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顾析扬起了一丝浅笑,低声细语道:“不错,风吹过不同的东西,它们都会发出不一样的声音。而这些细微的声音汇聚到了一处,便成为了前所未有的美妙乐章。”他言毕,缓缓地撩开了眼帘,望住了眼前落下的花叶,神色淡静地望向她,“你的琴弹得可还好?”
琴么?云言徵目中的黯然一掠而过,淡淡应道:“还行。”在统领九天骑之前,她也曾和别国的公主一样,以才貌名动天下,但并不觉得那是她云言徵的荣耀。那只是一个身为蔚国公主的荣耀,一个身为九重宫阙中的女子为了摆脱命运而运用才情智计引起了父皇更多关注与荣宠的本事而已。
顾析的眼角余光掠过了她心事忽现即逝的眼眸,转而看向了她背负重物的肩膀,饶有兴致地微微笑起道:“不知云将军今日大驾光临,对顾某又是有何所求?”
云言徵不禁莞尔,在这个人面前一点作伪不得。她背着重物走到他的身旁,将那个包裹轻放在草地上,理所当然地道:“此园遍植梨花,因了顾兄入住此处,今年的花色竟比有史以来的都要玉白上了九分。我自然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顾兄自是有要事请教了。”
顾析倚靠着树干,转眼望向她,淡淡笑语:“如今云将军尚未拜入我的门下,你我也算不上何等的知交好友,不知云将军是要以何种的立场和身份来请顾某给予指教?”
被他拒绝得丝毫不留余地,云言徵也不生气,笑吟吟地道:“你我迟早皆是师徒,又何必计较这迟早呢?更何况顾兄曾说过要考量的我资质,如今我也正是为了此事应命而来,顾兄又何必要将人拒于门外呢?”
她大大方方地在他的面前将包裹打开,分别端出纸笔,又将其中的记载文书散落于地上。最后干脆盘腿坐下,仰头对着他道:“这些是我近日来收集到的谍报,其中真伪相杂,便想请顾兄给予参详参详。如此,顾兄也可借此考量于我,瞧瞧我的天赋和资质究竟有几成,是否能令顾兄你满意?”
顾析随意地看了眼地上文书,最后将目光落到她仰起的脸上。自知她是想试探于他的实力虚实,以及借此窥视他与这京都谜案背后的干系。她是非常自信自己和云言瑾的能力可将他囚困在这玥城里为他们所用,还是不能预料仅仅凭借这些只被他过目不忘的片言只语,零星谍报,就足以他去伪存真,加于利用,制造出了蔚国朝政中的诡变?
第十章 剖析()
幸好他不是,顾析心底里微泛起了一笑,亦盘腿坐下树底,乌漆的额发柔顺地随风轻扬起,遮住了那一双沉静得幽深过分的眼眸,声音淡淡地道,“云将军这是要以此引我入局中,还是要向我表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诚意?”
云言徵单手支颐,眨了眨眼眸,狡狯地道:“你若不入局中来,又岂知我无诚意;我若无诚意,又岂能顺利地拜师?”
