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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跟在她身后,绕过屏风,隔着纱账,隐隐约约看到床铺上萧索的身影,我行礼,“皇后娘娘安康”。
她看着我,跟我说,“免礼,过来,让我瞧瞧”。
我回了一句,“是”,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皇后娘娘一只玉手拨开纱帘,浅浅笑着跟我说,“听闻,你就是千里挑一,赢得第一名的医女?”。
我抬了抬眸子跟皇后娘娘说,“不敢,只是勤能补拙,勉勉强强胜过各方英豪”。
皇后娘娘似乎没有了当年的那股戾气,也少了一份霸气,可能是因为久病,又没了那份厚重的妆容,加上精气神不好了,她笑了笑说着,“你倒是谦虚”。
说着说着,突然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得很厉害。
我邹了邹眉,赶紧上前扶住娘娘跟她说,“娘娘,还是让我来给您看一下吧”。
她接过栾鸢手中的手帕,擦拭了一下唇部跟我说,“不必惊慌,老毛病了”。
我替皇后娘娘诊了诊脉,刚一触到她的手腕的时候,就感觉到她的手很凉。
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殿内的两个熊熊燃起的火炉,这殿内的温度已经不会发寒了。
皇后娘娘却通体发寒,殿内门窗紧闭,几乎没有一处透风的地方,她的五脏六肺皆被寒气所攻。
要想有些好转,要先打寒才是。
看着娘娘疑惑的模样,我问着,“娘娘,你是否常年手脚冰冷”。
娘娘点了点头说,“是,太医们都说我属寒性身子,一直服药也没什么大用,这也是为什么身体一直虚弱的原因”。
我想了想问着,“那娘娘这里可有药方?”。
娘娘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身旁的栾鸢,“你,去拿来”。
“是”,栾鸢行了礼,便去拿来了。
我仔细的看了几遍,大吃一惊,心中忐忑,但还是义无反顾的跟娘娘说,“娘娘,这分明不是驱寒的药,单看起来,每一味都有驱寒的效果,但这几位药材混在一起,药效就反转了”。
娘娘大为惊慌的看着我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233章 234。冬听雪堂(下)()
在殿内通亮的烛火下,我在一旁看到了每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沉默的想着。
这药方上写的药材,每一种都很清晰的记录着,稍稍精通医术的人,就可以看出其中的端倪。
为何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有发现,还是根本没有敢说真话的人。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是除了太皇太后,唯一可以站在皇上身旁的女人,足可见她的地位之高。
如今皇后娘娘的病情,这么瞩目,却有这么大的漏洞,竟无人站出来说明,这么多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娘娘惊闻这个天大的消息,将心底的慌乱收在心底,严肃的跟殿内的她们说,“你们,如果将今日听到的事情说出去半点,别怪我让你们尝尝身首异处的滋味”。
在殿内的她们,听到了这样的话,吓得连忙跪下,语气颤抖着求着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皇后娘娘饶了我们吧”。
皇后娘娘微微皱了皱眉,摇了摇手跟她们说,“下去吧”。
“是……”,她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弯着腰走出去了。
我本也想跟着她们的队尾一起出去,但是在背后的皇后娘娘叫住我,“你留下”。
我转过身来,站在皇后娘娘面前,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后娘娘一眼望不穿的眼眸看着我,半晌才说话,打破这殿内的平静。
“过来吧,坐在我身边”。
我行礼,隔着纱帘看着皇后娘娘说,“民女不敢”。
皇后娘娘听了,抬起头威严的看着我,拍了拍她身旁的那一片空床铺,跟我说,“怕什么,我叫你过来坐,你就过来坐”。
“是”,命令难违,我只能答应着,何况我相信皇后娘娘也并不会有什么恶意。
我轻轻掀开纱帘,看着皇后娘娘坐在了她身旁,皇后娘娘淡然的眼眸看着我悠悠的说着,“这蜿蜒的宫墙,圈住的不止是这辽阔的土地,还有我们这些在宫中人的前途命运。在权利钱财面前,很多人选择了低头,而你一个刚进宫的姑娘,就算没有见识过这宫中的争斗之惨烈,也应该听闻皇宫深院的可怕之处,可你却这么坦然的说了真话”。
我能理解,然后点了点头看着她说,“娘娘,我只是实话实说,站在一个行医者的角度来看,并不看什么风云”。
她笑了一番,眼眸在闪动,眼眸中有一丝雾水在流动,她看着我跟我说,“好一个不看风云,你确实有与众不同的气魄”。
我苦笑着,想了想问着皇后娘娘,“娘娘,那您打算?”。
皇后娘娘抿了抿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跟我说着,“在这场病来之前,我一直统领后宫,深受太皇太后的赏识,却唯独不受皇上的看重。时间久了,也开始慢慢的在乎起来,勾心斗角是免不了的,也做过不少错事,皇上念我陪伴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从没有跟我计较过。如今报应在自己的身上,皇上如此大费周章的为我招揽医女,这份情义,我这一生也算无怨无悔了”。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皇后娘娘,问着,“娘娘……。您是不打算追究了吗”。
