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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管他。我就是缺乏真实感,这有什么办法。就算和家人见面,也只会把彼此间的距离拉得更远。我连面对你都有种异样感,怎么可能跟那种不相干的外人谈下去。」
「真是的,这样下去问题不会有解决的一天啊。如果不由式主动敞开心胸,僵局会持续一辈子喔。血缘相系的亲子住在附近却完全不见面,这可不行。」
这番带着责备之意的话语,使我皱起眉头。
不行?什么不行?我和双亲之间没有任何违法之处,只不过是小孩出了车祸,丧失过去的记忆而已。无论在户籍上或血缘上都能证明我们是亲属,维持现状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干也总是担心着别人的心情如何自处。
那明明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啊。
明明刚过十月,街道上已然十分寒冷。
时间将近晚上十点。
风很冷,夜的黑暗如刀锋般锐利。
街道原本应该还处在相当活跃的时间段里,但今夜却像是让人不禁怀疑钟表慢了一个小
时般的阴郁。即使下起雪来也不会令人感到惊奇的寒空,让人不由得以为冬天已经提前到来。
大概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总是熙熙攘攘的车站前没有了往日的繁荣气象。
从车站走出来的人影无不将外衣的领子立起,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的家径直走去。
家这种东西,是无论再怎么小也能暖暖地安歇的地方。在这般寒冷的日子里每个人都会
加快脚步往家走去的吧。
流过的人群。保留不住的热气。比平时更加黑暗的街道。
这样的光景,少年只是远远地看着。
与站前有一段距离的大路边,贩售罐装果汁的自动贩卖机之侧。如躲藏般坐在那里的少
年的视线并不寻常。
抱膝而坐的少年,第一眼很难看出『性』别。
少年很冷——又像是在忍耐着别的什么,牙齿只是一味地上下撞击着。
不知已过多久了,他一直这样颤抖着。
从车站走出的人影开始稀少起来,不知何时少年被几个年轻人团团围住了。
“唷。”
年轻人之中的一个用轻蔑的口吻唤道。
“……臙条。你这家伙,少装没听见。”
那个年轻人粗暴地抓住少年的外衣,强迫他站起来。
出声的这个人是与少年几乎同岁的人类。他的身边围着五个相同年龄的少年。
啊哈哈,笑声四起。
但是少年——什么反应也没有。
哼地一声,那个男子放开巴的外衣,一拳打在这个少年的脸上。随着被打的冲击,锵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面上。
“————”
“别装死,混蛋。”
男子嘲弄似的骂道,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哄笑。
这个声音让少年——臙条巴从冲击状态中恢复过来。
“……臙条……巴。”
低声念着自己的名字。已停止思考的巴,连自己在做什么都忘记了。念着自己的名字,
是让与那个名字相关联的活动再次启动的仪式。
占卜师还在继续看着他的所谓未来。
“还看什么,算了,反正前路一片黑暗不是吗。我也没想过会有人帮得了我。反而让我有种一身轻松的感觉。虽然算不上是谢礼,不过我会就这样离开,什么也不会做。”
“不,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不管怎么做都会死这是事实……真少见呢,竟然还有这种未来——”
“呃?”
占卜师在困『惑』。
还是说——是在看穿一切之后,对他表示同情?
绝世的看透未来之术。阴差阳错得到了神之眼的占卜师,用不确信的声音开口了:
“你很快就会消失。前路一片黑暗,未来已经无从改变。没什么可以留下,也不会得到救赎。可是,很不可思议呢。即使如此,你的梦想还是会继续生存。”
他最后希望的未来,确实给她说中了。
“————”
淡淡的喜悦,以及胸口的痛楚。
他笑得一脸寂寞,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转身离开陌生的小巷,陌生的灯光。
走在熟悉的河岸上,向着被竹林环抱的屋子走去。
猛地抬起头,发觉天空已经开始哭泣了。
不禁想起了某个同班同学来。
不经意的口哨,不久就变成了一首似曾相识的歌曲。
“——即使如此,你的梦想还是会继续生存——”
是吗,这样就好。他自言自语地道。
喜欢上某个人,答案是肯定的。这个她早已熟知。
不过他只能否定。他所憧憬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的。
害怕的只有这个。如果她和少年的未来是已然约定的话,就一定会有某种东西得以留下。
“不过,前路一片黑暗,还真像我的风格呢。”
在雨中唱歌,笑得一脸天真。
不断落下的雨点之中。
他仿佛在独自起舞似的,踏上了归路…
第六十四章 逆光苍穹(4)()
诗曰: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
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
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
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
又诗曰: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一首诗,是昔年大唐国时,一个修真炼『性』的英雄,入圣超凡的豪杰,到后来位居紫府,名列仙班,率领上八洞群仙,救拔四部洲沉苦一位仙长,姓吕名岩,道号纯阳子祖师所作。单道世上人,营营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情六欲关头,打不破酒『色』财气圈子。到头来同归于尽,着甚要紧!虽是如此说,只这酒『色』财气四件中,唯有“财『色』”二者更为利害。怎见得他的利害?假如一个人到了那穷苦的田地,受尽无限凄凉,耐尽无端懊恼,晚来『摸』一『摸』米瓮,苦无隔宿之炊,早起看一看厨前,愧无半星烟火,妻子饥寒,一身冻馁,就是那粥饭尚且艰难,那讨馀钱沽酒!