对于她模棱两可的说辞,顾析不置一词,随意地拿起了一卷谍报,飞快的看了起来。他一面看,一面问云言徵一些问题,问题看似五花八门。往往使云言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时择要回答后,静心细想,才能摸出了他思绪中隐藏的一点脉络,而那些脉络就像是树叶中的细微纹理般互相交错穿插,许多的计算就掺杂在了其中。她梳理了一遍又一遍,渐次地有了些头绪浮现,随着他的问题越来越多,又稍混乱了起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她便要静心地梳理上一遍,算计上一遍。
然而坐在她对面的顾析浑若无事地翻看着手中的记录,只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他便能飞快地将各种脉络分门别类,然后穿插汇总地在脑中形成了一张人物鲜明、派别井然的大网。
相较于顾析,云言徵原本更具有优势,这朝中官员的任命诸事早是烂熟于心,只需翻看零星琐事寻找出各种蛛丝马迹即可。可顾析虽后于她下笔,纸上字迹却俊逸飞扬一气呵成,云言徵执笔于手,转眼只见他妙笔生花,洋洋洒洒地,各种脉络条理清晰分明,各种明线暗线似早熟稔于胸中,完全让人无法想象出这是他刚才从各种谍报中预测出来的结果。
云言徵手下再不停顿,也照着自己的猜度,写下了各种的人事脉络和事情发展的趋势。
不时,两人各自歇了手,各执了一张纸。云言徵将卷子递到了顾析所书的纸旁,两厢比对后,她惊诧地发觉了他所书的竟是如此的明晰细致。
浓荫如盖的梨花树下,午后金黄色的阳光穿透过枝桠洒落在席地而坐的两个人身上,淡淡地生出了一层氤氲的光晕来。几乎并肩的乌发白裳,风扬起时,发丝衣袂皆飞扬交错,形成了一幅无比美妙的画面。
云言徵敛眉沉眸,手指轻敲于纸面,心中正细细地推敲着他猜测的各种干系。有时觉得不可能的枝节生长,顾析看出她疑惑后,便在旁边解释上一两句,却是恰如其分地指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她再用心琢磨,便觉得隐藏在底下不可见的事,在他点拨下一下子就浮出了水面来,令她惊叹不已。
相较于她那张还算明细的脉络,云言徵惭愧地攥在了手里,微垂的眸中惊疑不定,始终捉摸不透他这样不加掩饰地将才能在她的面前展露了出来,究竟是揣了何种的心思?
顾析留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低垂眼帘,钟灵秀致的目中含了丝笑意。在他所认识的人中,她资质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其中的脉络干系,她也琢磨出了十之八九,虽有些微细节未能想通,大致方向也是正确的。
云言徵仔细地观研了一番,心中也已有了计较,诚心求教道:“顾兄,以你之见,此番血案的源头起于何处?”
“以你所见?”顾析放松了身体,后靠在梨花树上,声音轻如风地反问,目光却看向了远处的虚无。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无奈地道:“从各种迹象和脉络逆反而溯……最有可能的人都是指向了翊王。”
太子云言珑如今已登基为皇。
二皇子静王云言瑄早在先帝时已封下了藩王,如今更是身在封地蓟州。
三皇子珩王云言瑾因双腿有寒疾留京医治,只封了个闲散王爷,从来不曾理会朝中政事,更从未曾与朝堂中的官员结交。只有如今手掌禁军的震方侯世子楚睿容与其自幼同窗,引之为友。
四公主云言徵就在新皇登基后,便受封为了凤舞长公主。她在先皇之时便已统领着蔚国三分之一军力的九天骑,战事起时,转战于边疆;战事平定时,便常驻京中。
五皇子翊王云言琦因是与皇帝一母同胞,太后不舍其远去千里封地,便求得皇帝留他守在了京城,更在户部谋得职位。身为皇子,即便他与皇帝同胞兄弟也少有和睦,倚仗着太后的疼爱,屡屡与朝中各部官员结党营私。
顾析淡笑了下,慢悠悠地低叹道:“有时候最不可能的人,才是最有可能的人。”微风吹过了地面,发丝微乱地划过他幽深不可度测的眼眸,使人看不清其中的意韵,更得显神秘莫测。白衣如云映衬出了他唇角的笑意,皎洁宛如黯夜姣美的昙花,格外的皎洁分明。
云言徵眸色微凝,此话何意?所指是什么?二皇兄云言瑄、三皇兄云言瑾,还是她云言徵?
“要找出这个人并不难,他身边会有一个道行匪浅的巫师。”他闲闲地抛出了一条线索,并未待云言徵回应,又悠然曼声道:“在这些真伪并存的消息中看来此人很有可能就是翊王,而在别有用心的人眼中未尝不可是珩王与凤舞长公主?”
