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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大哥会找人治好你的,一定会!”紧握住少年苍白的手,娄渊无比心痛的说道。
望着娄渊,娄蒹葭突然又好多话想问他。他想知道他万箭穿心后谷风镇怎么样了?他更想知道商引素,也就是华阳帝姬怎么样了……
他从床榻上爬起,顾不得头痛欲裂,也顾不得昏睡了整整五日,滴米未进的身体朝书案走去。
他要问他,他要搞清楚这一切!
“蒹葭,你身体还没有康复,你不能这样!”娄渊气急想阻止他,却又不敢同他动手。
谷风镇里他们兄弟相称,如今娄蒹葭已经回到长安,即将等待他的是皇子的殊荣,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不能了……
他是他曾经的兄长,他的师兄,更是他的臣子啊!
“来人,将药膳端上来。”娄渊一唤就有几个黑衣人端着药膳进来。
娄渊端着药膳朝娄蒹葭走去,“蒹葭听话,吃了东西,我将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我还有好多事情要与你商量,你是武威帝的唯一子嗣,切记,以后再也不能任性了……”
他不会忘记,娄蒹葭为了一个女人几乎毁了自己。他不会忘记谷风镇的那场大火,而他成了谷风镇里少许的几个生还者中的一个,他有好多话要问他,他如此迫切的想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年了,他寻找了他足足五年,终于,他的小蒹葭又回到了他的身旁。
——可是带着一身难以愈合的伤痕。
以往的娄蒹葭他阳光温暖,张狂自强;以往的娄蒹葭是不会有这样沉静的眼神,那是经历沧桑后沉静下来的睿智与深邃……
这夜,娄蒹葭不顾自己大病初醒的身体,与娄渊“长谈”了一夜。
*
这几日,他将自己封闭在房里,不见娄渊,更不会见娄渊特地为他请来的先皇旧部。
当娄渊和先皇旧部为他的事情担心着急的时候。
将自己封闭在昏暗房间里的蒹葭,在心痛的几乎快死去后,麻木了。
华阳死了,殉国而亡,带着狼藉于史册的声名,孤独的死了。
原来他在外漂泊了五年,却一夜之间将那五年的记忆遗忘的干干净净,或许就是在他万幸活下后,被人划破了喉咙弄哑了。
他至今仍不解脖子上的那个银铃,还有银铃下遮挡住的那条刀痕,这些都是那几年弄的?
不过,幸而他还活着,幸而他还能见到娄渊,幸而他还能亲手找那些人讨要亏欠他的一切!
他不会忘记五岁那年,母后带着他远离长安时,他是无心帝位的。
然而争与不争,果真由命不由己。
冷笑,唇角高扬,目光犀利阴鸷,他是谁,他是张狂孤傲的娄蒹葭啊。
他一整衣袍,晃荡起身,背影萧瑟。
华阳,黄泉路上,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寂寞的。
该入地狱的一个都不会少……
石言玉看到自己守着的大门突然打开,吓了一大跳。他一回头就看到一身白衣,清濯无双的主子站在门口,还递来一张纸条给他。
“娄渊。”
白纸上写着这两个大字。
石言玉立刻明白了,这主子要见娄渊。
娄渊听到石言玉说蒹葭要见他自然是高兴的,想来蒹葭是想通了。
“这些是你身上随身携带的东西,是秦老头帮你捞回来的。”娄渊将那个包袱放下,其实他马虎的瞧过了,是一个檀木盒子,至于里面装了什么他不清楚,还有就是一支檀木簪子,哪里来的他也不清楚。
只是听秦老头说蒹葭很宝贝这两个东西,装这两个东西的布袋子一直绑在怀里,若不是这样秦老头在救起蒹葭的时候也不会看到这个布袋。
布袋被搁置在圆木桌上,娄蒹葭没有去看。他拿起书案前的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丞相”。
娄渊立刻明白了,蒹葭要他安排,他要面见赫连丞相。
看来是他多虑了,他早知蒹葭是明智聪慧之人,看来无需他再开导了。
*
数日后,秦国摄政王府。
“混账!你们竟然让他活着回来了!还让他与丞相碰面了!”