更有一种可恨处,亲朋白眼,面目寒酸,便是凌云志气,分外消磨,怎能勾与人争气!正是: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到得那有钱时节,挥金买笑,一掷巨万。思饮酒真个琼浆玉『液』,不数那琥珀杯流;要斗气钱可通神,果然是颐指气使。趋炎的压脊挨肩,附势的吮痈舐痔,真所谓得势叠肩而来,失势掉臂而去。古今炎冷恶态,莫有甚于此者。这两等人,岂不是受那财的利害处!如今再说那『色』的利害。请看如今世界,你说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闭门不纳的鲁男子,与那秉烛达旦的关云长,古今能有几人?至如三妻四妾,买笑追欢的,又当别论。还有那一种好『色』的人,见了个『妇』女略有几分颜『色』,便百计千方偷寒送暖,一到了着手时节,只图那一瞬欢娱,也全不顾亲戚的名分,也不想朋友的交情。起初时不知用了多少滥钱,费了几遭酒食。正是:三杯花作合,两盏『色』媒人。
到后来情浓事『露』,甚而斗狠杀伤,『性』命不保,妻孥难顾,事业成灰。就如那石季伦泼天豪富,为绿珠命丧囹圄;楚霸王气概拔山,因虞姬头悬垓下。真说谓:“生我之门死我户,看得破时忍不过”。这样人岂不是受那『色』的利害处!
说便如此说,这“财『色』”二字,从来只没有看得破的。若有那看得破的,便见得堆金积玉,是棺材勤带不去的瓦砾泥沙;贯朽粟红,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淤粪土。高堂广厦,玉宇琼楼,是坟山上起不得的享堂;锦衣绣袄,狐服貂裘,是骷髅上裹不了的败絮。即如那妖姬艳女,献媚工妍,看得破的,却如交锋阵上将军叱咤献威风;朱唇皓齿,掩袖回眸,懂得来时,便是阎罗殿前鬼判夜叉增恶态。罗袜一弯,金莲三寸,是砌坟时破土的锹锄;枕上绸缪,被中恩爱,是五殿下油锅中生活。
只有那《金刚经》上两句说得好,他说道:“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见得人生在世,一件也少不得,到了那结束时,一件也用不着。随着你举鼎『荡』舟的神力,到头来少不得骨软筋麻;由着你铜山金谷的奢华,正好时却又要冰消雪散。假饶倾闭月羞花的容貌,一到了垂眉落眼,人皆掩鼻而过之;比如你陆贾隋何的机锋,若遇着齿冷唇寒,吾未如之何也已。到不如削去六根清净,披上一领□□,参透了空『色』世界,打磨穿生灭机关,直超无上乘,不落是非窠,倒得个清闭自在,不向火坑中翻筋斗也。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
说话的为何说此一段酒『色』财气的缘故?只为当时有一个人家,先前恁地富贵,到后来煞甚凄凉,权谋术智,一毫也用不着,亲友兄弟,一个也靠不着,享不过几年的荣华,倒做了许多的话靶。内中又有几个斗宠争强,迎『奸』卖俏的,起先好不妖娆妩媚,到后来也免不得尸横灯影,血染空房。正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话说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间,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中,有一个风流子弟,生得状貌魁梧,『性』情潇洒,饶有几贯家资,年纪二十六七。这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他父亲西门达,原走川广贩『药』材,就在这清河县前开着一个大大的生『药』铺。现住着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房子。家中呼奴使婢,骡马成群,虽算不得十分富贵,却也是清河县中一个殷实的人家。只为这西门达员外夫『妇』去世的早,单生这个儿子却又百般爱惜,听其所为,所以这人不甚读书,终日闲游浪『荡』。一自父母亡后,专一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学得些好拳棒,又会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结识的朋友,也都是些帮闲抹嘴,不守本分的人。第一个最相契的,姓应名伯爵,表字光侯,原是开绸缎铺应员外的第二个儿子,落了本钱,跌落下来,专在本司三院帮嫖贴食,因此人都起他一个浑名叫做应花子。又会一腿好气球,双陆棋子,件件皆通。第二个姓谢名希大,字子纯,乃清河卫千户官儿应袭子孙,自幼父母双亡,游手好闲,把前程丢了,亦是帮闲勤儿,会一手好琵琶。自这两个与西门庆甚合得来。