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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捏死这个破孩子。
何蓑衣看着自己修长的手,自嘲地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坏。
捏死孩子这种事不适合自己做,还不如在重华的茶水里下一包剧毒的药,药死丫的,一了百了。
又又抱着小棠开始撒娇:“小棠姑姑,小棠姑姑,我可想你了,整天整天的想,睡着了也在想,吃饭的时候也想,读书写字蹲马步的时候都在想。”
小棠被他哄得一阵心软,忙不迭地抓一把饴糖过去:“吃吧,饿了么?给你煮鸡蛋吃。”
又又抱着她的胳膊,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期待地道:“饿了,再给阿爹也煮两个吧?
他为了赶路,两夜没有睡觉,就在镇子上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就进山来了。
路上都是吃的干粮,我看他吃得也不多,我还可以在他怀里睡睡觉,他是一点都没休息,马不停蹄。”
小棠又是一阵深切的同情,硬着头皮,顶着何蓑衣针扎似的目光,找鸡蛋,找糖,洗锅,忙着要给这一大一小煮糖水鸡蛋吃。
钟袤煮开了水,抓几颗九君山特产的大叶茶到茶碗里,冲泡好要端出去。
何蓑衣擦擦手,接过来:“给我吧。”
“还是我来吧。”钟袤有些犹豫。
钟唯唯和重华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很久了,他这个做弟弟的尚且觉得脸红不好意思,更不要说大师兄这样的外人了。
何蓑衣嫌他啰嗦,利落地一把抢过,大踏步往外去,边走边笑:
“听说妹夫两夜没睡觉,粒米滴水未进,真是辛苦了,来喝茶吧。”
重华恍若不闻,赖在钟唯唯的膝盖上不肯起来。
钟唯唯很窘迫,使劲推了重华一把。
重华这才慢吞吞起身,转身接过何蓑衣递来的茶,彬彬有礼:“多谢阿兄,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们是一家人。”
何蓑衣笑得眼睛弯弯,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茶水里有毒,你敢喝么?”
重华瞳孔微缩,勾起唇角,直视着他,冷而挑衅地一笑:“有什么不敢喝的?
你若敢当着她的面毒死我,她便能当着你的面陪我一同赴死,让你此生,生不如死。”
呵呵二傻子原来也有这样清醒的时候。
何蓑衣笑得更加灿烂,提高声音道:“妹夫请喝茶”
重华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咽下去,得意而笑。
“好喝么?这可是九君山特有的大叶茶,还是去年秋天,阿唯和我一起制的。”
何蓑衣眼睛弯成月牙,声音更加低沉:“为兄怕你喝不惯,特意给你加了点料。”
他嘟嘟嘴,做了一个吐口水的动作。
重华顿时觉得喉咙一阵发痒,除去嫉妒之外,还恶心得想找个地方狂吐一气,再把手里滚烫的茶尽数泼到何蓑衣那张可恶的脸上去。
然而对上钟唯唯惨淡的表情,他只能强行忍下怒火,强作欢颜:“挺好喝的,阿唯制茶的手艺向来挺好。”
亏不能白吃,重华抓住何蓑衣的手,把滚烫的茶杯硬塞到他手里,不许他松手,自己也不松手,含了笑,咬牙切齿:
“一段日子不见,阿兄老了许多,鬓角都生了白发。这回我把阿唯接回去,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何蓑衣直视着他,很是认真地道:“陛下一定是熬夜熬得眼花了,为兄今早梳头,仔细看过,满头乌发,一根白发都不见。
倒是陛下,瘦了许多,而且眼珠发红多有血丝,眼眶发青,额上有皱纹,可见是肾虚。”
第401章 分外眼红()
重华含笑:“拜师兄所赐,让小弟夜不能寐。”
茶杯滚烫,二人都是你拽着我,我拽着你的不肯松手。
为赌那一口气,哪怕掌心里的皮肉被烫得通红疼痛,也要忍着。
钟唯唯起身,走进屋子,把门关上。
重华见她进了屋子,正中下怀,立刻把何蓑衣扔到一旁,准备跟上去。
何蓑衣攥住他的手腕,冷声道:“陛下想去哪里?”
重华冷笑:“与你无关。”
何蓑衣抬眼看着远方,勾起唇角:“怎能与我无关呢?
她是我的师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我殚精竭虑才救活的人。
我照顾了她的弟弟那么多年,她叫我阿兄,你敢说她和我无关?”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认为钟唯唯的病能瞒得过重华了,既然瞒不过,那就只有这样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他有药方,有李药师在手;重华有权势,还有钟唯唯的钟情。
那就赌一赌,只看钟唯唯究竟是愿意回去拖累重华呢,还是重华不管钟唯唯的生死性命,也要把人带走。
重华轻轻拂开何蓑衣的手,一字一顿:“你也听见了,她叫你阿、兄,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未过门的妻子这种话,千万不要让我再听见。你们是有父母之命?还是有媒妁之言?还是曾经私定终身?”