皇后娘娘淡然的笑了笑,跟我说,“你刚刚进宫,还不懂这其中的复杂多变性,你肯为我说真话,我必保你周全”。
我苦笑着,低了低眸子说着,“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轻轻点了点头回答着我,“嗯,你先回去吧,务必要将今日的事对皇上还有其他人有所隐瞒,就说是其他的疑难病症就好”。
“是”,我说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从皇后娘娘的武台殿出来后,门前屋檐上的两个灯笼照出一片光亮,看到在殿外排成两列的宫女,都纷纷低着头,受了惊吓的样子,沉默着。
我淡然笑了笑,然后搭眼看到了在台阶下的挑着宫灯的冉雪,灯影在那里左右飘忽着,感觉她很是着急的样子。
我连忙走了下去,她看到了我的身影,急忙一只手扶住我,忧心的问着,“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了,看到她们被赶了出来,一个个样子还这么难看”。
我看着她跟她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
她点了点头回答着,“嗯嗯”。
回到了听雪堂,冉雪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什么人后,将门关好。她熟练的将取暖用的火炉重新燃起。
我坐在桌旁,她走了过来,为我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我笑了笑看着她,接过来,“谢谢”。
她先是有些惊愕,但是很快便消散了,着急的跟我说过,“小姐,你不知道刚才我在外面快吓坏了”。
“有什么怕的,我行的正坐得端,皇后娘娘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嗯嗯,那就好”,她见我没有想要解说刚才在武台殿内的事,就没有多问什么。
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深夜了,已经很是疲倦了,再加上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冉雪看到我不经意皱起的眉心,没有多言,走到床铺前帮我收拾好,然后来扶我去床铺上休息。
我看了看她有些泛红的眼眶,自觉她也应该很疲惫了,就跟她说,“你也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
她直直的站着,跟我说,“是,明日我来帮您洗漱整理”。
我笑着看着她,跟她说,“嗯嗯你快去吧”。
等到冉雪走了,我将脸上的面具卸下来,小心的收好,好好洗漱了一番,躺在床铺上很快便睡着了。
这个夜里睡得很沉,人在劳累后,总是可以很快入睡且睡得很香。
天快明的时候,我进入了一个梦境,这个梦虽然短暂却让我无比痛苦。
在梦里,一个白色的空间内,我在原地站着,周围一片白色的迷雾,什么也看不见。
很是迷茫的我在原地打转,这时突然出现王爷的身影,身穿着庄重的铠甲,头发高高束起,我很想跑过去触及他却被外力阻拦在他身旁。
第234章 235。不吝相陪(上)()
我怎么也无法触及到他,耳边的滴水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看到迎着王爷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士兵。
他们手拿着刀剑,长矛,冲着他一个人而来。我很着急的想跟他说话,却发现自己失了声,根本说不出来。
一声怒吼,王爷额头青筋爆出,他拿着手中的剑就冲了出去,但是一人不能敌众,很快王爷就占了下风。
在不经意间,他的铠甲被刺穿,正中心脏,被越刺越深,血液喷泵而出,他直直的倒下,口吐鲜血。
我心痛不已,瘫坐在那里哭喊着,无声的痛彻心扉,却无能为力。
我在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枕头已经被泪水浸透了,无力的坐起,稍稍愣了愣神就爬了起来。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微微亮了起来,我看着铜镜里我的模样,久久不能忘怀梦中的情形,抑制不住泪水滑落下来。
但还是强忍住,洗漱好将易容面具装扮上,等着冉雪来替我整理头发。
我看着天还早,也不想再躺在床上重温梦境,就从衣架上将披风取下,搭在身上。
走到书桌前,燃起一盏烛灯。
桌面被照亮,我看着身旁竹筐里放着一些的书卷,随手拿起来一个,展开来细细的看着。
不知不觉中,天就亮了。
本寂静的周围,也开始渐渐有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砰砰”,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敲门声。
我冲着门口问了一声,“是冉雪吗”。
很快在门口传来的回应,“小姐是我,冉雪”。
我抖了抖披风,用手将它提了一下,挂在肩上,缓缓的向着门口走去,将门栓放了下来,将门打开。
打起精神,淡淡的笑着看着她,将她迎进来,“你起的挺早”。
她一把扶住我带进屋内,看起来精神抖擞,很是机灵,大大的眼睛转着看着我说,“我很早就醒了,收拾好了就一直在屋内看着窗外的天色,看着天亮了,想着小姐也应该醒了,就赶来看看您醒了没”。
