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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析似闻到室内的另一个呼吸响起,淡淡地回眸,唇角抿住一丝浅笑,说道:“慕姑娘,你来了。”他缓缓起身,请门口处站着的慕绮进来,到小几旁坐下。分别一年有余,他微微皱眉而看,眼前的如花美眷,长眉带愁,澄瞳潋滟,微张的唇瓣欲语还休似有千万的思愁无法诉之于口,原本弧线优美的脸颊也日见消瘦,下颌也见尖峭。他眸光乌幽间有一丝流光在灯下流溢而过,微微笑道:“姑娘,正值韶华,何必多带忧思,如此如花容颜易损,岂不可惜了?”
“顾公子,你也会觉得可惜吗?”慕绮垂眸一笑,似有几分自嘲,语气中低婉似有一丝半怨半尤。
绮年玉貌,眸带清愁,乌发轻挽簪紫玉钿,一袭清淡紫衣,碎花朵朵刺绣其上,锦带束腰不盈一握。正是“逶迤梁家髻,冉弱楚宫腰。”一位倾城绝色的女子,她只这么静静地坐着,就能引起别人无限的遐思。
“世间一草一木,皆有其可爱之处,更何况上天对姑娘如此偏爱,如何不叫世人为之叹息?”他淡淡地说道,目光淡淡地凝望住她,一笑可叫人生,一笑亦可叫人死。
“那为何公子只是自顾叹息,却从不问我缘由?”她亦是微微一笑,脸颊微红,眸光却是镇定。
“慕姑娘,可曾听说过这样的一句佛偈:五百次的回眸且能换来一次彼此的擦肩而过?”他眸光移落在一旁的茶盏上,那里碧水汤汤,细烟袅袅,长指握起啜饮了一口后,继续说道:“许是我与姑娘前世前世前前世的回眸皆未够,今世还轮不上顾析来垂询姑娘的缘由。”
他轻轻带笑,淡淡语气说来的话,却叫人心伤情灭。慕绮眨了眨眼睛,睁着有些迷蒙的黑瞳,强忍住心里的伤悲,低声说道:“若无缘,何以相遇?若无缘,何以彼此相对而坐?”
顾析微笑,神色从容,说道:“世间缘法,皆有因由。且说这句佛偈的故事起始于,一位姑娘在庙会上偶遇了一位风姿翩翩的少年郎,从此魂牵梦绕,寝食难安,晨昏礼佛皆求佛祖满足了她一个心愿。佛祖感其心诚,现身曰,若只能再见一眼,却要你放弃富贵与亲情,甚至性命,你可愿意否?姑娘为爱执着:愿意。佛祖又道,你必须修炼五百年,才能再见他一面,可会后悔?少女不后悔。从此,她就变成了一块大石头,躺在荒郊,经历过了四百九十九年的风吹日晒,没有见过任何的一个人,这样的煎熬,几欲让她崩溃。就在五百年的某一日,有人来了,将野外的这些石块都搬去建成了一座桥,而那少女恰恰被修成了石栏。就在桥建成的那一天,她终于又瞧见等了五百年的那个少年,他脚步匆匆地行过,却浑然不知这座桥上有一块石头正一瞬不转地望住他远去的身影。”
慕绮目光也有了些怔然,她何曾不是那个痴心执着的少女。
当她目光朝他望来的片刻间,顾析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继续用淡然清泠的语气说道:“当这个少年再一次消失后,佛祖再次出现,问那少女:可满意了?少女摇摇头,为何我只是桥的护栏,连摸他一下,碰他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佛祖答她,若你想摸他一下,那就要再修炼五百年,你可愿意呢?你可会后悔?”
