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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怀希望,希望他们能说出和杨适不一样的结论。
然而这群太医嘀咕很久之后,下的结论和杨适的差不多,都认为钟唯唯的身体不容乐观,不是长寿之相。
重华心里不高兴,冷冷地问:“你们治不了,那么其他人呢?比如说宫外的那些大夫?”
太医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年纪最长的那一个颤巍巍地道:
“回陛下的话,民间有很多奇方异方,会有奇效,也有很多大夫有一身好本领,只是微臣等孤陋寡闻,所以不知道罢了。”
重华烦躁地挥手让他们下去开方子:“先把高热退了。”
汤药下去,又上针灸,折腾良久,钟唯唯的高热总算退了。
她醒来时,恰是傍晚,彩霞满天,重华和又又、小棠、钱姑姑都守在一旁,见她醒了就道:“可算是醒了。”
钟唯唯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这次会病得这么严重,给大家添麻烦了。”
钱姑姑笑道:“那你应该好好谢谢陛下。”
钟唯唯看向重华,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眼神专注,满是情意,不由得一阵欣喜,微笑着道:“陛下”
话未说完,又又已然挤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叫道:“唯姨,唯姨,您要喝水吗?我喂您好么?您饿不饿?我给您留了好吃的。”
钟唯唯被迫中断和重华的对视,摸着又又的头柔声道:“又又真体贴,唯姨的确是口渴了,还饿了,烦劳你帮唯姨拿点水和吃的来。”
又又开心得很:“那你等着啊,我去去就来。”
钟唯唯继续和重华含情脉脉地对视,微笑:“辛苦你了。”
重华刚要开口,又又却又跑了回来,抱住钟唯唯的脸使劲亲了一口,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唯姨,我想你。”
钟唯唯心里一阵柔软,抱住又又微笑着柔声道:“我也想你。”
又又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重华臭着脸吩咐小棠:“朕有事要和阿唯说,你看着他,别让他进来打扰我们。”
小棠忍着笑意离开,体贴地帮他们把锦帘放下来。
重华臭着脸:“以后你记好了,不许熬夜,不许淋雨,不许吃寒凉的东西,每天早上围着清心殿慢跑两圈,骑马半个时辰”
他每说一句,钟唯唯就答应一声:“好。”
说到后面,重华也没了脾气,总结道:“总之你身体不好,需得慢慢调养。杨适不太擅长调养,其他人又不怎么可信,我打算给你从宫外请几个大夫好好瞧一瞧。”
钟唯唯都没意见,只道:“我这都是吃冷馒头喝稀粥,操心劳力害的。以后陛下让我天天吃好吃的,少让我操心劳力,我很快就好了。”
她本是无心一说,重华的脸色却难看起来,满满都是内疚和后悔。
沉默许久,郑重承诺:“以后不论如何,我都尽力让你吃好吃的,少操心。”
钟唯唯察言观色,猜他大概是想起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便拿话打岔过去:
“这几天茶芽发得好么?咱们之前在围场带回来的那些茶种发芽没有?移栽的都活了吧?”
重华道:“都发了,早上才去看过。你若是想看,就快些好起来。”
李安仁在外面探了个头,重华起身出去:“什么事?”
“太后娘娘往这边来了。据说是来看陛下和皇长子的。”
重华面无表情,韦太后哪里是来看他和又又的?
分明是听说钟唯唯病了,所以来立规矩的吧?
宫里的规矩,不管宫人还是女官,不管伺候着谁,只要生了病,三天之内不见好,就得挪出去。
挪到偏远的宫殿里住着,直到养好了病,才能搬回来。
钟唯唯已经病了好几天,又是住在清心殿的暖阁里,身边是他和又又,怎么看,她都该尽早挪出去才是规矩。
第195章 宴无好宴(1)()
钱姑姑道:“偏殿已经收拾好了,若是不成,就先把彤史挪过去。”
重华斩钉截铁:“不用。”
钟唯唯才刚退热,又要折腾着把她搬过来挪过去,再次激发病症怎么办?他且还没死呢。
钱姑姑立刻下去安排,一会儿功夫,韦太后就已经坐着肩舆来了。
已是仲春,天气渐热,她却还披着厚重的皮裘,肩舆落地,也不下来。
装模作样地靠在肩舆上,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又咳嗽。
重华面无表情地上前,亲手扶她下来:“母后既然病着,就不要出来了,不然着了凉风,病情加重,那就是儿子的不是了。”
韦太后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叹气:“娘想儿,想断肠,儿想娘,扁担长。喊山礼后你只来看过我一次,匆匆忙忙就走了,茶都没喝一口,我有好些话要和你说都没来得及。
不过想着,你是皇帝,要忙国家大事,不好打扰你,也就没有留你,但这几天,我听说清心殿里召太医,想着是你或者皇长子不舒服,实在不放心,特意来瞧瞧。”
重华道:“让母后担心了,是喊山礼那天淋了雨,偶感风寒,已经快要好了。”
韦太后自动往里走:“又又是住这里吧?怎么不见他?”
