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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观看而有趣的东西。
他的心,却不似脸上平静安宁,隐约地觉得,她和这个林子中似乎和他方才离去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拂了拂身上皎洁的衣裳,跳下青石,朝他欣悦地快步走来,清朗道:“领略过你带我看的风景,这里也就寻常得很了。不过,想起你曾说,当风吹过任何东西都会发出不一样的微妙声音,而当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时往往又会变成一首奇妙无穷的曲子,我就心怀好奇地倾听了一下。”
“那你听到了什么?”他眉梢蕴藉起清浅的笑意,语调仍然是平和柔软地道。只是方才眼角的余光惊鸿一瞥间,他察觉到了她抚平衣衫时,从袖角上悄然落下了一根细微的灰蓝鸟羽。
这样的轻微之物,在树林中本也常见。但她素来没有拂衣而起的习惯,早已习惯洒脱自然,而这样优雅细致的动作本该是属于他,此刻偏偏出现在了她云舍之身上。这样的一种,她不以为意地下意识的掩饰,也正好成为了一种印证他猜测的实证。
而这样相似的动作,她自然而然地做出来掩饰这林中所曾经发生过的事,也正是印证了她已将他的言行举止皆已深入骨髓而不可忘却了么?
她稍稍偏了偏头看似有些纯然稚气地看向他,眼底的笑意仍旧是那么的真实温暖,毫无乔装做致之意,轻声婉转地问:“你先告诉我,之前在珩王府中的凤凰树下,你听到的是什么样的曲子?”
浅笑的眉眼愈加的瑰丽宁和,顾析纡徐地走近她的身前,对视住她的凤眸,唇角微翘,淡淡一笑道:“我听到了,‘桃夭’。不然,在鹿鸣山庄中怎会有那样的‘桃夭’,又怎会有你我的笛箫相和?”
第一百三十九章 软肋()
云言徵轻垂了眼帘,沉默片刻后,微微一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家宜室。我们算是相识于桃花林畔,‘定情’于一曲‘桃夭’,重逢于一坛桃花酿,顾舍之,你说我们是不是与桃花很有缘分?”
“确实。”他微笑道,那样的笑意宛如是世上最温柔清澈的春风春水,既能让人为之痴,亦能让人为之狂。
“那么,你会打算善始善终么?”她蓦然抬起眼眸,看向他的眼波里充满了期待、俏皮、纯粹和羞涩。
顾析乌漆如墨的眼眸里极快地闪现出一丝的疑惑,但不过顷刻间,又恢复了水润悠然。伸手去抚摸她的鬓发,修长秀致的手指转而解开她簪髻的发钗,慢慢地一丝一丝地梳理起她有些飞乱的黰黑长发,又用那么纯熟的手法为她重新盘起了发髻,一丝不落在脸颊畔,而后用那一只白玉雕刻的发钗为她将发髻固定成最美好的样子。
顾析的动作一直是那么轻,又是那么柔,仿佛是在谨慎珍藏这世上最易破碎的珍宝;又仿佛是在细心呵护这世上最易凋谢的花朵,甚至让她明显得感到了他是那么小心翼翼的,是那么举重若轻的,是那么珍之,重之,爱之,惜之的,而不愿意放手。
双手扶住她整洁的额头,目光正细细地端详自己为她盘起的发髻,又为她理了理额旁的碎发,他神情那么认真在意。待眼中的笑意重新淡淡地扬起时,他的声音清泠低缓地在耳边响起了来:“云舍之,你忽然问我这样的一个问题……”他顿住,深吸了一口气,胸膛上明显地起伏,才又接口道:“我的心跳加剧,你让我很是……紧张。”
她与他站得极相近,那温软绵长的呼吸拂掠在她的额上,他的手指微温地贴住她的肌肤。她微微仰头便可真切地看见他漆墨的眼瞳底浮现出那样缱绻婉转的情绪来,就像是无边无际的静黪永夜里莺歌清脆婉约般叫人为之沉沦;又像是空茫的庭月下那一场笼罩住如梦似幻光芒的白雾般叫人为之迷惘;又像是脆弱的蚕蛹即将破茧而出时的挣扎般叫人为之怜悯。
“云舍之,如果我说,我愿意善始善终。你愿意与我一起善始善终,结发到老,不离不弃吗?”
