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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贝尔克斯也意识到了山德鲁对这个话题兴趣盎然，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所谓神，其实就是规则的人格化。起初，世界上只有虚空，而后虚空中诞生了魔法，或者用你们的话来讲，就是物质或能量。这些能量有两种趋势，一种让它们以一定的规则运转，像是万有引力，一种让单一宇宙这个孤立系统始终趋于熵的最大化。这两种趋势的纷争形成了我们如今认知的世界。伴随着魔法诞生而诞生的规则所形成的神格，便是先天神格。先天神格的拥有者可以被抹杀，但神格本身与世界共存，一旦拥有者死去，它便会选取最合适的人选，令其登上神位。”
周枫仿佛看到了山德鲁眼窝里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后天神格则不然。后天神格是通过人为的方式，从既存世界中提炼规则凝聚而成的，一旦拥有者被抹杀，神格就会消散。虽然神格会消失，但规则却依然存在，可以再次被凝聚成神格。”说到这里，贝尔克斯特意瞧了他一眼，“队长，我认为你所说的主神拥有的，应该是后天神格。”
“唔？”他倒是从来没想过主神到底是什么。其实从他的角度看，他觉得主神压根就不是神，而是某种机器，或者说程序。“这么说来，主神曾经也是个人？”
“某种拥有智慧的存在，是的，很有可能。”对方点了点头。
这样就清楚了。死神的神格应该是先天的，贝尔克斯斩杀死神后，就立刻得到神格的认可，晋升为新任死神了。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从贝尔克斯的轮回之书上显示任务已完成开始发生的事情，都是相对于此刻的未来。山德鲁确实将他送回了过去。可为什么，时间仿佛重复走了一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再次上演？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徒弟会的东西，师父估计也会。
既然山德鲁能够将他送回过去，贝尔克斯为什么不能自己穿越回过去呢？回到一切开始之前，重新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事情的走向！和穿越回来的周枫一样，未来的贝尔克斯拥有着全部的记忆，只要让弑神一事再度上演，就能够完成因果闭环。
周枫想起了山德鲁说过的，因就是果，果就是因。
贝尔克斯成功弑神，因此晋升为死神。前者是因，后者是果。
而死神穿越回过去，对他们构成威胁，迫使他们布下陷阱，让贝尔克斯谋杀死神。死神是因，弑神是果。
弑神成功，贝尔克斯再次晋升为死神，就完美实现了因果的闭环。
可周枫抓破头也想不明白的是，在最后一个环节，贝尔克斯岂不是要杀死自己才能成功弑神？可如果对方杀死了自己，又怎么才能晋升为死神呢？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山德鲁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都准备好，死神来了！”
第30章 别无选择（）
周枫立刻站了起来。和在外面不同，在隔绝之境，死神的出现所带来的征兆肉眼可见。先是一道阴风刮起，飞沙走石，天色仿佛暗了暗，地面颤抖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是地震？确实，隔绝之境里只有这么一片平原，其他什么都没有，就算死神想弄颗流星砸死他们都做不到，只能靠这种方式了。
另一边，五碑阵外的山德鲁已经激活了法阵，方尖碑上阴刻着的字符挨个亮了起来，银色的粉尘从碑顶喷涌而出，组成了五道银色的缎带，它们都散发着瑰丽的紫罗兰色光晕，可周枫深深了解这美丽的外表下潜藏着怎样可怖的力量。银色的缎带在空中拧成了一道螺旋，如同树干般向上伸展着，分出的无数枝丫探入了冥府之门，没入黑色的漩涡中再不可见。又像是一棵倒立的植物，无数根须深深地扎入位于他们上方的土壤之中，而五座方尖碑正是这植物在地表上长出的新芽。
“它跑不了了，快上！”山德鲁下达了命令。
只见贝尔克斯双翼一振，便朝冥府之门飞去，手中的镰刀已经扬起，仿佛随时可以将位于门那边的死神击杀。
就像对方秒杀郭凯时一般。
周枫浑身一个激灵，脑海中浮现起山德鲁对他的嘱托——
“回去！趁着他还没有完成因果闭环，回去阻止他！”
“不可！”他用尽全力喊道，“你不能杀死死神！”
他相信此时此刻，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山德鲁正在和贝尔克斯进行着他无法理解的决斗。山德鲁之所以将他送回来，而不是亲自回来，恐怕是为了防止贝尔克斯二度穿越，抢在他逆转未来之前将他消灭。
如果他没能实现山德鲁的计划，他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正准备对着死神斩下，贝尔克斯突然停住了动作，朝他这里望来。
“别理那个多事的人！”山德鲁朝着空中大吼道，“干掉死神！否则我们谁也无法离开这里！”
“如果你干掉了死神，你就会立刻晋升为死神，比现在这个更强大、更不可战胜！”周枫顾不得隐瞒，只得说出了真相，“山德鲁，就是未来的你将我送回来阻止他的！”
山德鲁立刻停下了动作，银色粉尘构成的触须正在一根根从冥府之门的对面收了回来。“未来的我？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粗声粗气地问道，头一次表现出了真正的焦虑与急躁。