何蓑衣脸色发白,他父亡母不详,出身来历见不得光。
唯一可以当作父母长辈的师父,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然后又出尔反尔,否定了这桩亲事。
真正的名不正言不顺。
重华见何蓑衣答不上来,十分欠揍地抚一抚衣袖,得意笑道:“
我和师兄不同。师父曾经亲口把她许配给我,家父也曾亲口允诺这门亲事。
定亲信物是祖传的青玉凤佩,见证者是朝中一品大员。最重要的一点”
他压低声音,侧头在何蓑衣耳边说道:“她与我两情相悦。
她为何跟着你出京,不用我明说了吧?师兄这样聪明的人,一定比我更清楚原因。”
何蓑衣被刺激得不轻,想要反讽回去,或是将杀手锏扔出,想想却又改了主意,微笑着道:“那为兄就等师弟的好消息。”
再不看重华,随手将那杯茶泼到地上,转身去了厨房。
重华收了得意之色,深吸一口气,走到钟唯唯门前,轻轻敲响了门:“阿唯。”
钟唯唯没有出声,他便继续敲门:“阿唯。”
还是没有应答,他就去推窗子。
一推,窗子被人从里面闩死了。
重华怒极反笑,冷声道:“梁兄!三个呼吸之内,你若不能把这道门打开,那就自我了断吧。”
梁兄鬼魅一般地出现在钟唯唯的房里,无精打采地道:“小钟,你看这个”
别的人不敢说,但重华绝对有理由弄死他。
他违背了暗卫的规矩,理当拖回去,当着十三卫所有人的面,受尽酷刑而死。
钟唯唯不可能为难梁兄,摆摆手,请他随意。
梁兄打开门,二话不说就对重华跪下了。
重华看也不看他,一脚踢出门去,再回身一脚将门踢上,淡淡说一声:“看好门,若是让人打扰了我,小心你的狗头。”
梁兄委委屈屈站起,把门看好,见小棠等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张望,觉得十分的丢脸。
遂转过身,背对着厨房,不让人看到他的脸。
小棠低着头小跑着过来,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只拉起他的手,塞了一个热乎乎的鸡蛋进去,再转过身,小跑着回了厨房。
梁兄紧紧握着热乎乎的鸡蛋,觉得小棠略胖了些的背影就像是一轮漂亮的小月亮,真可爱啊。
房内,重华居高临下地站在钟唯唯面前,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压迫感十足。
钟唯唯坐在床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重华再一次在她面前蹲下,仰头看着她的眼睛,将手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阿唯,我都知道了。”
钟唯唯抿紧了唇,不敢和他对视。
他既然能找到她,那就一定什么都知道了,这些都是隐瞒不了的。
从知道他要到望川会盟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有了准备。
可是,可是她终究还是要死的,这病治不了。
重华见她不肯说话,也不逼她,而是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
久违的熟悉气味扑鼻而来,钟唯唯控制不住地落了泪,她想要回抱他,却又悲哀地发现自己不敢。
将死之人,做什么都是拖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回去继续拖累他吗?
但是,他这样一直锲而不舍地搜寻她的下落,为此不惜借着会盟的机会,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悄悄进山来看她,难道又不是另一种拖累?
前进一步可能是错,后退一步也可能会是错。
该怎么办呢?
钟唯唯畏手畏脚,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没有决断。
重华才看到钟唯唯的眼泪,所有因她的私自离开而产生的愤怒和不甘,以及那些担心,全都化成了心疼。
他攥着钟唯唯瘦弱的肩头,只觉得难过。
这样瘦弱的肩膀,这样重的病情,她却一直都在独自承受。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她最难受最痛苦的时候,想必一直都很想念他吧?
可是他一直都不在,他在生她的气,怪她不告而别,在嫉妒她和何蓑衣,嫉妒得差点疯了。
重华想说:“对不起,都怪我不够好,所以没有照顾好你。”
可是真的开了口,说出来的却是:“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由我做主,我允许你独自承担病痛和委屈了吗?”
钟唯唯本想冷漠以对,却忍不住眼泪流得更凶。
重华式的霸道表白,她听得太多,但是没有哪次像这样打动她。
重华见她居然越哭越凶,有些手足无措,索性猛地往前一扑,把她扑翻在床上。
钟唯唯猝不及防,头重重地撞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头晕眼花,大口大口喘气。
重华被她的样子吓到,知道她是犯病了。
什么都顾不得,一把抱起,冲出门去,直奔厨房,大声道:“何蓑衣!大夫在哪里?”
第402章 打架啦()
何蓑衣心神不宁地切肉,只恨自己不能冲进钟唯唯的房里去一探究竟,再把臭不要脸的重华乱棍打死丢出去喂野狗。
突然听见重华叫喊,他居然没有半点焦急,而是意料之中的如释重负。
他真的是很害怕,这俩人很久没见,干柴烈火,关在房里做点什么事出来,那他真是
可是看到钟唯唯惨白的脸色和剧烈翕动的胸脯,他突然不敢再看下去。
因为只怕多看一眼,那铺天盖地的罪恶感就会把他逼死。
只是片刻的犹豫,重华已经等不得了,他不客气地抬起腿,使劲踹了何蓑衣一脚,厉声道:“我问你,大夫在哪里?”
