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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之后,她的身形消失在了这个地域,潘尼松了口气,通过女导师的态度,他能够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至少现在他又暂时地安全了。
他吐了口气,走出了这个房间,走廊的窗外却非是扭曲的半位面空间,而是一片崎岖的山地,稍近些的则是几座零散的建筑——这似乎仍旧是在塞尔的某处,可能是某个法师的秘密居处。
法师塔周围包裹着一层防护,似乎是一种惯例,高阶法师的居处自然不容旁人窥视,潘尼推开下一层的大门,里面是一间装潢雅致的大厅,他走到竹片编织的椅子上坐下,闪光宝石光芒的照耀下他感觉到有些刺眼,这时门扉再度开启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面,一个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能够察觉出这个脚步声属于一个并不太大的女性,可能是一个小女孩,她端着一个装着热水与糕点的盘子,放到了潘尼旁边的桌子上。
是这里的侍从。
潘尼松了口气,也就不再注意。
送完了这些东西,她应该很快就走了吧。
塞尔的红袍学徒都是很有分寸的,能够被一位高阶导师看中,应该是个合格的侍从,不会做出不知轻重的举动。
然而潘尼却感觉到这个侍者放下东西之后没有立即离开,潘尼感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并且最后停在一个地方停了许久,他感到微微的恼火,睁开眼睛,也稍稍愣神了一下。
这个穿着灰布长裙扎着蓝色发带的侍者比他想象的还要幼小——似乎还不到十岁,身躯有点干瘦,不过干净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却十分闪亮,其中的困惑更衬托出这个幼小年纪应有的几分纯真——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伪装,潘尼不相信这样的学徒还会有这种玩意,因为他从她的身上感应到了微弱的施法能力。
好吧,这些其实是潘尼的第二印象。
第一印象是他似乎见过这一张脸,不过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以至于连自己究竟见没见过都开始怀疑了。
总而言之,这个小女孩有点眼熟。
“先生,我叫奈菲丝,是这里的侍者。”她开口了,语气中同样带着困惑:“冒昧地问一句,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呃……”潘尼皱起了眉,再次深挖记忆,确认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注意过这样一个小女孩,摇了摇头:“唔,应该是没有吧。”
“哦……”她点了点头,眉宇间清晰地显露出了失落的味道,转身走的时候,又听到潘尼说:
“其实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因为……”她回头,看到潘尼也在皱眉:“你看起来确实有点眼熟……”
“真的?”潘尼忽然发现这个小女孩的眼睛里闪烁出更明亮的光辉,就仿佛看到了某种强烈的希望。
潘尼再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女孩的脸,觉得确实是十分熟悉,才又点点头。
只是确实想不起来了。
她仔细看着潘尼的神情变化,忽然脸上露出了笑容,深深地鞠了一躬:“……如果有需要,请务必要召唤我,在这座塔里,只要喊我的名字,我就能够听到,我……”
她似乎拙于言辞,越说表情越木讷,局促中有些手忙脚乱,潘尼微笑着点头,看着她在这种慌乱中离开房间,笑容才转为深思,又渐渐转变成了死寂。
折腾了一天一夜,他需要休息。
门扉悄悄打开一个缝隙,一只眼睛透过缝隙,一眨一眨地注视了屋中的椅子良久,才悄悄地闭合门缝。
塔外仍是深夜。
萨诺芬也是。
灵巧的武士翻阅围墙,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悄接近了总督府的阁楼,尽管失去了部分神恩,但是多年训练有素锻炼出来的身躯仍让她在高低错落的建筑群间如履平地,她掀开一扇窗子,在走廊守卫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击将之击倒,然后悄悄地靠近那间属于老主人的卧室。
还没有靠近,她就听到了苍老的咳嗽声,如此衰朽的生命残音让她鼻孔酸涩,她伸出一只手,犹疑着是否应该直面将逝者的悲叹。
她想起进入班恩教会之初于死刑场上服役时的情景——所有专制主君的使徒都要学会对违背主君意志者行使惩罚,比如在那些绝望与祈求的目光中撕裂他们的躯体,或者沐浴着怒火沸腾的目光或末路前的悲号,不断地丢弃心中的怜悯与温暖——专制主君需要冷酷无情的执行者。
一颗颗温热的心脏在鲜血的浸透下日渐冰凉,然而即使再冰凉的心脏,也不可能无视至亲之人死前的痛楚。
她还记得她最亲爱之人临死前的情景,枯槁的包骨肌肤外包裹着柔软的被褥,然而这也不能让那被死神选中的身躯感到一丝一毫的温暖,渐渐衰落的喘息与涣散的目光提醒着所有注目者这是众生必然的结局,零散的痛苦呼唤更像是亡者之主降临的预告,这一刻没有人疑惑为何那么多人将大好年华抛弃在孤独的法师塔中,日日不倦地研究着如何把自己变成一具还在活动的骷髅——不需亲身经历,只需要见过一次,想象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那里没有思想,没有情绪,没有感觉,没有一切。
