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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伸手去掀开车帘,果然见九天骑在这一片山野处扎营落脚,除了远处巡防的士兵,余人早已进入了酣梦之中。
一点烛光在她的身后亮起,暖暖的黄色火光瞬间盈满了整个宽敞的车厢。云言徵蓦然回首,只见那人眉眼含笑,一手持一支青铜烛台,其上燃着红烛;一手揭高她的车帘,就这样的站在她的车窗之外。
顾析剔眉示意她接过烛台,云言徵将烛台放在车厢的小几上。转身后,才发现那张小几上堆满了一束束的鲜花,每一束都有十二株,皆用云绸的丝绳扎好,每一扎下来都垂着一个繁复绮丽的木牌。云言徵伸手分开,只见其中有蔷薇、栀子、玉簪、桔梗、木槿、凌霄,那其上的木牌里还标明了采摘处的地名,这一块块木牌是新削的,还带着新鲜的草木清香,上面的字迹仙女簪花,飘逸古雅。
听到车窗外去而复返的脚步声,云言徵正想抬头说话,却见车厢的角落里散放着两个丝质的香囊。她随手捡起已可闻到那里面淡淡的花香,但这种气味又似乎是可以使人安眠的草药气息。
“猜的不错,这些都是我投放进车厢里的安眠草药。你之所以睡了这么久,也正是拜了它们所赐。”顾析的声音缓慢地响起,语气悠悠不以为意,越来越近,将车帘挂起,侧身坐在车辕处,“在沉睡中才能更好地促使身体复原,但沿路我都已为你采摘和记录了下来,不致使你错过了这陌上花开。”
云言徵未及反驳,他已双手递上了食物。
她肚子咕咕一声轻响的配合,更是无法说出心里的埋怨,只好默默地接过了那两只不大不小的白瓷钵一一放置在小几上,心里瞬间也似被这两钵热气腾腾的膳食蒸熨得暖暖烘烘。一钵看是肉汤熬出来的粥,绵糯香软;一钵是药膳兔肉汤,飘着细碎的红枣枸杞子,汤色不浓不淡香味诱人。
“你哪来的这许多药材……”话刚问出口,云言徵便立即想起了他早上曾说过,要出去办些事情,难道就是特意去为她准备这些林林种种的东西么?她望着他目光清湛,似盈了澄澈的水色,里面动容的神情一望可知。
这样深漆的夤夜里,顾析白衣轻披,散发松系,看是掐准了时辰起来给她热粥温汤似的。他就这么散漫闲适地倚坐在车门旁,风采斐然,笑了一笑,“你莫要太过感动,我只是在尽一个先生的责任而已。若过完了这些天,约期满后,休想我再管你半分,届时就好自珍重罢。”
云言徵忍受不住美食的诱惑,早已在一旁捧钵喝粥,闻言只是略略地点头,不作言语。
更确切地说是,她此刻的嘴巴没有空闲说话。
“还有这张是为师配下给你调理身体的药方,日后可叫长公主府里的大厨给你配着做药膳吃补回来。”顾析望了望她一点也不优雅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由唇角抿起了一丝熟悉悠然的轻笑,这个人怎么就不会在别人面前稍为掩饰一下自己的食相。他伸臂用手背碰了碰她的手,将字条递给她。云言徵停下了自己刚刚想要置换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怠慢地将它接过,收入了袖中。
纵然她是长公主之尊、主帅之位,但能如这个人般细心体贴地照顾于她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顾析看她郑重其事的神情与动作,心里暖暖的一笑,伸手自然而然地从袖里拿出了一块丝帕,拉过她的手臂继续交到她的手里。
云言徵微怔了一怔,她刚想说我也有,却瞧见自己的手已经将那一块柔软的白丝帕捏紧在了指中。这回她可再也不好说其实自己的衣袖里也正躺着一块,也不好再说其实行军的时候,她还是会准备这个以备不时之需的。其实她在接过药方前,正想要完成的动作就是从衣袖里掏出一块丝帕来拭嘴,她不会再想像上次在鹿鸣山庄那样的失礼于人前了。
可是,事与愿违。她的身体动作还快过了她的意志。更何况人家特意体贴地为她递了丝帕,她也不好不接,然后告诉他自己也有?云言徵如此地安慰了自己,然后心安理得地用那一块泛起淡淡花木清香的帕子拭了嘴,凤眸眼角稍稍眯了一丝暖笑,轻声道:“谢谢!”
