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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少年人了。
“周辰先生……”
殡仪的话还在继续，可是我却听不清，那声音模糊而遥远，仿佛飘在云端上，周围一片哭声，此时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生命如此无常，失去了一个熟悉的人，在他们看来至少都是值得哭上一声的。
我木然的站在原地，灵魂仿佛已然脱离了身体，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山风却是这么冷。
这么冷。
“周谨行先生，你没事吧，节哀顺变。”身边的人递过一张手帕，我伸手接过，感觉到脸上的冰冷，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哭了。
这是我三天以来的第一次哭。
亲手给他盖上白布的时候我没哭，亲手为他穿上衣服的时候我没哭，亲手将他送进火葬场的时候我没哭，亲手为他写讣告致辞的时候我没哭……可是此刻，我却哭了。
我终于明白，他已经死了，而我，却还活着。
一个人死了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我再也没办法看到他的面容触摸他的脸颊聆听他的语言感受他的体温，意味着我再也找不到他寻不到他看不到他听不到他，意味着除了在回忆里咀嚼苦涩，连他的面容都会随着记忆一点点流失，那些温暖而泛着光彩的岁月，从此远离了我，再也没有人陪同我一同造访。
从此天地之大，人海滔滔，却只剩下我，而没了他。
我把拳头塞进嘴里，佝偻下颓唐的腰肢，如果不这样做，我绝不会仅仅只是小声的呜咽，而是痛哭失声。
殡仪的声音告一段落，那几十个人一一上来拍我的肩膀，他们小声的说着“节哀”，我却只是垂下头，一言不发。
最终，人们都走了，只有我留在原地，跪在他的墓碑前，看着他带笑的脸颊，期待他或许会回过头对我痛骂出声，说他瞎了眼才会认识我，或者只是冷冷的撇过头，一言不发。
可是这都不可能了，我亲手害死了他，如果不是我为了不让他去考试而锁了那扇门，他就不会被林惠芝刺死，杀死他的凶手，除了林惠芝，还要算上我的一份。
都是我的错。
我做了自以为为他好的所有事，自恃旁观者清，想要彻底的打醒他，但是我怎么忘了，他不是我，他没有那么多的心眼诡计，从尘世俗物中摸爬滚打，与三教九流为伍，心肠硬的犹如铁石，他只是一个从小被关在冷硬贝壳里的软体，我自以为取走了他的砂砾，割除了他的疼痛，却忘了不能将他暴露在空气之中。
我害死了他。
我害死了他。
我捂住头部，再次想起了他鲜血加身的模样，那么多那么多的血，整个衣衫都被浸透，他该有多么痛，他明明最怕痛了，发生意外之前他连针都不爱打的，只喜欢吃药。
我终于崩溃，痛哭出声，可是再怎样多的眼泪，也终究换不回他。
我在他的墓碑前跪了一天一夜，终于不支昏倒，被周行峻的人带回了周家，周行峻对于周辰的死亡漠不关心，而林惠芝在杀死他之后就精神崩溃，关进了精神病院，最后听说叫着小宝自杀了。
我不知道她叫的到底是谁，我抑或是小辰，我只知道，无论是哪一个小宝，都不再属于她。
我开始憎恨周家的一切，周行峻、周时、还有我自己，如果有机会，我想我绝不吝啬将整个周家全部毁掉，为小辰陪葬，而正巧这时周行峻开始培养我，他将我带入公司，给我讲解公司的各种事务，我是个天才，这毋庸置疑，虽然不知道周行峻的目的，但是这对于我的计划更有好处不是么？
而直到他开始带着我频频与一个美国的公司洽谈，而那个美国人看着我的目光十分古怪，但是出手却十分大方，周氏靠着这个美国人足足接了十亿的订单。
毫无疑问，这是一笔巨款，但是我却因此不安起来，而事实证明，我的不安并没有错，周行峻居然将我带到了那个美国人的住所。
我以为自己遇上了变态——这在这个世界上屡见不鲜，我当然见识过——但是事实却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是来认亲的。
他说他是我妈妈同母异父的弟弟，我的外婆在移居国外后一直挂念的就是这个女儿，只是与我的外公失去了联络，一直没有找到，这次还是靠着周行峻才找到她，而我是她的儿子，也就是说，我应该叫这个名字叫史密斯的人一声舅舅。
我觉得很荒谬，我不是周行峻与林惠芝的儿子么？苏瑾亲口跟我说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只是我的养母，但是如今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周行峻跟我讲了一个真爱的故事——他说他原本爱的是我的母亲，但是我的母亲因为知道他有家室就悄悄离开了，没想到有了我，他一直苦寻苏瑾多年，好不容易找到，苏瑾却只肯要我回到周家，她仍然不肯嫁给他，然后他给了我光明正大的身份，如今林惠芝死了，他想和我的母亲再续前缘。
而所谓的证据，就是我的名字——周谨行，谨和行正是靠着苏瑾和周行峻两个名字的第二个字所取的，而谨行比瑾行更有意义，所以取了谐音。
“那周家真正的二公子呢？”
周行峻的脸上似乎有虚假的悲痛闪过，“被林惠芝第一次精神病发的时候掐死了。”
原来这就是真相。
