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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阿彩道:“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另一个院子里,圆子扶额叹息:“我一直觉着阿彩挺聪明厉害的,为何这次如此让人想不通?”
又又道:“怎么想不通了?”
就是阿彩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让人觉得不会是她能做出来的,她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都应该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致命。
而她这次却是,闹过之后便轻轻被打发,让人觉得太不踏实。
又又默了片刻,道:“也许是死心了吧。”
他之所以这样毫不留情地对待阿彩,实在是厌烦极了这种纠缠不清。
从他十四岁知人事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年多了,阿彩也拖成了一个大姑娘,再不狠心,以后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了。
圆子托着腮想了想,老气横秋地道:“是了,她整个表现就是乱了分寸。我曾听母后说过,倘若一直聪明的人突然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就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兄长真是无情啊。”
又又刮了他的鼻子一下:“话多,睡觉!”
第二天早上,申国人还没来,侍从已经来报告:“阿彩郡主要走,行李已经搬上马车了。”
圆子“呼”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她来真的呀!我还没安排好呢!”
又又沉稳地道:“给她多派些人手随行,另外安排人把这封信送回京城。”
阿彩登上马车,目光沉沉地看向大门处,然而那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侍从来回穿梭,并看不见又又、圆子,或是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车帘,拒绝了又又派来的侍卫:“我既然能来,便能自己回去,你们是陛下派来保护两位殿下的,我可不敢占用。”
侍卫没办法,只好回去禀告。
又又冷淡道:“她既然不要,那就算了。”
如今境内平安,阿彩又是回京,这条路再安全通畅不过了。阿彩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这点自保的本领还是有的。
阿彩的马车在街道转弯处和申国人的车队擦肩而过。
碧玉郡主紧紧抓住裙边,想到即将见到郦国睿王,心里又紧张又惶恐。
她突然觉着些不对劲,仿佛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那种感觉凉飕飕的,非常阴冷。
她侧头,透过透明的窗纱,看到坐在旁边马车上的阿彩。
阿彩神色微冷,耳旁垂了两道朱红的珊瑚璎珞,与朱红的唇相映生辉,看上去十分妖艳。
二人目光对上,阿彩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碧玉郡主硬生生打了个寒颤,油然生出一股浓重的危机。
“等一下!”她情不自禁地叫出来。
“什么?”阿彩笑容淡淡,仿佛刚才那个古怪的笑容只是错觉。
碧玉郡主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便道:“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阿彩低头看了一下鲜红的指甲:“我回京,不能陪伴郡主,真是抱歉。”
“为什么呀?”碧玉郡主虽然端庄大方,却也忍不住生出些好奇之心来。
阿彩对她抱有恶意,她昨天就看出来了,还以为今天多少会和阿彩发生不愉快,却没想到阿彩居然要离开。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阿彩匆匆而来,匆匆离去呢?
阿彩微笑:“郡主是舍不得我么?没关系,以后咱们还有得是机会见面。你将来大概会去我们的京城,我在那里等你,一尽地主之谊。”
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示意碧玉郡主靠近些:“我有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碧玉郡主微皱眉头,不肯这样做:“我昨夜落枕,不能大动作,抱歉。”
阿彩也不勉强她,只笑道:“又弟是个很温柔的人,力气又大又体贴,你很有福气。”
马车已经走远,碧玉郡主还没能回神。
什么叫做很温柔的人,力气又大又体贴?
阿彩的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太过古怪了。
女人的本能告诉她,阿彩与郦国的睿王,一定有点什么,可他们是堂姐弟呀!
不能再想了,碧玉郡主晃晃头,命令车夫:“走吧。”
谁也没有和又又等人提起,碧玉郡主曾经和阿彩擦肩而过,还说了话。
这一次见面很顺利,碧玉郡主虽然早就听说郦国的睿王长得玉树临风很好看,却没想到真人远比传说更有魅力。
十八岁的少年郎,长身玉立,五官精致而不失英气,眼神温和略带两分愁绪,举止有度,气质高贵,话不多,却每一句都能切中要点。
碧玉郡主认为,在她所见过的诸国皇子中,又又当属前列。
她很满意。
哪怕就是政治联姻,也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
碧玉郡主由不得在酒杯里照了一下自己的面容,她一向自信,却在此刻觉着有些不自在了。
她在女子中也算中上,更是以气质和见识取胜,但在又又面前,她有点不踏实。
又又却是没有在意这些,只和气问道:“听闻郡主很早就当家了。”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碧玉郡主添了几分自信:“家母去世得早,父亲忙于政务,我便接了过来管着,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当不得真。”
禾苗对她印象很好:“姐姐好谦虚呢。”
碧玉郡主微笑着道:“不是谦虚,我仗的是王府的势。”
第1037章 终究还是个孩子()
“我仗的是王府的势。”
看着碧玉郡主清秀的脸庞,又又有些吃惊。
身在富贵丛中,得到的本身就比普通人多很多。
骄纵、多谋、有见识、有气度,都不是什么稀罕的,难得的是不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而是看得如此清楚。
只这一点,便已足够他对碧玉郡主高看一眼。
于是,这张脸上原有的刚强与不容易亲近,也变得淡了许多。
他便问:“小王不曾去过申国,但听说申国女子不以柔弱为美,以刚强能干为美?”