“有些事习以为常了就好。”顾析气定神闲地道出了这一句话,转瞬间,他微凝的眸里泛起了一丝温软的笑。却见眼前的女子脸上现出清舒爽朗的笑靥,也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早些……”他本想说,早些歇息吧,可转念一想,她是刚刚睡醒,不由转口道:“顾某要早做歇息了,明日还需赶路,长公主你自己随意罢。”
云言徵轻笑出声,懒洋洋地倚落在车厢壁旁,微笑道:“不然改日先生也点拨一下我的厨艺罢?说不定学生哪一日也可以孝敬一下你老人家。”想了想最后又补上了一句:“最不济也可以自己解馋。”
顾析“哧”的一声轻笑,“改日看看你的资质再说罢。”他翩然起身,挥了挥手,朝着自己的营帐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云言徵看住他远去的孤绝幽谧身影,久久未曾回过神来,这个人纵然是对你千好万好,却依旧会觉得他似天上的一片浮云,任由谁也挽留不住他的脚步。目光回转,落于案几满满的鲜花上,其中有一个木牌上写的是一句古人的典故,她轻语笑念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脸颊顿时微红,心里却是盈满了温柔之意。
阡陌上的百花已然盛开,你可一边慢慢欣赏;一边慢慢地归家,我总希望你可满心欢喜,不要因忧急而错过了路上的美丽风景。
回京的队伍,一路上不紧不慢地走来,终究路有尽头时。当踏入了玥城的那一刻,云言徵身披铠甲战袍骑坐于银铃白马之上,身畔陪随着一身白衣如雪的顾析,身后带领着九天骑向夹道相迎的满城百姓挥手微笑,心里却是在轻轻地一声长长的叹息: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来。
紧接着,便是与顾析一同进宫面圣,叙述战事的林林总总。
一番君臣对答,百官祝贺应酬后,待两人分别回到长公主府和珩王府时早已经是暮色深沉。
已而,云言徵借故身上有伤抱恙,休养在了长公主府里。她深知此次大战凯旋归来,外表自是风光无限,但暗里潜藏着的惊涛骇浪却可以随时将人颠覆。她必须作出沉寂冷淡的姿态,推拒了朝官与同僚的逢迎,明哲保身、蛰伏锋芒,以期免去借机营私结党的罪名而去触怒了帝王的猜疑之心。纵是如此的闭门谢客,深居简出,百官还是逢迎趋势地皆各自送上了各样礼品以表关切与恭贺,其中竟然是以皇帝的赏赐最为贵重。
顾析也以调养云言徵病体为名,被她请入了长公主府客居在上苑的“翠微堂”。实则是她向皇帝表明了,要与他安危与共,休戚相关,不避嫌疑之意。
楚睿容并没有亲自上门探访,而是迟了两三天,才遣人驱车送来了让人眼花缭乱的补养血气,调理伤症的珍稀药品和一些投其所好吃的用的玩意和珍本书籍、画卷、字帖以供云言徵养病其间吃食赏玩,不至于闲极无聊。
云言徵负手站在大堂门前,看着仆役们忙忙碌碌地在搬运着这些东西,心中唯有一叹气,再叹气。
楚睿容给她收罗了这么多东西,就没有吩咐仆人转告她一字半句,也没有捎给她半封信函。回想起来,那日她进宫复命,楚睿容正当值守,两人在宫阶上偶然相遇,他也不再如往日般上前嘘寒问暖,也不朝她露出笑容,只是远远地对望了一眼,便已步伐淡然地转身离开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已然想通,要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不想再栽入她与皇帝间的斗争中,也不想再当这个自讨苦吃的磨心了?
