」
「不是背后什麼人,一定是『他』这样安排的。」阮瞻低声道。
万里和包大同对视一眼,知道这件隐瞒血缘的事对阮瞻伤害不小,他没那麼容易谅解,现在能够平静对待已经很不错了。他需要时间和揭开谜底才能彻底医治心灵创伤。
「不是我為伯父辩解,因為我也不知道这裡的底细,但是我想他当年这麼做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万里诚恳地说,「记得小时候我们遇到的那对强迫我们捉迷藏的小孩子吗?你昏倒后是伯父救了我们,他还要我发誓不说出那件事,说要為你留下一个朋友。阿瞻,当时他的神色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是爱你的,非常爱你。不比任何一个父亲爱自己的儿子要少。他这样做,心裡一定比你还难受。」
「我也有同感。」包大同接著说,「昨天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没说。其实你老爹虽然才领你来过我家一次,不过他老人家自己和我老爹经常碰面。他的时空扭曲术可比你高明多了,挥手一指就可以,不像你还要划半天的符。那时候,我最爱偷听他们说话,我看他在你面前虽然严厉而冷漠,可是和我老爹谈起你的时候却慈爱得很,我亲眼所见的。一说起你,他的两眼都会发光的。」
是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可為什麼他记忆裡的温暖只有一次?既然他爱他,為什麼要任他在冷漠残忍的人情事故中饱受欺凌和伤害?就算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是什麼能让父亲做到这样的绝决?!
「少安慰我。」他的心烦乱不堪,但他压下心底的波动,决定先把事情集中在『正经』事来。
「我干麼安慰你,你一个大老爷们,难道哄哄你,你还附送香吻?」包大同贫了一句嘴,「可那是什麼安排啊?為什麼要把他安排进去?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不是我?是因為你特异的体质、上天的安排?还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我想,一定有很无奈的理由。世界上没有一个父亲会害自己的儿子,除非他身不由己,除非没有其他办法。相信我,伯父一定是善意的。」万里又想起年幼时,在荒园裡,阮瞻的父亲那温柔如水的眼神是如何在阮瞻的身上一丝丝掠过,爱怜情不自禁的显露出来。也许在阮瞻不知道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看著自己的儿子吧!阮瞻被蒙在鼓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对於心裡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骨肉,却不能相认,还要保持著冷漠与淡然的他老人家来讲,一定很心痛,很不容易吧!
当时他还摸著自己的头说:好孩子,那就让你记得这件事吧。我不知道什麼时候会死,这个孩子需要个朋友,一个人太可怜了。
「刀的事和人的事,我们先都放一下。」阮瞻迴避著问题,爱与不爱,今天对他而言已经是不能提及的事情,「我们还是先来总结一下有多少问题需要解答。」
「似乎很多。」包大同搔搔头。
「是很多,但好像有一条线可以把他们串起来。」万里也转移开父子感情的话题道,「第一,阿瞻从小和父亲骨肉分离是天灾还是人祸?后来又回到父亲身边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倾向是他扔了我,而我回来又是他的安排。」
「你不能倾向,好多事情都不像我们想的那样,都有更深层的原因。甚至我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都可能有假。」万里推倒阮瞻的判断,「这件事没到终了是不会揭开真相的,你的臆断对伯父是不公平的!」
阮瞻抬了抬手,表示万里说得对,他无条件赞成。
「那阿瞻的母亲是谁?他老爹什麼时候生的他?」包大同冒出一句。
阮瞻一窒,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為懂事后的记忆全是父亲,他竟然没想过他的母亲是谁?肯定不会是他五岁之前的那个母亲,虽然他当时小,可也记得那只是个普通的妇女,父亲那样的人是不会爱上这样的女人的。可是从什麼时候起,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这麼了不起了,会觉得世俗的女人配不上他!
「那包括在第一个问题裡,不要插嘴,听我说。不然这麼东一句西一句的就乱套了。」万里把话题导正,「第二,作為父亲,他為什麼要对自己的亲骨肉这麼冷淡,但又為什麼把他的本事倾囊相授?这有什麼目的吗?假如有,他预感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第三,阿瞻為什麼有逢三之难?」
「第四,伯父為什麼诈死?既然诈死,又為什麼让阿瞻產生幻觉?他是要告诉阿瞻什麼?幻觉中那个看不见脸的人是谁?后来阿瞻去挖坟时,那个先一步的人又是谁?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第五,那柄晶刀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留给阿瞻,有什麼用处?」
「第六,司马南怎麼会知道这些事,他和伯父是怎麼样的师徒关係?」
「第七,既然诈死了,為什麼一直待在坟墓裡,等司马南透露给阿瞻信息后才离开?离开后為什麼又去溪头店?」
「第八,他是怎麼--去世的,是那对妖童伤害的吗?」
「第九,他人没了,魂魄去了哪裡?他是了不起的人,不可能像凡人一样。如果他的灵魂活著,那麼他算是离开了吗?」
「第十,也就是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这一切只是个局,那麼我们每个人在局中是什麼样的角色?这个局又是什麼?為什麼会有这个局?」
万里一口气说完,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他们要解决的事情是如此之多。这麼多一环套一环的问题,似乎都是因為一个早在阮瞻出生时,或者更久之前就布下的局引发的。可那是什麼?
