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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连诉说的地方都没有。
秋袤对她和孩子们仍然温和体贴,对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疼爱,悉心教导,并没有偏爱谁更多一点。
他知道她不高兴,千方百计讨好她,带她去庄子里游玩,陪她骑马射箭,甚至在出公差的时候以权谋私,悄悄带她出门散心。
时间可以抹平有些事情,她渐渐地原谅了他。
钟一满周岁之时,秋袤升迁为户部侍郎,以他的年龄资历来说,这个年纪能做到户部侍郎非常显眼。
但因他实在太过能干,立下功劳无数,旨意下达之后,竟然无人质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做了户部侍郎的秋袤更忙了,南方原属东岭的地方发生暴动,经查是茶政执行出了问题,地方官胆大包天,勾结当地士绅盘剥茶农。
茶政是皇后和秋袤主导改革的新茶政,南方还不曾安定,出了这种大事,秋袤理所当然要去灭火。
他被派往南方,前途未卜,危险重重,临行前他留了遗书。
第1019章 遗书引发的风波()
秋袤就像一个多言多语的老头子,他絮絮叨叨地把家里的财产交待了一遍,再把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和帝后打交道需要注意什么都告诉了姚静宁。
他安排了她和孩子们的退路,告诉她,他若不幸,她可以改嫁,嫁给自己喜欢的、并且对她好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干涉她的决定,包括皇后和她的父母。
末尾大大方方交待她,每个月不要忘记给铃铛胡同的两个吕家孩子拨付生活费和私塾费,若是有空,心情好,可以去看看他们,关心一下,将来也是孩子们的善缘。
遗书并不是当面交给姚静宁的,而是在秋袤走了三天之后,才由管家交到姚静宁手里。
姚静宁看完遗书,瞬间泪崩。
她不知道是该觉得这个男人太过周到体贴,把所有一切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呢,还是该觉得他太过无情。
明知前途危难,却仍要前行。
临行前没有生离死别的愁绪——或许他有,但掩饰得太好,一点没透露出来,让她毫无察觉,以为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出差。
她甚至没能和他认认真真道别,还因为早上要照顾孩子,要料理太多家务,而没有送他到城门外,只送他到家门口。
临行前夜,她也因为太过忙碌劳累,困到没等到他回来就睡着了,所以不曾与他亲热温存。
这样冷静地给她写遗书,安排后事,说明很早以前他就有数了,却还是没有透露过半点。
说到底,是太过无情吧?
他的心中更在意秋氏家族的复兴,更在意皇后娘娘与郦国的兴衰,更在意那些所有给过他帮助的人,欠下的情。
他大大方方交待她在他死后改嫁,让她照顾吕娉婷的弟弟,对她是绝对信任,也很肯定。
可是,她要的不是这个。
他没有生离死别的旖旎缠绵和不舍,也没有爱到深处只想占有的霸道自私不讲理。
哪个深爱妻子的男人,会这样理所当然地安排妻子改嫁,而没有半点纠结不舍呢?
他只是在完成完美好丈夫的任务,也把她定义为完美绝佳的好妻子。
她要的不是这个!
这样的辛劳,这样的委屈,这样的隐忍,她要的是他发自内心的爱!而不是这些狗屁东西!
姚静宁愤怒地把秋袤留下来的遗书撕得粉碎,怒气冲冲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承恩侯府里的人被吓呆了,他们不知道女主人到底怎么了,他们苦苦哀求她,想问个明白,他们追着她的马车,一直追到青阳伯府。
姚静宁铁了心,告诉无辜的管家:“写信给秋袤,他若是三个月后不回来,我就去帝后面前长跪不起,把钟一的名字改回来!”
若是三个月后秋袤不回来,那自然是死了。
她去哀求帝后,秋家尚未有男丁可以继承家业,帝后再怎么为难也会答应她的恳求。
她知道这其实没什么用,对秋袤并没有什么坏处,可她没有其他办法,只想不顾一切地反对他。
但凡是他想要的,想做的,她都要反对,就是不让他称心如意!
管家聪明得很,立刻懂得了女主人的意思,也没多作纠缠,听话地回了家,然后使人把她和孩子用的东西大包小裹地送过来,还让她放心,他会把府邸打理得清清爽爽。
“夫人安心地玩,想在娘家玩多久就玩多久,您嫁过来这些年着实辛苦了,侯爷私底下经常说对不起您来着。”
管家笑得十分谄媚,悄悄往青阳伯府的当家世子夫人那儿送了一大批银钱财物,表示秋家的女主人和少爷小姐还是要自己养,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
世子夫人不要,他就化整为零,今儿送米,明儿送野味,后天再送丝绸绫罗,总之就是要负责到底的意思。
世子夫人很为难,跑去找到姚静宁,委婉地说了这事儿。
姚静宁也不扭捏:“收下吧。”
她虽然不耐烦住在秋袤那个混账东西的家里,但两个孩子还是正儿八经的秋家人,吃用秋家的东西天经地义。
她才不会发傻和孩子过不去,让孩子住在别人家里吃受气食。
至于吕娉婷的两个兄弟,她明确告诉管家:“你们自己看着办,我是不会管的,但若是让人知道你们刻薄了他们,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吕氏虽然倒了,但吕嫔还在宫中,并且深得娘娘倚重。”
其实就是嘴硬心软,让他们把那两个孩子照顾好嘛。
管家真的是很喜欢这个明理的女主人,但他老了,真是不懂得为什么好端端的女主人会发飙,而且是发这样大的飚。
他给秋袤写信,说了发生的这些事,小心翼翼、孜孜以求地问男主人:“求指点,到底是为啥?”