碧玉郡主有些紧张,听说这边的男子普遍都是不喜欢妻子强过自己的,不知这位郦国睿王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怡王怕她尴尬,便笑着开玩笑道:“是呀,因此我们碧玉在我们申国乃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碧玉不好意思了:“王兄怎么尽开我玩笑?也不怕人笑话。”
又又微微一笑:“本王亦觉着很美。”
他的身份,他的经历,注定他这一生不会太过安稳顺遂。
他需要的不是菟丝花,也不是阿彩那样心机与私心皆重的人,他需要一个有正气、懂得大是大非、目光深远、看得清楚、有能力有魄力的人。
要求有点高,但愿碧玉郡主不会让他失望。
碧玉郡主和怡王都听明白了又又的意思,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这次没白来,于是接下来,双方的交谈默契度更高。
大家都有身份,并不适合当面谈论婚事,因此约定次日一起乘船游河赏景,再加吃河鲜。
何蓑衣全程都在分茶,圆子跟禾苗全程都在头挨着头,小声说悄悄话,至于白洛洛,推说自己病了没出现。
送走申国人之后,禾苗出主意:“我爹,要不要去和娘说一声,让她明天一起出去玩呀,不然她又要生气了。”
何蓑衣笑眯眯地说:“你去吧。”
禾苗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去,她娘一定会趁机抓住她,把她狠狠削一顿的。
她立刻说道:“我怕气着娘,还是爹自己去吧,您比我会说话。”
何蓑衣笑而不语,禾苗却从中看出了几分威胁哀怨之意。
大意是,吵架挨骂都是因为你,白疼你了。
禾苗受不住这个,硬起头皮道:“好嘛,那你记得在外面等着我,听到动静不对立刻就冲进来救我。”
何蓑衣正义凛然:“那是你娘,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怎会对你不利?你去是为了哄她开心,她最多骂你两句而已,我要是在外面守着,再去捞你,那才是火上加油。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还真是这样,禾苗蒙着眼睛哼哼:“我的命好苦。”
“我也是。”何蓑衣同情地拍拍她的肩,叫上又又一起出去办正事了。
他们今日与申国人密谈,明日还要约着一起坐船游河,靖中人被晾在一旁,必然很不高兴,定要生事,因此还得做点什么才行。
禾苗偷偷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酒壮怂人胆。”
圆子微笑着道:“你莫慌,我陪着你去。”
禾苗还想再拖延一会儿,却被圆子拖住手腕硬拉着走了。
白洛洛真的在生气,她还以为,那父女俩早上应该会以接待申国人的借口,来哄她出去呢,结果这俩没良心的居然面都没露一个。
她一气之下说自己病了,心想若是真的关心的,总该来探病了吧?然而还是没有。
这会儿听说明天要去游河吃河鲜,居然也没人来邀请她,真的是太气人了!
因此听到禾苗的声音响起,她是高兴的,却假装冷淡:“你来做什么?”
“嘻嘻”禾苗讨好地眯缝了眼睛,把眼睛笑成她爹那种弯月牙儿,觑着她往她怀里蹭:“想娘了呗。”
白洛洛正想把她推开,就听见圆子饱含深情地说:“伯母,禾苗担心您,一夜没睡好,今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白洛洛不能不给圆子面子,便道:“真的想我这时候才来?”
禾苗正想开口,就听圆子说道:“是要来的呀,何伯父也是坐立不安,但是申国人那边不能不管。这不,他们刚走,伯父就安排我们过来了,就连明天坐船游河吃河鲜,也是伯父的主意,说您一定喜欢。伯母,您就看在我和哥哥的面上,别生气了,行么?”
这个老东西,算他有良心,白洛洛心里甜甜的,不承认自己生气:“我没生气呀。他呢?”
禾苗道:“靖中人好像不高兴,他和睿王殿下一起出去了,说是回来要给您带好吃的。”
白洛洛忍不住勾起唇角,为了不让小辈看出来她居然如此容易打发,便把他们全部轰出去:“我知道了,去帮着收拾明天要用的东西。”
禾苗知道她不生气了,高兴地往外跑。
圆子追上去,再自然不过地牵着禾苗的手:“我让人准备鱼竿什么的,明天我们自己钓鱼玩吧。”
白洛洛看到两个小孩子手牵着手,似乎没有哪里不对劲,但是真的觉得有点不对劲。
眼前突然显出一幕——长大成人的圆子牵着禾苗的手,她硬生生打了个冷战,这可不行!