檀木大桌上的瓷壶瓷杯摔了一地,殿内的数人垂首噤声,几个胆小的文臣身体可见颤抖。
这些年摄政王处心积虑也无法分化赫连丞相的权利,而赫连丞相就像是座铜墙铁壁一样,任他如何刁难也推不倒,铲不平!
摄政王明知赫连初月对先皇之死生疑,还暗中与先皇几个死忠旧部寻找那个孽种!如今竟然还真让他们给勾搭上了!
摄政王非墨深吸一口气,看来这个脓疮是要溃烂了,可如今木已成舟,他再派暗杀去结果那人的性命,已赫连狐狸的心机,如今定是派人守着那孽种!若是被那死狐狸的人抓住把柄,他这个摄政王也坐不稳了。
“王爷,如今怎么办?”惶恐不安的近侍颤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都是被你们这群不中用的东西给弄的!”
当日,赫连初月将这个消息放了出去,而且还将摄政王涉嫌软禁重华长公主的消息也放了出去。
一时长安城中得知消息的人都大大震惊,突然冒出个先皇遗孤,就是当年前皇后带出宫去的蒹葭皇子,当初说是病死了的,原来没死!而且摄政王竟然胆敢软禁长公主!
摄政王恼羞成怒,次日早朝后就将公主寝宫的侍卫全撤离了。
*
当日重华长公主禁足令一解,就摆驾去了含元殿。
早朝时竟然有多名老臣证实他们去丞相府上见到的这位蒹葭皇子,确实是先帝遗孤,因为他两眉之间的那颗朱砂痣是先帝亲手点的,而且他容貌酷似先皇后年轻的时候,此相随母,注定该是个有福之人的,可惜少年命途多舛。
既然这孽子活着回到长安,还得到了众多先皇旧部的首肯,摄政王非墨即便再愤怒又怎样,他也心知此时重华前来的用意。
含元殿中,摄政王万分不耐间,开口道:“既然已鉴定为皇兄子嗣,这个名分当然得定。”
你们不是要名分吗?哼,他便大大方方的给他。
“晋王如何?”他抬眼望向重华长公主,封那杂种为“晋王”已经是天大的颜面了,量这小蹄子也不敢有异议。
岂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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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秦王蒹葭(3更求收)()
“不,王叔,蒹葭乃先皇所出唯一皇子,一个‘晋’字连本宫都不屑!”重华眼神凌厉,语速极慢,似是在压抑心中怒火,但她隐藏在妃色衣袖里的手是颤抖的,这一点只有她自己清楚。
摄政王非墨挑眉,两道黑弧眉毛不耐的扬起,一双眸愤恨地瞪着重华,脸色有点惨白。正想厉声训斥,却又思及如今长安城中关于他不好的传言,想到赫连初月那里,他强忍下怒火。
“你待如何?”连尊称也不必了,直接摊牌问道。
重华虽长年被摄政王压着,这回儿为了这个弟弟在西秦的地位,不甘示弱地咬牙道:“秦王!”
蒹葭为武威帝、西秦高祖唯一子嗣,唯一的皇子啊!区区秦王爷也不能彰显他的尊贵,而如今也只有这个‘秦’字能让先皇旧部聊表宽慰。摄政王若不肯给这个位置,她便带着父皇生前的旧部含元殿血谏!看到时候他这摄政王当如何?
她就要看看,子婴帝的皇位还能坐多久?摄政王还能把持朝政多久!
当年,他们欠着她的,她都要一一讨回来。
摄政王他软禁了她两年,整整两年啊!
如今她不但要借着蒹葭回来脱离他的掌控,还要做好全力准备反击!只要父皇的部将还保留着对父皇的忠臣,只要蒹葭还活着,这一切都会有转机!
