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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吉良义央额上冒汗,“……实不瞒陛下,敝国政局实在是颇为复杂,眼下我幕府雄踞天下,但各地大名却多有不服者,为国内安靖,实乃有必要整训军队,如此,方可天下布武……”
“天下布武?!”林风忍不住噗哧一笑,“我说吉良卿,朕一向是非常欣赏贵国的,不过……不过老实说贵国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个岛子,说到‘天下’什么的,那也未免也太……那个了吧?!”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吉良义央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吉良义央脸上红得发紫,呐呐地讪笑道,“……臣狂妄了……陛下恕罪!”
“好了,不扯远了!”林风挥挥手,“其实就这句话就很能说明你们的问题了,我说吉良卿,你知不知道你们日本国现在的问题出在哪里?!”
“哦?!”吉良义央一怔,恭敬的问,“还请陛下明示!!”
“就是眼光太狭隘,但却偏偏口气很大!”林风微笑道,“你想想看,朕的大汉帝国拥地万里,疆域无边,但却也从来没敢说什么天下之类,要知道这个世界很大,除了日本、大汉、朝鲜之外,北边、西边还有许多大国,这个天下可真是大得很了,但你们日本国摆明了就几个小岛,却偏偏一天到晚自称天下天上的,你觉得这个可笑不可笑?!”
吉良义央低下头来,心中又羞又怒,却丝毫也不敢摆在脸上。
“朕这么说,卿是不是觉得很生气,觉得朕是在侮辱你们日本国?!!”
“不敢、不敢……”
“哎,你们要真这么想,那就还真是不可救药了!!”林风怜悯的看着这位日本大使,摇摇头,“朕其实是想告诉你们一个道理的!”
“哦?!”吉良义央抬起头,讶然道,“还请陛下指点迷津!”
“好吧,你刚才说想在朕这里学习炼钢、造船、枪械和大炮铸造是吧?!”
“是的,所以还请陛下……”
林风挥挥手,截断了他的话,“朕不是不让你们学——但是你们发现一个问题没有,这几门技术几乎都有一个特点!
吉良义央愕然道,“特点?!”
“是啊,”林风点头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几门技术都需要大量地钢铁,而据朕所知,日本国疆域不大——你们国内有那么多铁矿么?!”
吉良义央张大嘴巴,这才恍然大悟,说实在的,日本国内资源贫瘠,可供开采的铁矿确实没多少,之前幕府一心羡慕汉帝国海军的大炮舰队,却都一时没有想到。
不过这种事情老实说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要知道此次决定派遣遣汉使,就是幕府几个军队将领出身的家老一拍脑袋就定了,也没有问过有谁同一不同一,事实上,日本国内内战打了几百年,倒也从来没缺乏过刀枪兵器,大家的心思就是:大不了把刀剑融了造枪炮就是,反正不都是钢铁么?!
林风笑吟吟地道,“所以我说你们眼光狭隘啊,我说吉良卿,你也不是第一次来朕这里了,难道还没发现,就算在咱们大汉帝国,那些钢铁厂啊、军械厂啊,可都是开在煤矿或者铁矿旁边的,没有这些矿产,那怎么能够炼钢铸炮呢?!”
吉良义央脸色非常难看,忍不住苦笑道,“……小国寡民,鼠目寸光,当陛下一笑尔!……”
“笑倒没什么可笑的,人人都希望国家富强嘛,只是缺乏经验,认识上出现了偏差,多干几回就熟悉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林风摆摆手,客气的道,“所以日本的问题,就应该要实事求是,要因地制宜,要解放思想,要走有日本特色的强国之路!!”
久闻这位陛下雄才大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吉良义央本来有些颓丧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期盼地道,“请陛下指点!!”
“日本的特产是什么?!”
“这个……”在这个时代,外交官通常都不太懂经济,他努力回忆了下近几年来汉日两国的进出口贸易,勉强回答道,“纸张、稻米、生漆、白银、铜器……之类吧?!”他印象也不是什么很深刻。
“那你觉得你们日本在这方面有什么优势没有?!”
