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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南石道:“还困不困?要不然洗漱一下吃了早饭再休息。”
程幼素坐到梳妆镜前道:“我都休息好了!今日我还想早些……”
话音停了,她目光看见镜前的自己,洁白面容上残留着微肿痕迹的红唇格外显眼。
难怪他一进门来望见自己就意味不明地笑!
昨晚两人难分难舍,尽管月份稳定了下来,他觉得这晚太匆忙,还是不想伤着孩子,终究克制住纾解不得,只能在唇上寻找释放。
一遍遍地亲吻,让她整个身子都发烫,到最后他轻轻伏在她身上,头埋在衣裳里,她得救般喘着气,只感觉自己嘴巴全都发麻了。
程幼素无奈瞪了一眼,小声道:“这下怎么办?我该戴个面纱出门了。”
柴南石过来,亲自替她拧了温热巾子净脸:“我听侍婢说前些时患了腹泻症?今日不用戴面纱,我请大夫再过来看看,待在纱帘后就好。”
估计管事一早便把开店的事禀报他了。
第325章 姑母()
程幼素道:“那你等会儿下午还有空么?咱家开的点心铺子就在东街那边,去看看?”
她总归有些心虚,毕竟是没听他的话,操劳开店的事而累了身体,讪讪玩笑道:“我还算你投钱入份了,将来若挣了钱,柴大哥便是第一个得利人,我算是白白给你打工的。”
柴南石道:“开张经营店铺的事,你喜欢我怎么会拦你?只是现下什么最为重?”
“孩子,养胎……”
他满意点点头,面上平静:“小丫头快为人母了,不可再不当回事儿,知道么?”
程幼素见他没提半分在京里的事,心情也像不错的样子,只暗暗想一切该挺顺利的,只要她见到他身上没受任何伤,就觉得万事都好说了。
京城的冬天分明比秋州这边冷些,开春了还有大雪飘下来,一夜之间洋洒落白。
来福客栈里往来客人络绎不绝,一间上好的客房里燃着炭火,小方梨桌上还摆着几道热菜。
容饮烟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依旧是一身墨白相间的薄锦长裙,不倚不僵地端坐软榻边,嗓音清沉微沙:“姑母大祭已过,我们尽了心,也该回去了。”
随在她左右的是两个黑衣影卫,而床榻前半跪行礼的四名女子站起身来,其中一个正是茯凌,她们四人穿得与往日一身黑衣不同些,白若荒雪的黑边长袍,是一袭丧服。
她们在戴了水绫面纱的宫主面前顺从应声道:“是!属下拜退。”
茯凌在其中年纪最小,一向沉不住气,在听从指令离开客栈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了旁边的师姐:“宫主派遣咱们去拜祭容皇后,难道真不要顺便取了凤印回来?反正现下也是无人掌印,不若让咱们青凋宫来插手。”
师姐叹口气,小声道:“你怎么还是这样多嘴?什么插不插手,也是由你随意说的?宫主自有主意,你认真做事便是,莫操多了心思!”
“可我瞧宫主茶饭不思,难不成真是因为容皇后崩了?我觉得……”
“容皇后崩逝的事,宫主早有预见,去年冬日便说过不了今春了。”
茯凌惊讶道:“那岂不正是得了时机?皇后虽是宫主亲姑母,却跟咱们青凋宫不对盘,宫主既早有预见,为何还这般低落?”
“毕竟都为容氏血脉,现今去一个便少一个了……”师姐像明白些什么,隐隐叹了声。
茯凌其实还有一事不解,宫主命她们混入宫中参加祭拜,为何自己跑来这离皇宫远远的来福客栈里头住着?
容饮烟仍待在来福客栈里,目送手下影卫师姐妹离开后,缓声问身边一个贴身影卫:“十一爷来京,便是在这里落脚?”
“是,十一爷小住了七日,而后便被司马大人秘密接走。”
“可留下何物?”
