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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声怒完,眸底哀戚越发的重了,眼底隐有泪光闪烁,“我却没有想到,就因为我这唯一的一次反抗,却害了文哥儿……若是早知道他竟狠心要卖了自己的儿子,我是绝不会与他翻脸,绝不会把那件事拿出来说的……”
当时情肠几乎裹满愁绪,一颗心都碎了,哪里顾得上这些呢?
人在发脾气的时候,又何曾长了后眼睛,能预测到之后的事情?
何况她,是忍了许久的。
花未眠听完一叹,她已是都明白了:“娘,其实不论你说不说,之后父亲都会查到的,若是真叫他知道了,只怕事情更加不可控制,说破了反而也好,父亲投鼠忌器不敢对黄先生动手,这也是好事,父亲若是真深信不疑大哥是他的儿子,又怎会一直心存疑窦呢?说是三人成虎,但焉知是父亲一开始就不相信娘的缘故呢?父亲没有信任娘,娘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娘若不闹一场,难道还要忍气吞声的继续被欺辱么?闹了,又焉知没有好处?若是没有之后卖儿子的事情,焉知父亲不会想出别的法子来对付大哥?所以娘,你不要自责,这件事,不能全怪您的。”
“娘在大哥走失之后,近乎怯懦的忍气吞声,从不跟人争论,是不是为了保护我?”
很多事情,她以为是游氏怯懦,但焉知怯懦软弱,不是一个人的伪装和保护色么?
“我不管旁的,我只知道,不管我自己好不好,我都不能再因为我的忍不住和我的意气之争,再伤了你!我当时已经失去了文哥儿,不能连你也失去!”
游氏定定的看着花未眠,“眠儿,娘如何都不要紧,娘争不过,娘就不争,娘只要能保住你平安长大,她们怎么对待娘都没关系,娘死了活了都行,娘会拼却这条性命,护你周全!娘不懂心计筹谋,但是一颗爱子之心,世间万同啊!”
“花家犹如虎豹豺狼之地,若无完全把握,我们没有丈夫父亲护佑,是不能太扎眼的,这嫡妻嫡女之位,哪有那么顺当的能够保下来?花家诸人不值得娘真心对待,除了文哥儿,娘只愿你能好好活着,平安喜乐,所以娘当初反对你和重华,也是怕他不曾真心待你,怕你重蹈娘当年的覆辙啊!……你不知道,这世上,唯有真心二字最是要紧,也唯有真心二字,最为难得……你真心相待的人,还不知别人是何心思,貌似亲密无间,其实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娘,只是不希望你吃亏,也不愿你,失去真心。”
花未眠眼中蓄泪,依偎进游氏怀中,哽咽半晌,涩声道:“娘,我都懂得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您的心,我懂。”
母亲哪有弱小可言,母亲的心都是伟大的,只可惜风霜刀剑,总会先伤了护着幼儿的母亲,世间万象,都是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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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氏不懂算计筹谋,也不愿,其实也只是她太看重真心二字,为了真心二字,什么都舍不下,什么都要顾及,她一颗真心待人,却不知人心隔肚皮,哎,眠眠有样学样,这才有了前世惨死,不然也未有这重生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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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再拖()
“娘,此事有司衙门是已经知道了的,妹妹和妹婿如今的身份尊贵,知府大人会放在心上的,此事千错万错都是父亲的错,娘又何错之有?如今我能回来,一家团圆是极好的事情,往后,我会好好孝顺娘亲的,”
花博文温柔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妹,替二人擦净眼泪,笑道,“娘已跟父亲和离,往后大可随心度日,往事随风去,也不必再想起那些事情伤心了,我与妹妹心中疑问已解,娘已不必再说了。”
适才在黄国安家里,黄国安已经说过二人俱是游氏和花凌天的亲生骨肉,这会儿游氏也证实了,又说了这么多陈年往事,许多事情都串联起来,几个人心中对这十多年的事情都清晰明白,确实是不必再说了的。
“大哥说得是,父亲的事情,娘不必再想了,花家的事情,娘也不必再想,那边自然有人操心,娘只管好好过日子就是,”
花未眠见游氏浅浅一笑,知她已从方才的伤痛中缓了过来,忍不住又道,“娘,我在黄先生家中见到了一幅画,是月夜荷塘里的荷花,那画上还有几行字呢——”
“习习明月清风夜,通宵共舞惜残年。并非逃遁厌此世,只因独爱花未眠,”
花未眠还未说完,游氏已打断了她的话,眼底的情绪早已湮没无踪,微微笑道,“没想到黄先生还留着那幅画啊,那画是我年少所作,上头诗句是黄先生写的,我当年与他笑语,说将来嫁人若生了女儿,就要叫那孩子闺名未眠,却不想你父亲姓了花,想起当年笑语,花家有无人肯给你取名,公公不在,我就自个儿做主给你取名叫做花未眠了你打小就很喜欢的。”
“娘说得是,我打小就喜欢得很。”
花未眠没再敢继续往下说了,她是带了画轴过来的,就抱在手里,本来说完那话之后是想要给游氏看看的,她说这些做这些就是想要试探一下游氏是否还对黄国安有情,在黄家时,黄国安分明还对游氏不能忘情,她却不知游氏心思到底如何了,不敢唐突乱说,更不敢瞎猜,就用言语试探一番,结果话还未说完,就被游氏轻飘飘的给带开了。
看游氏那个样子,三言两语就答了她的话,还称黄国安为黄先生,显然是不想多谈关于她与黄国安的过往,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不得不说,若是单独要说她与黄国安之间的事,只怕游氏是不肯再说了的。
她知道游氏这会儿心神疲累,也不敢相逼,抱着画轴的手紧了紧,闭紧嘴巴不再开口了。
“罢了,如今事儿都说清楚了,我也就依了你们的话,什么都不想了,放宽了心歇着,反正外头的事情自有你们操心,我是不管了的,”
游氏说了这许多的话,又因之前累了又担心忧愁了一回,强撑到现在只想歇着,便对着几人笑道,“你们也累了,歇着去吧,回头等我好了,咱们再好好说话,以后时日还长,咱们还能好好说话呢!”