钱姑姑牵着又又迎上来,又又像模像样地给她行了大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韦太后一脸慈祥:“乖,快起来,祖母瞧瞧,哟,几天不见,小脸蛋上长肉了啊。看来钟彤史把你照顾得很好。”
说到这里,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咦,小钟呢?怎么不见她?”
重华平静地道:“朕生病时她日夜照顾朕,过了病气,这会儿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呢。”
韦太后点点头:“她对你忠心,我听着也高兴。挪出去了么?”
重华淡淡地道:“不过偶感风寒而已,一服药就好了,何必折腾。”
韦太后皱起眉头:“旁的我不说,但她是照料又又的人,病了就不该再和皇长子一起。
何况他们又是住在你寝殿旁的暖阁里,若是又把病气过给你怎么办?先挪出去,好了再回来!”
重华勾起唇角:“母后究竟是来关心朕和又又的呢,还是特意来关心钟唯唯的?
若是担心病气过给朕,大可不必,朕住在昭仁宫,又又也跟着朕一起,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韦太后喊冤:“皇帝说的什么话,我当然是来关心你和又又的。得了,得了,何必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我母子的感情。你爱让她住哪里就住哪里吧,我也去看看她。”
重华不让她去:“母后身体欠安,还是别去了,不然过了病气,儿子也心疼。”
韦太后也就不再坚持,含着笑,袖着手,朗声道:“是了,自又又回来,还不曾给他办过宴会呢。我打算在万安宫给他办一个家宴,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你看如何?”
韦太后之前对待又又的态度一直都是不痛不痒,她愿意特别为又又办家宴,就意味着她愿意承认又又的身份地位。
不管真心假意,这对又又是有利的。
重华当即就应了:“好。”
韦太后道:“让小钟也来。”
重华皱了眉头:“到时候看吧。”
“一定要的,她若是病没好,咱们就等她好了再办。”
韦太后侃侃而谈:“她迟早都是你的人,是又又的养母,尽心尽力,在茶道上又有天赋,怎能少了她?”
重华兴致不高:“嗯。”
韦太后见他不怎么配合,越发意兴阑珊:“我一把年纪了,身体也不大好,还能活多久呢?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咱们母子赌气,占便宜的是外人,何必呢。”
重华道:“母后明理。”
“算了,你不乐意见着我,我也不久留了。”
韦太后叹口气,告辞离去,仿佛她真的只是来关心儿子和孙子,顺便请他们过去吃顿饭,真心来缓和关系似的。
重华沉着脸走回去,钟唯唯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提韦太后的事,只道:“又又最近长高了好些,得让人给他放一放衣袖。”
重华道:“你若不想去,就别去了。”
韦太后的家宴,必然是阖宫的妃嫔都要出席,他和钟唯唯才刚渐入佳境,她身体又不好,他不想节外生枝,让她不开心。
“为什么不去?”钟唯唯俏皮地冲他笑:“莫非陛下是想背着我看美人?”
重华看到她的样子,心情略好了几分:“这宫里有谁及得上你呢?”
钟唯唯难得知道害臊:“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重华摸摸她的头:“朕是皇帝,朕说了算。朕说她们及不上你,那就是及不上。”
“是,您说了算。”送走重华,钟唯唯把小棠叫来把这几天的事仔细问了一遍。
她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的身体什么时候竟然差到这种地步了?
小棠并不知道太医们说过的话,只道:“说是陈年旧疾,日积月累,一并发作了,精心调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钟唯唯道:“陛下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棠不以为然:“陛下从前在苍山时就成天一副人家欠他钱的样子,现在他身边那么多破事儿,您觉得他能笑得出来?若能笑得出来,那他就不是陛下了。”
那也是,重华向来都爱臭着脸,有时候明明心里高兴,也要假装不高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钟唯唯想了一会儿就不想了,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她就不操那些没影儿的事了。
万安宫,李孝寿弓背哈腰把韦太后从肩舆上扶下来,笑着问道:“娘娘此行所获如何?”
