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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个想法,这些年来,他都不轻易对人动心,总是要寻一个知心人才好,只有知心人才懂他心中所想,才能琴瑟和鸣,才能好好的在一起一辈子,一生相随。
是以,他在第一眼见到花未眠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感觉,他觉得他等到了,花未眠就是他心中的命定之人,可现在才两个月而已,她就把他坚持了二十年的心念,给毁了,毁得一点残渣都不剩,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如何不生气?
“不论还剩多少日子,三月之期一到,我终归是要走的,这件事我只告诉了大哥,毕竟这事瞒不过他去,他是该知道的,前因后果,他也已经知晓了,他答应我不会再告诉旁人,娘也不会告诉,你该知道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现下也只有你们二人知道全部,我想,你也不会再告诉别人了吧?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这种事,不说为妙。”
花未眠沉默良久,转眸望着窗格外头的月夜缓缓的道,“我在三月之期到来之前,就要对外宣称得了风寒,然后找一处田庄躲起来,就说需要安心静养,待日子到了,大哥会对外宣布我是重病不愈过世的,府中一切事务,皆有大哥处置,你过了孝期,要娶妻纳妾都随你,你要休了我也可以,但凭你自己的心意。只是我腹中还有你我的骨肉,茶蛊不管能不能解,我都希望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此事也只能去求阎王,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知他肯不肯让我在怀胎十月之后将这孩子生下来,所以,待我去后,你还不能将我下葬,待九个月之后,若我还不能将孩子送回来,就说明失败了,你就把我葬了吧,这九个月你最好不要陪着我了,守着我的尸首也不好过,谁也不知我是生是死,你熬过这九个月就好了,一切自然尘埃落定,若是没有孩子,你可以去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与我花家如何都行,但随你心意;若我能把孩子给生下来,这孩子好歹也是你的骨肉,你带回云家去,好生待他,青芽和浮白还有慎言慎行我都留给这孩子,也好照顾这孩子在侯府里的起居,到时候我那三个丫头的婚配就劳你多费心了,我想,小楼应该能娶一个,若是你肯,就挑一个丫头给他,看看他喜欢哪一个,慎言是我答应过要将她嫁给侯府管事的,到时候你问问她的意思,然后你替她做主吧……重华,你再恨我也罢,这孩子好歹是你我骨肉,希望你能善待他,将来你若续弦,也希望她能善待我的孩子,莫叫他颠沛流离不得归家,若是男孩,我不求他能承袭你的爵位,我只求他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就好,我的事,你就不必告诉这孩子了,若他有继母,你只让这孩子承继在她名下就好,当作……当作亲生孩子教养吧。”
“当初祖父给我的嫁妆颇为丰厚,还有当初皇帝赐婚时,给的嫁妆也很多,都是御赐之物,想来你也是用不上的,若有孩子,就都给他,若是没有孩子,我的嫁妆就随你处置,待我去了,自有人会把一切田庄地契房契的单子给你,你自己安排吧。”
言罢,她便站起身来,默默的看了仍旧坐在黑暗中的男子一眼,鼻端酸涩,哽咽道:“你说得对,我早已把什么都算计好了,一切都想得好好的,每个人也都安排好了,就是你,我也安排的很好,不管你如何选择,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我就是这么个精于算计薄情寡义的人,我的真心还真是不多,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不肯原谅我没关系,你若现在要休我,也是可以的,七出之条,哪一条都行,我没有意见,原本……就是我的错。”
转身,一步步走到门边,垂眸半晌,又低声道:“我用后四世金凰贵女之命换了三个月重生,阎王说了,待我三月之期到了,重回地府,要入牲畜道重修一千年才得以重回人身,这算是我的惩罚,我此去,打算用我永生永世不回人身来换取这个孩子的性命,不论成败,我总要尽心才好,你……放心就是。”
就算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她也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
默然勾唇莞尔一笑,“重华,其实你说得对,你再怎么闹,再怎么伤心,在我看来,都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只有这一个月零几日的时间了,之后我就要做一千年的畜生,我再也不会碰见你遇见你,也再也不会认得你了,我是不想留下遗憾的,我只是想真切的没有欺骗的爱一回,自私的希望有人是真的爱我而已,只是往后,可能连做畜生也不行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我对不起你,但我总不会再叫你伤心的,我走了,你……你不要再喝酒了,酒醉伤身,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伤了身子。”
。。
舍不得恨()
云重华是闻到一阵香气才从昏睡当中清醒过来的,只觉身上难受得很,头疼体乏,喉间也疼得厉害,一翻身,却听见酒坛落地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夜竟未到床榻上睡着,而是就这般抱着酒坛子窝在地上睡了一夜。
拧眉努力回想,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入睡的,脑中混沌一番,更不记得自己后来又做了什么,待想清楚后,怔怔坐在地上看着屋中一地狼藉,发起呆来。
而那将他弄醒的香味,是从桌上传来的,桌案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清粥小菜,他饿了一下午兼一夜,这会儿看见这清粥小菜放在面前,实在觉得饥肠辘辘,很想去吃。
刚要站起来,外头却有人推开屋门进来,一见他醒了,便带了笑:“你醒了?这也正好,我吩咐了小楼去外头买了你爱吃的白粥同酱菜来,本想从花家带过来的,只是这会儿才过了卯时,府里的厨娘刚起来,又怕做不出你喜欢的味道,就只好从外头买了,小楼说了,这还是直接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多给了几锭银子才给做的,也是便宜他们了!我还让小楼熬了浓浓的姜汤来,你昨天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喝一碗解酒吧!”
