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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该罚。”她埋首入他的怀中,贪婪地吸取着独属于他的草木清馨之气,伸出了右手,四指握拳,尾指轻轻地松开弯起,“此誓与顾舍之一言为定,云舍之永不言悔。”
他垂睫一笑,亦伸出微弯的尾指,与她的牢牢牵住。这种他曾不屑一顾,宛如儿戏般的约誓,此刻眼中却是深信不疑,坚定不移的神色。
窗外落梅无数,伴随着落雪飘忽了东西南北,冷香亦落满了四方与天地之间。就宛如那寝殿内的两情缱绻,似乎从此便能地老天荒、长长久久、不惊不惧。
殿外却有人身如鬼魅,仗剑悄无声息地潜来,此刻正倚在寝殿的门边。他眉目幽冷地凝定住屏风之后的两人身影,声音冷漠地道:“长公主,此人满口谎言,你还要相信他吗?”
云言徵倏然抬眸,透过了梅枝横斜的屏风,望向那门边的身影,清瘦峻逸,正是不久前才与她分别的方卷。
他此刻悄然至此,所为何事?
“阿卷,你想要说什么?”她从顾析怀中移开,站落在床榻之旁。
顾析亦是目光沉沉地透过了屏风,与那一面的人,视线对接。思绪如云烟般掠过了他的眼中。
“长公主,你可是忘记了芙姬所说过的话?”方卷的声音再一度传来,带着微微的急促,“究竟是谁人心机沉沉,一直以诡谲的手段翻覆着九州的风云变幻?难道你心里还不明白,还不清楚?还相信他的巧言令色、舌灿莲花?”
芙姬的目光与话语重新在她的脑海中掠现,云言徵的脸上不动声色,却是轻声道:“阿卷,夜深了,你回去罢。”
“你是为什么定然要相信于他?”方卷一步踏进了殿中,追问道:“他从出现在你身边起就带了谋算,不惜以身为计,使你放下了兵权,出走蔚国,以致如今你的家国两虎相争,频临毁裂?他除了是一个心机深沉的阴谋者,还是一个洞察人心的野心家,到了此刻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又可知,在背地里想要利用你为他达成下一个怎么样的目的与谋算?”他一步步缓慢地走近屏风,语气里却满是痛惜与急切,“他谋划人心的本事,向来算无遗策。且想想芙姬当初为了他而落得全族受制的下场,你怎敢再一次跳下他所为你而设的圈套之中?”
云言徵的眉尖微微凝住,心中微微地疼痛,也是微微地叹息。
方卷的身影已转过了屏风,在屏风后的九烛灯火中与她的莹莹相对,那一双略带妩媚的眼中的真实诚挚,直令她不忍直视。
她虚张了张嘴,目光微动,清声道:“阿卷,你有把握胜过了他吗?若是有,你还会顾惜我的性命吗?若是没有,你便从这里离开吧。”
方卷的眉梢一皱,低语道:“云言徵……”这话只说了个开头,他便住了嘴,转而唇角露出了一抹冷笑,“我若没有把握便不会出现在这里。”目光淡淡地掠过了依旧安然地坐在床榻上的顾析身上,又转回了云言徵的脸上,轻声道:“长公主若能相信在下,便走到我的身边来,我必能护得你一个周全。”
云言徵略略地一笑,眼眸迷惘地朝他道:“我不明白。阿卷,可否为我解答一二?”
