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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管家刘三。
刘三是龙云雁最忠实的一条狗,肚子里一窝坏水,没少给龙云雁出谋划策,后来虽被沈千寻割掉了一只耳朵,却还是忠心不改,此番黑虎山暗杀之事,就是他亲自上山与胖鱼头接洽。
沈千寻嫌恶的看着那一堆烂肉,嘲讽道:“这人长得可是与我一点也不像,父亲怎么就把他错看成我了呢?父亲是诚心要我死吧?”
“这个……中间定然有什么误会”沈庆汗湿的手紧紧抓住沈千寻的衣角不肯放手,目光闪烁,嘴里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寻儿,寻儿,你没死,这真是太好了你放心,这事父亲一定会彻查一定要查出那幕后策划之人,他这是存心要让我们父女反目啊啊,你的胳膊受伤了,腿也伤了,来人,快来人,把寻儿带下去治伤”
他一迭声的说着,这会儿又扯着嗓子吆喝起来,侍卫们听话的要将沈千寻“请”下去,沈千寻冷笑,身后,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起来:“许久不见,沈相越发会办事了”
沈庆遁声望去,一眼看到白发苍苍的太后,两膝一软,哆哆嗦嗦跪倒:“臣参……见太后”
太后轻哼一声,冷声问:“说吧,今儿个这算怎么一回事啊?那撞棺而死的女人呢?怎么莫名其妙的又变成了这个死胖子?”
沈庆大脑转得飞快,到底是根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油条,面对太后的咄咄双目,他仍有本事将那戏码继续往下演。
“回太后,臣……亦不知这中间有什么古怪”他又开始抹眼泪,“臣自宛氏离世,三魂便去了六魄,一直晕晕沉沉,都快忘了自个是谁,一应事宜,全是得力的手下人帮忙置办,实在不知竟会出现这等乌龙事件,更不知臣的寻儿,竟然被人追杀,那……那刚刚在臣面前痛哭触棺的女子,到底是何人哪?”
他环视四周,一脸的无辜加无助,那样逼真的无可挑剔的挑演,成功的迷惑了一部份观众,龙云雁也从最初的惊惶中迅速反应过来,她跪在太后跟前,悲楚道:“太后恕罪莫说我家相爷,便是奴婢也不曾发现那女人是假,那孝服捂得严严实实的,哪里认得出啊”
“认不出?”太后哑然失笑,“你们两位的眼神,倒比我这个老婆子还差呢好嘛,就算你们认不清,那这死人是从哪儿来的?刚刚撞死的那个女人又是谁?这个,你总查得清吧?”
“这个……臣……”沈庆嗫嚅着,试图找出合适的理由搪塞,太后冷哼一声:“怎么?连这也查不出来?那孤倒真是怀疑,你这个相爷,素日里是怎么处理政务的”
“查得出来当然查得出来”龙云雁讪笑道:“太后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嗯,这才像话素闻沈相做事雷厉风行,那么,这就查吧,孤坐这儿等着”
沈庆咽了口唾液,低低应:“是”
他爬起来,转身回到送葬的队伍之中,龙云雁紧跟其后,气急败坏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丫头非但没死,还又拉来一个靠山?太后一向寡淡无情,又怎么会为她出头?”