她一时间怔然说不出话来,心底有一个声音却在不断的告诫,不要被迷惑,不要被囚困,不要被束缚,不要沉沦,不要迷途不返。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早已失衡的情感,义无反顾地偏向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她曾因自己的过失,自己的抉择失去了他而感到愧疚,绝望,心痛。如今,这个温笑如故的人就在她眼前,又叫她如何在清楚明透了自己的心意后再一次推却,再要如何违背自己想要紧紧拥抱住他,跟随住他,与他相携至老的心愿?
要如何才能活生生地,血淋淋地切开这种已是骨肉相连不可分割的相思和愿望?
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痛苦,不让它涌现于眼底。她努力地使自己微笑起来,笑得真挚、愉悦、开怀,缓缓朝地他问道:“在玄学里,桃花是善缘,还是劫缘?”
悠然笑起,他柔声道:“善医者不能自医,善算者不能自卜,若然这桃花是善缘,我便与你善始善终,相守白头;若然这桃花是劫缘,我也要与你纠缠至死,不灭不休。”
心中遽然震动,她的手再一次放至顾析的胸前,默然地感受着那胸膛下怦然跃动的心。她心里明明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明明她想要的人就在眼前,只要伸出手去,只要微微点头,只要承诺一句话,这个清隽超逸的少年就会从此只属于她,从此与她牵手一生?
可是,有些誓言既明知是自己做不到,那么当初,又何必要欺骗自己衷心珍爱之人?
一路北上,他们渐离了漠国,并没转入豫国。折而东去,就在豫国与漠国交界处的山林里停驻了下来。
这里有广阔的湖泊,巍峨的峰峦,远处的山巅上还能望见莹然的雪顶。这里的峡谷幽深而狭长,将外间绚丽多彩的春花春木远远地摒弃在外,通过崎岖的山洞,眼前又豁然开朗,四周白雾般的烟气弥漫,放眼望去的景致几乎皆是一片淡紫风物。
她乍然停住了脚步,心中遽然惊艳。
满目的枝条上开满了如幻似梦的紫色花朵,以难以计算的数量,与倾城绝色的姿态铺天盖地渲染出了这一片天地的至美出尘。竹笙和小兰落在他们的身后,顾析也刻意地落了半步之遥,当她快步地走进这梦幻的境地时,眼前的一切又发生了惊天动地一般的变化,只惊得她微微地张开了唇,却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来。
这样的场面太过于震撼,比之于那在皇宫珍藏的宝物愈甚;比之于那在沿途所看到的风景愈甚;比之于那在鹿鸣山庄的烟火愈甚;比之于那在边城顾析的剑舞愈甚——
无数的花朵在她轻盈的脚步声中发生了细微的声响后,纷纷地跌落了枝头,翩翩地飞舞了起来,如织似带地一同飞向了同一个方向。飘逸蹁跹得宛如仙境的琼花祥云,悬浮环绕于山谷的虚空中;又恍然是仙女飞临天际,长袖漫舞挥洒下的锦云鲜花。
神奇异常的美丽。
张开手掌迎接住婉转飘落的花瓣,柔软真实芳香,明明确确的就是花朵。她微眯眼眸,有些疑惑,顾析上前一步,将在修长手指上停留的花朵递到她的眼前,双眸中泛起丝神秘而狡黠的笑意。
那指上的花朵竟在移动,顾析用不伤害它的气息将其困住,她渐看清那花朵还有触须,那扇动的是它的翅膀,心中才真正的明了惊叹。原来这些枝头上绽放的不仅仅是那淡紫的花朵,还有那淡紫的蝴蝶,花与蝶同一种的颜色,相依相生,互相依存。
“这种蝶只靠吸取这种花的蜜为生,而这种花的蜜中有毒,只有这种蝶吸引才能无碍。世间的神奇,岂不是让人为之惊叹。”他清泠的嗓音,缓缓地解释。
“这花叫什么名字,这蝶又叫什么名字?”她微抿了嘴角,好奇地问,伸出手去也用气息引落一只蝴蝶在指尖。