吉良义央想了想,“敝国虽国小民贫,但幸赖能工巧匠尚有不少,所制物品多精美细腻!”
“是啊,你们的工匠和我们这边的工匠不同啊,我们这边的工匠大多都会做写很粗糙的东西,大概能用就行了,但你们日本工匠在这方面就舍得下功夫啊,譬如说:一个茶壶,你们能做成‘九十九发茄子’,一把砍刀,你们可以做出什么太刀啊、肋差啊什么七七八八的,很精巧的玩意,其实这些东西咱们汉国人都是很喜欢的,你们可以在这方面大力发展一下嘛!”
吉良义央皱眉道,“但是……陛下,但是这类东西与军国之事无干哪,物品做得再精美,那能国富民强么?!”
“看到没?又眼光狭隘了不是?!”林风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国家富裕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呃……请陛下指点!……”
“那不就是圣人那句话嘛:藏富于民!!”林风摇头道,“你来北京也有些日子了,难道没有听说过,咱们大汉帝国最重视的是什么?——可不是重视那些什么钢铁厂啊、枪械厂之类,咱们最重视的就是那些刺绣工场啊、制瓷窑场之类的,你现在出皇宫左转五百丈,抬头看看,那边就有个刘记白洋淀芦苇坊,专门做什么席子啊、竹篓之类的,咱们大汉帝国每年都重点照顾,减税免税,走货运货一路方便——这个事你难道不知道?!”
吉良义央似懂非懂的道,“这个倒是听说过……”
“那你知道为什么咱们帝国朝廷这么重视区区一个芦苇工场呢?!”
“……”
“这就是藏富于民啊!!”林风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们,就光想着弄枪弄炮,一点觉悟都没有,你想想看,你们日本现在一片和平,内有我们帮你训练军队,威慑外样大名,外有帝国海军游弋海外,护卫日本海疆,你们现在的任务是什么?——就是要帮助平民找出路,在种田之余,能搞点别的什么,大家都能吃饱饭,你说如果日本国老百姓都能吃饱饭了,那不就是天下布武、国家富强了阿么?!”
他指着吉良义央的鼻子,叹息道,“亏你还是儒学出身,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真是学术不纯啊!”
“臣……受教了!”吉良义央急忙跪倒在地,满脸羞惭,俯首道,“依陛下之见,我们日本国应该从民生之类着手?!”
林风一拍大腿,“可不是嘛,你们的木器加工很有优势,造纸业非常发达,另外生漆工艺也很成熟了;另外你们的贵金属储量丰富,可以适当发展贵重金属加工行业,这不就有优势了嘛,所以当然要大力发展,扩大规模,这样一来,肯定有很多老百姓受惠了,可不比平白无故脑袋发热玩什么造枪造炮要强?!”
吉良义央心悦诚服,“臣明白了!”
“呵呵,朕也就是这么一说,”林风悲天悯人的道,“其实咱们两国一衣带水,说起来几百年前大家都还是亲戚,眼看着你们搞歪门邪道实在是看不过眼,所以这才指点指点,至于你们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看你们自己了!”
吉良义央郑重地道,“请皇上放心,陛下的金玉良言,臣一定回转敝国将军,这回咱们的遣汉使,就去学习造纸、木器、烧瓷、漆器等……”
“别、别!”林风摆摆手,微笑道,“你们要学什么,朕是不干涉的,我看这样吧,你们要学造枪就去学,要去军校就去军校,这些东西学了也没什么坏处,只是这里面的这个主次轻重,那就一定要搞清楚了!”