人自生下来一开始,就飞速地冲着这个终点飞驰而去。
那一幕仍然留在兰妮的心中,让她深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可怖,也在她的冷漠中潜伏下一丝怖惧与敬畏,尽管可以在战场上毫无迟滞地取走敌人的头颅,但是她却不想再一次看到一个亲切的人在自己的眼前不可逆转地走向死亡。
这是一种无可言喻的痛苦体验。
然而她最终吸了口气,勇敢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在侍奉汤药的侍者惊愕的目光中看到床上咳嗽的老者。
出乎她的意料,那张不再红光满面的脸虽然变得枯槁,然而却并不是想象的那般死气弥漫,皱起的眉头,仿佛只是感到某地方有些痒。
她鼻子又一酸,眼眶红了起来,悲切的声音从喉间间断地传了出来。
“唔……”似乎注意力被吸引了,老者抬了抬浓密的白眉,似乎这个动作就消耗了莫大的力量:“是兰妮啊……”
她点点头,走近床头,握住了那只干枯的手,郁涩的喉管让她无语凝噎,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心中的悲哀。
“唉,说了不要做出这幅样子。”他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儿不满:“你让我感到我的死亡会给你带来痛苦,唔,这会让我不安的,你想让我满心不安地离开这个世界吗?哦……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什么足够分量带到泥土里面的遗憾呢。”
她无法抑制住压抑住的哭声,更深的悲伤从中流淌出来。
老者叹了口气,后脑勺深深陷入柔软地靠枕中,另一只手费力地伸了过来,颤抖着放在外孙女的手掌上,直到她稍稍平静:
“想要什么就去拿吧,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定要牺牲的,也没有什么信念必须去遵守,也没有什么利益一定要维护,除了你自己的心之外,唔……咳,刻。”
他咳出一口鲜血,被罩上一片殷红。
197 对抗
197对抗
她从房间中走出,生命消逝给予她的哀伤还未远去,而走廊上站立的红袍法师与两面拱卫的护卫者让她下一刻充满了愤怒,她注视着那张脸,语气冷漠:“你为什么刚刚不进去?他死了。”
“我能够拥有今天这一份权势,地位与荣耀,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原因是他的力量,所以我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闯进去干扰他安静地旅途?”弗雷兹神态优雅对天空招了招手:“希望他能够在冥土得到安眠。”
兰妮扑哧地一声冷笑了出来:“真见鬼,外公竟然鬼迷心窍地看上了你?”
“当然是因为我符合他的要求,也符合我们的利益,这个世界不需要碍事的情感,也不需要无聊的理念,只有利益。”他咪上眼睛,似乎舒畅地吐了口气:“权势与力量。”
“所以就能够以它们的名义践踏一切?”她挑了挑眉毛。
“或许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亲爱的兰妮,这也就说明了你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还是个失败者,你不敢离开我们,放弃不了无聊的情感,所以注定为这些东西牵制,怎么可能爬到高处?”弗雷兹冷淡地瞄着他的女儿:“更加愚蠢的是你愚钝的行为居然牵累到了我。”
“是吗?”她怔了一下,转而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真有趣,太好了,这么说首席大人找你谈过了?他们为什么没顺手把你干掉?是因为我好久没向主君祈祷的原因吗?”
“首席当然不会那么轻率,不过他和我都认为有必要和你好好谈谈,当然,你是我的女儿,我们血脉相连。”他笑着走上前了两步按上了她的肩膀:“这种无聊的感情可以让我做出一点妥协,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虚伪到令我恶心,父亲大人。”她目光变得更加冰冷,在那只手没碰到自己肩膀的时候就闪到了一边。
“真是遗憾,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兰妮。”他收回了手,表情变得更加地冷酷,下一刻,他的手指上射出一道光线,笼罩了兰妮周围的区域。
她早有准备,向侧一个翻滚,就要远离法术覆盖的区域,然而弗雷兹另一只手早已经握上了一根魔杖,一个霹雳般的巨响之后,她身上的黑袍一片片烧焦,一声惨叫之后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高阶导师皱着眉走了过去,俯身施展一个法术放在兰妮的脸上,但见她睁开了昏迷的眼睛,然而涣散的目光却好像受到了某种侵蚀与催眠,这正是弗雷兹所需要的。
“他在哪里?”
他开口询问。
“……”
他看着那张迷茫的脸摇了摇头,心知肚明自己询问了个十足愚蠢的问题,她怎么可能知道他的下落,如果自己是潘尼。西恩,也肯定会甩开一切累赘,那么抛弃一个漂亮到足够吸引太多目光的女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是他换了个问题:
“首席为什么追杀他?”