“你说他拥有了神格，可以支配无限的神力，你不是他的对手。”周枫突然想起了山德鲁的任务，“死神会杀死我们所有，如果我们死了，你也会被抹杀！”
“我们得住手……”山德鲁还没说完，贝尔克斯却已经开始了行动。
“抱歉，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对方再次挥起了镰刀，朝着冥府之门的方向虚斩而下。
“还有别的办法！”山德鲁大喊道，果然让对方停下了动作。“我不能接受你被困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你封神了，你就会与神格融为一体，永永远远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就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五座方尖碑所喷涌出的银色粉尘已经消失殆尽。贝尔克斯望着冥府之门，放下了镰刀，“它逃掉了。你的办法是什么？”
“我想想看。”山德鲁盘腿坐了下来，拄着头骨思考起来。
“你还没想？”周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骨头架子信口开河到了一种境界啊！居然在刚才那样的紧急关头都能编出让人完全没法怀疑的谎言！
“我要不那么说，他不就干掉死神了吗？”山德鲁咂了咂嘴，一点害臊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另一个办法是什么。”贝尔克斯在他们旁边落下，“你们两个被死神杀掉，山德鲁被抹杀，我留在这个世界继续跟死神慢慢耗着。不过也许你们都死了以后主神就会判定我任务失败了。”
“这算什么办法？！”周枫跳着脚，“这不就是没办法必须迎接死亡的命运了吗？”
“如果我成了死神，我也会杀死你们两个。事情还是一样的结局，唯一的区别是我会留下来。”贝尔克斯沉思片刻，“我想主神大概还没有能力把死神传送走，因此才会派我们来消灭他。”
“就没有一种办法，能让我们都活下来吗？”周枫捂着额头，实在受不了对方那种淡定的语气。
“有。”山德鲁突然开口道，“我们毁灭这个世界，毁灭所有的规则，包括死神的神格。这样既算是消灭了死神，完成了任务，又不用担心后续影响。”
周枫愣在那里，几乎想咆哮，你说的可是“我们毁灭世界吧”，而不是“早上吃煎鸡蛋吧”，语气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平淡啊！
这可不是彗星撞地球那种级别的毁灭，而是彻底抹杀一个宇宙的意思啊！
连主神都做不到好吗？你以为你谁啊？比主神还强吗？！
如果你比主神还强，又何必担心主神的抹杀呢？
“我不能接受。”贝尔克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只是四个人，为了我们的存在却要牺牲整个世界，我宁可自己死去。”
“你真的认为他能毁灭世界？”周枫愕然，这种慎重考虑毁灭世界会有什么后果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啊？
“我当然可以！”山德鲁用一种深受侮辱的口吻强调道。
“呵、呵呵……”他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然而那两个人却已经严肃地讨论开来了。
“假设死神的神格是先天的，那么要消灭死神必然存在的规则，就必须将世界还原到□□之初，一切规则未生之际。”山德鲁挠了挠下巴，“如果有苏生王座在就方便多了。”
“你在探讨的是消灭一个世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包括它独特的规则构成，包括这里的每一个生灵曾经创造以及将要创造的文明。你不理解你究竟破坏了什么，那么这种破坏就是不负责任的。”贝尔克斯谴责道。
“慢着慢着。”周枫觉得自己越来越难跟上这两个人的思维了。“为了彻底消灭死神，我们得屠杀这个世界的六十亿人，你们是这个意思吧？而你，”他指着贝尔克斯，“你认为只要我们了解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那么这种行为就是可以被允许的？”
他震惊地望着这两个人。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个现实的人，用某些人的话来讲就是比较自私。如果有人问他，牺牲你一个，可以拯救全世界，但你如果不肯牺牲，全世界就得为你陪葬，你会怎么选择。周枫会给出一个非常标准的答案，我不死世界也是要毁灭，没差别，还是牺牲了吧。但他自问那只是场面话，内心深处他绝对不肯付出自己的生命。如果他死了，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就不存在了，那么这个世界实际上存在还是不存在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种牺牲是毫无价值的。
然而当这个选择真的摆在他面前时，他发现自己并不是这样想的。
如果你想活下去，就要屠杀六十亿人，那你是杀还是不杀？
周枫发现，他手软了，腿软了，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
他想活下去，但屠杀六十亿人，他做不到。
他不想死，但也不想造成这么大的杀孽，两个选项他都不愿意选。
就算这六十亿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他们毕竟存在于他的面前，他还跟其中的一些说过话，打过照面。如果这些人死在他的面前，他不会为他们伤心，也不会想去救他们，但让他去杀这些人，不是一个，不是十个，不是一百个，是六十亿，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冷酷。