韦太后勾起唇角:“意料之中。”
钟唯唯果然和那个人说的一样,惊蛰夜淋一场雨就激发了病症,看重华的样子,应该是真的病得不轻。
“想必很快咱们陛下就会暗里让人在民间搜寻名医偏方,为他心爱的人治病。”
韦太后把皮裘往肩后一推,慢悠悠走进去,接了妙琳递来的凉茶,饮下一口,道:“知会萱嫔,照原计划行事。”
第196章 宴无好宴(2)()
萱嫔是韦桑得的封号。
她进宫之后,重华只去看过一眼,陪她说过几句话,之后赐下封号,然后就不闻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
换了旁人,早就上蹿下跳,急得不得了,偏巧韦桑稳重又安静。
她不像韦柔那样爱到处走动,到处炫耀欺负人,除了必要的活动之外,基本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
对韦柔留下来的人也是和气得很,出手又大方,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遇到吕氏的人挑衅试探,她也是一笑而过。
这性子倒得了韦太后的赞许:“家里这次挑的人挑对了,比韦柔稳重太多。”
说到韦柔,她叹了口气:“那丫头可惜了,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李孝寿陪着叹口气,心情没有半点波动,这宫中就是如此,活得下来的人才有话语权,不然死了白死。
事关重大,李孝寿不敢让别人去传话,亲自去了芝兰殿。
正是桃花开放的季节,芝兰殿一角的桃花树下,韦桑穿着家常旧衣,带了宫女在摘桃花。
听说李孝寿来了,就笑着迎上去:“公公来了。”
“眼瞅着天气渐渐热了,老奴奉太后娘娘之命,给萱嫔娘娘送些衣料来。”
李孝寿笑道:“哟,娘娘摘花儿玩呢。”
韦桑淡然一笑:“摘了做桃花粉。”
别人落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不怨天尤人,也一定没什么闲情雅致,偏她还有心情制作桃花粉。
这是觉得她一定会夺宠成功?
李孝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韦桑,浅浅淡淡的眉眼,柔弱的身形,看上去和钟唯唯很有几分相似之处。
倘若,那个计划真的成功,皇帝陛下会不会因此对她多留几分情面呢?
韦桑把装了桃花的竹篮递给宫人,陪着李孝寿往里走,压低了声音:“怎么样?”
李孝寿道:“太后娘娘让老奴来知会娘娘,宴会定在三天之后。”
韦桑道:“届时钟唯唯会来么?”
李孝寿道:“估计陛下不会让她来。”
“若是她非来不可呢?”
韦桑含着笑,语气轻柔:“倘若是我,正是与陛下浓情蜜意之时,定不放心将陛下送进一群如狼似虎的妃嫔之中。”
李孝寿就问:“那么,依娘娘之意,该当如何呢?”
韦桑一字一顿:“听说自钟唯唯病倒之后,陈少明到处打听她的病情,且,他的手也应该快要好了吧?”
李孝寿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奴知道了,届时我们会安排,让陈少明入宫敬献一本从东岭淘来的好茶经,然后恳请钟彤史与他比拼研习茶艺。想必钟彤史生了这么久的病,一定非常技痒,很想与他斗茶。”
韦桑道:“陈少明若是不肯听话呢?”
“只是进宫找钟唯唯斗茶而已,其他咱们不告诉他。他要是不听话啊,就让他好好想想他那个没用的爹。”
李孝寿把一只荷包悄悄塞给韦桑:“这个荷包是两层,届时娘娘把外面一层去掉,神仙丸的香味与春霖酒结合在一起,难得有人不意乱情迷。”
韦桑不动声色地将袖子笼了荷包,玉雪冰清地道:“公公辛苦,替我向太后娘娘谢恩。”
李孝寿奸笑一声,告辞而去。
菊嬷嬷悄无声息地走出来,扶着韦桑往里走,低声说道:“这春霖酒加神仙丸,乃是韦氏传承了几代人的秘方,百发百中,好几位娘娘都是沾了它的光。
后来东方家有所察觉,便在宫中严禁此类药物,一旦查到,便是死罪不恕。
是以之前的淑嫔都没得用,这次家里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多半是等不得了,想要娘娘尽早成事。
但是娘娘也要小心,万一事情泄露,以陛下的性情,一定难以善了。丢命都是很有可能的。”
韦桑胸有成竹:“这些天里,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已经有主意了。到时能成功最好,若是不能成功,我也能顺利脱身。”
菊嬷嬷欣慰笑道:“嬷嬷知道,咱们娘娘最是聪慧。”
韦桑笑着说道:“我们一起来制桃花粉吧,到时候正好用上。陛下这样的人,生于山野,只喜欢清雅自然之味,不会喜欢浓香。
以后我的东西,少熏香。要也只用茶香,都记住了?”
菊嬷嬷道:“是,可惜淑嫔娘娘不知道,傻啦吧唧的。”
韦桑淡淡的:“傻是最没有办法的事情。”
——*——*——
五天后,钟唯唯的病渐渐好了起来,万安宫的宴会如期举行。
宫里因为韦柔的死,已经沉寂太久,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阖宫上下都很欢乐,就连小棠都翻了新衣服出来穿戴。
钟唯唯撑着下巴,看小棠把几样簪钗绒花鼓捣来鼓捣去,忍不住打击她道:“你在这宫里有想要嫁的人吗?”
小棠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钟唯唯就道:“那你打扮成一朵花,是想给谁看呢?”
小棠道:“给我自己看!彤史您别因为自己只能穿女官服,就嫉妒我可以穿别的。”
钟唯唯继续打击她:“让娘娘们看到了,说钟唯唯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啊,看她打扮得这样,是想勾引谁呢?不行,非得弄死她不可,不然给她得手了怎么办?”
小棠戴耳坠的手立刻停顿住了,气呼呼地把耳坠摘下来扔在桌子上:“这个破地方!”
钟唯唯一笑:“来,给小爷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