方卷的眸中思绪幽沉,唇角掠起了一丝弧度,冷然道:“我早已知道他到了玥城,并伪装成了东方楚柳在皇宫里参加比试,只因他不仅要确保胜出,还要让你动容,深信不疑只有他一人是为你而来,从此对他深信不疑。我一直在等待的便是要等到他力歇,他身受泣血蛊反噬,又曾中‘岁岁’奇毒,兼之内伤未曾痊愈,又在瑜城落水受寒,身体早已是雪上加霜,如今能支撑得住不过是靠了药物维持。”
云言徵闻言,心中但觉句句戳心。
方卷的话依然继续,句句恨戾:“长公主,你可知道,在豫皇宫里利用我接近你的人,并不是金韩莫三家,更不是晏容折,而是他与我的一场交易。”
他的眼眸宛如毒箭,盯视住唇角抿笑的顾析,声音不断,“你与龙眷的一场交换,皆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只因要嫁祸与晏容折,欲置对方于死地。他的算计也快要完成了,漠国的龙眷听受了他的蒙蔽,已回国内清理叛逆,很快便会发布追捕晏容折的皇令。漠国国主得以康健,也受了他迷惑以为一直在下毒的人是晏容折,追捕令很快就会颁下。承国皇帝如今忽发奇病难愈,传言与漠国国主的病症相似,你说他会不会在心中猜忌是否晏容折所为,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蔚国如今,也已渐渐地落入了他的控制之中,想一想,届时,蔚皇也颁布了追杀晏容折的皇命,你说,九州之中还有多少地方可以成为晏容折的容身之所?如此手段,如此算计,长公主,你并不觉得可惊可怖吗?”
云言徵豁然开朗地长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转眸去瞧向身后一直不作声色的顾析,轻声问道:“这就是你的敌人,晏容折的最终的下场?”
顾析朝她莞尔一笑,点了点头,视之等闲地道:“确实如此。”望住她脸上微微的愕然与惊讶,语意轻柔如云烟地道:“阿言,你也觉得我可惊,亦可怖吗?”
云言徵诚然地点头,朝他坦白道:“确实让我觉得可惊、可怖了。”
“那你也要离我远去了?”他微微抬首,又道。
“阿卷……”云言徵却是不回答他,转脸去看向方卷,疑惑不解地道:“他既是如此谨慎细密的一个人,你又是如何得知了他的谋算?”
方卷冷笑出来,恨声道:“从豫皇宫出来之后,发觉我难以受他掌控,不仅不与我解除相思蛊,还以此要挟于我。不仅让我到龙眷的身边去迷惑她,让她深信不疑此事是晏容折的所为。便连晏容折也蒙在了鼓里,以为事情一直按照自己的计策在运转,实不知在他设计让你与龙眷调换身份之初,早已遭到了别人的算计。”
“那么在龙眷身边襄助我外祖父也是他的计策么?”云言徵忽然质疑他道。
方卷眸光忽亮,脸色微白道:“利用假的山河老人骗取你的激愤,我是早已知情。此刻才如实相告,则是我私心而为。”他的语气更是凌人,而后又十分幽微艰涩,“我亦曾想过,借你的手将他除去。如此,于我,于你皆是好事。只是,我不曾想到你会是如此快便已谋定了下手,幸而,你未曾受到了损伤。不然,我便是万死,亦难辞其咎了,你若因此记恨于我,我无话可说。”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同舟()
他眼中的歉疚,让云言徵也有了一丝的恍惚,因此而心神微微的摇晃了。她眯了一眯凤眸,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地道:“阿卷,纵然你对我曾有所欺瞒,但这些日子以来,亦曾为我刀剑加身,护我周全。如此算来也是恩怨两清了,但情谊犹存。可你能确定让这样的一个人受制于你?你确定真的能胜过了他吗?”
