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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壳子。这动作太熟悉了,乌龟老爷难得没有咬人,只是嗅了嗅他的手指,最终还是发出了“哈”的一声,让开了大门,大摇大摆爬去厨房加餐了。张修齐站起了身,犹豫一下,也跨进了客厅。
几天没有回家,屋里依旧是原先的模样,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曾静轩见他那副模样,却叹了口气,直接拉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那边奖励完乌龟老爷,魏阳也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瓶可乐,有些尴尬的冲曾先生笑道:“家里连个热水都没,要不先喝点饮料吧,我马上就去点餐,这边酒楼的外卖还是相当不错的……咦?外卖单子跑哪儿去了?”
按理说魏阳的记性很好,但是今天他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张常用的外卖单放在了哪里,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笼了一层浅雾,只能无头苍蝇一样向餐边柜那边冲去,张修齐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伸手从茶几下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身边的舅舅。曾静轩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拿过了那张纸说道:“阿阳,你说的是不是这张单子?”
“没错!”魏阳连忙跑过来,笑着答道,“看我这记性,谢谢曾先生。”
曾静轩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你的元气并未恢复,还是不要太废神为好。”
其实魏阳也有点察觉出来了,这种身体匮乏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简直就跟被抽空过一轮一样,不过眼看齐哥就在这里,他又实在舍不得跑去睡大觉,只是敷衍的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曾先生关心。”
点完了菜,他又凑到了曾静轩旁边,期期艾艾说道:“曾先生,实不相瞒,这段时间我跟齐哥出了好几次任务,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总之我们一起赚了好几百万,这里面肯定主要是齐哥的功劳,钱我都存银行了,还要给您一个交代……”
曾静轩一哂:“你们小八门的事情我也知道些,嘴上功夫怕是要比手上功夫重要,小齐他除祟从来都不是为了钱,说实在的,我们也不缺钱,还是你收着吧。”
张修齐的天魂可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但是曾静轩没有说这个,这让魏阳有些开心。如果只是过客,谈钱天经地义,但是如果是可以换命的朋友,这些反而就无足重轻了。就算现在脑子还有些昏沉,魏阳也察觉出曾先生似乎有些软化的迹象,不由暗道自己这次昏迷真是够本,只要齐哥能想起那些过往……他不自觉的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小天师,心中的焦躁又消褪了一些,只要再一起混个十天半个月,还是挺有希望重新追回齐哥的嘛。
心里有了些底,魏阳浑身都舒坦了。酒楼里的外卖向来快捷,不一会儿点的餐就送到了,他连忙招呼人吃饭,也认识曾先生一段时间了,他当然知道这两人都是吃饭不作声的主儿,自然乖巧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填饱肚子之后,那两人就起身去了书房。魏阳有心跟去看看,但是消化产生的脑供血不足又让他昏昏欲睡起来,在沙发上坐了半天,他终于还是认了命,准备去洗洗睡觉。不过睡前,还要再做个准备。
打定了主意,魏阳去卧室里忙活了一通后,才走到了书房前,认认真真敲了敲门,只听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请进。”
魏阳推开了门,只见两人围坐在书桌前,似乎再看一些瓶瓶罐罐,他眼睛不由一亮:“是之前收的那些三尸吗?如果齐哥记不太清楚的话,我可以帮他讲讲,除三尸的时候我都在场的……”
不止在场,还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他希望齐哥能一点点回忆起来。曾静轩却笑了笑:“不用了,我们只是随便说些闲话,你有什么事吗?”
被拒绝了一遭,魏阳有些丧气,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轻咳了一声:“我有点犯困了,想先去睡觉,顺便翻出了一床新被褥,晚上可以直接铺在这边小床上。”
这是十分妥帖的待客安排,换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然而曾静轩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现在是该卧床静养,好好休息去吧。”
见他没有拒绝,魏阳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连忙跑到卧室准备搬被褥,谁知一个人快步越过了他,拿起了床上那套东西,往书房走去,看着张修齐英挺的背影,魏阳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伎俩实在是太孩子气了,不过他厚着脸皮这么一搞,想来晚上跟他睡一床的也不会是曾先生吧?用这种“阳谋”反而更坦荡些。
就像吃了一枚定心丸,魏阳去洗了把脸,舒舒服服躺在了大床上,不一会就陷入了梦乡。
那边,看着张修齐搬过来的“一床”被褥,曾静轩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点浅显的心思还真是不用猜,如果是之前,他怕还要说点什么,但是眼看这俩年轻人的状况,那些话反而说不出口了。轻轻叹了口气,曾静轩转回了正题:“三尸勉强可以入药,绘制一些阴鬼符,但是从铁佛那边收来的残魂就难办了,本来就是个厉害玩意,拿来布阵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张修齐放下了手中的被褥,冷冷说道:“就算不能布阵,也能作为破阵的关键。”
然而如果拿那残魂破阵,多半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这事两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说出来。过了片刻,曾静轩说道:“已经逼近月晦了,他们最迟月底就会进山,到下月的月望之日,那个大阵恐怕就要开启了。我们至多还有十来天休整的时间,如果这次错过了,让他们毁了新的灵窍,恐怕就没什么人能够对付那家伙了。”
“我知道。”张修齐的回答很冷,他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闪现出某种让人颤栗的东西,那是混合着恨意和怨憎的戾气,当他的天魂回归之时,这也是最先出现的情绪。
父亲在面前被杀,母亲的亡魂都被人打散,任何一个人都有理由被这惨剧毁掉,然而张修齐没有被击垮,他只是努力的强大了起来,用这些磨砺着他的刀锋,一点点成为了现在这副模样。而重新找回了天魂,就如同撩起了最后那层雾霾,让他的锋芒再也无法掩盖。曾静轩有时候也想让外甥有一个更加正常的人生,但是如果没了这些,他恐怕连那二十年都撑不过去。
更何况,他对那伙人的恨意,一点也不逊于小齐。
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死玉,曾静轩嘘出口气:“也好,那我们就先来绘制阴鬼符吧,处理三尸估计还要花些功夫。”
张修齐转身走到了旅行包前,拿出了一套像是药碾的东西,准备开始炮制颜料。曾静轩却突然又问了句:“那他呢?你什么都不说,难不成想要不告而别?”
