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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画的是什么地方,而画圣微君想要联络的人会不会是……
她的太傅,祁容。
正因为在冷瞳的提醒之下,她想到了这一点,她才会觉得紧张,才会迫切的想要再看到那一幅画。
她今日白天里没有想通的事情,现在的疑惑都可以解开了,只有这个理由说的通。
在洛阳与画圣有相当大的交情人,她目前能想到的是太傅。
而恰巧这七年太傅也失踪了,而且至今还未出现在人们眼前,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无卜?
太傅去了哪里,她当然想知道,若是画圣微君想借此画作来联络太傅,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通过这一幅画来找到太傅的行踪。而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这一幅画现在落在了淮西王的手里。
桑为霜很快在宣纸上将那一幅图勾勒了一个大概,大致的位置时没有错了。但她仍旧相信,真正的谜底藏在那幅画本身,藏在细微之处。
这些景物的大概,会被很多人看到,这样的“谜面”并不精细,以微君的缜密一定不会让人轻易发现的。
微君既然敢让弟子拿着他的画招摇洛阳城,他就一定有足够的自信。
只是也许他也心知寻找到祁容就像海底捞针一样困难。所以才有了卖画少年开出五万两高价卖出画圣微君画作,这个轰动东街的举动?
如果一切诚如她所料,如果她想的是对的,那么……
桑为霜低头看画卷中的景物,今日在半楼细看的时候也没有认出这屋宇楼阁拼合出的市井是哪一处,不会是洛阳,不是邵州,也不是淮州,她不认识,如果今日半楼里有认出来的游客也一定会有风声,或许真的不能从景物上判断出什么来。
桑为霜丢开了笔,在藤木椅上枯坐至半夜后,冷瞳回来了。
见冷瞳脸色一脸平静的灰败,便知那画是不会到手的。
“淮西王将那画放在自己寝宫里,我探听到淮西王要彻夜研究那一幅画。”
如果是寝宫可想而知,那是淮西王的人死守之地。
“看来他也察觉到了什么。”桑为霜从藤木椅上站起。
冷瞳并不热心那一幅微君的画作,只是桑为霜要他去查他不好拒绝。画圣微君的画自然是与秦王无关的,他不明白桑为霜为何会这么紧张。
一个前朝的画家,归隐无声已快十年了,这个人若不是桑为霜提起,他完全不会了解。
桑为霜突然望向冷瞳,那眼神炽烈而又深邃。
“除了保护我,你应该还有其他任务吧?”
冷瞳微怔,不语。
桑为霜点点头,她自然不会知道秦王蒹葭命冷瞳再探谷风镇下落的事情。
当年秦王随他的母亲端木氏在奔走途中无意间找到谷风镇。
桑为霜暗中受父皇命令,追寻傅画磬的行踪,在失足落下山崖后因祸得福寻到了谷风镇。
而后来谷风镇被傅画磬一把火毁掉,不知谷风镇里的秘密是否被傅画磬发现了?