云言徵蓦然地听到他提了自己的封号,眼角的余光掠过他的脸颊,而后又淡然自若。
“事发前,珩王与凤舞长公主皆不在京畿中,也可以说成是为了避免成为嫌疑之人,借故离京。珩王与长公主的交情匪浅,两人联手也未尝不可。长公主拥有蔚国三分之一的军权,如若要发动政变,九天骑便是她最强有利的后盾。珩王虽未曾结交朝中官员,但长年在外游历,谁又知他不会以游历之名,拉拢番外势力为自己去暗中造势?他与凤舞长公主的交情,也成为了他的屏障与依仗。”他的声音淡淡地道来,云言徵的心间竟是怦然地跳起,他的一字一句便似事实般地鞭挞着她的思绪。
“密谋者的目标与目的,如今尚未明确,但可随时发展成为了他所需要的方向,只要对他有利,怎么去发展都有可能。反之,凤舞长公主手中的军权若是用来拥护陛下,那么对密谋者来说便是碍眼的阻力,若能将她除去,即便是只使陛下有所疑心,那也是一种谋算。珩王一直被羁绊在京城,身无官职,可见陛下对他的戒心极重。若有人提供了机会,不必密谋者亲自出手,陛下也不见得会放过了戬杀他的机会。”他有条不紊地分析出了各种的可能与心思,如此的阴谋论断,血腥杀伐,在他的口中说来却仿佛轻若云烟,不带丝毫的感情。
他的眼中,甚至还带了一丝如冰雪无情的微笑。
他言谈无忌,目光又似凌驾在了一切之上,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这京畿里所有人的命运,预言也似的说出了事情可能发展的方向。
云言徵心底里不期然地就有了些郁闷,低声问道:“你一点也不为珩王担忧?你们不是知交吗?”
顾析极沉的乌眸中,笑意宛然浮云漫卷舒展了开来,轻声道:“顾某既字舍之,必然是能舍弃一切能舍弃与不能舍弃的事情。更何况,与皇家人何来的情义?云将军这是说笑了罢。”
云言徵闻言,眸色复杂,她找不到辩驳他的理由,甚至是有些认同。更何况听过了三哥所言的那番心思后,她心中不仅不怪顾析生性淡漠,反而是有些安心了,声音也不由地柔和了起来,试探道:“既然顾兄能闻一知十,甚者闻一知百,在路上必然也曾听说过了玥城的要案,为何还要与王爷一同进京,陷自己于这些飓风激浪的困境之中?”
她心中的疑虑,这个人为何分明知道了玥城必会是阴谋重重,却还要涉足于其中?
“困境?”顾析不以为意的低喃,在听出了她话语中稍带的一丝关心后,微一顿,敛了眼中的笑意,声音低泠而婉转宛如泉水潺潺地道:“我只是想知晓,自己有何事是不能办到。”
他话中没一丝说笑的意味,云言徵的眉头一剔,含笑轻哂道:“希望顾兄你不会作茧自缚,聪明反而被聪明所误!”她的语气不是嘲讽,而是气闷,气闷这个人竟能如此的自信得让人忍不住要愤恨。
顾析微蹙了眉头,似是有些不解地看住她,良久,双眸里却渐渐如春水温润,如冰雪消融后的涓涓细流,润入了人心的温柔。他眸光清莹如水,澄澈如璃,温柔的一笑道:“云将军这是在为我担忧?”
云言徵面对着他的笑容时有一刻的动容,但在看出他那温柔是刻意营造出来后,便已摇了摇头。她眸里也扬起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宛然笑意,散漫地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以顾兄的才智,即便是被视为王爷的同党,被视为谋逆之人,想必也是会有脱身之法罢。”
第十一章 悸动()
顾析淡淡地一笑并不予否认,却是转而另起了话头道,“珩王与凤舞长公主固然是别人的目标,但我们却不能放过了静王。”他的目光倏忽深邃地看落在纸上的名字上,像是一条量尺去寸度起了这名字背后的力量。
“二皇……爷,静王?他远在封地,没有旨意永不可入京。”云言徵还有些疑惑,已见顾析笑起对这她摇了摇头,听到那悠扬动人的声音就在耳边倏然的响起:“他远在封地,你可真的知晓他正在做什么?你知晓他身边有怎么样的人?纵然他身边有各种各样的探子,但远在千里之外,一切的事情都不如在眼前有把握了?”