方卷看住她眼中的真挚,朝她缓缓地伸出了左手,沉声道:“长公主无需惧怕,请到我身边来。”
云言徵微微地一犹豫,回眸看了一眼尚在床榻上从未有所动作的顾析,脚步微移,试探般的向前朝着方卷踏近了一步。
方卷看出了她眼中的忐忑,唇角轻绽了一抹冰花般的笑意,柔声道:“莫要怕!他的身体本就不能再受寒,而这玥城冬天阴寒正对他不利。在皇宫中比试箭术之时,我早已在弓箭上皆抹上了至阴至寒的‘子夜’,他双手沾毒,深入肌理,此刻只怕早已毒入心脾,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云言徵再一次地望向了床榻上安坐如昔的顾析,他的眼睛清湛无比地回望住她,唇角却朝她露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
“言徵,过来。”方卷沉声低唤,不由自主地踏上了一步,伸手便要去牵住了她的手。
云言徵却是蓦然地背过了手去,朝他恍然地一笑,脚步后退而去,一直退到了顾析的身旁去。
方卷的脚步定住,目光落在了与她几乎是近在咫尺间而落下来的左手上,转而看向避开了他而后退去的云言徵。脸上的神色不解而疑惑,眼睛紧紧地望住了她的双眸,几欲洞穿她的心思。
云言徵嫣然笑起,清声道:“方卷,我并不相信你,我相信顾析。”
“为什么?”方卷的话几乎是冲口而出。
云言徵安然地坐落了顾析的身畔,几乎与他裹着棉被的身影相依着,娓娓而道:“一个人的心里是否有对方,是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得分明的,如果你曾经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就会知道每当看见她的时候,眼里的笑会是多么的欢喜;也会知道每一次被她伤害的时候,眼里的痛又会是多么的深刻。若他只是一个骗子,在海棠花林里知道我要杀他时,便不会临死亦毫不反击,如此心安理得地被我杀;若他说的话只是一个骗局,宝图就一直在我的公主府中,他亦曾唾手可得,却不曾窃取。更可况,如今的我身无兵权,亦无宝图,早已是无利可图,若然他果真是一个骗子,我也曾答应过他,云舍之将永生永世对顾舍之不离不弃,永远也无法从他的身边摆脱开半步。”她朝身边的顾析歪头一笑,俏皮地道:“我可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顾析忍不住伸指去轻捏她的脸颊,就像是逗弄住了一只可爱又狡黠的小兔子,眼眸里泛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宛如繁星满布了晴空般的烁人眼眸。
方卷的脸上却是渐渐地阴云密布,眸色不定地盯住他们俩人。
云言徵凤眸微翘,微微一笑,又道:“方卷,既然我早已明白了此中的关联,从假的外祖父死后,我就知晓有一个局在等着我。芙姬的那一出戏,那一个局,我又何曾不是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番。你在引出她的戏,殊不知,我却也在引你们入此局中局。看着你们在局中的卖力念唱,我反而更清晰了你的意图,以及晏容折对我,对顾析所要下的圈套。”
方卷闻言,脸上的神色更是阴晴不定,眼中又似有最后的一分期翼在默然地破裂了开来。
云言徵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低语道:“就连我也能看穿的棋盘,顾舍之又怎么会看不透你们将要耍戏的算计?”
顾析应声挥开了身上的锦褥与裘袍,双脚轻盈地落下了床榻畔,微笑地看住屏风畔的方卷,淡然轻笑道:“方卷,我不过是要给一个让阿言看清楚你真面目的机会而已。”他的眼眸微掠了过云言徵异样的脸颊,笑语欣然,“我在意的人,又怎么会容许他人在旁觑觎。我又怎么会容许,敌人在身边长久地、时刻地潜伏着,等待着给我无声地一击?”
他骤然地出手,指尖握住的依然是云言徵的那一柄“落雪”,无声无息,乌发如行云、雪衣如流水便已侵至方卷的身前。
方卷心下大惊,好在手中的长剑早有所备,将其的雪刃“铿锵”地一声挡在了心门外,脸色雪白,眸色狠厉地盯住了近在眼前的顾析。
“舍之,他曾为我挡过一剑,你可否为我还给他这个情分。”云言徵在床榻上再次站起,在他们的身后幽幽地道。
顾析凝视住方卷片晌,脚步一点倒退而回。手指轻弹“落雪”的薄刃,泠泠轻响,笑道:“好,阿言你与他从此两不相欠。”
“方卷,今日别过,日后再见,你我是敌非友。”云言徵朝他淡然抿唇,一笑道,她并不是心软。只是,这个人,终究是曾经也陪着她半真半假地度过了一段艰辛的辰光,为她挡过剑,拦过敌;为她的生死忧心,为她的困局筹谋。这一份情谊,她终是不能忘,亦不能不还。
经过了方才的一击,方卷便已自知不是顾析的敌手,心中权衡了利弊,默然无声地转身而去,身影宛如飞鸿般掠出了长公主府。
成王败寇,顾析明白方卷亦是极能决断之人,他的去留干净利落。只是临行前,对他身边的云言徵那难以舍弃的缠绵眼眸,他付之一笑,并未以为意。
“你真的相信我了?”顾析回首问她。
寝殿内的灯火融融中,映得他眉目如画。她顽皮翘唇,笑道:“你猜。”
“你真的没中‘子夜’之毒?”云言徵凑近他的跟前,细语轻声地道。
“你就是为了此,才放走了他?”他也不答反问,重新退至床榻畔坐落,云言徵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到了床前坐落。又将那一层的裘袍,另一层的厚褥披落在他的身上,她半是埋怨,半是调侃地道:“你太会伪装了,我不能不小心在意一些。”
顾析闭眼轻叹了一声,横落在软榻上,以拳撑额。看见他人如玉山倾倒,云言徵心中悚然一惊,紧跟着急道:“怎么了,真的给我猜中了?”