张修齐的手微微停滞了一下,没有答话,只是伸手拿过了装着三尸虫的玻璃瓶,把它们倒进了碾子中,细细的研磨起来。看着那条冰凉的身影,曾静轩不由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更加年幼的孩子,他曾经那么的聪敏率直,又带着几分古道热肠,有着种固执的认真,可是那场变故改变了一切,也把他所有美好的东西摧垮殆尽,只留下冰霜和执念。
(本章完)
第278章 轩丽楼()
? 也许,他真的做错了。曾静轩的目光在紧锁的房门上一触,就又收回了视线。也拿出几种药材,还是整理起来。
炮制材料、重新画符都需要时间,埋头苦干的间隙,天色很快就黯淡了下来。当处理完三尸之后,曾静轩有些疲惫的坐在了书房的小床上,开口说道:“还有些东西估计要明天再去筹备,今天就先去睡吧,你也要尽快恢复精气,达到最佳状态。”
张修齐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曾静轩愣了一下,却没有开口阻拦,看着那条身影消失在了书房门外,又在房间里坐了片刻,他终于叹了口气,起身开始收拾床铺。
卧室里一片昏暗,乌龟老爷已经回到了窝里,此刻正盘踞在假山上舒舒服服的晒着月亮,幽幽的月光和遥远的街灯在床上打出一些斑驳的光点,也照亮了那个年轻人的面孔。魏阳早就睡死过去,蜷缩起身体窝在床上,失去了太多精气,他的面色白的如同盖上了一层寒霜,连呼吸都微弱了几分,似乎一不留神就会被风吹散,不留任何痕迹。
这是使用骨阵的后遗症。魏阳有着巫家血脉,却完全不懂巫家的法术,因此使用那组骨阵,无异是稚童挥舞巨锤,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而这次精气匮乏还是最好的结果,要知道世上有太多种反噬,或是折寿,或是暴毙,操纵那些超越自然的奇迹,也必将付出与之相符的代价。而有些代价,不是每个人都能付起的。
张修齐的心口抽动了一下,闭上了双眼,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床边,过了很久,他终究还是躺在了熟悉的大床上。就算现在三魂齐聚,不用再叩齿拘魂,他也依旧保持着那副棺材板睡姿,漫长的二十年时间,总能让一些东西化作本能。然而今天,听着耳边微不可查的呼吸声,他却有些睡不着了。
犹豫了片刻,张修齐悄无声息的转过了身,面对那张熟睡的面孔。虽然睡得很沉,但是魏阳的表情却不□□宁,眉峰微微皱着,像是梦到了什么让人忧虑的东西。张修齐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想用指腹抚平那一点点褶皱,可是最终,他没有触到对方,伸出的手指重新握成了拳头,张修齐收回了手,不再看向那张熟睡的面孔,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很快,那点细微的响动也消失不见,房间里只剩下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
月色依旧明亮,银白的月光映在繁茂的树冠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地面的杂草很高,密密麻麻几乎要遮住那条崎岖的土路,草木腐朽的味道从远方飘来,带着风吹过草茎的沙沙响动。<;#。。这不是个让人愉快的场景,但是它是熟悉的。张修齐冷冷看着面前的景色,迈开了脚步,向着树丛深处走去。这里是鹤鸣山的禁地,也是他父亲亡故,母亲魂飞魄散的地方……
张修齐知道自己在做梦,恢复天魂之后,他夜夜都会梦到这段经历,从开始的懵懂混乱到后来的清晰刻骨,每一次都伴随着痛苦和怒意,然而他从没有驻足哪怕一次。梦里的东西未必都是真实的,却也未必都是虚幻,有一些记忆印在脑海深处,只是当年他实在太小,还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而现在,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知识,能从那些蛛丝马迹上找到线索,找到那个杀害他父亲的畜生。
因此张修齐没有避开,日复一日的在这片荒林中游荡,看着那些阴煞暴起,看着那个年幼的自己是如何被厉鬼撕裂,又是如何被父亲藏在山洞里。这不像是噩梦,反而像是一场无休止的折磨,一遍遍的撕开那陈旧的伤疤,让伤口鲜血淋漓。他无法停下脚步。
跌跌撞撞的在禁地内奔跑着,黄泉路已经彻底洞开,那群疯狂的恶鬼正在尖啸,张修齐拼尽了全力想要逃脱,带着阴丧气息的鬼爪撕裂了他的脊背,鲜血顺着手臂垂下,每次到这个时候,都会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住他,把他拖出那个地狱,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同,等待着的手并没有出现,他冲入了一片更加冰冷的黑暗中,那里不再有光影,不再有哭号,也不再有丧物独特的腐臭和阴风,只剩下混沌的黑雾。
这是怎么了?张修齐迟疑了片刻,他不记得出现过这样的情形,可是很快,一只温暖的手碰到了他的手,那只手不太大,跟自己的手掌相仿,皮肤更为光滑,没有那些熟悉的粗茧,温暖而坚定,握住了他的手掌。从虎口处传来了一些热度,让他的心脏平静,也让愤怒和恐惧远离。他喜欢这只手。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间,张修齐就惊醒了过来,他还在被恶鬼们追赶,还要陷入大阵的包围,他不能把他拖进泥潭之中!