冷瞳受秦王蒹葭之命重寻谷风镇的下落,当年秦王被万箭穿心推下清水池塘,之后又飘零至邵水被林景臣“捡到”,可以证明谷风镇和邵水是相通的?可是冷瞳带人溯游直上也未曾寻到当年的清水荷塘。
至于当年从那场大火里逃生出来的娄渊,也是同样被谷风河里的水冲走后,被邵水边的渔民救走了。正因为娄渊这样捡回了一命,所以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娄渊才会相信娄蒹葭也许还活在世上。
她不会逼问他,还有什么任务在身,她只会想与傅画磬有关。
她不会忘记,她和秦王有共同的敌人。
*
六月荷花又开了。
芙蓉城中一片荷香,一片旖旎荷色。
至秦王蒹葭两年前来蜀中,蜀中遇水池便种上荷,如今走在城中错眼一望就能看到荷花亭亭玉立,暗香浮动。
后世锦城小孟生《蜀中仙》中有记载:
秦王喜荷,是蜀中家喻户晓的。有一次秦王都江堰巡游,附近采莲女见秦王绝代倾世之容貌无不倾倒,采女们忘采莲,撑小船追随秦王一日,见秦王所着之白袍上绘有长亭古道清水荷塘,于是争相效仿。后世所流行之“荷裳”便是出于此处。
荷裳的绘制,有简单,有繁复,少女们将荷花画在衣裙的衣摆处,这些都自秦王始。
民间言:有福之人六月生。六月正是秦王生辰。
秦王二十二岁生辰之日,正午,秦王的王驾从别宫外的芙蓉门走过,芙蓉门两侧夹道欢呼。
少女们衣着光鲜,
衣着光鲜,公子哥们同样衣着风雅,百姓们都为一睹秦王风采很早就聚集在芙蓉门外。
秦王的侍卫会命人将福饼和喜果发给百姓。
蜀中的小孩童们得到果饼后,高呼秦王千岁,那一日芙蓉门内外格外的热闹。
*
王驾回到别宫后,七侍卫满头大汗的脱去身上的铠甲。
而秦王一身礼服未脱下就往后山而去。
那是别宫内的一处山林,占地面积很大,山峰海拔不算高,有专门的宫人和侍卫看守。
燕丙见状还没来得及脱完身上的铠甲,就跟着秦王而去。其他几人也跟了上去。
后山山麓下是一片花园,种了许多植被,而今六月夏季除了荷花外,很多花也正值花期,山脚下一片姹紫嫣红。
只是以秦王性情,从没有给宫殿或者风景名胜起名的雅趣。
秦王居住的寝宫被人们称作别宫没有正经名字。这等美景的花园也不见一块石碑,一个牌匾。
秦王就是这样一个淡如烟云的人,似乎文人雅士喜欢的东西,他并不喜爱。他可以二话不说,将画圣微君的画拱手赠给淮西王;他并不在乎自己居住的地方有没有一个适合自己身份的名字,这样的秦王到底总会让人觉得不同。
守护后山的侍卫见秦王朝这里走来,知道秦王要来看这里的花花草草还有栖息在山腰和山顶的那些“活物”。
“王爷千岁。”
“花园里的花草今日清晨已洒过一道水。”
“山上的执夷也喂过竹子了。”
执夷是银熊的学名。当初燕丙故意用蜀中俗称的“银熊”称呼“执夷”,便是故意让桑为霜模棱两可,若是称呼“执夷”为霜或许还能想得出来。
燕丙几个赶到的时候那侍卫正在同秦王汇报。
见到秦王跟前七侍卫,侍卫立刻行礼:“大人们好。”
“你们退下吧,我们陪主子上山。”
山腰冬季可见云雾,如今是夏季正午,云雾稀少。阳光透彻,走至山路上,偶尔可见苍蝇一般大小的蚂蚁,一群跟着一群的爬在山石上。
这么大的蚂蚁几人在长安的时候从未见过,而如今早已司空见惯。用蛮蓝夫人的话说蜀中什么东西都比中原的要肥美。
几人一抬起头就能看到,铁栅栏那里的竹林内几只大银熊。
当然还有几个中等个头的,还有极小个头的才出生两三个月的。这一年来,七侍卫都认识到这种活物在蜀中一带极其罕见,而且存活率极地,有很多受孕的貔貅(银熊,银狗,花猫很多别名,百姓怎么喜欢怎么叫。)都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回胎死腹中,莫名其妙的流产。
所以如今山上的貔貅总共不过十几只。
“嗖”的一声,赵戊听到了一点怪异的风声。他眉目一动,黑瞳里闪出慑人的精光。
离他最近的秦庚感受到这点变化,不禁问道:“怎么了?”