我想要笑，却更想要哭，“那你为什么要收养周辰？”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想要惠芝好一点。”
“哈哈哈……”我听到自己笑出声，“小辰何辜……”
我们两个为了这个根本就毫无关系的一家子费尽心力，小辰还为此失去生命，而真相居然如此可笑，只是为了某人的自私。
我想如果不是苏瑾有这样一门豪门显贵的亲戚的话，周行峻不会记得苏瑾一星半点，否则不会十八年了，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他却始终不曾来找寻。
而林惠芝？如果不是史密斯的势力比林家更大，周行峻也不会放弃她，而选择苏瑾。
而至于苏瑾为什么会答应他，我都可以想象周行峻怎样说服那个蠢女人，无非是我能得到更好的教育拥有更好的条件有着更好的前途，苏瑾虽然又蠢又笨，但是我知道她一直觉得愧对我，觉得我小小年纪还要为生计奔波都是她的错，如今能够让我活的更好，她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我险些笑的背过气去，周行峻十分尴尬，史密斯也不明所以，苏瑾十分担心的询问我，我却挡开了她的手。
我那天晚上没有回周家，我将苏瑾拜托给了史密斯，希望他能带她出国，苏瑾十分美丽，画画上也有天赋，只是学画学到一半有了我，没有受到系统的教育，如果到了美国，有外婆舅舅一家看顾着，一定会过得不错。
舅舅是个不错的人，而苏瑾也会幸福的。
而后我成了舅舅公司中国区的总裁，我竭尽全力的打压着周氏，再加上之前林惠芝的事与林家联手，短短一年时间，周家终于垮台，周行峻宣告破产，被我告上了法庭，面临牢狱之灾。
我在他入狱之前找到了他，我告诉他两个选择，一个是在监狱服刑，足足四十五年，不等他出来，就已经死在监狱里。
另一个则是变成精神病进精神病院。
他选择了后者。
我笑了，精神病院，是比监狱更可怕的监狱。
他将与精神病院里暴力倾向最严重的精神病同房，永远遭受殴打和伤害的痛苦，永不停息。
不过短短一月，他也如同林惠芝一样，自杀了。
周时在这之后被我送进了监狱，我没有给他别的选择，因为是他亲手将钥匙交给林惠芝，让她打开那个房间的门的，而他面对的则是在监狱里关禁闭，最后得了严重的空间幽闭症，变成一个遇到黑暗就发疯的疯子。
其实他本来就有疯子的基因不是么？
我给苏瑾打了一个电话，听到她一切都好，随后来到了澄明山。
澄明山的晚霞太过美丽，我在小辰的墓前，将周家的结局一一说给他听，不知道他在那边会过得好吗？希望他一世安乐，无忧无虑。
随后我掏出一把水果刀，缓缓插入自己的心脏。
迷蒙之中，我仿佛看到了小辰的脸庞，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小辰，你来接我了吗？
我欠你一条命，如今还给你。
只希望如有来世，我们能再相见。
我爱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张老夫人的闺名叫张旒秀，是书香门第出身，祖上在末朝当过丞相，甚至她的曾祖父还是进士，张家传到她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儿，也当是男儿一般教养，甚至送出国去留学。
留学归来，一身江南女子的婉约韵致，又带着新派女子的明媚大方，再加上满身的才气，良好的教养，别说是普通的男子迷了眼睛，就连当时的政府高官、文学才子都是争相追逐。
而出乎意料的，张旒秀最后却并没有选择那些人，而是选择了一个画家，也是当时国内工笔画第一的大家，苏罄。
这样的选择是让人惋惜的，许多追求过张旒秀的男子直到她婚后都仍不死心，但是张旒秀与丈夫琴瑟和鸣，她写诗，他作画，一派和谐，婚后两年更是育有一女，那些追求者也就渐渐熄了心思。
如果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未尝不是一段佳话，但是很快，在两人婚后七年的时候，旧文化破除运动将要开始，张家人脉颇多，早已经得了消息，并且准备将族中重要的子弟送往国外，张旒秀就在其中。
她本以为丈夫会同她一起去，毕竟国内浩荡即将来临，女儿苏瑾才堪堪五岁，国外虽然陌生，但也比国内安全，如果连张家都护不了他们，他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但是出乎意料的，丈夫并不同意离开祖国，甚至还不允许她带走女儿。
她也曾质问究竟为什么，也曾经愤怒的想要对抗丈夫，更是苦苦哀求过，但是也无法改变丈夫热爱祖国的心，他也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认为在国家的领导下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更不希望去英国，他对英文一窍不通，甚至还想要囚禁她不让她离开。
最终直到张旒秀远赴国外的时候，也没能劝动丈夫，甚至未曾见到小女儿的最后一面。
而她对丈夫的感情，也在短短几天中磨灭了大半，她没想到，人的固执在遇到不同的事情上得到的居然是这样完全相反的结果，她曾经爱极了他的固执与坚持，凛然与风骨，眼下，她却如此恨。
而在她离开之后，国内的文化末日终于来临，她不得而知苏罄与苏瑾究竟如何了，张家也在国外发展起来，等到十年后再回国寻找的时候，已经人迹渺踪。