“他可以许诺草原联盟;他可以煽动番族作乱;他甚至可以与豫国合谋里应外合,一切只是为了达成一个目的。”顾析的手尖指出了纸上那些看似关系不大的暗线,使之一条又一条地攀连了起来。云言徵在他的指引之下看到了一条条细小的河流汇集成了一条奔腾的大河,而在这一条正奔腾起来的大河里面,源头便已隐隐地指向了那位沉默隐忍的二皇兄。
“人在千里之外,如何就能够把握住了京都的动向?应对得了每一步变化所做出的决策,若靠快马传递,靠信鸽传书,都有暴露的风险,也不能及时地判断出事态的走向?”云言徵说完了最后的一重质疑,却见顾析眼中闪过了丝莫测的光影,他唇角淡淡扬笑,似远山雪影,又似天外浮云,不可捉摸,说出的话却是让她更为之震惊:“你有没想过,他的人兴许此刻已是在玥城了?”
怎么可能?从封地到京畿一路不被人发现?又是如何地隐藏身份入的玥城?封地里一直受到监视的静王又会是谁?入玥城之后又是在何处落了脚藏匿住了行踪?
一连串的问题在云言徵的脑海中闪电般地掠过,她将信将疑地看住了顾析,谨慎地道:“顾兄,此事可不能说笑。”
顾析云淡风轻地回看了她一眼,眸里氤氲了抹沉静稳固的神光,语气低柔地道:“你已顺藤摸瓜去查清了当年城西的酒坊是因何事而致荒废,当时里面的人去向,户部官员的牵扯和京师府尹的玩忽职守。若有本事再去查清,如今因欲租赁酒坊而起的官家争端,以致丽妃尸首被掘的人的来龙去脉;户部官员的背后干系和京师府尹失职的真正因由,便更能证实了我今日所言的是真是假,也就能解开了你心中的某一些疑团。”
云言徵的目光微微黯然,低头沉思了起来。
“自然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破绽就越大,我们的目的会暴露得越快。我们要抢先在前头,将事情发展的方向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方可能制定胜局。”顾析悠然的声音响在了她的耳畔,蓦然地有一种强大的自信从他的语气中渗透了出来,使得她的心又是蓦地怦然一跳。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决战于沙场之上,他语意虽不严酷,但其中所包含的杀伐决断自有一股凌厉的冷冽。她就像是骤然看见了他的另一个面,不仅诧异,更多是有种并肩作战的酣热沸血。
他白衣融春,如此闲坐于南风起伏中悠然谈笑,竟然有了一种冰雪料峭的气质蔓延在身周的空气里。就连那让人无法忘怀的清灵容颜,也似带起了一层奇特的夺目辉光,使得别人无法向他逼视。
云言徵发现自己此刻已无法淡定地对视住他的那一双眼睛,情不自禁地微颤了眼睑,移开了目光,心中怦然的声音却越加地强烈。就连带敏感地发觉,他就在身边的呼吸声也似变得清晰可闻,让她无法去逃避。
“这就当是我对云将军你考量的第一课罢。”他微带清冷的声音,让她在恍惚间逐步地回神。
云言徵暗叹着轻咬了咬牙,随后咧嘴露出了一丝微笑,万千感受皆化作了平常,坚定地道:“我断然不会让顾兄你失望的。”她凤眸里蓦地晏笑起来的神情里自带了一股独特的爽朗和磊落,似清风吹拂过了苍松之间,似白泉流淌于奇石之上,目光里又稍微地透露出了几分不驯的傲然来。
顾析凝望住了她,神情已变得柔和与平静,仿佛方才的冷峭肃杀并不属于眼前的这位眉眼温润的少年,那就像是别人眼中偶尔出现的幻觉,一场镜花水月般的梦境罢了。他朝她微含浅笑,轻言温语道:“但愿如此。”
云言徵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