“既如此,那娘就歇着,我跟妹妹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花博文温声应了,转身出门唤了洛兮和引月进来服侍游氏,然后当先出了游氏的屋子,花未眠一见外头站着的人,微微一笑:“大哥,这是张妈妈,赖明,赖明家的,都在这儿了呢,如今府里头就是他们几个管事呢。”
花博文回来的消息能瞒过府里的人,但是这几个管事儿的却是瞒不住的,这几个人都是得了消息就过来拜见大少爷了。
这几个都是在花家办老了事儿的,自然认得花博文,如今一见小时候的青涩男孩子如今长成了清雅温厚的少年,个个都红了眼圈,赖明两口子红着眼圈给花博文见礼:“见过哥儿,哎,哥儿这些年吃苦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们这就着人收拾茗湘苑去!”
张妈妈是游氏陪房,花博文从一开始生下来都是她看在眼里的,当初花博文丢了,她跟游氏一样伤心得很,缓了好久才好些,这会儿看见花博文好好的站在跟前,当下就泣不成声了,一行抹泪一行哭道:“哥儿回来了……回来就好了……你可把老奴跟夫人的心都带走了啊……哥儿这些年可还好么……”
花博文自然知道眼前这几个是真心为他回来高兴的,当即温声笑道:“劳几位惦记了,我好得很,赖管家和两位妈妈别哭了,我回来是高兴的事儿,大好的日子就别哭了,我还要谢谢你们替我管着花家呢,我此番回来,就不走了,有什么话,咱们来日方长,好说的很。”
花博文顿了顿,看了游铭川一眼,又道,“舅舅陪我在府里走一走吧,我这会儿回来,也不知道府里变了样子没有?张妈妈,你过一个时辰替我把府里没有差事的人都叫到议事厅来,我既然回来了,还让出嫁的妹妹掌事,就不大像话了,先熟悉熟悉府里的庶务吧,等我成亲后,那时自有少奶奶掌事。”
他这一番吩咐,倒像是在张妈妈的意料之中一样,几个人未有异色,答应着就去了,游铭川凝着自个儿的外甥微微一笑,眼底皆是赞赏。
若非花未眠强势身份又尊贵,她本是不该插手娘家事务的,这会儿正主子回来了,很该接过庶务的。
这个外甥行事颇为稳重,他这为姐姐担忧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花博文原本是想着过几日再接掌府中的事情,可想起花未眠所说的三月之期,心里就有些凉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还要接过她手中的许多事情,只剩下这一点点的时间,根本虚耗不得,是以才这般吩咐的。
想到这里,便对着游铭川微微一笑,“舅舅先行一步,我与妹妹还有些话要说,我随后就来找舅舅,”
游铭川点点头,当真走了,待人都走尽了,花博文看四下再无人能听见他们说话,这才转眸,深深看了花未眠一眼,沉声吩咐道,“妹妹,你现下跟妹婿回房去,若你还有精神,就把你跟我说的事情告诉妹婿,不必再拖着了,这事早一刻说早一刻就好,你拖来拖去反而坏事!你若是不肯,我也不必守着对你的承诺了!”
他答应过她,不把这事告诉别人,但是她若再不说,他当真是觉得对云重华太不公平,好似他是帮凶一般。
花未眠一愣:“大哥?”
云重华倒是好奇,方才一直未开口,这会儿揽着花未眠笑道:“怎么?你们兄妹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不成?”
转头又望着花未眠亲昵的笑,“眠眠,你瞒着我什么事情了?让大哥这么严肃?嗯?”
