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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许二人互相看看，笑纳进了口袋里，现在的知识分子出门，不穿内裤的有，不带钢笔的才稀罕呢。
正因为如此，钢笔的消耗也是蔚为可观，凡是坐办公室的，每年要是不收两只钢笔的话，得自己花钱买了。
当然，实际只有小年轻才买钢笔，年纪大一点的干部，总有点门路。
李强和许正平揣着钢笔，心情大好的进了门。
差不多时间，也有一老一少并排行走，只听年少的低声问：“老师，她说签字环节用这支笔，签字完了，是不是要还回去？”
李强险些笑出来。
旁边明显是大学老师的这位，也是颇为无奈，偏偏周围人来人往，并不好解释，唯有含糊的道：“等签完字知道了。”
“哦。签字的时候再给墨水吗？签一下字，用新钢笔是不是太浪费了。”
“怕浪费用你自己的钢笔。”
“那他们不知道我带钢笔了？”
许正平听到此处，不由失笑，小声对李强道：“不怕丢人，我以前也年轻过。”
“您是说傻过吧。”李强在实验室里工作了大半年，与许正平亦是熟的不行了，调侃起来一点磕绊都没有。
许正平翻翻眼皮，道：“我看你现在挺傻的，有你这么和副主任说话的吗？”
“得，副主任，我错了。”李强拜首。
“还叫副主任？你是傻透了吧。”许正平随口把李强调戏的********。
李强再拜首：“许主任，我服了。”
许正平手背在后面，一副领导的派头。
李强很配合的在旁伺候着，像是秘似的。
可惜周围人太多，许正平没好意思装太久，有些遗憾的放下了手。虽然是开玩笑，但做领导的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正前方，蒋同化一直在盯着看，瞅到了李许二人，立即挪移了过来。
随着他行动的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学究，后者率先向许正平打了个招呼，站在那里，聊骚起来。
李强觉得无聊，继续向前走，一边找自己的位置，一边从会议室一侧的桌子，取用些酸奶饼干之类的东西。
国医外贸是主营对外贸易的医疗公司，自然是见识过老外的冷餐会的。事实，北京城的部委，土鳖的没几个，早些年，即使与西方的关系恶劣，起码也有苏联老大哥的伏特加和鱼子酱，苏联大使馆进不去的，老莫总是随便走的。
不过，真的要学西方或者苏联生活方式，还是得要国医外贸这样的豪级单位，才能做得到。
李强浅尝辄止，吃了些夹着奶油的饼干，又喝了一杯饮料，等他拿到酸奶想回头再拿一份饼干的时候，后者已经被汹涌的人流给扫空了。
李强有些遗憾的耸耸肩，此准备离开，不过，大多数人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们逗留在有奶油饼干和火腿肠的盘子前面，并用手小心的护着口袋，期望着能多装一些。
李强甚至能够看到他们饥饿的眼神。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没有进入离子通道实验室以前，李强最深刻的记忆，不是实验成功的喜悦，而是女儿第一次吃到大鸡腿时的快乐。
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都是极难得的快乐。研究所购买的实验动物越来越少，能够分给大家的更少，为了结婚，李强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其数额是李强省下自己的口粮，也无法在短期内还清的。
那个时候，李强像是面前的这些研究员一样，想尽办法的在外面多吃一点，好回家少吃一点。
可惜，研究员实在是太少这样的机会了。
李强攥着酸奶的玻璃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如果不是这些记忆是如此深刻，李强也不会被杨锐最终用钱砸晕，以至于放弃了编制，做了一名尚未毕业的大学生的下属，还是一名临时工。
“李研究员想事呢。”蒋同化早过来了，观察了一会，才到了李强面前。
李强堆起笑容，转身过来，看到是蒋同化，不由的收起笑容。
“看来李研究员认识我。”蒋同化呵呵的一笑，道：“这样也好，免得咱们要介绍试探的。”
“不算认识，不过，知道咱们没什么话聊够是了。”李强的态度再冷淡不过。
“不会，怎么会没话可聊，您写的那本，我看过三遍，不说倒背如流吧，起码是记忆深刻。”蒋同化说着背诵道：“膜蛋白和分泌蛋白大多是含有二硫键或糖基化位点的蛋白质，具有多个结构域，新生肽链转位至内质后信号肽被切除……”
蒋同化背的抑扬顿挫，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背情诗呢。
李强有些尴尬，但表情还是松动了许多。
蒋同化露出微笑，道：“李研究员，你留在离子通道实验室，屈才了。”
李强撇撇嘴。
“我听说，您还没从北大拿到编制？”蒋同化像是说秘密似的，靠近了李强。
