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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初琴只是扫了一眼,既不过问也不好奇。
用过饭,兰儿提着食盒走了,沫宛靠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捧着一杯热茶不愿意动。慕初琴嘴角含笑,看着像没有骨头一般摊在椅子上的沫宛,提议道,“休息一下。要不要出去走走?”
沫宛抬眼看了看她,在看看光可鉴人的桌面,低头看手里飘着桂花香的茶,沉吟了一下,才慢吞吞的站起来,“去。”
“糖葫芦咯,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两个铜板一串儿咯……”
“包子,香喷喷热腾腾的包子,皮薄馅儿多!”
“哟,两位客官里边请,楼上有雅座。”
“上好的胭脂水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炎夏城依旧一派热火朝天。逛了一圈,沫宛吃了一串糖葫芦,两个鲜嫩多汁的肉包子,一碗绿豆汤,嘴里正叼着一块烧饼腆着肚子看着慕初琴把玩一堆胭脂水粉,浓郁的香味从水粉中飘散出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默不作声的看着那各种颜色的东西,在看看说得天花乱坠的摊贩,那双小眼睛里时不时的投来鄙视的眼神,沫宛嘴角一抽,转过身去。
刚转过身,沫宛的身体就突的僵住了,手里的烧饼吧嗒一声掉到地上,面色苍白难看。
“沫宛,你看这个……沫宛?”
沫宛突然冲了出去,再听不见慕初琴的叫唤。慕初琴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追过去,身后吹得天花乱坠的小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叽叽喳喳说了老半天,等回神,慕初琴已经离开了他摊位,只得原地跳脚哎呀哎呀的叫着。
“沫宛!沫宛!”
直到一间荒废的破屋前,沫宛才停下脚步。慕初琴看着前所未有过的凝重紧张的沫宛,眉头紧蹙,看向缩在破屋里,以为一块木板能够隐藏住身形的邋遢大汉,“沫宛,你怎么了?”
沫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抬脚朝那人靠近了一步,那大汉立刻惊恐的往木板里缩,她只得停住脚步,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脸色难看却装作无所谓,声音却微微发颤,“阿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变成这样?在村子里虽然很贫穷,但他的穿着绝对算得上干净。现在他看起来好狼狈,逢头垢脸不说,衣服破破烂烂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如果不是他看她的目光熟悉,她根本无法相信,这个是那个在村子里憨厚老实的阿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牛听见她的声音,身体一颤,更往里缩。沫宛心疼的看着那具身体因害怕而微微发抖,如果不是之前看见他看她的眼神跟以往只是多了一抹不舍和安心,她一定会以为他在害怕她。可是她看见了,所以知道,这个人只是单纯的觉得没脸见她,不想让她看到他这副样子才害怕的。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心疼!
慕初琴看看沫宛,再看看阿牛,脑中一闪,忽然想起在清风学院时,唯一来看沫宛的人,难道是他?
“我,你,你认错人了!”阿牛结巴了片刻,最后粗声的大吼,完了抱头更加拼命的把脸遮住。
“阿牛……”沫宛强忍着不安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放开我!放……”阿牛奋力挣扎几下,不想沫宛的力道极大,抓得他不疼,却让他如何也挣不脱。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我从小到大我哥哥,我怎么能不认识?阿牛哥,你到底怎么了?村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阿牛哥,你告诉我啊!”沫宛揪起阿牛的衣领,大声吼道。
阿牛见此,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不大自然的别开脸,小声说道:“……没有什么事发生,我,我只是来看看你,东方叔叔和阿姨让我过来看看你,只、只是路上遇到了劫匪,把村子里大家凑给我的盘缠都抢走了……”
说着,他转过脸来看沫宛,见她一脸狐疑,连忙摆摆手道:“我、我是怕你见到我这幅样子,会嫌弃……真的没什么事,你放心好了,家里好好的,叔叔阿姨都在等你回去……真的!”
生怕沫宛不相信,阿牛还睁大眼睛,极度诚恳的看着沫宛,只是在触及她那双仿佛能够看穿灵魂的黑眸时,还是忍不住的底气不足。
好在沫宛并没有多问,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便站起身把他拉起来,一边捡掉他身上的稻草和不知何物的碎屑,一边道:“没事就好,我先带你去收拾一下自己。”
阿牛看着她沉静如水的表情,她的眼神也很沉静,好似黑潭泛着冰冷的寒意。他只能任由她拉着,不敢再挣扎。顾虑沫宛的情绪的同时,他也在懊恼自己留在这里和她相认对不对……但是,能够见到她,真的很开心。
“学姐,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今天不能继续逛了。”沫宛经过慕初琴身边时,微微颔首说道。
“没关系,这个要紧。”慕初琴松开眉头,微微笑道,“你赶快带他去梳洗一下,然后好好吃顿饭休息休息。”
沫宛点头,拉着阿牛走出去。
路上,沫宛闷不吭声,阿牛见她脸色沉冷严肃,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讷讷的走着。
当走进一间大客栈时,面对掌柜和小二狐疑诡异的目光,阿牛皱了皱眉,“宛儿,我们……”
“来一间上房,准备一桶热水,还要一桌酒菜。”沫宛不理会阿牛,径自朝小二吩咐道。
掌柜朝小二使眼色吩咐:“带几位客人到三号房,阿七,把热水弄进房里给客人。”见沫宛似乎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连忙问道:“姑娘,您还有什么吩咐?”