“秦王?!”摄政王非墨“嘭”的一声将瓷杯重放在檀木桌上,茶水漾出来,从檀木桌上滴落下来。
“对,秦王。”重华不甘示弱,抬起微颤的头颅望向摄政王,沉声说道。
他若不给,她便再下一剂猛药,高傲的仰头:“本宫想先皇的旧部,也……”
“够了!”娄非墨厉声打断了她。
重华冷笑,娄非墨你想想子婴帝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吧!想到这里你就会夜不安寝,想到这里你就会每日每夜的不安着,先皇的旧部你真的不怕吗?!
哼!如今只是一个秦王的位置就让你受不了了,以后,路还长着呢……
“这么说王叔是同意了?”她扬唇笑,笑得花枝招展,嫣然无比。
“你给本王滚出去!三日后本王就封他这个秦王!”
非墨大吼道,全然没有在乎她帝姬的身份。
重华惨白着脸,被摄政王像条狗一样的赶出来,殿外的宫人同情又轻蔑的笑着。
一直到走回自己的寝宫,她的脸都白如纸张一般。
她忍下了,忍下这口恶气,总有一天她也会这么对待他,总有一天他会比今天的她更惨!
“公主,您,您怎么了?”
在宫门外等候她的贴身女官扶住摇摇欲坠的重华帝姬,她心疼公主的苍白脸色,心疼公主的孤军奋战。如今终于找到了先皇的唯一子嗣,如今上天终于给了公主一线生机!
在被女官扶住的那刻,重华终于撑不住瘫倒在女官怀中大哭起来。
其实她并不勇敢,她害怕死亡,她苟延残喘的活着,她没有前禹华阳帝姬坦然面对死亡以身殉国的勇气,所以她在宫闱里低声下气的撑到了现在。
这一次和摄政王摊牌,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到底是怕的……
“凌薇,我好怕的……”
在昏暗,没有一丝人气的宫闾之中苟延残喘了两年,她如何不害怕?
“不,公主,不要害怕,再也不会有可怕的事了,咱们的殿下不是回来了吗?”凌薇紧紧地搂住重华。
*
暮春时节,秦王蒹葭长安太极殿受封,赐秦王玺,五岁的子婴帝亲授冠冕。
面对这个年长他十五岁的堂兄,年幼的子婴帝眼里满是好奇,他伸出手去抓秦王蒹葭的衣袖,却被身后的摄政王凌厉的眼神制止,然而细心的史官却偷偷记录了这细微的一幕。
子婴帝无可奈何撇了撇嘴,他其实想问大哥哥会不会骑马,或者会不会射箭,会不会马球之类?这样他以后就可以缠着他玩耍了。
封王当日,秦王蒹葭借丞相赫连初月之手,为其生母,正是武威帝元皇后,恭慧孝仁皇后父族端木氏一族翻案,更将当年凶手也就是西秦世家易氏一族绳之以法。
当年迫使武威帝废除母后,带着年幼的他远走谷风镇的始作俑者,当年迫害外祖父的刽子手,秦王蒹葭将他们头一个揪出来。
秦王玺印一盖,一句为母族平冤,竟将易氏一族灭了满门!
朝中,丞相赫连初月一党更是心知肚明,五年来,丞相一心想对易氏一族动手,如今得偿所愿,丞相一党更不会进言。
至于此事,摄政王非墨虽没有插手,但非墨睚眦必报之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昔日赫连初月如何对他,他也施诸于秦王蒹葭,派人四处传播秦王残暴之声名。
此事一出,众人只叹:武帝遗孤,如此胆魄,如此手段,即便是曾以铁血著称的西秦,也让人闻风丧胆!故秦王蒹葭之名,一夜响彻长安城。
之后的秦王虽然不会出现在长安城中那些达官贵人眼前,但是他的诡异的行踪还有雷厉风行的手段一直为那些大人们置喙。
只要秦王府一有风吹草动,那些大臣们都会翘首观望,生怕火会烧到自己家里来。
而这秦王却从不出现在早朝上,即便他已回长安数月,仍有很多朝廷大官没有见过他的容颜。
于是秦王之容貌也被人传颂至今,听说他倾世绝代,美貌不可方物;听说他白衣清濯,不沾染一丝尘埃;听说他独爱白荷,沉默寡言;还听说有宫人见他独坐清水池塘前,竟有本高飞的白鹤从天上坠落至他身旁,沉迷于他的美貌,而留恋忘返……
种种传言,将这个行踪诡秘又处事狠绝的王爷传得神乎其神……
若真如传言所说,他岂不是神祗与修罗的双生体?