而后她终于接受了亨利的求婚，成了他的第一任太太，对于这个从她十几岁一直等待至今的外国男人，她终于从抗拒到接受。
他们婚后有了一个孩子，就是史密斯，但是张旒秀仍然忘不了女儿苏瑾，常常来到国内寻找，这已经是她寻找女儿的第三十几个年头，她也已经从一个优雅的妇人，变成了一个从容的老太太，而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找到了女儿的踪迹。
“苏瑾……苏瑾，她究竟怎么样了？”
周谨行看着泪眼朦胧的老太太，有些无措，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苏瑾失踪了，我来找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她。”
“失踪？怎么会失踪？”张旒秀急了，史密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周谨行冷静下来，“我妈之前骗我说她是我的养母，并且坚持让我认祖归宗，所以我才回到周家，周行峻答应给我妈500万，之后周行峻看的紧，我与母亲就失去联系了，而我在一周前摆脱保镖回到家里的时候，苏瑾已经不知所踪，而根据家里的痕迹来看，似乎从我跟周行峻走之后母亲就再也没回过家。”
“你是说周行峻早就见过你的母亲？并且知道你母亲的名字？”史密斯突然插言。
周行峻点头，“是的，我第一次见到周行峻的时候，他正在与我母亲交谈，看样子绝不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史密斯沉下脸色，张老夫人的神情也不好看，两人同时在心里划过什么，半晌，史密斯开口，“照片的复印件……我早在两个月前就给过周行峻。”
周谨行深吸口气，嘴角却是划过一丝冷嘲，“距离我第一次见到周行峻，才不过一个半月。”
那时候他正因为小辰被绑架疯狂的寻找周行峻，却意外的看到他和母亲在一起，然后迫不得已认祖归宗，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与小辰从此陌路。
周谨行的眼里划过一丝痛苦，要说后悔吗？他当然后悔！
他以认祖归宗为代价，却还是晚了，周行峻的冷血超乎想象，而当他看到那个趴在岸边呼吸微弱的少年时，吓得几乎停止呼吸。
感谢上苍让小辰还在这里，否则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史密斯有些沉默，张老夫人毕竟不是什么只知道哭的柔弱女子，“我想，我们被周行峻骗了。”
承认这点并不困难，他们只以为本土势力会更容易寻找，却没有想到周行峻居然在这里摆了他们一道，而苏瑾，十有□□就在他的手中，只是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罢了。
张老夫人的睿智终于回归，她看着眼前这个肖似自己前夫的男孩，心中一声叹息，她其实是并不怎么喜欢这副容貌的，毕竟前夫的选择不仅让她与女儿大洋彼岸两隔，更让她寻找了三十几年之久，甚至让女儿在不知名的地方受了那么多的苦楚，乃至被周行峻这种小人欺负——但是，他毕竟也流有她的血脉，这让她的感情复杂莫名。
最终，她也没能抬起手揉揉眼前这个男孩的脑袋，只是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苏瑾，不会让你们再受苦的，好孩子。”
周谨行得了保证，紧绷的肩膀和脊背骤然倒塌，他想要牵动嘴角露出笑容，但是却只觉得鼻尖一阵酸涩难当，他嗡动嘴唇，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谢天谢地，苏瑾应该不会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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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周行峻却并没有注意到周谨行的消失，或者他也不认为一个十八岁的小鬼能掀起什么风浪，他正策划着对楚氏的第二次攻击。
从产品那里似乎可以下手，但是周家的势力在d市并没有那么大，但是若依靠林家——想到林惠芝即将到来的命运，周行峻还是将这个计划摘除掉了。
周行峻研究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从楚辰——这个他曾经的养子来下手。
毕竟楚氏就像是一个缩了头部和四肢的龟壳，只剩下楚辰这个刚刚探出的尾巴还能抓上一抓。
于是就在楚辰摘得五校联考状元桂冠的同时，许许多多的小道消息在同一时间风靡了整个c城。
什么“养子十八反咬一口”“养子寻回生父，竟狠心污蔑养父”“带你走进五校联考状元不为人知的内心”“养子养父为何反目成仇”“改名改姓改了良心的颜色”“十八年养育不敌一句亲生”等等，到处都在流传。
不止是那些小报纸，就连网上都流传着这些，说楚氏诬陷周氏，还挂出了一些莫名的证据，让许多人议论纷纷，为此，就连c市一中都躺枪了，而且楚辰原来的母校c大附中还有人接受采访，说着楚辰在学校的种种“劣迹”，甚至之前污蔑楚辰抄袭的那个老师和学生都因此回归，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