我开心的点了点头跟她说着,“嗯嗯,我刚起没多久”。
她此时在我身旁,留意到我的眼眶,皱起眉担忧的问着,“小姐,你的眼眶怎么红红的”。
我淡然的笑着摇了摇头跟她说,“没事,我自己将火炉烧的旺了些,刚才熏到了眼睛”。
冉雪有条有理的跟我一一说着,边扶着我坐到桌旁,“这些粗活,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来做就好,小姐你要是伤到了哪里就不好了”。
我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跟她说,“没事的,你别忘了我可是行医者,这烧火什么的,我还是很熟悉的”。
她撅起嘴,摇了摇头跟我说,“那也不行,小姐你现在可是皇后娘娘的御用医女了,要金贵着才行呢”。
我听到这里突然顿了顿讶异的看着她问着,“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她看到我惊讶的样子,廷顿住了笑容,看着我跟我解释到,“对了小姐,你可能还不知道呢,今日一早宫里就传遍了关于你的事”。
我更加不解的问道,“关于我?我做了何事引得这样”。
她点了点头在我身旁看着我跟我说着,“还不是昨夜小姐你的事迹,听说皇上那里听了很是开心,皇后娘娘的病终于可以有良方医治好了”。
我想了想,问着,“是从武台殿放出来的消息?”。
她微微点了点头说着,“那肯定是的呀”。
我提起了心思,便放不下了,心里满是疑虑,漫不经心的回应着她,“嗯”。
她看我严肃的表情,瞬间静了下来,小心的问着,“小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我淡淡的摇了摇头,“没事,我饿了,你去端些吃的来吧”。
她这才放心的问我,“好嘞,小姐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淡一点的吗”。
我点了点头答应着,“嗯,淡一点的就好”。
她开心的回应着,“嗯嗯,我马上回来”,说完便跑了出去。
“好”,她跑的太快,以至于我回答完她的话后,一抬头竟发现人已经打开了门出去了。
冉雪走后,我就坐在桌前发呆,想着从昨晚发生的这一切,心里思量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为何要将我推向议论的顶峰,让我处于风口浪尖之处,这本就是个陷阱还要把我推进去。
是想要借刀杀人,还是想找个人做替死鬼,也许根本没想保住我吧。
我们萍水相逢,我只是一个小小医女,想要碾死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我好不容易来到宫中,真正的目的不是为皇后娘娘诊治,而是找到当年我们贺兰家惨遭灭门的真相和真凶。
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吃过早饭后,我便回到几案前想要继续看书,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在搞清楚这件事之前,我绝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冉雪”,我看着在火炉那里,细心整理煤炭的她,叫了一声。
她听到我叫她,连忙转过身来,放下手中的器具,走过来听着我的吩咐,“是,我在呢小姐”。
我笑着看着她说,“你去帮我留意武台殿那边的消息,一有动静就快速来跟我说”。
她轻轻拍了拍手回应着我,“嗯嗯,好的,我这就去”。
“去吧”。
相信这件事,从武台殿传出后,很快皇上那里,太皇太后乃至整个皇宫上下都会知道我的事。
到时候,免不了我要去应付面对一些事情,我要先做好准备才是。
再见到心里一直存有恨意的仇人,我是否还像当年那样沉不住气,情绪激动不堪,被人玩弄于鼓掌。
几个时辰后,冉雪回来了,一无所获的样子。
看她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我笑了笑问她,“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很开心,怎么这会回来了这么没有精神”。
她有气无力的走了过来,到我身边抿了抿嘴摇了摇头,跟我说,“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第235章 236。不吝相陪(下)()
宫中风云,瞬息万变。
在这听雪堂,我一直都觉得很蹊跷,会有谁将我的习惯摸得这么清楚。
这屋内的陈设,细节处,还有这贴心顺义的冉雪,如果说这喜爱白色山茶花是巧合,但这种种情况叠加起来,绝对不是巧合。
听冉雪说,这听雪堂重新置办之前,四处透风。因为皇后娘娘要养那些花花草草,所以这里的门窗都是大肆放开的。
但是现在看来,门窗都被关的紧紧的,细节处是门窗都被蜂胶封上了,密不透风,起到了很好的保暖效果。
我的身子不能见寒,更见不得风,这些事应该是随着进宫的那一瞬间被埋在我的心底吧。
轻易将这些弱处暴露在外,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握在手中来利用陷害。
没有宣招,我正得清闲,就叫上冉雪陪我到周围逛一逛。
我看在屋内一直不停的忙着收拾的冉雪,轻声的叫住她,“冉雪,我想出去走走”。
她看了看我,停下手中的活,跟我说着,“嗯嗯,好的,小姐你等我拿上披风”。
我笑了笑,看着她说,“好”。
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