“花大哥?”
云重华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花博文,“你怎么过来了?你替眠眠来劝我的?”
昨夜的事,他都记起来了,似乎该说的都说了,但是不该说的许多话,借着酒劲,他也都说了,不过,他不后悔,有些话,藏在心里,是没有用的。
“劝你?不是,我不劝你,只是来跟你说说话,我是妹妹的亲哥哥,有些话只有我才有资格说,”
花博文淡淡一笑,撩起衣摆施施然在桌边坐下,“虽说现在还早,但你想必也饿了,先喝了姜汤,再吃这些东西吧,你这一日一夜没有人在身边照顾,我也是放心不下来瞧瞧,妹妹不知道我过来,她昨夜哭了一夜,这会儿还睡着呢,我自己过来的。”
听到那哭了一夜四个字,云重华端碗的手一顿,姜汤浓郁的气息钻进他的鼻端,惹得鼻端一阵酸涩,眼眶一热险些哭出来,忙端着瓷碗将里头的姜汤一饮而尽,可一旁坐着的花博文却不打算放过他,又继续说话——
“昨ri你走后,妹妹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下午,若不是她怀有身孕不能喝酒,只怕也同你一样,打算借酒消愁了,若是按照她往日不惜命的法子,早就喝了,如今这般节制,为的只是你跟她的骨肉而已,而这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世呢,她从这里回去之后,抱着我大哭了一场,哭得叫人看了心疼,她把你说的话都跟我说了,絮絮叨叨说了一夜哭了一夜,直到寅时前后才睡着,我想,既然你们夹缠不清,那么你们的事,还是我来替你们做个了断吧。”
云重华早已将姜汤喝完了,这会儿正拿着汤匙一点点的扒拉白粥喝,口中依旧是姜汤那辛辣的味道,只觉得往日清甜的白粥到了嘴里却一点味道都没有了,胸口涌动着的皆是酸涩之意,她昨夜回去,哭了一夜么?
可她在自己这里,还是好好的,甚至脸上还有浅笑,一回去却抱着花博文大哭,那么,她是一直在忍着了?
现下回忆起来,好似昨夜她说的那些话,从未有对自己的话有什么辩驳,她都是顺着自己的话在说,他那般言她,她也只是听着,一字不漏的按在自己身上,承认她是个精于算计的凉薄女子,这话,其实很伤人的吧?
听到了断二字,他心口狠狠颤了一下,抬眸看着花博文:“花大哥说什么?”
“我说我来替你们做个了断,”
花博文微微一笑,从宽大衣袖拿出两样东西,分别放在云重华面前,抿唇道,“我劝了一夜,妹妹哭得略好些,我就替她去厨房那边拿了些点心,回来时却见她睡着了,我也未曾打扰,就预备到你这里来,结果她的丫鬟却给了我这个,说是我离开时妹妹照着黄先生那里拿回来的月夜河塘图画的,只是临摹的也不好,不过这画上的诗句倒也有趣,我瞧了一眼,就顺手带过来了,妹妹定是不愿意给你的,我想着,既然要给你们做个了断,那这东西,就给你留个念想吧。”
展开的画纸上,画得赫然就是游氏曾经所画的月夜荷塘图,只是画得确实不看,看得出作画的人心绪不宁,笔力不继,还有些地方很是模糊,像是被水洗过一般,云重华瞧着那墨迹未干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那定是滴上去的泪痕。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晨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间未有期。握手一长欢,泪别为此生。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你也知道,这是苏武出使匈奴前所写的留别妻,字字情深意重,妹妹的心思,都在其中了,奈何你不懂,又有何意义?那苏武九死一生,在外受尽苦难历经艰辛回来,已是十九年后了,他倒是生当复来归了,可惜妻子以为他早已经死了,早就改嫁他人,他又能如何?当初两个人结为夫妻,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能白头到老的,但结果又如何?纵使苏武情深,当日那海誓山盟又有何用,终究抵不过所谓的生死大事。”
花博文微微笑着,眼底却有冷意,“那白头到老的话,不是说说而已的,其中多少艰辛,非亲历不能明白,有时候这做比说重要的多了,你爱听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妹妹不会说,只会做,你若不喜,就此了断也就是了。这是我所写的休书,你看一看,若是可以,你就写上自己的名姓即可,你们就此了却关系,侯府那边我自会去解释,你既然说妹妹是凉薄之人,也不必挂心牵念了,一切罪名就如妹妹所愿,皆是她的错好了,此事是我瞒着妹妹过来的,就当是我这个大哥不忍看妹妹再为你伤心下去好了,妹妹说无论你如何对她,她都不悔无怨,就连伤心都只敢躲起来,你说妹妹伤了你,你何曾没有伤她?”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古如是。”
从云重华拿出那幅画和那休书开始,云重华就默默的看着那两样东西,眸光沉郁,默默的盯着那画和那上头她所题写的诗句,一股浓重的悲伤覆盖在心里头,眸光翻来覆去的看那诗句,只觉字字句句熨帖心口,既符合他心中所想,却又把她未曾说给自己听的话说尽了,他想说恩爱白头,她想说生死相随,那诗句里头都有。
凉薄是真,算计是真,赤子之心是真,不懂真心爱慕是真,不曾经历风霜是真,他怨恨伤心,焉知不是太过执拗爱情的美好被破坏了?