“有异。”赵戊薄唇中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人已经超铁栅栏走去。
秦王琥珀色的眼一动,目光冷冽。
“我跟着他。”秦庚说道跟着赵戊而去。
秦王抬手示意齐甲等人将看守山腰的侍卫和饲养貔貅的执事大人找来。
那五六人被齐甲叫来后,茫茫然的行了礼问了安,一脸不知所措的望着秦王。
只见进去没多久的赵戊和秦庚竟然拎出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来。
那少年一直低着头,可见其模样清秀,还红着一张脸。但是却并不见有多害怕的样子。
“快老实招了,你是谁,鬼鬼祟祟的在别宫后山上干什么?”秦庚冷冷地说道。
那被赵戊扔在地上的少年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
秦庚突然上前一把揪起她的头巾,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女人,你生上的花香都快将这满山腰的银狗们给熏死了!”
秦庚的话无疑是夸张的,至少鼻子正常的几个侍卫和饲养貔貅的几个大人并没有闻到。
这时,地上的少女身子才开始发抖,她不敢抬头望向这几个侍卫,却又迫切的想抬起头望向那个让她记忆了很久很久的那一张脸。
他或许不记得她了……
对,他早就忘记了在秦王府里伺候他的宫女吧。
她是秦帝赐给秦王的宫女,在秦王叛了之后摄政王将她们收为己有……她也成为其中一。
那些宫女们但凡有些姿色的都被摄政王娄非墨强占了。
她因为姿色平庸了些儿逃过一劫,而不幸的是,没有呆足十几个月,就被摄政王的人再送到彦城,在彦城的途中却被一个西秦将军……那送给彦城城主的几百美人,没几个是干净的了。乱世中身世如浮萍的女子,她早就认命了。
彦城城主又是何等聪慧,再将她们送到了姚国。
纵观她的一生,就是几经转手,几经沉浮的宿命。可又何其幸运,当听到姚国的皇帝要将她送到蜀中的时候……她又燃起了希望。
蜀中。秦王蒹葭叛后,不是占据了蜀中吗?这么说来……
她心惊上苍在让她什么都没有的同时,又给她打开另一面窗子。
秦王的人没有将她们再送人,而是圈禁在一处宫闾里做着养花,刺绣等活计。
她突然觉得安定,自少她暂时不会再被人送走。秦王不会将她们赐
会将她们赐给部将,也不会将她们杀掉。
她的眸中闪烁着晶莹,她抬起头,平静却又不平静的看着秦王。她看着一身云烟蓝外袍的秦王,看到他银甲覆面,露在外面的一双绝艳眉眼,琥珀色的眉眼啊……
“王爷我没有鬼鬼祟祟,我只想见王爷一面,我是夙玉啊,王爷……”
一行清泪从她并不精致的脸上滑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看着秦王她就有股想落泪的冲动,就像他是自己很亲和亲的人,或者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最亲近的人了。
“王爷,不要听她胡言乱语。”秦庚了解女人,这个女人抱着怎样的心思,想接近王爷,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秦庚盯着夙玉,冷笑道:“这两年像你这样想方设法接近王爷的女人多的去了!不过……还真没有见到一个不怕死的,敢像你这样爬进后山来,也不怕那些银狗将你给吞了!呵呵呵,你这女人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几个侍卫和饲养貔貅的大人们也很疑惑又震惊地望着这个女孩,这人也真是挺“能干”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避开他们的,进来山腰里?而且这些貔貅见到有人来了竟然不会大声嚎叫。
“王爷,这女人心怀不轨,恐对王爷不利,还望王爷将她扔到边城去,勒令永世不进蜀中。”沉默不语的的赵戊,蹙着眉,冷静地同秦王蒹葭说道。