秋袤收到信时,已经是一个月后,南方多瘴气,他水土不服生了重病。
气息奄奄躺在床上,还不忘和地方官绅斗智斗勇,日日盼着姚静宁的信,却从未收到过。
失望、孤寂两者都有之,更多的是化为动力,强撑着精神,强迫自己吃,努力配合大夫治病,想早些好起来,办完事情回家去瞅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完管家的信,他也是莫名其妙,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
想和年纪比较大的下属讨论求教这个事,却是拉不下脸。
他年少成功,面嫩难以弹压人,因此平时总是端严沉默,少有和下属谈论私事的时候。
他只能憋着,思前想后,给管家回一封信,让精心照顾伺候好姚静宁和小鱼、钟一。
再写一封信给姚静宁,说自己很想念她们母子,不知她们是否一切安好,再谈天气谈风土人情,说自己非常好,让她不要担心。
姚静宁再收到信,又是一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再次有了身孕,十分忧伤。
看完秋袤的信,她也不想回信,趴在窗前睡了一觉,醒来就病了,缠绵病榻,却又担心药会伤及胎儿,不肯吃药。
青阳伯府一家子商量一回,觉得事情重大,不敢负责任,便由青阳伯夫人入宫,向正在养胎的皇后娘娘报告了此事。
第1020章 亲人之间()
钟唯唯这是第三胎,刚确诊没多久,但是不同于之前的两胎,这孩子有点折腾。
她经常觉得腹痛,因为早年身体不好的原因,她非常谨慎。
重华也很担心,因为想让她安心休养,基本不让外头的事儿来打扰她。
但是姚静宁出了这种事,那是必须过问了。
姚夫人没花什么力气就见到了钟唯唯,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姚静宁再怎么调皮捣蛋不听话,她也是很心疼的。
强忍着担心把具体经过说了,钟唯唯听得皱了眉头,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不是小问题。
她的弟弟、弟媳之间显然是出了大问题,姚静宁不是胡搅蛮缠不懂事的人,之所以会这样做,一定是被秋袤伤了心。
钟唯唯轻言细语地安抚好姚夫人,保证自己一定会把这件事解决好。
送走姚夫人之后,她先把最擅长妇科的御医叫来,让他立刻走一趟青阳伯府,给姚静宁看病开方子宽心。
然后再传召秋府的管家,让人去户部打听秋袤的近况。
这一切都是瞒着重华的,因为她们家的陛下也有男人们通常有的坏毛病,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可以掌控一切,想让她安心养胎就啥都不告诉。
皇后娘娘自有其威仪与手段,不到一个下午,她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然而因为不知道遗书事件,钟唯唯理所当然地认为,姚静宁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前有误会,后有知道秋袤病重而担心。
钟唯唯决定去探望自己的弟媳。
她轻车简从,瞒着爱管闲事爱操心的重华老妈子,悄悄去了青阳伯府。
姚静宁在御医的保证之下喝了汤药睡着了,受宠若惊的青阳伯夫妇决定把她叫醒,以免让钟唯唯久等。
钟唯唯不许叫她,因为看得出姚静宁憔悴消瘦了很多,明显是过得很不开心。
两个孩子都很可爱,小鱼尤其懂事得早,晓得乖巧地拿着各种摇铃玩具陪着弟弟玩,还贴心地盯着乳娘,生怕没带好弟弟。
她是经常进宫的,见到钟唯唯也不惊讶,乖巧地靠过去,小声说:“许久不曾见到姑母啦,阿爹不在家,阿娘生病了,弟弟还小,害怕。”
钟唯唯的眼泪一下子就来了,童言童语,却是最真实的情绪。
怪自己没有关心到位,她问小鱼:“带着弟弟,跟姑母一起去宫里住些日子可好?”
小鱼很动心,但是舍不得母亲:“那阿娘呢?阿娘一个人会很可怜的。”
钟唯唯轻笑:“都一起呀,等你的阿娘醒了我们就一起去。”
姚静宁在屋里听到声音,自己醒了。
不同于对秋袤的怨,她对钟唯唯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本来就忙,出门不容易,这样的关顾她们母子,即便寻常人家的姑姐能做到的也不多。
她下床,扶着门框低低喊一声:“阿姐。”
钟唯唯让人把孩子们抱出去玩,和她坐下来促膝谈心。
姚静宁自然不会告诉她遗书事件,钟唯唯猜不到真相,便安抚她:“你不要太担心,阿袤很好,陛下前些日子安排杨适过去了,不过是一点小病而已,很快就能好。”
姚静宁这才知道秋袤是真的病了,而且能得陛下这样重视,必然不是小病。
她有点着急,随即又冷然,管他的呢,他不是已经给了她遗书,都安排她改嫁了么?爱干嘛就干嘛好了。
可是心里仍然逃不掉的忧伤和牵挂,她不敢哭,生怕憋着肚子里的胎儿,便扯着嘴笑:“我并不担心。”
姑嫂都刚好有了孕,说得最多的当然是胎儿。
钟唯唯想宽她的心:“我希望这一胎是女儿,你呢?”