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实际上,全塞尔无论是不是奈维隆阵营的高阶巫师都在好奇着这一点,一个地位低微的中层法师居然能够让一位首席法师亲自发布通缉令,而通缉的理由却是含混不清,甚至对于这个法师所属的弗拉斯脉系,都不能给出一个很好的理由——当然,仅仅是得罪了首席,也可以当成一个理由,不过这显然不能够让广大红袍法师信服。
尤其是弗拉斯,要知道,大多数这一脉系的施法者,无论喜不喜欢,都知道奈维隆发通缉令追杀的人是这几年来他们一系中最为优秀的后辈。
他们中消息灵通者都知道首席大人在萨斑港和那个倒霉的小红袍发生冲突,不过他们震惊地知道事发地点被奈维隆用法术清洗了地图——知情人大概只剩下首席的几个手下了,不过这也仅仅是外人的揣测,那么想要从这些渠道知道事情的因果就成了不太可能的事情。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弗雷兹的女儿参与到了事情之中,作为直接受到牵连的高阶环之导师,当然不缺乏一探究竟的想法。
他对自己的催眠术很有自信,即使是脑筋顽固如同善神圣武士一般的家伙,在他的迷诱之下也只有屈服的份儿,不过这一次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不知道。”她面容忽然扭曲了起来,似乎在巨大的精神痛苦中煎熬。
弗雷兹一愣,马上有些恼怒,加重了语气,作为施术人,他的语气可以有效地影响受术者的心智:“不知道?你在说谎。”
她嘴唇剧烈地哆嗦了两下,眼睑开始泛白,全身筛米一样地颤抖了一阵,忽然吐出一口血,用一种清醒的嘲弄目光回应着弗雷兹的逼视:
“小把戏而已。”
她笑了起来,嘴角还流着血丝:“你的权势与力量,别想从我嘴里得到半点东西。”
她再次昏迷了过去。
弗雷兹的面色瞬间红涨了,似乎感觉受到了侮辱,一个如此弱小,还要仰他鼻息不堪一击的存在,居然敢这样悖逆他的意志,他掏出施法材料,开始引导抽取记忆的法术,很多情况下,这种法术对受术者的脑髓会造成巨大的损害,但是这一刻,他的眼睛里没有了自己的血脉,而是阻止自己往上爬的障碍。
同时他更确信两位首席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才会追杀那个后辈红袍法师,
就在他开始施咒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轻咳,他哆嗦了一下,放弃了咒语,转向旁边蒙在一身罩身红袍下的人谦卑地笑了笑:“抱歉,惊扰了你,首席的使者大人。”
“惊扰?无所谓,我知道这是因为你找到了我们需要的人。”这个人矮小而干瘦,一张脸看起来十分苍老,皱皱巴巴的纹路遍布一整张脸甚至蔓延到光头上面——天知道那些是皱纹还是刺青,不过更惊人的是他的眼睛,与嘴巴一样好像两个皱纹蜿蜒的黑洞,甚至都难以看清里面是否有活动的眼珠子。
与这个人交谈时弗雷兹就感觉如同与活动的尸体交谈一样,这也是让他如此难受的原因之一,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家伙的身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某种角度而言,现在他的升迁与前途还操控在这个家伙之手,当然不可以得罪。
“不得不提醒你,你刚才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费兰德林大人。”他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瞄了一眼因为这句话冷汗涔涔的高阶导师:“不要试图知道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
“是我冒昧了。”弗雷兹近乎谄媚着低了下头,但同时也放下了心,这说明自己的举动暂时没有引来灾厄:“那么,大人,你准备……”
他瞄了一眼昏倒的女武士。
“我会将她带到布莱克霍尔。”这个人用一根干枯的棒子敲了敲地板,似乎是在作出强调:“有人要得到她。”
“好的,好的。”弗雷兹连连点头,似乎对这个提议很重视,又顿了一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不需要。”红袍人摇了摇头,手杖上空飞出几根丝带,如同活着一般拽住兰妮的肢体,然后收缩到了某个地方——应该是特制的魔法袋或半位面中:“那个人已经等不急了。”
“是雷兹殷勤地将红袍人送出了走廊,最终瞳孔深处的惶恐随着脊柱的直立而消泯,好像送走了一个**烦。
总而言之,他的前途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那么他现在可以放心了。
……
“丽姬塔女士,我的奥秘眼指引着我前来邀请你,不知道您是否愿意灵验一下我的预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高瘦男性红袍法师有些拘谨地面对着一个形容高雅的女人,言辞流利,不过面对着末尾的冷场,无疑令他尴尬。
这里是艾尔塔泊的永视之眼。
预言学派中的男法师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这所研究所里亦是一样,出于预言系法术的性质,男女法师间都谨慎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掉一些嫌疑——偷窥的事件在这里并不罕见,任何男女法师都要小心。
长久的谨慎与距离感造就了永视之眼的静谧与沉默,这也就让丽姬塔对于身后男人的聒噪不休十分厌烦。
不过她仍然保持着礼貌——这个人是幻术系首席米丝瑞拉的血脉,能够不得罪还是不得罪为好。
虽然打着学习预言法术的名号前来,或许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如此,然而丽姬塔很快感觉到这个人的目标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平心而论,这个名叫利坦尼亚的红袍法师并不算差,可能是因为背景的原因吧,让他看起来有些拘谨与羞涩——很显然,红袍法师会对于领导子女的‘特殊教育’与优渥环境惯坏了他,这个红袍还有些不符合身份的幼稚,这也是丽姬塔以前看不上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