第三节
汉元兴七年,公元一六九一年。
汉甘陕大都督,寇北将军赵良栋策辔缓行,在他身畔,数千名骑兵结成了一条长龙,在昏黄的夕阳下蜿蜒前进。
黄沙茫茫,草原大地一兜一兜的长草远近点缀,给这片死寂一半的世界平添了几分生气。赵良栋举起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漫无目的地朝前方眺望——这个举措是下意识的,也是毫无意义的,与其说是侦察敌情,倒不如说是掩饰他心中的焦虑。
西北的局势不容乐观。
林汉帝国于公元一六九零年完成了对长城以内广大区域的统一,截至前日,朝廷的塘报已经明发了云南、贵州各地道、府、州、县的人事任命和地方收支大概。经过将近半年的整顿,原来散乱于华中、华南各地的军阀部队全部被朝廷总参谋部衙门改编,短短六个多月之内,近七十余万伪清绿营、农民军残部、土匪杆子、地主宗族的乡勇民团,包括南周以及尚可喜的军队,大部被遣散回乡,另外一部分,约莫二十五万余人则被分别为总参谋部和都察院接受,整编为八个军以及各地都督、巡抚衙门的衙兵和都卫军。
在统一战争中,瑞克、马英、王大海、刘佬泗、王辅臣等众多汉军大将都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天下人广为传颂,在和他们旗鼓相当的朝廷重将之中,只有他和赵广元、张勇、王进宝四个人被扔在北方,默默无闻地替帝国卫戍北方。
对于赵良栋将军个人而言,这是一桩非常严重的事情。时下神州初定,大汉立鼎,海内晏安,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朝廷即将要在开国元勋之中论功行赏了,按照传统的分封礼仪:军功高莫过于野战,大莫过于开疆,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因为修碉堡死守捱打能得到什么大功劳的,而他赵良栋,虽出身行伍,但却一向孤傲自赏,自以为是象乐毅、陈庆之那样的名将,曾经一度也曾督率万余大军,北驱千里,打得鞑子可汗望风而逃,象自己这样的人,中华有史以来,除了卫青霍去病或者徐达蓝玉等少数几个,又有多少能比得上呢?!
然而令赵良栋心情沉重的是,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帝国,象他这样的英雄豪杰也未免太多了一点。民间有句谚语:汉王旗下七大将,周赵马瑞王刘张——周,是指总参谋长周培公;赵,是指蒙古将军赵广元;马,是指破虏将军马英;瑞,是指色目人、羽林将军瑞克?拉歇尔;王,是指平辽将军王大海;刘,是指定南将军刘佬泗;张,是指安西将军张勇。
这是当今时代中国人的公论,是全天下人都承认的好汉榜排名,甚至连帝国朝野的官僚士林也是这么认为,排行榜的这七个人,已经是注定要和这个庞大强盛的汉帝国同享大名了,不论林风是持怎样的看法,在封赏元勋的时候,这几个人肯定是要压过同僚的。
然而这对赵良栋将军却无疑是非常的不公平,公心而论,不论是从战功、地位以及军方地位来讲,寇北将军和西北兵团都不会比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逊色,而唯一不幸的是,他最为出彩的那一场忻州之战,却尽数被皇帝陛下的光辉所掩盖了。
这是一件没法辩白的事情,皇帝统兵亲出,大战葛尔丹,破敌于太行山麓,追亡逐北,功业盖世,这是全中国人都知道的历史,也是帝国政府的官方论调——他赵良栋身为人臣,难道还敢去和皇帝陛下争风不成?!