慕绮的目光一凝,唇角微抿,心事如那少女般疑惑。
顾析垂眸一笑,道:“少女自是说,愿意,不会后悔。于是,这一次她又变成了一棵大树,被栽了在官道旁,每天看见南来北往的人,但每一次希望来的人都没有出现过。若非她曾经坚持过五百年的寂寞煎熬,早已是无法忍受。但随了日子的一天天过去,她终于心情平静了下来,她知道,不到五百年的最后一天,他是不会再出现的。终于是挨到了五百年最后的那一天,她心中竟不再激动。那天,那个少年身穿白衣,面目俊秀,缓缓地行来,他留意到了路旁的这棵大树,并靠着它的树根,闭上了眼睛在树下少憩。少女终于摸到了他,而少年也正紧靠在她的怀里,可是,她终究无法向他倾诉了这上千年等待的相思。她只能将树荫靠拢,尽量地为他挡住那刺目的阳光,让他乘凉安睡。片刻后,少年醒来,拂净了身上的尘土,终于回头看了看这棵大树,伸手在它的树干上轻轻地抚了抚,然后,依然毫不迟疑地走上了行人来往的大道,再次消失了踪影。”
慕绮脸上有片刻的痴然,眸光中闪烁的仍然是执迷不悔的念头。
顾析缓缓地摆了摆了手,说道:“故事还继续,那少年走后,佛祖又出现了,问那姑娘道,你还想做他的妻子,那么还要修炼。少女却平静地道,我纵然想过,但已不必了。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我想他的妻子也曾像我这般的受过苦,才能换来与他的执手相对?佛祖点头。少女微微一笑道,我也能做到,但已不必了。就在这一刻,少女似乎发现佛祖轻吁了一口气。姑娘诧异问,佛祖也有心事吗?佛祖道,你这样极好,有一个少年就可以少等你五百年,为了与你做夫妻,他已经修炼了上千年。来世轮回,注定他会成为你的一千年等待而娶你为妻。你手系红绳到奈何桥头与他同行投胎轮回,去完结你们前尘的未了情。此时此刻,佛祖脸上也绽出了笑意。”
“可是,既然她已经修炼了一千年,为何不继续修炼五百年,做他的妻子呢?”慕绮微敛了眼眸,望着顾析的目光依然执着。
顾析微笑道:“你怎知是五百年,还是一千年,亦或是一万五千年?”
“一直执着下去,终有一天会达成所愿的。”她坚定地道。
“可是,这也是很多年以后的情缘了,并不是这一生这一世。”顾析低语幽回地道:“一生了却一生情,一世了却一世的缘,若是还牵不到彼此的手,那只能是前世今生的缘分还没有修够。”
“所以,那个少年今生要牵的是别人的手?”慕绮乌澄流澈的眼眸里透出幽幽的水光,轻轻一凝,复又望住顾析的眼眸,低声地轻问:“为何那少年从不曾经历过这般的苦楚,却是可以与那些一世世等待他的少女牵手成缘,为何如此的不公平?”
“慕姑娘,你又如何可知,那少年不是曾经付出了与那少女一样或者更多的努力与等待,才等到了他想要与之牵手的那个人呢?又或者他还是没有等到,他也只是和那少女一样地在苦苦等待和努力?每个人皆有每个人要经历的劫难,芸芸众生,谁又能逍遥自在,独善其身呢?”顾析唇角似笑若无,眼眸里的神色却是很认真。
“那他为何不回首看一看在他身后一直修炼等待的女子?”慕绮忍不住问,脸上闪过了一丝幽密的黯然。
“只因他未曾如那个少女般看破了这苦苦的等待和修炼,更因他身后的女子只修炼到了一棵大树,他们的缘分还没有修炼到可以对话的彼此。”顾析又是微微一笑,眸光真挚中又有一丝的如雾笼烟的莫测:“既然是修炼,那必是怀有最大的善意的等待,而非强求破坏这一份等待的缘分,若然心怀恶念,这一份千辛万苦修炼而来的缘分,只怕也会因此而毁坏,成就不了来生的续缘。”
慕绮的心思静了一静,微微一笑,顾盼倾城间,檀口虚张,说道:“顾公子所说的故事很凄美,也很让人莫名心酸。但那终究只是一个杜撰的故事而已,听听便好,何须认真?”