姚静宁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倘若秋袤真的那她希望这个孩子能继承秋家的家业,把秋氏发扬光大。
她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要个儿子。”
钟唯唯表示理解:“小鱼将来有两个弟弟撑腰,可得意了。”
任由钟唯唯怎么劝说,姚静宁始终不答应进宫将养。
钟唯唯脾气上来,就说要把两个孩子抱进宫去养,因为姚静宁自己病着,又要养胎,她很担心照顾不过来。
青阳伯夫妇在一旁赔笑,觉得皇后娘娘这是不放心自己一家人,生怕他们给孩子气受呀。
但是皇天在上,他们哪儿敢,哪儿舍得呢?
世子夫人很委屈,从来姑嫂最不对付嘛,她是当家奶奶,皇后娘娘一定是怪她收了秋家送来的东西,但那是姚静宁自己同意的嘛。
小鱼得了钟唯唯的暗示,开开心心表示要带着弟弟去宫里住几天,让母亲安心养病,痊愈之后她们就回来了。
姚静宁哪里又放心两个年幼孩子离开她呢?只好勉为其难,答应跟随钟唯唯入宫将养。
趁着她收拾东西,钟唯唯瞅个空,亲切地拉着世子夫人的手表示慰问和感谢:“你们把阿宁和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我和陛下、阿袤都记你们的情。我是想逼她随我入宫,以便开导她,不然只怕等不到阿袤回来她就要垮了。她心思太重,到底是为什么,你们有数么?”
世子夫人得了褒奖,心情很美丽:“并不知道,她不肯说,似乎是侯爷离京时无意中做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吧。”
一说到这个,青阳伯府的人立刻就会想起吕娉婷来。
世子本着要为妹妹出气撑腰的朴素想法,向钟唯唯检举那两个吕家的小子:“让人照顾没意见,是妹夫心善,但私底下做就是了,何必让妹妹亲自照顾?难免多想。”
钟唯唯有了数,决定把这事儿接过去管,一切都以弟弟、弟媳的琴瑟和鸣为主。
因为知道姚静宁好强,就没提起这事,把人接到宫里之后就细心安排,给两个孩子找玩伴,变着法子地让姚静宁陪孩子们玩。
圆子和阿瑄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尤其是阿瑄,笨得十分可爱,跟着又又学爬楼梯,不会抬脚使劲儿,又又说:“使劲把脚抬高。”
阿瑄傻乎乎地把裤脚捋起来,使劲往上提,小脸挣得通红:“嘿哟”
第1021章 讹诈()
小鱼拍着巴掌笑:“阿瑄笨得好可爱。”
姚静宁看到就笑出了声,阿瑄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回过头来憨憨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
钟唯唯斜躺在美人榻上,惬意地笑:“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我曾经以为,我和阿袤活不到长大。”
姚静宁若有所思,小鱼追问:“为什么呢?”
钟唯唯道:“因为太辛苦太艰难了呀,你阿爹从小到大都在吃苦,好几次生死一线,差点活不过来了。”
她轻描淡写地把秋袤经过的几次大事件说出来,似乎是说给孩子们听的,其实是说给姚静宁听的。
这些事,姚静宁早年曾经听到过,却没有这样详细,且那时秋袤与她不过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不比钟唯唯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更令她惊心动魄。
“苦难会让人一个人变得足够坚强,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和行为。有时候,他看问题和处理事情的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他做的事,在他看来是为了别人好,却未必就是别人需要的。”
钟唯唯意味深长:“早年,我中毒重病,只想为陛下安排好一切,然后离开,悄悄死去,以免情伤。可是陛下并不领情,他说我不能替他做主。那么,你和阿袤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姚静宁低下头,盯着鞋尖不说话,眼睛渐渐酸了。
秋袤做得很好,对不起她的事情他没做过,唯一让她不开心的,拂逆了她的,就是钟一的事情。
但真正让她难过失望的,还是遗书事件。
要怎么和皇后说呢?说她的丈夫不爱她?
可是这天底下的夫妻,有百分之八九十都是盲婚哑嫁,又有几对夫妻是真心相爱?能够相敬如宾已经很好。
大概是她自己要求太高,想得太多了吧?用父母和长嫂的话来说,叫做作。
钟唯唯见她不肯说,也不好逼她,便道:“若是外力因素,我能替你们解决;若是你们自己的原因,那就只有靠你们自己了。孩子们天真可爱,你们都是好父母,我就不多说了,我只希望你们俩互相体谅,坦诚一点,有事没事儿的多说说话,不然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