这也就罢了,以赵良栋的本领,就算山西一战让给了皇帝也没什么,大不了重新在战场上找回来就是,但可惜的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迫于准格尔汗威胁,林汉帝国于一六八八年组建了西北兵团建制,之前,兵团下辖第五军、第十三军两个野战军以及陕西、甘肃两行省的地方部队,其中第五军是兵团大都督赵良栋的本部第五军,而第十三军是平定四川之后,改编而来的南周部队;皇帝林风不计前嫌,依旧任命降将王屏藩为军长,授陆军少将军衔,号“昭义中郎将”,加上这支主力,西北兵团全兵团总兵力计四万余人,负责卫戍自安西州至庆阳府的广大战线,这条战线横跨甘陕,沿着草原山势蔓延起伏,长达千里,两侧大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和草场,人烟稀少,道路偏僻,补给艰难,两个军四万多人撒下去,几乎冒了个泡就不见了,兵力窘迫到了极点。
所以,自去岁帝国完成华中、华南地区的统一之后,数支主力部队几乎马不停蹄立即北面驰援。其中,羽林将军瑞克的西线兵团、破虏将军的中原兵团被裁撤建制,下辖的各军除了军团长本部之外,其他部队陆续修整北上,补充到帝国北疆各处驻防。
元兴六年尹始,大汉帝国个各支部队旅以上单位都接到了总参谋部衙门的整军命令:大汉帝国准备在全国重新划分防区,拟立八镇都督,分别是:海南、广东、广西、福建四省设闽粤都督府;云南、贵州两省设云贵都督府;湖南、湖北两省设两湖都督府;江苏、江西、浙江三省设两江都督府;甘肃、陕西、青海三省设甘陕都督府;四川、西藏设川藏都督府;山西、察哈尔草原设蒙古都督府;辽河以东、以北地区设立奴尔干都督府;而秦岭、黄河以北的河南、直隶、山东、宁锦四省则为近卫军防区,不设都督,为皇帝直辖。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军事压力最大的就是甘陕都督府、蒙古都督府,面临着东、西蒙古汗国的巨大军事压力;就是闽粤都督府、川藏都督府,其中闽粤都督府是面临着朝廷中枢授予的夺取台湾的压力,而川藏都督府则也担负着夺取西藏的使命。
按照皇帝陛下的设想,抛开琉球等海外殖民地,大汉帝国神圣地不可动摇的本土应该囊括西域(新疆以及哈萨克斯坦等部分地区)、西藏、青海、蒙古、台湾、奴尔干等广大地区,这也是总参谋部以及帝国其他战争机器的指向目标,必须在五年之内全部拿下来。
这就意味着,林汉帝国军队必须在五年之内消灭西蒙古准格尔汗国、东蒙古科尔沁联盟和西藏、新疆等广大地区内大大小小的土司、部落和地方军阀,将他们全部纳入朝廷的控制之下。
除了在时间期限上有着疑虑和争执之外,林汉帝国朝野上下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意见。这也是一件令林风感到惊讶的事情,本来按照他的预期,当颁布这个决心和目标之后,那些大臣们恐怕多半一窝蜂的扑上来表示:“穷兵黩武、兴兵于外内残于内”之类修养生息的口号,却没有想到除了都察院的一些御史之外,绝大部分封疆大吏都或者沉默,或者支持,并没有太多的反对意见,倒是在野士林纷纷表示赞赏,凭空又给林风戴了几顶“教化蛮夷、卫护礼教”的大帽子。
不是说儒家那帮灰孙子向来都是和平主义者么?怎么到了这会居然一个个都像是战争贩子?!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中国,对帝国的武力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迷信的地步——想想看就知道了,林风从起兵开始,一直到夺取整个中国的统治权,总共才用了多久?!十年都不到!!!
一介平民,十年都不到就几乎统一了全中国,这是什么样的武功啊?翻开三皇五史,几千年来有哪个人能够做到呢?简直就像是一个传奇,如此强大的军队,又有什么样的敌人是他们不能战胜的?!
况且,单单从历史上看,每一个新兴的王朝,都必然会对外进行扩张战争,不论是隋、唐还明,甚至就连以积弱著称的宋,昔年都曾经向北方进攻过,这是一个潮流,也是一个历史规律,是没有任何办法避免的事情。
任何一个儒学出身的官僚都兼治史学,怎么可能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呢?!其实目前在政府内部,官员们所秉承的看法刚好和林风的判断完全相反。
儒家官员们自然有他们的看法,历代大儒早已根据历史总结出经验,就是:一个王朝武力最为强大的时候,就正是刚刚开国定鼎的时候,这时正是“海内英雄集于一堂,虎贲之士纠于行伍”,而此后一旦老皇逝去,凌烟阁图化为黄土,朝廷内部沉苛积习一起,那就恐怕再也没有能力对外进行扩张了,所以如果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