纤手挽袖,玉指提壶,为顾析续了一杯茶汤,柔声问:“公子,在此处住得可还好,若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
顾析笑了一笑,点头道:“一切安好,夜色已深,慕姑娘也早些歇息罢。”
他虽仍是笑语,却已是逐客的语气。
慕绮盈盈一笑,告辞而去,临去前,在门口再次回首。那个少年的目光仍然望向窗外的月色。那眸色幽幽,那样引人瞩目的流光却没有分与她半分。
她轻轻掩上门,袅袅远去。
顾析在房中却始终没有望她一眼,此刻,回转了眼眸,在灯下望着那杯仍微温的香汤,碧碧幽幽,是他最爱的离山春雨,可此刻喝来却是阵阵的苦涩淹过咽喉,没有半分的惬意与愉悦。
他的眼眸微动,思绪悠悠。那个叫他挂心的女子,五行命轨自带劫煞,运道多厄,不知此刻她身在何处?他又要如何才能守护得了她的平安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慕求()
慕绮经过曲廊、别院,回到居住的厢房。
房中灯火荧荧,一个暗衣男子坐在几旁,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刚毅的眉眼抬起来,目光朝她望过来的全是温柔与怜惜。她的眸光微微闪躲后,垂头的那一刹那却是眼眶微微的发热,她勉强着自己把泪意逼回去。迎风微微眨了眨眼,才步进了厢房,朝那名男子微微一笑,亲昵唤道:“大哥。”
慕重扯了扯唇角,眼中的宠爱中泌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泄气,低语道:“绮儿,你拥有了这个世上多少人羡慕的东西,为何不会去好好的珍惜,偏偏要去执着一个不属于你的人,一份不属于你的感情?”
慕绮有些失魂落魄地走进来,缓缓地在檀木椅子上坐下,将身子深深地埋入其中,依靠着椅背。她低下长睫,灯光在她绝世的脸容上照出明艳的光影,她的神色却是落寞,是黯然,低低地说道:“我只愿付出一切,能换得与他牵手一生的缘分。”
慕重冷然嗤笑了一声,沉声问道:“若然失去了那些,你又是谁?你是慕绮,他尚且不屑一顾;若你是别人,他便会如你所愿了么?你如今这样执着可快活么?人若是不能活好自己,这一生也是白活了。”
“难道说,嫁给一个我并不爱的人,我便能活好自己么?还是说,嫁给皇子,我拥有的身份便更尊贵了么?那些会让我更快活么?”慕绮凄然地抬眸望着他,声音淡淡,却带着极致的凄伤。
“我不愿逼迫你,只是愿你能够幸福,愿以我用生命换来的荣耀护佑你的幸福与快乐,难道你就不明白?”慕重目光冷冽地望着她,声音都有些发冷。
“大哥,我如今就是在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幸福。”慕绮冷下了脸,目光都变得冰寒地与之对视。
“那幸福并不属于你,何必强求,强求来的又如何可能是幸福?四年前,你已经努力过,但他的心不向你,这就不再是你该努力的方向了。如此并不是通向幸福,而是通向埋葬自己的深渊。”慕重语重心长地再次放缓了语气。
慕绮摇头,低语道:“大哥,我累了,想早些歇息了。”
慕重仍未起身,只是低幽地说道:“若有一个人如你这般执着,想尽办法将你强行囚困起来,使你失去所有的自由,失去与家人的联系,你可会感激他,反而爱慕上他?他执着地向你强求幸福,你可会乐意接受,欣然地与他携手一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话,你都忘了么?”
“我没有囚困他,我只是让大哥你救了他。”慕绮的手微微地颤栗了一下,紧紧地在袖袍里握住后,倔强地回道。灯火下,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道美丽的影子,映照出眸子里此刻闪动的执拗。
慕重眸子里怒火腾地燃烧起来,脸色都变得寒冷,最终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冷然哂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顾析的行踪果真是冷箫给你的?上一次冷箫送来了行踪,在顾析已然察觉有人追踪他时,仍然能让冷箫找到他的藏身之所?是你太低估了他,还是你遭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慕绮眼眸忽敛,冷声道:“大哥,请你慎言!”