李强沉默不语。对于80年代人来说，编制问题的确是个严重的问题，干部编制，事业编制和工人编制，是三个等级，落在人们头。
在后世，各种编制问题都已经淡化了，可还是有无数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面冲。
在80年代，问题更敏感了，编制不止是身份问题，还代表着待遇和发展问题。简而言之，干部事业和工人三种编制，在同一个单位里，是绝对同工不同酬的，不仅不同酬，升迁和奖励的时候，亦是截然不同。是得病了，干部事业和工人的报销都不一样，退休更不用说了，哪怕是三十年后，干部的退休工资也有同级工人的好几倍。
而在工人以外，其实还有一种不存在的编制，既是所谓的临时工。临时工等同于民工农民工或者一切没有丝毫保障的打工人群。
从理论来说，李强属于临时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北大的编制有限，能给离子通道实验室的更有限。
李强的学历普通，履历普通，如果不是杨锐“慧眼识珠”的话，他是进不了离子通道实验室的。
然而，算是他能进离子通道实验室，可北大的编制办，却是不会给李强开后门的。
也是因为这样，杨锐才给李强开出了两万元的安家费，并且给他配了一辆价值五六十万元的公爵王。
某种意义来说，后者代表的是李强的待遇。
李强这位未来的三国院士，最终会选择到离子通道实验室来，也是杨锐的投入实在令人头晕。
但是，编制始终是横在李强心里的一根刺。
即使是蒋同化提出来的，李强亦是无力反驳。
蒋同化注意着李强的神色，语气低沉的道：“别的不说，凭您写的这本，难道还不值一个编制？”
李强嘴角抽抽一下，道：“是杨锐帮我出的。”
“是您写的，又不是杨锐写的。要说这个，您帮杨锐写的章可是不少啊，我看到的都有三四篇了。还都是杨锐第一作者的，他这么搞，实验室里还不天怒人怨。”蒋同化啧啧有声，道：“我是压学生，都不会压这么狠，章让人家写，自己留个通讯作者不够了，起码分一个并列第一作者出来吧，我可是看您都有好几次第二作者了。”
李强第一作者的论其实也不少，不过，无论杨锐是否参与了意见，杨锐做第二作者的时候是很少，他如果参与的较深入了，那起码是要有第一作者的，如果参与的较浅，杨锐多数是会放弃署名的，这也是实验室老板最常采用的方式。毕竟，对他们来说，第二作者的头衔价值有限，反而因为介入的程度不够深，容易出现纰漏，不如不去署名。
但这种实验室内部的分配模式，解释起来是很费工夫的，李强不想对蒋同化说，于是还是以沉默对待。
蒋同化像是受到了鼓励似的，脑袋昂了起来，道：“如果我是你，我受不了这个。反正都是没编制，干嘛要抱着离子通道实验室这么一颗歪脖子，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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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2章 条件优厚（）
蒋同化觉得自己说动了李强，信心起来了，说辞也越发流畅了：“杨锐的离子通道实验室的条件的确是挺好的，但咱们私下里说，这实验室的条件越好，没编制的人越吃亏。 w w wnbsp；。 。 c o m你看，现在你是给杨锐写章，等他的实验室规模起来了，他要是把你一脚蹬开了，你怎么办？还不是要到其他的实验室里，重头来过？”
李强道：“我们实验室里，不看编制。”
“这个我信。”蒋同化翘起大拇指道：“你们总共不到十个人的规模，坐满了是一间办公室，谁本事大，谁是混的，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的，平时也没法看编制。不过呀，工作是部分彼此的，好处呢？”
话说到这里，李强已经摸清了蒋同化的套路，不想再谈下去了，遂道：“蒋所长，交浅言深了。”
“我是为你不甘心。”蒋同化不在乎李强的拒绝，又道：“以你的本事，李研究员，我也算是做老了研究的人了，我眼光说，以你的本事，你是自己主持一个实验室，都够格了，何必给杨锐干活？别的不说，凭什么苏先凯有编制，你没有编制？”
李强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自己在编制和高额的安家费之间，选择了安家费。
85年的数万元安家费，近千元的工资奖金，还有一辆汽车的使用权，后世的几百万都有用，那些放弃了公职下海的人，又有几个人能赚到这么多钱？
苏先凯是坚持要拿编制的人，所以杨锐给他弄到了编制。
不过，离子通道实验室和国内其他单位不一样，简单的说，是没编制的人的薪水有编制的人多。
这一点来看，离子通道实验室还是有很多外企风的。
对此，苏先凯等人也没有意见，或者说，有意见也只能藏在心里。
因为有编制的人的薪水是北大给发的，根据每个人的工龄学历和级别的不同，薪水略有不同，但总体来说，都在一百多元浮动，这还是去年末才涨来的工资。