“我怎么知道?”沈庆手足乱颤,“现下哪里还管得了去查根问底,先拉个人垫背再说吧”
他的目光在刚才抬尸体来的那几人身上来回巡视,那几人面色齐唰唰的变白了,一个劲的往后缩。' 超多好看小说'
但是,缩有什么用?他们本就是沈庆养的狗,点到谁头上,谁就得受着
沈庆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最终作出了选择。
他选了一个最好拿捏的倒霉蛋。
一番装模作样的审讯过后,那人便哆哆嗦嗦的认罪伏法,把所有的错处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不敢不揽,因为从他们跟沈庆的那一天起,便也将身家性命交在了他的手心里,一人死保全家,或者,全家一起死,只要稍微长点脑子的,自会作出明智的选择。
于是,相府佛堂那一幕再度上演,绝望的顶包者,离奇的理由,那个触棺而死的冒牌货也被挖了出来,看到那张脸,沈千寻冷冷的弯了弯唇角。
她是沈千碧身边的心腹一号春伶。
春梅与秋菊,曾是沈千碧身边最忠实也最恶毒的两条狗,平日里最会仗势欺人,怕是连她们自己也没想到,再多的忠诚,也换不来他们主子的真心,该灭口的时候,从来都是毫不留情。
沈庆痛心疾首的剁了那人的脑袋,一腔污血喷射而出,溅在其余几名狗腿的脸上,那种诡异的温度让他们的心底一阵阵发凉。
太后理理衣裳站起来,说:“好了,这事儿算是了了,你们该办丧事办丧事吧,千寻这丫头,孤瞧着不错,你们好生养着,别怠慢了”
沈庆龙云雁如逢大赦,叩头如捣蒜:“臣谨遵圣命”
“小果儿,我们回了”太后伸出手,林果儿含笑搀扶住她,沈千寻低低道:“多谢太后太后慢走”
太后拧头看她,混浊的双眸幽暗悲伤,似有说不清的情绪在她眼底流淌,沈千寻与她对视,黑眸之中一片沉寂苍凉。
太后轻叹一声,低低道:“前路漫漫,你好自为之吧”
沈千寻垂下眼敛:“臣女受教”
太后缓步向前,步履平稳,不急不躁,虽然已近风烛残年,此时亦是素旧布衫,却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雍容reads;。
沈千寻盯着她的背影,看得出了神。
这位龙熙国的太后,昔年也曾是名门候府里的嫡长女,只可惜她与其母皆生得容颜粗鄙,不得其父待见,日子过得甚是艰难,后其父扶姨娘上位,其母病死,她便彻底陷入无人问津的悲惨境地,与沈千寻的境遇,实在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得不说,龙天若这一招用得很讨巧,用太后的隐痛为自己脱困,他对人心的把握,十分到位。
眼望着太后的背影远去,沈千寻收回视线,夺过家丁手里的铁锹,一言不发的往宛真的坟坑里填土,沈庆对龙云雁使了个眼色,龙云雁登时会意,伸手招呼:“大家一起来,寻儿身上还带着伤呢千万不能让她累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一句寻儿叫得太过亲热,让相府里的人都有点懵,沈千寻却压根不将龙云雁的示好放在眼中,她只知道,经此一役,她之后的路,越发艰险难走
雪翠山,龙天若半躺在一块巨石之上喝着小酒,春风拂面,温暖馨香,他惬意的眯起了眼睛,他躺在那里睡了好一阵,听到耳边有脚步声轻悄而来,这才懒懒的睁开了眼睛,轻笑道:“小僵尸,今儿的戏演得不错”
沈千寻淡淡的瞥他一眼,问:“林果儿是你的人?”
“怎么了?”龙天若反问。
“没什么。”沈千寻平淡道:“她人不错,就是性子有点急,我怕太后平静下来会瞧出破绽,你想个法子替她遮掩一下。”
“考虑得挺周到啊”龙天若面露赞赏,“果然是可塑之材”
“我本来就是材,无须你塑”沈千寻冷冰冰的回,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阵,突然道:“你为什么要穿云王殿下的衣裳?”
“不穿他的衣裳,怎么让他替我背黑锅啊?”龙天若笑得狡诈,“这些日子,爷老是为你出头露面的,万一被人揪住爷的小尾巴怎么办?”
“可是,他是你亲弟弟啊”沈千寻为之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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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人如茶,泡花茶()
“那又如何?”龙天若蛮不在乎的说:“他闲得要死,花十年的时间去培育一盆烂花儿,偶尔帮爷背下黑锅又怎么了?”