云言徵默然地点头,心道:也好。天地为炉,万物煎熬,彼此间又何必再要加诸对方更多的煎熬与负担呢?
但想起这十多年的情谊终究是这样的风流云散,毕竟还是会在心里感觉到了黯然惆怅。
第七十六章 诬陷()
天有不测之风云,特别是身处于天子脚下的皇城里,在这不经意之间就可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没顶之灾。
离征战归来还不到半个月的时光,长公主府就在某一天的夜里被禁卫军重兵包围了。刚服药躺下睡得迷迷糊糊的云言徵,也被这些忽如其来的禁卫圈禁在“振翮院”中不得外出,其余人等皆被控制在庭院厢房里不许随意走动。
而其中的一队禁卫军由楚睿容所领着直奔了“翠微堂”,将正在倚住床栏看书的顾析惊起,兵刃相加之下不容分说地要将他带走。他若然反抗或逃走,且不说是否能逃脱这一队全由武林高手组成的禁卫军的围攻,还要连累了珩王府和长公主府上的众人有性命之忧。
顾析似乎心念一转之后,就放弃了对抗,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容我衣冠整齐前去赴刑。”
楚睿容微一沉吟之后,默然点头。
顾析就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穿上了一衣带水的白衣,用梳子一丝不苟地梳理好了长发系住在身后,一切都在不慌不忙,悠然自若的动作中完成。然也没有一丝故意拖延的意图,而是极快地就将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风姿斐然。
“请带路,楚统领。”顾析淡淡一笑轻声道,那样的姿态笑意就像是要到楚睿容的候府做客般的轻松优雅。
两名禁卫就要上前将他上锁扣押了起来,楚睿容稍略一皱眉头,举手阻止了那两个人的鲁莽,沉声道:“我亲自陪同,送顾先生到京师天牢,请诸位沿路随行可好?”
在禁卫中以楚睿容职位最高,他又是皇帝近臣。众禁卫明面上也是听命于他,如何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于是,众人皆无异议地点了头。
“顾先生,请!”楚睿容面无表情地道,伸手礼让。
顾析向他点头致谢后,缓步而出,潇潇洒洒地不带上一点的尘埃,彷如孓然而来,孓然而归,从不沾染了这俗世的名利浊气。
一行人经过了上苑必经之道,出了长公主府,一路浩浩荡荡地前往京师天牢。长公主府外的禁卫也渐渐地宛如潮水般退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长公主府内的禁卫军依然在看守着这一众惊惶不定的奴仆侍从,和满心郁结的云言徵。
当她在院中听见外间的声响时,就已知道皇帝必然是来发难了。只是料不到的是皇帝并没有为难她,而是仅仅将顾析带走了。这是为了什么呢?是因为顾析在军中违抗了他的圣旨,还是别的原因?如今长公主府里遭遇禁卫军的监视,她在这里面可说是举步维艰,若然要硬闯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这样于事无补,还会对顾析愈加的不利。
遥想那日进宫复命,皇帝对她与顾析宽言以待,还给予他们进阶奖赏,竟然看不出一丝的端倪。云言徵心中愈发的冰凉,她回京这许久,竟然连她在京城的暗哨都嗅不到一丝的危机气息,而灾难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而此刻,她只能坐在这座庭院中,枯等着暗卫给她带来此次事变的消息。
云言徵在坐立不安中,又想起了楚睿容这些时日的变化,原来是他早已知晓了京都有事要变幻,却不来向她暗示一番,还帮衬着皇帝做得如此的滴水不漏。凤眸中渐渐地燃起了一道火焰,原来这十多年来的情谊竟然真的是这样不堪一击,他由始至终地都是早已偏向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本以为皇帝会忌惮她手中的兵权,此次又是大胜而归,皇帝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将她投闲置散。云言徵便主动称病,卸下铠甲军权,迎合圣意。并且让顾析也不接触朝中事物,以防触动皇帝的逆鳞。不料此事还是如此的发展,这正是她回京路上的担忧,此刻她只恨顾舍之为什么不听她的劝告早早地离去。她以为两个人互为助力与皇帝慢慢地周旋,皇帝看在了战事功勋之上,不会在这一时半刻便来发难。待过了些时日,这半年期满,她便有理由劝顾析远走他乡了。
她实在不该听取顾舍之之言,什么师期未满,什么不能将责任旁丢她身上。这些有责任,有担当的话,如今只怕是要害了他。
三哥还在皇陵里,她的身份与皇帝有意无意为之,使她独立朝中,连个与之商量的人也没有。
本以为一直的诸般隐忍容让,便能够维持平衡,便能够独善其身,未料,纵使是忍气吞声的蛰伏,九死一生的战功,亦是未能逃脱得了权利的欲望与贪婪的人心。
可在这细之又细的夹缝中,她要如何地继续前行?不能踏前一步,那已是至尊帝王之位;若然退后一步,便是身首异处之境。
扪心自问,她无意觊觎那高高在上的帝位,难道是为了蔚国的安定平和,她就只有投身一死之途了吗?竟是没有半分能让她生存的余地了吗?她没有生存的权利么?