同在实验室的奖金虽然有，但北大对奖金的发放也是有规定的，像是李强等人动辄拿走几百千元的模式，北大根本是不允许的，否则，你把实验室里的经费都当奖金发了，岂不是经费自带洗钱属性了。
基础薪水和奖金都受到限制，使得苏先凯等人还拿不到李强一半多的薪水，因为这个原因，私下里甚至有人考虑过辞职的。
所以，李强本身还是满足的。虽然有编制更好，但李强并不是特别在乎编制了。
起编制，还是薪水最实在。
但蒋同化觉得李强心里一定是遗憾的。
蒋同化自觉个人洞察力骤升到了max，说服力也max了，按照之前想好的策略，道：“李研究员，我说话直，您别生气，我是真的看不惯杨锐这种人。压榨别人写章，自己发表赚名声，这是人做的事吗？要是在我的实验室里，您的水平，起码是一名正研究员。”
李强有些好笑：“正研究员不是要国家评？”
“您以前是副研究员吧，不是也没关系，在我们所，评个副研究员，是我一句话的事。正研究员的要求相对多一点，你硬条件够，干个两年能评了。”蒋同化大包大揽的同时，将自己招揽的意思藏在了里面。
研究所里的副研究员职称相当于副教授，正研究员的职称相当于正教授，都是较难以按资排辈升迁的位置了。
为了评职称，许多讲师或者副教授，都要请客吃饭，托不少关系。
不过，到了蒋同化的地位，他已经是别人眼里的关系。
诸如职称评定委员会这样的组织，蒋同化都是有资格进入的，不用李强落在自己手里，他找个熟人能将评定通过了。当然，硬条件是要够的，但这通常都不是问题。
李强确定了蒋同化的招揽意图，忍不住露笑。
战不过杨锐跑过来挖墙角，李强暗自摇头。
他早猜到了蒋同化的目的。不过，明确的拒绝还是要给的。蒋同化说的有一点是很对的，李强在离子通道实验室是没有工作保障的，杨锐想开他能开了他，普通的事情自然不会引起这种结果，但与蒋同化勾勾搭搭的，绝对是要触及危险线的。
蒋同化的目的或许是这样，李强心想，真是个简单的离间计啊。
正这么想着，许正平却是说完了话，回转了过来。
“呦，蒋所长，过来了。”许正平家常式的打了个招呼，目光看向李强。
李强有点尴尬了。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离间计，竟然真的匡住自己了。
许正平是离子通道实验室的大管家，深得杨锐的信任，如果让他以为李强在和蒋同化暗通款曲，消息一定会传到杨锐耳去的。
李强不自然的向右边看一眼，先前拦住许正平聊天的老学究一闪而走，现在想来，恐怕是蒋同化安排的人。
虽然不知道蒋同化给他做了什么暗号，但用下巴想也猜得到，蒋同化如果有把握能说服他，大概会让那人继续缠着许正平，如果没把握说服，那用来恶心恶心杨锐。
有没有恶心到杨锐，李强不知道，但他是被恶心到了。
“蒋所长在关心我们实验室的建设呢。”李强撇撇嘴。
“蒋所长在实验室建设方面还是很权威的，听说去年在国外发表了十几篇论？”许正平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但不妨碍他刺蒋同化一下。
蒋同化皮糙肉厚，一点感觉都没有的道：“我们所最近几年的发展的确很不错。其实，在国外发表论也不难，关键是英要过关。我专门向级申请，进了两个英好的大学生，这不是，一方面帮大家学习英，另一方面，还可以帮所里年纪较大的同志翻译献，翻译论，成绩立即好起来了。”
看看李强，蒋同化又道：“通过这件事，也让我发现了人才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要将人才放在他应该在的地方。如这些英好的大学生，如果不是我要过来，要派到工厂里去了。工厂要那么好英语的学生做什么？翻译机器的铭牌吗？”
“工厂也有翻译资料的需求嘛。”
“他们要翻译资料可以找我们研究所呀，这才是新时代的共生关系。否则，他们自己建一个研究所算了。”
“蒋所长有怨气。”
“我是觉得不公平。现在人都说，造导弹的不如走卖茶叶蛋的，咱们做生物学的，现在也有这样的现象，一名钻研饲育学的学者，拿的工资不说谁多，但是只有养殖户的几十分之一，这种脑体倒挂的问题，也太严重了。”
许正平语气淡淡的，道：“蒋所长有解决方案？”
“全国性的系统性的，没有。但在我们所，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我今年年初决定了，以后，我们所的奖金，必须工资多，做不到，我到外面拉私活，也给大家把钱补。”
他说话一直看着李强，紧接着又道：“我们所是卫生部直属的部级重点实验室，不管是编制还是经费，一直以来都是有保障的，这也是我做事的底气。我个人觉得，要是没有这种底气，光是做实验做实验做实验的，实验室迟早要被搞垮。”
这句话说的相当清楚了，许正平不由看向李强。
李强实在是无奈，摇摇头，道：“我已经说了，我无所谓编制不编制的。”
“有编制总没编制好吧。”蒋同化笑笑。
这个话在此时的环境下不好回答。
许正平拉了准备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