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阮瞻先开口,「不要想了,先解决妖童的事。我从家乡回来,发现父亲之死的谜,本来以為那个看不清楚脸的人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於是就想,有任何灵异事件我都要插手。因為这世界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并不多,常常介入灵异事件的话,山不转水转,早晚会遇到,到时候就可以揭开谜底了。虽然是个笨法子,但也是唯一的法子。没想到才插手了一件事,就得到了他的--死讯。所以我想,不是他在引导我,就是我的笨法子是正确的,那麼我们就一直按这个方法办就好了。」
「但愿那两个妖童不是阿瞻的杀父仇人,否则有的他们倒霉的。」包大同低声咕噥了一句,亲眼见著这个饱受感情伤害的人重新站了起来,虽然内心的伤痕仍在,但是个性却好像更强悍了——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第四十八章 黑楼
夜已经深了,天气还是闷热异常。白天阳光曝晒了一天,晚上天气转阴,厚厚的云层好像在半空中加了个盖子,而地面所吸收的热气也在此刻全部散发了出来,排放在空气之中,让人感觉像待在蒸笼裡一样难受!
这种天气,往往预示著一场大雨将至!
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寂静一片,似乎连空气也懒得流动,各家各户都门户紧关,人们躲在房间内吹著空调安睡著,而在城郊结合部的一栋黑楼裡,却有几个人不得不忍受这种恶劣天气的煎熬。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一个声音懊恼地低声骂道,「这死蚊子,又咬我!」
「你的血甜。」另一个轻鬆的声音调侃著说。
「闭嘴!」最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做了一下总结。
一旦没人说话,现场就安静了下来。
这裡是原来吕妍住的那栋楼,因為面临拆迁,本来就很少人居住的楼内早就没了一点人影,加上前几天从楼内的地下室裡搜出了那些丢了魂一样的失踪孩子,更使这看来怪异的楼阴森了很多。
不知為什麼,周围几栋楼都拆掉了,只剩下一堆瓦砾,独这栋楼没有。远远一看,在一大片废墟中孤零零地矗立著一座黑漆漆的没半点光线的危楼,使人感觉此地到处散发著诡异和危险的味道。
而且人气一绝,周围的废墟中不知怎麼就生出一丛一丛的杂草来,楼体外面的『爬山虎』也生长得更加葱郁,似乎要把最后的生命全散发出来一样,更衬得环境的荒芜冷清。如果有人想拍『聊斋誌异』的话,根本不用再搭场景,这裡的场景完全符合。
随著『啪』的一声又响起,包大同嘆了一口气,「阿瞻,我也设人结界好不好?」
「不好。」
「那我隐身。」包大同的声音中都有了一丝哀求。
这不能怪他,门窗大开,楼外的长草和垃圾滋生了大量的蚊虫。大概有日子没有闻到血腥味了,此刻有几个人送上门来,蚊子们哪有不争相走告,奋不顾身地冲进来大快朵颐的道理。
只是,苦了包大同。他不明白為什麼有四个人躲在吕妍的家裡,三个男人在外间,小夏在裡间,蚊子却只咬他一个。小夏被阮瞻保护在结界裡也就罢了,他们三个人可都是一样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一样的没有任何防护措施。难道他好欺负,还是真如万里所说的,他的血甜?
不,一定是他离窗子比较近的缘故!
万里忍不住笑了一声,「笨蛋!蚊子又不是凭藉视觉,你隐身有什麼用,你香甜的味道还是会招它们围攻你。」
「那我就设一个小小的、薄薄的结界好不好?不然我们要引诱的东西还没来,我就先掛了。」
「得了,还指望你冲锋陷阵呢,你设了结界会影响我们的佈局,我猜你一设结界,阿瞻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打破,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阿瞻,你会吗?」包大同试探地问。
「你试试。」清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还是别试了,忍耐吧!包大同无奈地嘆了口气,心想等他老爹再露面的时候一定要问问有没有可以让蚊虫远离的符咒,不然就要记得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要提前抹一点防蚊油。否则他真的会受不了的。
「嘘!」阮瞻发出了一声警告。
其他几个人心裡一凛,接著也感觉到了什麼。在这种闷热的天气裡,他们窝在不通风的房间之中,一动不动都会出一身汗,可此刻却突然感到一阵凉意,浑身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这不是温度变化造成的,而是有法力极其高深、阴气相当之重的鬼妖接近。不用说,一定是他们等的那两位,这对妖童终於如他们所愿被引来了这裡,无论如何,今晚会有个了结。
他们三个人呈三角形站在这个套间的外间,万里站在门边,包大同站在窗口,阮瞻站得最靠裡,临近裡间的门边,可儘管如此,还是阮瞻第一个感应到妖童的来临。
包大同由於站在窗边,所以能清楚的看到楼外的情形,就见楼前的一片废墟上,一团黑色的东西蹣跚前进,好像举步维艰似的。离得近些,就能看清是一个小孩子在慢慢走近,因為个子小,那些堆积的垃圾和碎石瓦块在他面前好像小山一样,而他也在这些『山谷』之间若隐若现,忽高忽低著。不过,看著虽然艰难,但仔细看来,就会发现这个在世人眼中残疾的小孩此刻却如小猴子一样灵活,几秒鐘前还在很远的地方,一眨眼就已经来到楼前。
他抬头看看自己原来的家的窗口,在与包大同眼神相对时,眼睛闪过一道冷电般的红光,不过包大同却没有闪开,只是扬扬眉,「欢迎参观鬼楼。」他低声道。
小童冷笑一下,那个表情在这麼一张可爱,娇嫩,脆弱的小脸上出现显得特别不协调,包大同心裡一阵不舒服,向楼下一伸手,「请进吧!」他再说。
这麼楼上楼下的面对面,包大同运起了法力在双眼上画了个符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