“不是,只是很累,想要在你这里睡一会儿。”他眼眸也不张一下,只是揽住了软褥,转了一个姿势,合眼睡去。
云言徵担忧地双手叠在颌下,坐在脚踏上,整个人半搁在床沿,怔怔地望住他的睡颜。纵然是听着他的呼吸清浅均匀,她仍然是目光半晌不转地看住他昏睡过去的微白容色。即便是很想伸手去抚一抚他的脸颊,也不忍心纵容了自己的任性,只怕稍微的一点动作也会将他从熟睡中惊醒了过来,打扰了他的歇息。
是怎样的伤势,又是怎样的疲惫,才能让这样警醒心细的一个人,能够这样沉沉地昏睡了过去?又是怎样的心情,又是怎样的信任,才能让这样思虑深沉的一个人,能够这样安心地沉入了梦乡?
而她守在了床畔,心里的跳动却颤荡着少有的慌乱。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如此的执着成全地、百折不悔地爱着她,护着她,宠着她,纵着她?试问这个世间上又有谁能够在那海棠花林中遭遇了她的一场精心布局的刺杀,不仅能够透过种种的假象,看穿了她的心思,没有一丝的误会,更一点也不怨恨和责怪她,而是一如既往地帮着她,容着她,还只是让她以后不必再如此为了他着想,为了他担忧?
又试问这个世间上还有谁能够容许她爱护家国之情,比情爱之情更坚定,更不容妥协,却能一直不曾因此而折损了挚爱她的心意,还甚至愿意为了体谅她而作出了最大的让步、最大的牺牲?
除了此刻正在她的床榻上安睡的这个人,还有谁能够真正地将自己的一切心甘情愿地交付到了她的手中?又还有谁能够在这个为了利益而熙熙攘攘的人世里,仅仅只是为了她一个人而来,为了她而不惜甘心燃萤为灰如宵烛照光,自囚己身,画地为牢,长伴她此生?
要知道,他本可是天边浮云,山间闲月,宛如游龙化身,遨游四海之人。
她从不曾如此刻般的畏惧,畏惧眼前的这个人已经用尽了力气,用尽了心血。她才刚刚下定了决心要温暖他冰冷的手一辈子,才刚刚下定了决心要宠爱他半世孤独的一辈子,上苍就再不容许了。
不容许,她早已反悔的决心。
不容许,她留住了他。
顾析,他此刻看起来就犹似落在了雪地里的孤清梨花。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给他增加一点的温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给他多一点的柔情与怜惜?用火,怕他随花化去成了飞灰;用水,怕他随雪凝固结成了坚冰。
床畔的烛火,一截截地消融烧去,门外翕然传来了熟悉的轻扣声响。
云言徵以最无声息,最快捷地步形身法移到了寝殿门后,将殿门轻悄地开了一道缝。如此的迅捷无声的动作,就连殿外的暗卫沐冬都被她吓了一跳。她看住他略显惊愕的神色,不禁微微一笑,接过他递过来的谍报,又极快地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