“不曾,只是在发现属下给出的暗记时,在上头轻划一笔,以示应答。”
容饮烟将手抚过榻上的衾被,如水面纱后的姣容嘴角微弯。
第326章 长生()
“属下认为,十一爷还是有兴趣与我们青凋宫联手的,这无疑也是最好的打算……”
容饮烟淡淡问:“他就在前日回的秋州?”
“是,快马急鞭,马不停蹄。”
她眸光一闪,眼神晦明难辨,自言自语般道:“不知道那位夫人何许人也,竟让他如此……”
黑衣影卫恭敬道:“茯凌曾与十一爷在乡间的夫人交过手,说与她功夫相近无上下,只是乡野之女,难免粗蛮。”
容饮烟轻轻发笑:“茯凌说的话可也听得?她说对方与她功夫相近,只怕是已经输过几回了,说人家是乡野粗蛮之人,也许是她自己嘴皮子斗不过,不甘心拜了下风而已。”
“……”
窗棂被屋檐上掉落的雪块一压,发出轻微声响来,容饮烟目光如深潭幽静,纤细长睫微眨,清凉的风从窗子缝隙吹进来,轻掀了掀她的面纱。
若有可能,她真想亲自会一会那女子。
可他对那女子护佑得紧,像是十分宠爱,对自己又始终存有怀疑讳避,只怕不会准许的。
就算当年他与她曾合作无间,也不过是利益相联。
转眼一过这样久,物是人非,这场雪像下在了人的心上,他来来去去都了无痕迹。
容皇后的大祭徐徐落幕,崩驾三月余,宫中漫天飘白的丧布悼帘才被撤下,一层层哀肃的白帷垂幕换回往常。
皇帝十分重视身边人的生老病死,他还妄想永得长生,可结发皇后缠绵病榻如今先他而去,皇帝心中十分哀戚,恐惧死亡之感迅猛袭来,夜间盗汗常被梦惊醒。
幸得刘贵妃日夜不离,悉心照看皇帝起居,三个月下来人都消瘦了一圈。
“玉甄,多亏有你常伴左右,否则这些日子朕真不知如何能熬过来。”
老皇帝面上眼鼻间枯槁,皱纹斜长耷拉在眼周,苍老身躯却肥胖臃肿不堪,穿着黄缕龙袍活像一个巨型的怪异人偶。
他瞳孔混沌,布满脆弱血丝,正深情望着端坐在榻旁的刘玉甄。
刘贵妃温柔一笑,将金勺递到皇帝嘴边,一点点将药喂进去,柔声道:“陛下,您说的什么话,臣妾身为宫中贵妃,自然是以照顾您的身子为本任。如今……姐姐安详去了,您也不必太过郁结,姐姐生前最后一句话,也是托臣妾好生照看陛下。”
皇帝昏暗眸光一颤,嘴边的药水淌下来,他肥胖的手指随意一擦,推开金勺道:“不喝这药了,这些天喝过来,朕看是屁用也没有的!”
“陛下!”刘贵妃倒是不怕他发脾气,蹙眉安抚,“好端端怎么又恼了?小心火气攻心,陛下万万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呀!”
皇帝的目光凝结在贵妃仍旧年轻雍容的面孔上,浑浊声音道:“皇后病中喝了多少药?结果还不是早早去了,早知如此,朕就该逼她吃下那丸丹药,究竟是个延命的。”
刘贵妃年纪小皇帝的不少,可摸他心思是一摸一个准,有意感叹道:“这些不过是命数,姐姐本可有福气延命续时,可硬是不肯吃下那丸仙丹,白教陛下您花费那多心思……罢了,姐姐也并非走得痛苦,臣妾不该说这些话,以免姐姐在天上会不高兴。”
第327章 哄她()
皇帝从喉管里发出粗浊的叹气声:“皇后宅心仁厚,井井有条掌管朕的后宫多年,劳心劳力,还是未有缘能蒙受仙道惠泽,朕苦求长生之术,不知何时也到大限之日……”
“陛下莫说这样话!陛下忘了,臣妾生下代鹤那几年后,身子一直不爽利,自己都感觉怕是要不好了,结果那张道师给臣妾炼出七七大转丹,连吃了七日,果然就从病中恢复起来!这不是陛下苦求长生之术炼丹带来的福泽是什么?”