可是,他没法甩开那只手。
黑暗骤然消失,那片密林又回来了,然而这次,张修齐面前不再空无一物,在他脚边,躺着一个人,黑发散乱的盖在额前,掩住了那双曾经灵动的眸子,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脸上带着几道抓出来的伤痕,在那人的胸腹之间,剖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这样的伤他经历过一次,知道那有多痛,然而这次,他却觉得疼痛无法忍受,像是要把他也从中劈开。
他依旧抓着那只手,然而手上的温度正在飞速消逝,变得冰冷僵硬,失去了生机。
他不该抓住他的!
张修齐惊醒了过来,冷汗浸透了脊背,费了一会儿功夫,他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不是那片密林,而是一间卧室,微弱的呼吸声在他背后回荡,似乎有人正陷入梦乡。那声音让他平静了下来,紧接着,梦境中的景象就出现在脑海中,像是被刺激到了,张修齐猛地坐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当魏阳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天顶,日光暖洋洋的照射进来,晒的他皮肤都有些发烫。这一觉怕是睡过去了半天,他似乎又梦到了什么,但是睡的时间太长,又把那些梦忘了个干净。转头看向身边,另一半大床早就人去床空,连点儿体温都没有存下,魏阳懊恼的抓了抓头发,这种精力匮乏的症状还真愁人,简直是浪费机会啊!
不过再纠结也没用了,叹了口气,魏阳从床上爬了起来。老实说这真有些让人不适应,要知道以前就算小天师比他起得早,也会乖乖守在床边等待投喂,而现在,怕是再也不需要其他人来照料他的三餐饮食了吧。
心里满满都是失落,魏阳还专门瞅了眼阳台,发现连乌龟老爷都不见了身影,不由哀叹自己的饲养员身份怕是要到头了,垂头丧气的穿上拖鞋,他往外走去。谁知一出门,就看到张修齐从餐桌前走了过来,像是刚刚吃过早饭一样。
“齐哥!”魏阳脸上顿时堆起了笑容,“你们已经吃过早饭了?曾先生呢?”
“有事出去了。”张修齐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似乎也没跟他交谈的意思,直接擦身而过,走进了书房。
魏阳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往餐桌前踱去,桌上还剩了些油条和一小碟咸菜,估计是小区外早点摊儿买的,然而除了这些,还有一个白色的快餐碗,魏阳好奇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碗猪肝粥,熬得十分浓稠,更难得的是还冒着一点儿热气,看起来就像是现点的一样。魏阳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啊,现在都已经快十点了,齐哥怎么也不可能是刚吃过饭的,这粥难不成是他刚点的?
这想法一冒出来,魏阳心里立刻变得暖呼呼的,虽然知道很可能只是曾先生的吩咐,他还是飞快的坐在了餐桌前,连洗漱都忘的一干二净,直接端起碗喝了起来。味道有些像轩丽楼的,他之前经常在那儿点些粥粥水水,没想到曾先生还能找到那边的快餐单……
等等?这快餐单真的是曾先生找出来的吗?魏阳喝粥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踯躅的看向书房方向,常年在外点餐,家里存着的快餐单也有不少,曾先生怎么会这么巧就选中了这家呢?难不成是齐哥的主意?
这念头一起,魏阳立刻苦笑一声,得了,还是别自己骗自己了,如果说太衍真诀还算“重要”的范畴,这快餐单怕是怎么都不会跟重要搭上边了,想这些根本就没啥益处。反正人已经骗回家了,床也拐人睡了,以后总还是有机会的,他不怕再来那么一次。
笑了笑,魏阳也不再迟疑,飞快的吃起饭来。
填饱了肚子,他坐在餐桌前发了会儿呆,终究还是抵不过这种“家长不在”的诱惑,起身向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