爱情是美好的,可夫妻一同过日子,不是只有盲目的爱就足够了的。
原本,就是个复杂的东西。
听到云重华最后念出的那一句话,他的身子狠狠的一颤,咬牙忍着眼底的泪光道:“我不签字,我不要休了她!我从来没想过要休了她!从没有想过了断!”
“为什么?”
花博文轻轻一叹,“你不必顾惜我们花家的颜面,你想如何都行的,没有人逼着你非要跟她甘苦与共。”
“是,我承认我恼她怨她,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搞什么了断,从没想过要给她什么休书,从来没有什么各自飞的念头!我只是不高兴,我——”
这话一出,好似点燃了云重华心头的怒火,抄手拿起花博文亲笔所写的休书,看也不看直接撕了个粉碎,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才算解气,阴鸷的眸光瞪着花博文,吼了一通,眸光忽而暗淡,顿了一会儿,才咬牙道,“我没有了断的念头,我舍不得她!”
他舍不得跟她分开,他只要一想到因为这个要跟花未眠,心头就火烧火燎的难受,更不要说给她休书了!
“她因为什么该死的三月之期要跟我分开,我恼她恨她不肯早些告诉我,为什么只剩下这么一点点时间?!你居然还要我给她休书,让我们了断,那我跟她哪里还有时间相处?!我不同意!我死也不会写休书的!”
“为什么?”
看着眼前狂怒的男子,花博文静静的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她分开?你不是恨她么?又怨她恼她?”
“可是我也爱她!”
忍不住狂吼起来,云重华只觉鼻端一酸,拧眉低低的哽咽道,“我爱她,不想跟她分开,就算我恨她,恼她,怨她,但是我也爱她,我不想跟她分开……我恨她恨得揉碎她的心思都有了,她怎么能这般对我?可是……可是我还是爱她……比起爱,我舍不得再恨她了……”
看着面前热泪盈眶,哭得泣不成声的男子,花博文忽而轻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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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有命()
花博文唇角勾着清浅的笑意,幽幽念诵道:“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他的声音很淡,念久了,就犹如秦楼楚馆那些唱词的歌女一样,有一股魔力荡漾其中,很是好听。
“妹妹想到的是留别妻,我想到的却是这首葛生,你瞧,是不是也很应景?”
他微微一笑,“我就知,你对她情深,只怕不肯与她分开,你终于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因为你爱她,所以不会跟她分开,不会跟她了断,不会给她休书,不会跟她大难临头各自飞,所以你会跟她甘苦与共,对不对?”
云重华望着面前早已没了热气的白粥和酱菜,那诱人的香味还在,他却没了半分食欲,心中酸涩得很:“我……我不知道。”
语气是那么的不确定,眼神那般闪烁,他怎会不知道?
口中这样回答,其实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他不得不承认花博文看透了他的内心,他心里是这样想的,舍不得跟那个人儿分开,他确实会跟她甘苦与共的,只是他不甘心,他现下不甘心承认而已。
花博文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唇角的清浅笑意扩大了些,站起身来,瞧了屋中一眼,悠然笑道:“这里,便是你跟妹妹当初秘密成亲的地方吧?若非你弄乱了,瞧着布置的还是不错的,妹妹当初一心就想跟你成亲,你可知为什么?”
言罢,不等云重华回答,他又笑道,“妹妹为的不是早些与你尘埃落定,她是怕留下遗憾,怕将来你和她都会后悔,或许她的想法是欠了妥当,但是你能理解她因为祖父的猝然离去才有的这种心思吗?你说她精于算计,她又不是个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算计得到?你如今不如意了,还能怪她,她若是不如意了,能去怪谁?怪命运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