皇帝执起刘贵妃白嫩的手,回忆起来,眼睛里又有了光亮:“是啊,朕那时为爱妃每日忧心不已,太医个个无用得很,还好有张道师在,炼得神丹让爱妃好转不少……只可惜张道师五年前出方界神游,不知所踪,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宫来为朕炼丹效力。”
刘贵妃弯唇一笑:“正逢巧了,臣妾前些时派人上云峰寺为皇后姐姐往生祈福,结果在那座高峰上好像见到了张道师的踪影呢!”
“真有此事?”皇帝面上激动。
“果真如此,听闻张道师是在峰亭间与友人相会,陛下若想召见,臣妾着意派人去请便是,只要张道师回了京城里,就不会寻不到的。”
代鹤觉得皇后娘娘这一走,父皇又显得老相了些。
可晚上去请安的时候,她还是依旧笑盈盈地去撒娇亲近,毕竟从小到大,父皇在宫中发起脾气来谁都会吼骂会教训,唯独除了她。
作为最得宠爱的小女儿,代鹤在皇帝眼里是一个打不得训不得的小宝贝,她面相娇憨温甜像她母妃,性子却大方直爽,毫不扭捏作态,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因此皇帝没有像养其他公主那样,让她日日学规矩,修习琴棋书画、女书女训,而是破例准许代鹤跟着皇子一起修习马术、剑术。
刘贵妃看着又是一身箭袖裤装、满头是汗的代鹤,简直头有些疼,板起脸教训道:“你怎么不换过衣裳再来向你父皇请安?越来越没有半分规矩了。”
代鹤小脸就一沉,低下头想告罪,皇帝却呵呵笑道:“什么规不规矩的?朕看这身衣裳穿得英气十足,不愧是咱们大衍的巾帼公主!琬儿过来,父皇仔细瞧瞧你!”
代鹤偷眼望了望母妃,一脸欢喜地过去父皇身前:“母妃就知道训我,父皇,琬儿知道您不会嫌弃我的!”
皇帝很喜欢小女儿对自己的依赖,高兴问:“琬儿,怎么累成了这副模样,今日又忙了些什么?给父皇讲讲可好?”
“我方才去御武殿习剑了,学了新招数,练了几十遍师傅都说不满意,说我手劲儿练得不足。”
皇帝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神难得温和下来,分外感兴趣:“哦?琬儿的手力不是很大么?虽是女儿家,可那年你们几个孩子比掰腕子,竟是比赢了你十六哥呢。”
代鹤想起来,点点头:“就是呀,我小时候力气可大了……”
皇帝又道:“朕记得公冶家的阿权那回在宫里,似是也输给了你,不过他该是有意承让你的,哄你这小女娃开心。”
第328章 谢葭()
代鹤一愣,呆了呆才应道:“是,琬儿也记得。”
“那时你不是说喜欢阿权陪你玩儿么?还日日在朕面前提起他来,为何现今大了倒生疏了?”
代鹤摇摇头:“没有的,如今公冶将军忙于军务,儿臣作为一国公主,自然没有让将军再陪着儿臣玩的道理。”
皇帝听了这话很是欣慰,刘贵妃却笑道:“年前的时候琬儿随大军下良州,便是多亏了公冶将军的照顾,陛下您别看琬儿这孩子像是心眼儿大的,若不是有公冶将军在,她未必肯吃那个苦去随军呢!”
“母妃,您说什么呀!儿臣与他……”
“我看阿权与朕的琬儿自小一同长大,惯会照顾琬儿,如今年轻有为,是个可托付之人!”皇帝明白了贵妃的意思大笑道,而后又微微皱眉,“只可惜出身不是公冶家中嫡长……”
“英雄不问出路!父皇,您说过,只要是琬儿喜欢的便不会反对的!”