于是长安城的百姓一面对这个王爷心生恐惧,一面又隐含着好奇的心思……
晃眼间,时至仲夏,燥热的长安城里,他就像是一个新生的传奇,在一夜之间令长安无数人遐想却不敢多言只言片语。
武威帝唯一子嗣的身份一亮出,无数曾经和武威帝出生入死的“兄弟”毫无征兆的导向他那方。
摄政王娄非墨虽为之大怒,可非墨深知,西秦皇权这座空壳,即便他“挟天子令诸侯”而手中实权并无多大。手下人士办事不利,没有除去“孽根”。如今大错已酿成,只愿此“孽根”不会成为“顽疾”,只要子婴帝之帝位还在,只要他手下的人还有对荣华富贵的渴望,他便是耗上一生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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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请命出使东姚()
摄政王娄非墨在私下里是越想越不能平复。两千“浮屠塔”连一个弱冠不满的少年郎都杀不死,一群废物!
如今那少年他再想除去?呵,他只能认命自叹一句“大势已去”,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将那“孽根”收为己用!
希望他在外多年,难除“山野秉性”,这样他多的是方法“废”了他!最好那“孽根”再“嚣张”一点,在朝中多得罪几个大臣!
摄政王一党大多都这么认为,从长公主用尽诡计让那“孽根”成为“秦王”的时候,摄政王一党与秦王一党的争执就已正式揭开帷幕。他们心知肚明,若想子婴帝这个小娃娃能长久坐在帝位上,秦王若不能当即除了,便只能先表面笼络着。
*
满月窗外,夏日清凉的雨滴落在池塘里的白荷上,一串鲤鱼在池塘里游戏着,有三两撑着伞的宫婢陆续从池塘旁走过,她们将头压低,在这座静谧的府邸里她们不敢出半点错,因为她们何其不幸被分到秦王殿下的府邸伺候。
暗中有传言,半个月前他屠戮了西秦大家氏族易氏满门……而今的长安城谁人不对这个凭空冒出的王爷闻风丧胆?
前院库房里堆积着无数大人送来的礼品,那些人多半是在为自己的项上人头做打算,毕竟不知他底细,只能先讨好再说……
宫婢们脚步越走越快,心里忐忑不安,都暗自抱怨今日怎么轮到她们给那“煞王爷”送饭?
满月窗内,青竹居中,没有檀木或沉香木所制的桌椅,没有紫金的床榻,只有一张简陋的凉席。
那个弱冠将至的少年坐在竹制书案前,神情清冷如月华幽光,他如此倾世绝美,如此淡然如烟,就同从九重天误落凡尘的神祗,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修长的手握着白玉毛笔的样子如此耐看、如此惑人……
他不爱奢华,惯常沉默,让人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却又不自觉的为他心惊……
为首的宫女收了纸伞,水顺着伞架滴落在她的绣鞋上,她突然心生不忍,不想开口打断这个王爷,也突然觉得那些关于他的骇人听闻,都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一戳就能破,让人不敢相信……
这么清冷的人,这么纤尘不染的洁白双手,怎么可能是灭人满门的刽子手?
不……
身后一双手无声的推了夙玉一下,她猛地反应过来,踏着细碎的小步子朝青竹居正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