慕重静默了片刻,缓声道:“小妹,你若为这求之不得而痛苦,那么是因你的心不够大。你可曾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是怎样的?你可想过怎样的人才值得你喜爱,并能共度一生?”
慕绮静默地抿紧了唇,她只知自己自四年前与顾析相遇以来,从看见他的第一眼,与他说的第一句话起,就已经无法将这个少年忘怀。这三年来的求之不得,而受到的折磨,是她从不曾尝试过的苦楚。
为何那个人不能是她?为何让他心心念念喜欢的人不能是她?
若然不能,为何老天要让他们彼此相遇?
慕重望着她着魔般的眼眸,低叹了一口气,轻声劝道:“小妹,你可曾自己走出过家门一次?你可曾活过一天不再是慕绮的日子?你可曾吃过浪迹江湖无依无凭的苦楚?顾析不看重慕家,不会入赘慕家,他要的是自由,是他自己的天地,你能忍受无一日不在江湖上奔波,不断遇险的日子?还是能忍受一生如一日的等待在某一个地方,只为见他一面的日子呢?爱一个人并不是让对方为你而活,而是彼此使对方活得更幸福;爱一个人并不是日日夜夜与他在一起那么简单,而是要彼此一起迎接生命中那些无可避免的苦难,一起经历,一起承担,而这些你都准备好了吗?”
慕绮的眸光闪了闪,说道:“我虽不曾活过不是慕绮的日子,但是只要身边的那个人是他,我就愿意去活那样,纵使是颠簸流离的日子。”
慕重不知她是想得太天真,还是太认真,低声道:“你又可有想过顾析想要的生活是怎样的?他想要携手一生的人,又是怎么样的人?”
慕绮欲言又止,定睛望住了他,目光盈盈如水。
慕重道:“千般努力过了,你依然不是他想要携手的人,该怎么办呢?”
慕绮脸色微微发白,问道:“大哥可是知道?”
“那个人可以为了家国而选择舍弃他,而他并没有为此而怨恨她,还没有为此伤害她,就如此,你能做到吗?你能为了慕家而做到舍弃顾析吗?你能做到自己所爱的人在心里最重要的并不是你,而你却能理解他的选择,而无所怨恨,依然无悔地爱着他,纵然他不会日日夜夜,年年岁岁地守在你的身边,你依然无怨无悔么?可以吗?”慕重凝视住她,低声地质问她。
“那女子是谁?她如何舍得伤害一个深爱她若此的人,而那个人竟然是顾析。”慕绮怔然地低喃道,眸光也有一度的失神。
“不管那女子是谁?我只问你能做到如此么?”慕重声声地追迫道。
“如此的女子,他为何要爱她呢?”慕绮不懂地抬起了头,眼眸有些迷蒙,低语道:“那女子难道是蔚国的凤舞长公主,云言徵么?”
“每个人爱的人都不同,许是他爱的正是她心中的大爱呢?”慕重一句话,语气轻飘如烟,却是字字千钧。
漠国边城,将军府的后院里。
这一间厢房里陈设最是精致清雅,一桌一椅,一杯一具,乃至陈设在案头的一把古琴,薰笼里的一抹香灰皆是最好的。
顾析优容地坐在古案前,红色雕窗外的嫩绿枝头,沙沙细雨中杏花漫堕。他的目光似看向窗外的美景,心中盘桓的却是谁背叛了他?藏剑、竹笙、子弈、青诗、素书、折羽,此六人皆与他一同被老头下了蛊毒,若不与他一同完成老头的遗愿,那是不可能得到解药的。
究竟是谁,要罔顾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出卖他呢?
是他们中有人感觉跟着他顾析已是无完成老头遗愿的希望,不愿再将性命交到他的手中掌握着;还是晏容折手里有了使他们能御下性命之忧重担的药物,使他们中有人愿意冒险一搏?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他都要尽快将此人找出来,以防后患!若被晏容折快一步破坏了他原本布下的棋子,那么当真就要功亏一篑了。幸好,他所布下的棋局,他们六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