沫宛看了看阿牛身上破破烂烂的布条,眉也不皱,“能不能帮我找一套衣服过来,普通平凡差不多就行了。”
“好的。”
小二很快就把热水送上来,沫宛把阿牛推进房间,关上门,脸色说不出的沉冷。
慕初琴见此,也不好说些什么。或许是经常呆在一起,或许是真正的朋友,不用过多的语言安慰,在身边陪着,便是最好的安慰。只是见到如此的沫宛,还是觉得难过。
第46章 阿牛的决定()
沫宛依靠在门边,双手抱胸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眼黑如水,“初琴学姐,你先回去吧,这几天我就不回学院了,麻烦你跟院长说声。”
慕初琴提了一口气,微笑道:“好,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嗯。”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找我,别一个人撑着。”
慕初琴再次看了一会儿沫宛,才叹着一口气走了。
慕初琴走后,沫宛便靠在门边上,脚尖点地,低垂着眉眼看绣着荷花的鞋尖,想起以前她的穿的衣服都是有绣着荷花的,现在身为东方四小姐,虽然她不在意,但东方府不能不在意,无法继续让她穿着那些简单朴素的衣服。入乡随俗,她也不好再穿那些衣服,省了很多麻烦。
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阿牛怎么会来炎夏城的?还有,阿牛到底隐瞒了什么,村子发生了什么事?她绝不相信阿牛会无缘无故大老远的跑来,只为了看她,就算他想,她爹娘也不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这个是您要的衣服。”掌柜亲自把衣服送上来,脸上带着笑,恭敬的道。
沫宛抬头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你帮我送进去。”
“好的。”掌柜捧着衣服推门进去,然后响起阿牛的惊呼声,掌柜连忙又解释了一遍,放下衣服便走出来。
把门重新关上,掌柜朝沫宛微微颔首,“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吩咐。”
沫宛歪了歪头,“派人把赵管事叫来,说我有事找他。”
掌柜恭敬的道:“是。”然后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沫宛没有别的吩咐后,才慢慢下了楼。
这间客栈原本的老板因为经营不当,半个月前被赵星盘下,以他的名义收在沫宛的名下,更名为‘一间客栈’,聘请了几个当地有名的厨师,再加上赵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掌柜管理,生意日益兴隆,蒸蒸日上,就连当初的赵星都料不到会发展成炎夏城为数不多的大客栈。
作为客栈的管理员,刘掌柜自然得认得沫宛,所以见到她拉着一个邋遢肮脏的大汉进来时,才结结实实的愣了下。不过他好奇震惊之余,却没想过要多问一句。这也是沫宛觉得他不错的地方。
在赵星来之前,沫宛呆在客栈的雅间里,托着下巴看着热闹的街市,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掌柜亲自送上等的好茶和点心上来,见此默默的退出去。虽然沫宛看起来年纪不大,又是女子,但刘掌柜却没有一点不屈不服,相反的,他对这个很有想法的年轻女子很是佩服,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搔首弄姿的富家小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或许在第一次见到她被告知她就是他的老板时,心底还有点不屑,轻蔑,但现在,跟在赵管事身边,这种负面情绪早就改变成敬佩。而且沫宛的天赋,十三岁的中级药师,未知的咒术星级,这些,都不是常人可以媲美的。
“沫宛,你找我有什么事?”赵星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一进雅间就问道。
沫宛回神,把桌上的茶杯推过去,“我爹娘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
“呃……”赵星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沫宛,对上那双黑得沉静的眼,心中一颤,明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冲动,可还是无法开口说出传回来的消息。那说不定会让沫宛崩溃的消息……
“说。”沫宛垂了下眼睑,冷冷的说。
“村子被毁,我们的人只救了部分村民,大多数村民丧身火海中……不过其中没有发现你的父母他们应该是趁乱逃走了……”后面那句话,赵星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的,因为沫宛的表情太可怕了。
“什么!”沫宛猛的站起来,瞪大了眼睛,瞳孔因诧异惊恐而收缩,“村子毁了……”
良久,沫宛才失神的坐下,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很快就因睁大到极限而爬满了血丝。赵星心疼的看着她,无奈摇头叹息。
过了好一会儿,小二来说阿牛已经洗好了,沫宛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用袖子擦了擦酸涩的眼角,她抬头看恢复原本样貌,却消瘦了许多的阿牛,心中一阵刺痛。这个淳朴的青年啊,那些淳朴的村民啊,他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按照爹爹的说法,如果他们不惹事,就算了,反正爹娘也没死,反而逍遥自在了这么多年。她本有不甘心,组织这样的组织也没想过要赶尽杀绝,只是想要找回一点在现代的回忆。而现在,容不得她不做!