“可你知道的,他有痼疾在身,万一沈庆对他下手怎么办?他可不像你,养了那么多条狗”沈千寻愤愤不平。
“哟,这就心疼上了?”龙天若一脸的油滑,“你要真心疼我那四弟啊,就乖乖的听爷的话,爷跟你保证,只要你听爷的话,他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沈千寻哭笑不得:“不是吧?你拿你自家兄弟的安危来要挟我?你脑子没坏吧?”
“爷的脑子一向比你灵光”龙天若笑嘻嘻的凑到她眼底,“你瞧,你比爷更在意爷的四弟啊,有他在那儿,爷再也不怕你反水喽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沈庆和龙云雁突然变得那么乖吗?”
沈千寻“嘁”了一声:“你刚在山上不看得清楚明白吗?”
“看到的东西,永远只是肤浅的表面。”龙天若一幅诲人不倦的模样,“这俩老货只所以态度大变,不仅仅是因为太后,还因为,我给他们造就的假象。”
“什么假象?”沈千寻不解。
“你和云王殿下私交甚笃的假像”龙天若一脸狡狯,“他们以为,你的幕后操纵者是云王,云王可是一条大鱼哦,而你,就是钓他的那只最最鲜美的饵料,在鱼没有上钩之前,你这个饵料会非常安全当然了,你也是我钓那俩老货的诱饵,嗯,你的作用相当大,所以,千万要多加保重哦”
沈千寻被他这番论调说得目瞪口呆。
天哪,这人脑壳构造到底是什么样的啊?怎么想问题会有那么多弯弯绕?她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找把斧头把他的脑壳劈开,看是不是比普通人多生了几根筋脉和血管
面对这样一朵奇葩,她很怕自己会突然脑溢血猝死,额头的青筋又骤跳起来,她拿手轻拍,转身离开,打道回府。( )
万没想到,这一路,竟引来异样目光无数。
京都的百姓们似乎已倾巢而出,全挤在她回相府的必经之路-龙安大街上,那么多人,整齐的排在街道两旁,眼神热切又好奇,这让沈千寻很诡异的觉得,他们是在夹道欢迎,庆贺她凯旋而归。
她不知道,这样的待遇,沈庆在不久前也“享受”过。
只是,沈庆的待遇用遭遇来形容更恰当一些,百姓们对他不光投以审视的目光,还投了不少烂菜叶子臭鸡蛋和谩骂。
沈庆躲在轿子里没敢冒头,他虽是一国之相,权势薰天,身边高手如云,可是,法不责众,他总不能把这些说话的民众全都拉来剁了,想杀个鸡来儆猴吧,偏那鸡飞得超快,一看就是受人唆使专程来让他难堪的。
但沈千寻不同,她的待遇规格相当高,刚一走进龙安大街,身边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人潮中,有人狂呼沈大仙,有人高叫沈青天,气氛之热烈,民众之热情,堪比粉丝见明星。
沈千寻愕然。
但她天性冷清,短暂的愕然过后,是再平静不过的淡然,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脊背挺直,目似秋水,面如寒霜,冷艳逼人。
街边茶馆内,一个衣着华丽面容阴柔的男子正倚窗而立,手里端着一杯清茶,闲闲的看着这一幕。
茶香袅袅,他细细的呷了一口,稀疏的眉毛微挑,评道:“清冽,沉幽,苦似人生,淡若清风,好茶”
他对面的蓝袍男子哑然失笑:“你是在茶,还是在人?”