其余还有几个,都是些破落户,没名器的。一个叫做祝实念,表字贡诚。一个叫做孙天化,表字伯修,绰号孙寡嘴。一个叫做吴典恩,乃是本县阴阳生,因事革退,专一在县前与官吏保债,以此与西门庆往来。还有一个云参将的兄弟叫做云理守,字非去。一个叫做常峙节,表字坚初。一个叫做卜志道。一个叫做白赉光,表字光汤。说这白赉光,众人中也有道他名字取的不好听的,他却自己解说道:“不然我也改了,只为当初取名的时节,原是一个门馆先生,说我姓白,当初有一个什么故事,是白鱼跃入武王舟。又说有两句书是‘周有大赉,于汤有光’,取这个意思,所以表字就叫做光汤。我因他有这段故事,也便不改了。”说这一干共十数人,见西门庆手里有钱,又撒漫肯使,所以都『乱』撮哄着他耍钱饮酒,嫖赌齐行。正是:把盏衔杯意气深,兄兄弟弟抑何亲。
一朝平地风波起,此际相交才见心。说话的,这等一个人家,生出这等一个不肖的儿子,又搭了这等一班无益有损的朋友,随你怎的豪富也要穷了,还有甚长进的日子!却有一个缘故,只为这西门庆生来秉『性』刚强,作事机深诡谲,又放官吏债,就是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所以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搅说事过钱,因此满县人都惧怕他。因他排行第一,人都叫他是西门大官人。这西门大官人先头浑家陈氏早逝,身边只生得一个女儿,叫做西门大姐,就许与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的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室,尚未过门。只为亡了浑家,无人管理家务,新近又娶了本县清河左卫吴千户之女填房为继室。这吴氏年纪二十五六,是八月十五生的,小名叫做月姐,后来嫁到西门庆家,都顺口叫他月娘。却说这月娘秉『性』贤能,夫主面上百依百随。房中也有三四个丫鬟『妇』女,都是西门庆收用过的。又尝与勾栏内李娇儿打热,也娶在家里做了第二房娘子。南街又占着窠子卓二姐,名卓丢儿,包了些时,也娶来家做了第三房。只为卓二姐身子瘦怯,时常三病四痛,他却又去飘风戏月,调弄人家『妇』女。正是:东家歌笑醉红颜,又向西邻开玳宴。
几日碧桃花下卧,牡丹开处总堪怜。话说西门庆一日在家闲坐,对吴月娘说道:“如今是九月廿五日了,出月初三日,却是我兄弟们的会期。到那日也少不的要整两席齐整的酒席,叫两个唱的姐儿,自恁在咱家与兄弟们好生玩耍一日。你与我料理料理。”吴月娘便道:“你也便别要说起这干人,那一个是那有良心和行货!无过每日来勾使的游魂撞尸。我看你自搭了这起人,几时曾有个家哩!现今卓二姐自恁不好,我劝你把那酒也少要吃了。”西门庆道:“你别的话倒也中听。今日这些说话,我却有些不耐烦听他。依你说,这些兄弟们没有好人,使着他,没有一个不依顺的,做事又十分停当,就是那谢子纯这个人,也不失为个伶俐能事的好人。咱如今是这等计较罢,只管恁会来会去,终不着个切实。咱不如到了会期,都结拜了兄弟罢,明日也有个靠傍些。”吴月娘接过来道:“结拜兄弟也好。只怕后日还是别个靠你的多哩。若要你去靠人,提傀儡儿上戏场--还少一口气儿哩。”西门庆笑道:“自恁长把人靠得着,却不更好了。咱只等应二哥来,与他说这话罢。”
第六十五章 逆光苍穹(5)()
词曰:
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
还闭。初见帘边,羞涩还留住;再过楼头,款接多欢喜。行也宜,立也宜
,坐也宜,偎傍更相宜。
话说当日武松来到县前客店内,收拾行李铺盖,交土兵挑了,引到哥家。那『妇』
人见了,强如拾得金宝一般欢喜,旋打扫一间房与武松安顿停当。武松吩咐土兵回
去,当晚就在哥家歇宿。次日早起,『妇』人也慌忙起来,与他烧汤净面。武松梳洗裹
帻,出门去县里画卯。『妇』人道:“叔叔画了卯,早些来家吃早饭,休去别处吃了。
”武松应的去了。到县里画卯已毕,伺候了一早晨,回到家,那『妇』人又早齐齐整整
安排下饭。三口儿同吃了饭,『妇』人双手便捧一杯茶来,递与武松。武松道:“交嫂
嫂生受,武松寝食不安,明日拨个土兵来使唤。”那『妇』人连声叫道:“叔叔却怎生
这般计较!自家骨肉,又不服事了别人。虽然有这小丫头迎儿,奴家见他拿东拿西
,蹀里蹀斜,也不靠他。就是拨了土兵来,那厮上锅上灶不乾净,奴眼里也看不上
这等人。”武松道:“恁的却生受嫂嫂了。”有诗为证:
武松仪表岂风流,嫂嫂『淫』心不可收。
笼络归来家里住,相思常自看衾稠。
话休絮烦。自从武松搬来哥家里住,取些银子出来与武大,买饼馓茶果,请那
两边邻舍。都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