边城,自然是远离蜀中的蛮荒之地,那里没有开发,所以需要将士守护,还需要女人劳作。而去那里的人都是犯了罪的臣子和士兵,或者是犯了过错的百姓。
想到那个地方在场的侍卫和大人们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里是怎样的艰辛,他们都早有耳闻。
秦王蒹葭盯着趴跪在地上的女孩,见她哭泣的模样竟然有一瞬的心惊,他琥珀色沉静若古潭的双目,竟然闪过一丝光芒,眼周也泛起了金银的色彩。
他突然抬手示意赵戊将那个女孩放开。
七侍卫和那些大人们都不解地望向秦王,显然不解秦王为何要放了这个女孩。
齐甲楚乙等人都深皱着眉头,秦王对待人和事都很理性公平,该责罚的人从不手软,而今天看来,秦王是对这个女人在“用私”。
他们想不出来秦王对一个女人手下留情的理由,说来那个女人无才无貌,甚至连着桑为霜半根手指头都赶不上,这样的结果对他们来说太诡异了些。
“带她来正殿。”别宫正殿没有什么殿名,所以七侍卫平时都是正殿来正殿去的称呼。齐甲对赵戊吩咐道。
赵戊闻言一把将那女人提起来,冷狠的目扫了一眼那几个看守的侍卫和饲养貔貅的大人们,后者几人无疑浑身一震。
秦庚简直就想发火大吼,秦王竟然要带一个无半点姿色的女人去正殿?除了这女人比桑为霜发育的丰满了一点还看得过去!还比桑为霜年纪小了一点……可他又是何等明眼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不是处子。
所以秦庚才更想不通,这种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的女人秦王为什么不将她送到南边的蛮荒之地去?为什么还将她领到正殿去?
“为什么?”秦庚望着燕丙。
燕丙摇头又望向韩丁,韩丁摇头望向楚乙,楚乙默不作声的望向魏己。
秦庚也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魏己最懂秦王,魏己应该会知道吧。
魏己一脸深沉的转身离开,随着赵戊的脚步下山了。
几个人不想错过了什么精彩环节,于是急忙跟着下山了。
别宫正殿里,秦王坐在水晶帘后,七侍卫只留着赵戊,秦庚,齐甲在水晶帘外,其余四人与秦王在水晶帘后。
“你曾是秦帝子婴指给秦王的宫女夙玉?”齐甲问道。
夙玉低着头,她穿一身芙蓉城别宫中太监长穿的青布衣裳,她跪在地上,瘦小的身板有些瑟瑟发抖。本该是芙蓉城六月,天气炎热,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应该是舒适的,可她犹如进入寒冬一样,冷的发抖。
她只能认真听清这几个男人的问话,然后点头。
“尔后秦帝将你赐给了姚主,而姚主将你转送到了蜀地?”齐甲又问。
虽然不全对,但也大致是对的,期间那些过程,包含太多的辛酸,她自己都不想去回忆,只想能省则省,于是点头。
“那你今日为何要溜进后山?莫非真只是想见秦王一面?”齐甲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声音冷了许多。
夙玉闻言抬起头望向问话的人,点头又摇头,她惊恐的望向水晶帘内秦王所在的方向,颤着嗓子说道:“……夙玉是想见秦王,夙玉打听到秦王最近几月在很用心的培养一批貔貅,于是拖了关系弄了一身太监的衣裳和关于饲养貔貅的书籍来,后来也大致了解了一点。才有了今天的事……”
她水灵灵的眼一直凝着水晶帘处,“夙玉只是想见秦王一面……对,大人们说的没错,夙玉想接近秦王……”
说着她的泪再也止不住滑落,或许真的要被送到南边的荒城去了吧,或许那样也好,她本来就不该出现如同神祗一般的秦王面前,她不该污了她的眼睛。可就是忍不住,每当看着他远远的从她眼前走过,她总觉得他周身散发着一股似亲人一般的味道,就像是大哥哥一般的温暖。这样的温暖,是她颠沛流离的一生里从未体会过的,让她
过的,让她想靠近,想再得到更多的温暖。
“你会照顾貔貅吗,如果会本王可以考虑让你留下。”
水晶帘后传来男子清润的嗓音,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