小小的生灵,不停地扑腾双翅,淡紫的蝶衣在空中划出了一轮又一轮绚丽的幻影,却始终无法飞离出他的指掌间。
顾析嘴角嘬了抹温柔笑意,神情极为安宁:“这蝶与花,我在古籍上未曾找到它们的记载。便唤了这花为‘永生’,这蝶为‘永世’,它们永生永世,皆会如此相依为伴,不可割舍。”
“永生永世?这个名字颇……有趣。”她眉梢微挑,轻笑和应,凤眸里显出丝清灵明亮来。
顾析温润宁和的眸中掠过丝沉郁,随即又恢复如常,纵然心中情绪宛如波澜惊扰,但面容上依旧清雅悠然。
他放飞了手上的蝴蝶,自然而然地去握住她的手,手指攥紧了她的指尖,拇指轻之又轻地摩挲她掌中的肌肤,似乎想要在彼此相触依存处寻找到一丝真实的温暖。不可否认,他的心里感到一片冰凉。
那人确实破坏了他的布局。
自从那日在林边一役后,她对他的态度就有了些微的改变。纵然她已刻意地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尽量地约束着自己的言行,但在他看来,这看似完美的伪装下到处都是破绽。
那日,在林中她为何会忽然问他,是否善始善终?是心绪太过激动而脱口而出的一问,还是千思百虑后的真实挣扎?
最终,在他营造的一切温柔宁和中,她依然不肯与他相许白头诺。
那天,她眯起眼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像是能在他的脸上看出一朵绚烂的花来,蹙着眉心想了又想,不知是故弄玄虚作弄人,还是认真的思量过了。紧接着就笑嘻嘻地无心无肺地道:“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应诺了你。我自然是要把这件事情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想得了一个透彻,想得了一个明白,才好答复你。”
他皱起如山的乌眉,通透的黑眸里有些不满意地看住她。
她却圆融自如地忽视了他眼中的怨忿,顽皮一笑,调侃他道:“不然,我日后要忽然反悔了,以顾舍之你骄傲强势的性情和狠厉决绝的手段,我只怕从此会不得安宁,就是要吃不了想要兜着走也恐怕不能。”
他那时只能现出一个和善柔弱的纯善脸孔,不是因怕吓了她,她本来就是一个不会害怕被别人惊吓的女子,而是他心里真的感觉到了一丝的无奈。谁让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了这个女子,而又心甘情愿地让她成为了自己情绪的主宰,成为了掌控他命运的软肋。
顾析握住她的手一直往前走,淡紫的蝴蝶纷纷扬扬地从他们的身边分作两旁逸散,又在空中缓缓地飞回栖息在那些同样是淡紫的梦幻花朵上。云言徵也一路任由他紧紧地牵住自己的手,脚步一分不差地跟随着他的脚印往前迈去,她知道自己有一半的灵魂已死心塌地的掌控在了他的手里;而另一半的灵魂在这一路来正不断地动摇着自己的意志,说服、坚定自己想要离他远去的心志。
自从那一日在林中,在顾析离开后,一只灰蓝伶俐的知灵鸟终于久违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鸟足系上的小竹筒里传递来的消息,让她越看越是心悸。蔚国京师里的情势在她离开的这一年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不可预测的事,四国的平衡也将要因此而被打破。若蔚国成为了首先倾塌的那一方,必定会遭遇到其余三国的觊觎,三国若然起兵齐来侵袭分割,蔚国即将会面临着国破家亡,遍地生灵涂炭的荒凉境地。
她的暗哨曾经查到在蓟州和玥城中皆有暗中的势力与静王勾结,但在他服诛后,这些势力已经暴露的都已收缩解散,而仍在暗中的已转移了不知收归到了何人之手?