何蓑衣被这一脚踹得火起,恨不得就将手里握着的菜刀,一刀砍在重华身上,一了百了。
“不要这样。”钟唯唯大口大口地喘气,伸手紧紧拽住重华的衣襟,断断续续地道:“你别这样,不然我不饶你。”
重华紧咬牙关,百般不甘心地收了态度,十分不情愿地道:“对不起,大师兄。”
何蓑衣不敢看钟唯唯的眼睛,逃也似地往外走:“跟我来。”
重华匆忙交代已然被吓傻的又又:“跟着梁兄,老老实实待在屋里。”
李药师坐在院子里逗狗玩儿,突然看到一脸怒气的何蓑衣和重华闯进来,先是被吓傻,随后了然。
默不作声地起身,把他们往屋里让。
号脉找药,一通忙活下来,钟唯唯总算是缓和了几分,安静地伏在重华怀里昏睡过去。
重华直视李药师,冷声道:“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前些天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吗?”
之前的确是好很多了,不过抵不住有人要停药啊。
药不能停啊,停了就要出事啊。
李药师当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好捋着胡子,一脸为难地道:
“这毒之所以难解,就是因为反复无常,病人时好时坏,心情好、日子过得平静轻松时就会相对缓和。
若是心情不好、情绪起伏大、操劳的事多,那就会加倍发作。小禾姑娘这是有心事吧?”
说着偷偷瞟向何蓑衣,也不知这个魔头,对他这番说辞是否满意呢?
何蓑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大好春光,心里眼底却全是瑟瑟的秋凉。
放手或是不放手,对于他来说,不是不甘心,就是痛得要命。
——*——*——
重华坐在钟唯唯床前,看着她昏睡的样子,心里满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按照李药师的说法,钟唯唯这病必须静养,经不得半点折腾,而皇宫,注定就是一个静不下来的地方。
即便他这些日子大刀阔斧地处理了很多人和事,也还是和清静两个字远远沾不上边。
而且李药师还说了,钟唯唯要用的一种叫做龙须草的药,只有这山中能存活。
还必须用新鲜的、现采摘的,就算为了钟唯唯的病,他也不能冒险强行把她带走。
原本以为这次来,怎么都得把她带走,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就是三个人,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无可奈何。
“你出来。”何蓑衣站在门前,板着脸,冷声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重华示意又又和小棠照顾好钟唯唯,起身走出去,跟何蓑衣往院子里站定:“你要如何?”
何蓑衣一言不发,一拳朝他脸上砸去。
重华竟然没有躲开这一下,被砸得眼冒金星,滔天的怒火和恨意也油然而生,跳起来就狠狠还了一拳。
何蓑衣不躲不闪,由着他砸在脸上,再疯了似地朝他扑过去,举起拳头用力往下砸。
重华不甘示弱,抱住他的腰,将他摔倒在地上。
两个人完全摒弃了武功技法,就是用最原始的姿势和力量,凭着本能疯狂对打。
只是一会儿功夫,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重华左边的脸颊被划破,唇角流了血,何蓑衣伤在同一个地方,还流了鼻血。
夏栀暗暗给自家主人鼓劲儿,在一旁挥舞手臂,比划过来,比划过去。
又又急得快要哭了,唯一拉得住的梁兄,本身又是待罪之身,不敢往前凑,只怕惹得皇帝陛下的怒火太盛,会趁机把他“咔擦”掉。
钟袤平静地把钟唯唯的药倒出来晾好,再慢慢走出去,站在一旁说道:“阿兄、二师兄,若是要发泄怒火,现在也差不多了,请你们住手。”
何蓑衣和重华早打疯了,哪里会肯听他的劝,俩人压根不理他,照旧疯了似地对打。
然而势均力敌,重华刚占了上风,何蓑衣又把他给掀翻,你抽我,我揍你,打得不亦乐乎。
夏栀知道自家主人想揍狗皇帝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机会,肯定要打得尽兴的。
便劝钟袤:“拦不住的,你不如先送药进去给姑娘喝吧,那才是大事。”
钟袤摇头:“阿姐若是醒来,看到他们这样闹腾,心里一定会很难受,不管是谁伤了,她都会内疚伤心,我不想要她伤心,所以”
他扑上去,硬生生挤到正在疯狂厮打的两个师兄中间。
明明很害怕坚硬的拳头会砸在自己脸上,却还是鼓足勇气,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不因为害怕而眨落。
重华的拳头砸向何蓑衣时,他便替何蓑衣挡住拳头,何蓑衣的脚踢向重华时,他便替重华挡住那一脚。
他虽然没什么力量,身形却很灵巧,还带着“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扑灭这场火”的无畏决心,所以那两个人居然拿他没有办法。
总不能真的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