“上菜吧。”沫宛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阿牛战战兢兢的站在屋子里,既不敢看沫宛也不敢四处乱看,低垂着脑袋看地板,自己的脚尖儿。脚上踩着的一双新靴子,阿牛虽然不会看,但也知道这鞋子很贵重,沫宛,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来,沫宛背对着众人,仰头看天际。
湛蓝的天色,白云悠闲飘荡,刺眼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晒在身上却暖烘烘的,让人既爱又恨。好半响,使劲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微闭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转过身来,看着吃得很是拘束的阿牛说道,“阿牛哥,以后就在这儿住下吧,这是赵星,等会他会给你安排住处……”
“宛儿,这可使不得。”阿牛连忙慌张的站起来,摆摆手,“这身衣服,这桌饭菜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就是把阿牛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银钱,我还是回村子去吧……”
“回村子?阿牛哥,我全都知道了,你不用再隐瞒。”顿了顿,见阿牛惊恐害怕的眼神,沫宛叹了口气,上前拉过阿牛粗糙的大手,把他压在椅子上,“阿牛哥,现在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在这里,如果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村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回去,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都知道了?”阿牛抖着身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沫宛。
“我都知道。”沫宛点点头,“我在这边做的事,我会让赵星给你说,你就留下来吧。”
第47章 开始行动()
“啊呜呜呜呜……“阿牛看着沫宛,半响,突然一把抱住沫宛大声嚎哭起来。自从村子被毁,他就一直压抑着自己,现在再也忍不住了。
沫宛忍着眼泪,轻拍阿牛的背。赵星端着茶杯,悠闲闲的品着,时不时拿眼瞅一下抱头痛哭的两人……呃,只有一个。
话说,他忙得脚不沾地,午饭都没吃就被沫宛召唤过来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当一个人饿得慌的时候,前面摆放着山珍海味,却只能看不能吃,这种感觉……
“好了,先吃饭吧。”
终于,阿牛情绪稳定下来,黝黑的脸上挂着一丝晕红,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瞅瞅赵星,见对方微笑着抬了抬茶杯,脸更红了,直接红到了脖子。
“怎么?不想吃?”沫宛撕了一只鸡腿放在阿牛的碗里,轻轻的瞟了一眼赵星,后者连忙收回茶杯,大大咧咧的撕了一块鸡翅膀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沫宛还不饿,相反的有些饱了。她就端着一盅酸梅汤慢慢的喝着,好消化发胀的肚子。眼睛看向窗外,对雅间里争菜抢肉的大男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托着下巴,看着楼下小商贩们沉思。
吃饱喝足,赵星心情也好了起来。阿牛情绪稍微的稳定了些,两个大男人正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小酒,喝得脸红脖子粗。沫宛回身看了眼两个醉鬼,打开门对正守在外面的小二说道:“别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喝个尽兴。”
“好嘞,姑娘您慢走。”
走回当初购置的宅院,她走时把宅院交给几个学药师的少女居住,这段时间她们倒是帮她布置得不错,院子另一边的空地上多了许多花花草草,别看只是寻常的花草,但若是运用得当的话,也是致命的。
夹竹桃长出了些许嫩绿的小叶芽,还未到开花的季节,此时叶芽稀松,看起来也还是不错的。屋子边角不知何时挖了个圆桌大小的池塘,几张绿油油的荷叶在在水面上漂浮游荡。
院子里,几个架子上晾晒着好几簸箕的药材,浓郁的药味儿大老远就能闻到。两个少女正在簸箕前晾晒药材,年纪稍小些,长得也清秀的少女很机敏,沫宛一进门,她就看了过来。
“什么人……姑娘?”脆生生的带着些质问的语气在看清进来的人时,惊疑的叫了出来。
另一个少女连忙看过来,欣喜的跑进屋去。
不一会儿,屋里陆陆续续的跑出三四个少女,满脸带笑的把沫宛围住,“姑娘好久没来了,都瘦了。”
“姑娘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姑娘,我把你上次交我的药配出来了,我去拿给你看看。”
“姑娘……”
“姑娘先喝杯茶,你们也别总缠着姑娘,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秋荷把茶放在桌上,笑着说。
少女们连忙闭了嘴,小心翼翼的偷看了眼沫宛,转身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姑娘,先喝杯茶。”秋荷把杯子端到沫宛面前。
沫宛接过,喝了一口,放下,看着院子里的夹竹桃,怔怔发呆。
秋荷张口欲言,见此便没有说什么,转身进屋了。
天色微晚,院子里掌了灯火,几个少女把饭菜做好摆在桌子上,都眼巴巴的看着沫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