她安排监视其动向的暗哨也查探不到半点的风声,然蓟州在皇帝派遣的官员治理下竟出现了暴匪内乱,民怨沸腾四起。而珩王在平乱后,在朝廷上隐隐透露出了与皇帝抗衡的势头,与皇帝、太后、五王爷都针锋相对,朝廷两方势力互相攻讦,权政日益失衡。
第一百四十章 相左()
一直在她的眼前轻言浅笑的这个少年,又在这一场四国即将失衡的棋局里处于一个怎样举足轻重的位置?
如今在她面前的少年,那曾经瞬息万变而超然物外的气度,那曾经俊逸超脱而不染纤尘的面目纵然已经变得温柔可亲。可是她永远也不会忘却在他的骨子里潜藏了的那一个强大得足以令人为之戒慎的灵魂,和那一双清正邈远宛如星空飘渺无边无际的黪黑眼眸。
以心换心,她将心交给了他又能换到什么?
纵是他善始善终的情意,却绝不会是蔚国的安危存亡。她很清醒地知道,他在蔚国时的所作所为绝非偶然,必定是早已埋下了世人所不知的伏笔。只怕这个天下的倾覆,皆是在他指掌间的一盘棋局。
可是她的胸襟没有如此的广阔,目光也没有如此的深远,她舍不得自己的国家陷入混乱,甚至于在她的有生之年在这个世上消亡。
她心心念念的,只想保住蔚国,身为皇族而与家国共存亡是她心中坚持的信念。顾析有顾析的任性骄傲,她也有她的任性骄傲,她也不想用自己的感情去乞求,去换取蔚国的生存。
那样的感情只会变得不再纯粹,不再是她所向往的美好的样子。
她想要守卫的,只会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
利用感情去让喜爱自己的人妥协,这也不是她云言徵可以做出来的事,更何况此人是顾析,若她真的如此作为也不定能成事,只怕不仅会让其不耻,更会遭受嗤笑,让此沦为笑柄。她不想委屈自己的心意去迁就顾析的大局;但也不想胁迫顾析而去迁就她的信念。所以,这件事情无论是怎么样,若想暂且相安无事,不想亲手伤害对方,都唯有互相压制心性,互不干涉一途可行。
只是顾析……云言徵微微抬眸望向他平静柔和的侧脸,以他比常人通透灵敏百倍千倍的心思不会不知她的心意。之所以这样一而再地想要她应诺下白头之约,是因为他的心中舍不得她么?
云言徵眉梢蹙紧,手下不由下意识地稍稍用力反握住了顾析的手。顾析感觉到她手指上传来的力量,心头微微地颤栗,既是欢喜又是心惊。她这样的动作是因顾惜了他心中的一片真情,还是已然决意了离去前最后给他的一点安慰?
顾析的眸色轻微的变幻,两人相交紧握的手直到他送她进入峡谷深处的厢房后,才不得已松开。他的眼眸停留在她的脸上,胶着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柔声道:“你先去梳洗歇息,待会儿再带你到谷中四处游玩。”
云言徵微哂,揶揄道:“真是狡兔三窟。”
顾析但笑不语,任由她去调侃。
待顾析离开后,云言徵倾身坐入太师椅中不由地有些怔然出神。他带她远离了漠国,来到此地,固然是不想她得知蔚国的消息,除此外呢?凤眸四处瞧瞧这间布置得雅致舒适的厢房,心中暗笑,他不会是想将她囚禁在此,强行留她在身边罢?
片刻后,小兰取来他们沿途备好的衣物鞋袜,指引她到屋后的温泉屋子里去洗涤。她闻言唇角轻笑,这顾舍之的屋子总是依了温泉而建,她谢绝了小兰的伺候,当真准备去洒洒脱脱地沐浴一番再说。
此时,在深谷中的另一间精致舒雅的厅堂里。
顾析端茶靠坐在悠闲的躺椅上,幽眇的目光轻扫竹笙,缓慢地道:“竹笙,你联系子弈,让他遣人去承国皇宫里仔细地再查探一次,有什么人被忽略了。”
“公子怀疑这一次的行踪暴露是承国人所为,而非其余三国?”竹笙的眉头紧锁,清秀的脸上次第现出了尊敬、迷惑之色。
顾析知道有些事必须让他思路明晰,不然行事间便会有所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