“人如茶,茶如人,一样的妙不可言”阴柔男摇头晃脑。
“那么,你想泡这片花茶?”蓝袍男忍俊不禁。
“不,我想研究”阴柔男嘴角浮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朵不起眼的小花,突然间大放华彩,还有,我更想知道,这茶是不是已经被人泡过了”
蓝袍男耸肩,不自觉又往窗下看了看,适逢沈千寻正从窗边经过,他忍不住低叹一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被你拿来作研究实验,真是暴殓天物啊”
沈千寻恍然未觉的往前走。
好不容易冲破狂热的人潮,她略松了口气,跃下马背,刚要推门,门却豁然大开,数十个婢女家丁齐齐的迎了出来。
“恭迎大小姐回府”
八妹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
“姐姐真是好福气,贵妃出巡也不过如此吧?”她对着沈千寻挤眉弄眼。
“那你就跟着我享福吧”沈千寻耸耸肩,径直向那破小院而去,刚绕过小花园,便见阮氏和颜悦色的站在了她面前。
“寻儿,”她叫得慈祥温婉,“今儿的事,祖母都听说了,听得我那叫一个揪心,真是不失去不知道珍惜,现下看到你鲜亮亮的活在人世,祖母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这一身血,确实够鲜亮”沈千寻的牙又开始痒,人要脸,树要皮,这些人,莫非全是非人类?
“哎呀,这伤的可真不轻”阮氏作悲戚状,“幸好祖母知你受伤,提前让大夫备下了伤药,哦,鲜花浴也让婢子们备下了……”
“多谢祖母关心”沈千寻实在不想与这老虔婆再说下去,抬步要走,阮氏却伸手拦住了她。
“你还要去那破院啊?”阮氏扯住她的手,亲亲热热道:“那里哪还能住人?祖母已命人把这院子里最好的烟云阁收拾出来了,那可是新修的宅子,住起来又漂亮又舒适,各种家具摆设也都崭新的,又特地挑了几个伶俐的丫头给你用,祖母这就带你过去”
她主动在前面带路,沈千寻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阮氏没有说错,这烟云阁确实是相府里最好的一住院子,装修得富丽堂皇,原本是沈庆为龙云雁三十二岁生辰所置,此时却大方的让出来给她住,也不知是什么用意。
但她既然让出来,沈千寻也就大模大样的住进去,只是,丫环家丁什么的,她可不想照单全收,袖子一甩,她吩咐八妹:“我这儿不要那么多人服侍,你让他们从哪来的,回哪儿去”
八妹撸袖子撵人,阮氏在一旁叫:“寻儿,你是嫡长女啊,怎么能只有一个人伺候?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我们相府不好交待啊”
“你们以前怎么交待,以后就还怎么交待好了”沈千寻实在瞧够了这老虔婆的嘴脸,偏她是长辈,打不得骂不得,她双手捂头作晕厥状:“祖母,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可好?”
阮氏只得带着一众奴仆悻悻而去。
沈千寻在她的新居里溜达了一会儿,闻闻这里,嗅嗅那里,八妹在一旁眨巴眼:“姐,你怕她们在家具摆设里搞鬼?”
沈千寻摇头:“不,这只是我的一种习惯”
作为一个特种兵,身处陌生的地方,就如一只临敌的刺猬,会不自觉的将身上所有的刺都竖起来,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为自己规避风险。
她将屋子里的摆设用具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向浴桶里掠了一眼。
浴涌里浮着一层玫瑰花瓣,清香扑鼻,与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混在一处,令人骨酥神迷,无比放松,只想躺下了好好的睡上一觉。
沈千寻拧拧眉毛,舀了些洗澡水,将香炉里的薰香熄灭。
“你怀疑这烟雾有毒?”八妹眨巴着大眼。
“不是怀疑,是一定。”沈千寻吸着鼻子,若有所思的说:“我已经闻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味道嗯,是了,这浴桶里的水,也有些不寻常。”
八妹愕然:“这洗澡水有问题?这也太夸张了吧?那我们以后不是得处处小心,时时提防?”
“是啊”沈千寻看着她,“你若后悔,现在走还来得及”
“后悔?”八妹咧嘴笑起来,“我能说,我突然觉得好兴奋吗?沈姐姐,我真的好久没有体验过这么刺激的感觉了你放心,从今儿起,我一定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像江湖女侠一样,时时刻刻的保护着你”
沈千寻哑然失笑:“好吧,女侠,现在,先去帮我烧洗澡水可好?”
“遵命”八妹屁颠颠的去了,不多时便重给她准备了一桶洗澡水,沈千寻这才放心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