云言徵的眼中涌上的嘲讽与悲愤难以言喻,最后在唇角咧开了一笑,嗤笑之声绵延不绝,然而双目中无泪垂挂。
头顶上有一片枯叶缓缓地朝她坠落了下来,顺着她的肩头衣袖滑落,然后安躺到了地上,默然无声。
天明后,暗哨尚没送来消息,倒是楚睿容登门来探访。
云言徵一宿枯坐到天明,听得侍女的禀报,才缓缓将心中的怒气压下,慢慢地梳理了一番,冉冉来到长公主府大堂。
楚睿容长身玉立站在大堂中候着她,等了云言徵上坐后,才恭敬作礼道:“参见长公主。”
云言徵唇角扯了一丝浅笑,不咸不淡地道:“楚世子何须客气,且请看座罢。”
“谢过长公主!”楚睿容依然步步为礼,一点也没有放松作错半分。就像他艰辛地游走于皇权中,半点也不能行差踏错,不然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他坐下之后,目光也不去瞅她,只望向自己的鞋尖地上瞧着,良久才淡淡地开口道:“不日之后,陛下便有旨意下来,召珩王回京。”
云言徵微一眯眼,心头不由惴惴,脱口而出:“为何?”为何事情都要发生得这么凑巧?
“回禀长公主,这些都是陛下的思量,臣下不敢擅自揣测圣意。”楚睿容左手拇指磨了磨椅子的臂手,有些有气无力地道。
云言徵目中露出冷笑:“世子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一件事?”
楚睿容的眼角瞥见她脸上冷淡的神情,容色愈发沉静地道:“珩王重回京师,不是一件值得长公主高兴的事么?不然,长公主还想知道些什么事?”
云言徵忍不住一声轻笑,寒声道:“世子昨夜领了禁卫军直闯长公主府,将客居府上的顾先生带走也没想要知会本宫一声。如今你既是登门造访,纵不是为负荆请罪而来,也不应该对本宫有一个解释一个交代这件事的起因后果吗?更何况,顾析是本宫的记名先生,连陛下都是知道此事的,难道世子不知道?你将本宫的先生捉走了,难道本宫作为学生就不能知道他的去向,就不应该关心一下他的安危存亡吗?”
楚睿容被她口口声声质问得脸色铁青,也是冷声道:“你明知他在军中时就抗旨不尊,还拉着他客居长公主府。如此急切而不顾一切地维护于他,就仅仅是把他当作了先生吗?”
云言徵被他连珠炮般的话问得气结,她闭目将喉头微甜的气息强咽了下去,才缓缓地道:“本宫自然不是仅把他当作先生,而是亦师亦友。在军中抗旨一事,是本宫的意思。在军中作为主帅本宫自然知道那时候并不适宜趁胜追击,急于取胜,便会落入敌人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