代鹤话一出口便面红耳赤。
父皇与母妃笑看着她。
“您们故意取笑儿臣……”她跺了跺脚,心里的泡泡却不经意又冒了上来。
宫里过年的时候倒是见着了公冶权一回,她坐在宴桌上与父皇一同接受众官朝拜恭贺,远远望过去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代鹤赶紧别过头,小嘴一抿,面色矜冷,脑海里却不禁想着他的模样,好像比先前在军中看着要瘦些,也黑了些。
宴席过后他不曾来找她,只让宫人递了盒外地的特产点心过来,说是庆贺新年的礼物。
代鹤当时气得丢在一旁,这东西一看就是他让手下人敷衍准备的,说不定给所有相识的人都送了一份!亏自己还特意为他寻来了一柄极为宝贵的破山剑,打算单独送给他!
她闷闷气了几日,也没有再见他的机会,而皇后往生大祭上也不见他的人影,只瞧见公冶家的大公子公冶超。
自从在军营中置气跑走后,二人其实还没有真正地说上过一次话。
代鹤也不知道公冶权曾在大军回朝时跑去秋州寻过自己。
这晚受了父皇母妃的刺激,再次承认心意,回到寝殿,她嘴角隐隐勾起甜甜微笑,吩咐道:“秋蔼,你还照从前那样儿,记得时时去替我打听公冶将军,要小心些……”
秋蔼一愣,接着笑应道:“遵命。”心想公主这是又与公冶将军和好了么?
她第二日让人秘密去打听一番,却苦了脸。
这、这事该如何与公主禀报?公主若知道了公冶将军近日与镇国公府的小姐来往亲密,还曾同游了禧雪湖,还不得又重新气得掀桌?
公冶权也听说了外头的传闻,不过淡然不理。
谢葭是他在良州打仗时救下的女子,谁知道竟是镇国公家前不久失了踪的千金闺秀。
那日见到她孤零零躺在山壕下,赤白玉足上流着血印,原来是从贼人那里好容易逃跑出来,却迷了路。
公冶权见谢葭自报了身份求助,自然是肩负起责任来,允她随军到时一并回京便可。
第329章 桃花()
可谁承想代鹤好像因这事与他置起了气,公冶权干脆每日避开她,想让她好好静静自己的小孩儿脾气,加上军中事务繁琐,一不注意,人就跑走了。
那都是前事,现下公冶权的确曾与谢葭相会过两回,一回是镇国公府特意感激他搭救之恩的宴请,第二回是他随好友去禧雪湖嬉冰,正好遇上了谢葭与她的姐妹儿在一处,冰嬉就是要人多才玩儿得开,好友们便邀了谢葭她们一块儿玩。
谢葭性子温顺,说话的时候像个小鹿般眼睛湿漉漉的,长睫如扇,声音如春日化雪那般悦耳。
也许是那段被贼人掳去的经历太过吓人,她大多数时候沉默着,不与人交谈,只静静在一旁待着,不时望着公冶权,好像对他有种特殊的信赖。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与代鹤的性子全然不同,一个如柔雪,一个如赤火。
不过公冶权也只是随意想想,他哪能将十七公主与别的女子做比较呢,她知道了还不又得闹脾气。
不久后京中传出公冶将军家与镇国公家也许喜事将近了。
但也只是有心人捕风捉影,这传闻很快消失,好似在公冶权心中并没掀起什么波澜。
秋州城里开了春,各行肆业都忙碌起来,绸缎庄里新进了鹅黄、天青、明粉的料子,以应娇艳春景,饭馆里新添了菜式,酒肆里新进了酒品,一派繁碌之景。
祺芝广近来生意还好,由于店里装潢分外精致典雅,春日暖阳透着镂花棱窗照进来,引得不少女客爱坐在店里吃些点心、闲聊几嘴。
门店前头一侧有一颗高大的桃花树,冬日的时候显不出什么,春天满树花儿一开,整棵树显得丰茂无比,嫩绿与粉红相间无双,十足养眼。几枝条桃花垂撒开来,高高横在祺芝广门口,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程幼素这天晒着春日里暖和的太阳,抬眼看见了外头的桃枝,突然问:“这是今年春日里第一场开花吧?”
“是呐!夫人,咱们店前的桃花开得这样旺盛,是个好兆头!”婢子高兴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