他压根不觉得是什么严重的大事,他二人之间有过承诺的,不会瞒着对方任何事,该说的一定要说,是以,他觉得这次的事情想必也是什么无伤大雅的事情而已。
“我……”
花未眠本还不觉得如何,听了云重华的笑言,只觉得心口尖锐的疼痛呼啸而过,她跟花博文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手心紧张的皆是汗,几乎都想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一番,她那时就知道,她能对花博文开口都是积攒了何等的勇气,可是要她对云重华开口,她怕自己还未开始说,就已经心痛而死……一个我字出口,万万再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花博文沉着眉眼看着花未眠,淡淡的道:“你不想说?那我来说罢,我替你说,你不开口也好。”
“不必了,”
拒绝的话冲口而出,花未眠讷讷道,“不必劳烦大哥了,我自己来说,我现在就去说。”
罢了,早晚都是要说的,大哥说得对,何必再拖着呢?
默默的看了花博文一眼,她扯着不明所以的云重华转头就走:“重华,你跟我回秋水小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花博文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深深一叹,摇了摇头,拧眉叹道:“妹妹,你既命不长久,当初又何必答应他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叫你割舍,你可会心痛?只怕心都碎了吧……你到时去了,徒留他一人,他可如何过?唉……你是情不自禁,他也是……”
他与花未眠单独谈话时,曾对她的诸多做法表明过自己的看法,唯独在知道一切之后,没有对花未眠和云重华成亲的事情说过什么,他看得出云重华是个极好的人,风趣幽默却不轻佻,待花未眠也是极好的,他本也觉得二人在一起极好,但得知花未眠的事情之后,却觉得花未眠实在有些冲动了,可他却无法责备,毕竟这世间,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二人回了秋水小筑,看着花未眠屏退丫鬟,只两个人在内室相对而坐,云重华一眼的兴味,瞧着一脸沉肃的她笑道:“什么事儿?快说罢,弄得这般严肃做什么?”
花未眠看着面前的男子,往事一幕幕越想越是心疼,眼中蓄泪,视线模糊,她却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在问他:“……重华,你还记得当初你说要娶我,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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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生()
云重华收了脸上的笑意,定定的望着面前似是要哭的女子,轻轻拧眉:“眠眠?”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当时说要娶我,我当时真是不懂,你怎么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我心狠手辣,为达到目的甚至不择手段,你虽不知全部,却还对我坦诚相待,竟还觉得我是有苦衷的,居然还喜欢了我?!我还以为,我这回重生,再也不会触及情爱之事了呢!”
花未眠脸上挂着自嘲的苦笑,不等云重华再说话,又盯着他道,“你看我,比你看自己还要通透呢!可我当时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我当时听到你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若不喜欢,怎会与我白首偕老……你晓得么?当我听到白首偕老四个字的时候,心里一片冰凉,比那数九寒天的大雪还要冷啊,我怎么可能与你白首偕老?你不知内情,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我当时问你,你了解我多少,知道我多少事情,我当时就告诉过你,你说要娶我的这句话,重如千斤,若将来你不能承担,这份感情就会压垮你的,可你,可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我说你从小时到现在的事情我都知道,将来无法预料,我亦不能未卜先知,但是我希望跟你一起经历,我能替你分担,我能替你承担,我告诉你我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是我相信人定胜天,总有一天,你会把你心里藏着的事情告诉我的……”
想起当日誓言,云重华喃喃就出了口,与当初话语如出一辙,说到后来,心念一动,赫然抬眸,眸光亮的迫人,“你还有事情不曾告诉我?你心里还藏着事情没有告诉我?!”
他逼视着她,眸光亮灿,恍若又开了一眼的灿烂桃花,隐隐闪烁的眸光里却藏着几分惶然,几分脆弱,几分不确定。
“重华,我以为重生一回,我再也不会为什么人什么话心动了,却不想你那一番告白,还是让我动容,若是我再心狠一些,也就不会有你我二人这番纠缠了,”
花未眠轻轻一叹,一字一句缓缓地道,“重华,我当时回答过你的,我没有时间了,我从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考虑,这话,我没有骗你。”
“你究竟要说什么?花未眠,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他有极不好的预感,他听她的话,心乱如麻,只觉得心中燥郁,忍不住低吼道,“什么没有时间了?究竟是什么时间不够?!”
“我当初告诉你,我是重生而来的,重生的一切情由都与你说的很清楚,那些话没有半句假话,只有一样,不,两样事情我瞒了你,我没有告诉你实话,”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道,“我之所以能重生,是我跟阎王以物易物,当初他告诉我,说我前世屈辱而死,因果轮回,因此后四世都是金凰贵女之命,不是郡主就是公主,我不甘心就此轮回投胎,我就用我后四世金凰贵女之命,跟阎王换了三个月的重生时间,我只有三个月,只能活三个月,没有一辈子,我,没有一生。”
“我之所以这般拼命做事拼命筹谋安排,是因为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你说得其实很对,因为我只有三个月,所以我不必顾惜自己的性命,我才会豁出性命做那些事情,那茶蛊的效用,其实是我骗了你们,我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解药,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慎言此去,我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这茶蛊上了身,我根本从未想过要解,茶蛊真正的害处是十年后悔反噬,其余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