这是某种藏于深处的善良吗？
或者只是被吓到了？
被那种六十亿人生死握于一手的无上权力吓得浑身发抖？
周枫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他只知道他做不到。
“我说，你该不会真以为你旁边那个带翅膀的家伙是什么良善之辈吧？”山德鲁嘎嘎怪笑起来，“他杀过的人，可能比你见过的都多。”
周枫望着贝尔克斯，对方到底是亡灵巫术的发明者，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而进行的研究，可以想象对方至少不会介意多死一点人。亡灵巫师这种存在，就是跟生者截然对立的。
贝尔克斯既没有辩解，也没有赞同，只是沉默着。
“他们怎样都是要死的，不管是六十亿还是多少。”山德鲁摆了摆手，好像这只是件小事。“或者说，正是因为死神的存在，他们怎样都是要死的，不仅他们，他们的后代，后代的后代，也都是要死的。我们消灭了死神，世界回归最初的虚空，重新诞生规则，没准死神就不存在了，新诞生的人也不用死了，从这个角度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听了这话，周枫倒是感觉到了一点安慰。他们做的事情固然可怕，但毕竟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或许主神将他们送到这个世界，也就是这个用意吧。
“你不知道将世界还原为虚空是怎样的后果。”贝尔克斯依旧不肯松口。“山德鲁，不要将你的推测当做事实讲出来去误导别人。你从来没有毁灭过世界，也没有见其他人毁灭过，你不知道你的推测是否正确。”
“难道你毁灭过吗？或者你看别人毁灭过？”山德鲁停了一会儿，见对方说不出什么，又难听地笑了起来。“瞧，你没有，所以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毁灭一次试试看呢？”
周枫恍惚觉得自己面前站的是个疯狂科学家，手上捏着足以毁灭世界的武器，然后怪笑着说，我来试验一下会发生什么吧。这种时候，身为主角的他，难道不应该立刻上去将其打倒，彻底消灭那可怕的武器吗？
貌似他已经可耻地跟对方同流合污了啊。
第31章 终极毁灭（）
“我不会参与你的计划。”贝尔克斯放下武器，抱着手臂，似乎打定主意不会帮忙了。
“虚伪，真是虚伪。”山德鲁大声嘲笑道，“你不阻止我，就等同于你决定让这个世界毁灭，和帮助我一起毁灭它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你没做，仅仅站在一边束手旁观，你的双手就是干净的吗？”
喂喂，这种时候不应该适可而止吗？难道你还真想贝尔克斯来阻止你啊！
周枫想了想师徒俩的关系，觉得大事不妙，如果贝尔克斯坚决不同意去毁灭世界，山德鲁确实是会让步的。
然后他们就得一起死在这里了。
“你说的对，每个人都是会死的，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贝尔克斯沉吟片刻，才解释道，“人生短暂，大部分人只是碌碌无为，不知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死。他们死在今天，还是死在明天，都只是宇宙混沌的一部分，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从这个角度看，你毁灭世界，或者不毁灭，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周枫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冷，看贝尔克斯的态度，竟然不像是在说笑。莫非这人真认为毁灭一个世界也没什么关系？
“但总归，有些人能够超越这种局限性，其生命不再是宇宙的偶然。山德鲁，如果在你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你所在的世界被人不负责任地抹杀了，你会是什么感受？”
贝尔克斯这一句话让他们都沉默了。
周枫瞅着山德鲁，那骷髅眼窝里的火焰闪动不停，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而对周枫，这却没什么好思考的，他当然不会高兴别人这么做，如果他知道有人要把他彻底抹杀，他说什么都要逃出去，如果可以，把那些混蛋干掉自然是最好。
“我不会有任何感受，因为我已经死了。”山德鲁干巴巴地回答。
“呵呵。”这个笑话好冷啊。周枫扯了扯嘴角，骷髅不会有感觉，他总是忘记这点。
“如果我没有成长到超越时空、超越规则的程度，我就一文不值，和其他的人类没什么区别。”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陡然心惊。“我知道你想说，这些人看上去像是一团垃圾，毁灭了就毁灭了，无所谓，但他们都有成长的无限可能性。但我要说，可能性终究只是可能性，不是现实，就像我们毁灭了世界，可能虚空可以再度诞生规则，也可能不会，这两种猜测都不是现实，因为它们都还没有发生。如果他们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他们也就不需要担心我们的抹杀了，不是吗？”
“他们只是比较弱，算不上垃圾吧。”周枫弱弱地插嘴道。
两个人谁也没理他。
“多元宇宙中有无数个像这样的世界，每个世界有无数个拥有潜力的人，也不差这一些，就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