于是突然不想跟何蓑衣生气了,而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和他好好商量商量。
她飞快找了人来:“去看看侯爷在哪里,告诉他,回来以后即刻到我这里来,有急事。”
圆子还不知道自己突然就被禾苗的父母双亲集体厌弃了,高高兴兴地跟禾苗在院子里到处走动,发现一窝个头很大的蚂蚁,于是来了精神:“这比京城里的大得多,咱们玩玩。”
两个半大孩子拿了水,米粒,虫子,树枝,蹲在地上开始撩拨蚂蚁,玩得不亦乐乎。
何蓑衣回来就看到这幅场景,站着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真的是玩得很开心很投入,便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皇家的孩子虽然早熟,却不至于才九岁就想得那么深远吧?
又又不知他的肚里官司,笑着道:“让伯父笑话了,圆子平时装着老成,其实最贪玩不过,终究还是个孩子。”
第1038章 我也有同伙的()
一旁伺候的侍从发现何蓑衣与又又,便打算提醒圆子和禾苗,又又止住:“让他玩吧。”
在宫里,圆子是不可能玩得这样开心自在的。
虽说帝后都是开明大度的人,但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皇子和公主,尤其是对圆子盯得极紧。
若是这一幕让朝臣们瞧见,定然要上书吵闹,甚至还会怂恿陛下追究圆子老师的责任。
何蓑衣不声不响地转身离开,去了白洛洛的房间。
白洛洛看见他,立刻就跳起来,神秘兮兮地说:“你快来,你快来。”
她自来都是这样的性子,刚还在生气,一旦发生重要的事情,立刻就能忘记他们正在生气吵架,而且做得无比熟稔自然。
何蓑衣自问做不到像她这样无耻加心宽,但是多年夫妻,也是习惯了,笑眯眯地靠过去:“怎么了?”
白洛洛贼兮兮地看下窗外门口,确定无人,这才很自然地靠过去,抓住他的手小声说道:“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那个圆子和咱们闺女儿,嗯,就是那个啥!”
难得白洛洛聪慧敏锐了一回,何蓑衣默了片刻,却不打算告诉白洛洛自己真实的想法。
这人藏不住话,一旦露出来,却又会错了意,对孩子们的成长不好,也不利于大人之间的和睦。
他是无所谓啦,但是有了三个孩子,就不能不多考虑一二。
所以,什么堵、防、疏都交给他去做吧!
他很肯定地说:“你想多了!那就是个孩子!他们才多大呢,刚才我回来,还看见他们俩在玩蚂蚁,一团孩气。他俩从小就好,你不是不知道。”
白洛洛对他有种盲目的信任之感,立刻抚着胸口松一口气:“吓死我了。”
何蓑衣不动声色:“就算是真的,那不好吗?多少人盼不来的。”
白洛洛义正词严地指责他:“卖女求荣,有你这种父亲吗?皇宫诶,那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禾苗这样顽劣,适合吗?”
何蓑衣幽幽地道:“女大不由娘,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我。”所以,一定要防止这种情况出现。
白洛洛眼眶一红:“不许,我不许,反正我不管,老头子你想办法。”
何蓑衣摸小狗似地摸摸她的发顶,温声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你不要想太多。他们现在就是孩子,你什么都别说,不然只怕反而提醒了他们。”
白洛洛深以为然,不要命地夸他:“还是你看得深。”
夫妻俩立刻和好了,白洛洛让人去给何蓑衣拿枕头,也不通知何苗苗,正好清净自在。
何苗苗和圆子玩到天黑还未尽兴,是又又使人来叫他们:“明天要早起,该休息了。”
二人才恋恋不舍地道别,分头离开。
何苗苗举着满是泥巴的脏爪子,冲进屋里:“我爹回来没有?”
侍女都不忍心告诉她怎么回事,只道:“侯爷有急事要耽搁一会儿。”
何苗苗不以为然,洗手洗脸吃东西,摸着滚圆的肚子爬上床,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睡到早上还没听见她爹的声音,这才觉得不对劲,跑去房里一瞧,枕头都不见了,立刻明白过来,气势汹汹跑回去。
何蓑衣正帮白洛洛画眉毛呢,见她突然冲进来,淡定地把螺黛往袖子里一藏,平静地道:“你醒啦?”
禾苗正要指责他不仗义,他接着又道:“昨夜你娘让我们回来住,我本来要叫你的,但是你已经睡着了,我舍不得喊你。”
白洛洛很上道地说:“我们正准备过去叫你,一起出门呢。”
“把早饭摆上来。”何蓑衣转移注意力。
禾苗明知被父母联手骗了,却也是无可奈何,眨巴眨巴眼睛:“你们不要再生气了哦。”
“好呀!”何蓑衣讨好地指着桌上的蟹黄包:“特意给你准备的。”
禾苗欢呼一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