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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黑暗混沌中苏醒了过来。右边的手指微微颤动,被火光映照的脸上,两边的睫毛一起轻轻抖了几下,蝶翼般展开,眼前由迷蒙懵懂逐渐的变得明晰清醒了起来。
蓦然坐起,她的右手被人牵住,映入眼眸中的是一张含笑的脸容。这样的眉眼,这样的笑意,皆是为她所熟悉的。她有些醒不过神来地抚上这张如玉石雕刻而成的脸,温软细腻的感觉在手心里愈发的真切起来。她蹙了蹙眉头,眼神有些恍惚地略过了一片片的光影,好半晌,才呼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已经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事,眼眸也随之复苏了清亮。
“我睡了多久?”云言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半天。”顾析毫不迟疑地答道。
“我的脸……好了?”她抚向自己的脸,疑惑地问他。
“好了。”顾析轻快地道,脸上绽出的笑甚是耀眼。
云言徵怔了一怔神,催促道:“快给我镜子。”
顾析微笑,将早已备好的菱花镜从床尾拿过来,朝她的脸举着,声音低低不慌不忙地道:“长公主不要惊怕,亦不必张惶,如今脸上因伪装的时日有些久了,肌肤有些干涩,有些粗糙,但我会为长公主调理好的。”
他的语气,他的话能安定人心。
云言徵心志虽沉静,但当看到镜子里长满小疙瘩的脸时,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她有些忧虑,有些恼恨,又有些不安地问:“若脸上一直伪装着不能卸下来,最终会变成怎样?”
顾析抿唇,只笑不说。
云言徵却在他冷静而清冽的眼中,看到了残酷的结果。兴许是面目全非;兴许是血肉模糊;兴许是面容尽毁。这样恶毒的心思,让人不寒而栗。纵然她见过了沙场上的血腥冷厉,也不禁为这种手段而感到齿冷、心寒。
顾析用力握紧她微微发颤而冰冷的手,低语道:“噩梦都过去了。”
云言徵身体一僵,脑中“啪”的一下子瞬间似爆裂出了个什么来,但很快地她又收拢了神智。
顾析看着她眼中一下子扩大的恐惧,又一下子收了回去。他的心思刚算过来,云言徵已将头埋在了他胸膛前,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心口上,仿佛在倾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
在“砰”、“砰”、“砰”的响声里,她的心跳亦跟随着“砰砰砰”地跳动,但她的心跳声明显要比他的急促多了。
“顾析,我很冷……亦很饿了。”她低声,无力地道。
“我备了羹汤,这就去热一下。”顾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云言徵缓缓地松开了双臂,让他起身出去。
云言徵一直看住他的背影微笑,似乎害怕他背后也长着眼睛般。
直至到走出了门外,顾析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幽邃难言。他方才即知道云言徵有事情瞒着他,但她在极力的掩饰,她……是发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他一面思索,一面在厨下煨热肉汤,盛上了一碗羹。
她不可能知道他对她使用了摄魂术,在醒来之前,他已经用摄魂术抹去了那一刻的记忆。而她当其时的意志也并非如平日般的坚毅,自从这次相遇以来,他一直在谋算着让她放松了警惕,让她松动了心防,就是为了那一刻。他的思绪不断地回想,这一次相遇以来的每一个细节,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动作。
他一面不疾不徐的往回走,思绪一面飞掠而过。直至走到了房门前,他深沉的眸色,瞬间变得清澄起来,唇角露出了令人惬意的淡笑。
在顾析走到房门之前,云言徵一直也在回想着什么,但当她看见他的身影时,眼睫忽然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神色。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幻,恢复了柔和。
顾析走进房中,侧身坐在床沿,一手端着碗,一手拿了勺子轻轻地拨凉羹汤。云言徵看着他温柔细致的心思,心中却觉得讽刺,脸上却并无表露,只淡淡地开口问道:“舍之,还有多久?”
她虽没说是什么?
然而,他却知道。
顾析微微一笑,手中的动作不断,说道:“五年。”
她蓦然地觉得心痛,纵然知道他们之间隔阂着许多的隐秘,但是依然毫不迟疑地感到尖锐的心痛。
一直以来,为他所伤的心疾,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痊愈起来。
望住他日益苍白无华的脸色,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如今四国皆有吞并它国,统一九州的野心。她自然也希望蔚国能够强盛起来,成为九州中最不能被蚕食的一国,纵然不能鲸吞九州,也要在九州上岿然屹立。而无论是从帝王的明睿,还是从军事的实力,还是国家的地势,亦或是人才的鼎盛来看,蔚国皆要弱势于漠国。如此一来,蔚国最好的策略,就是与漠国维持着若不成友,亦不能成敌的距离,而不是贸然进犯,更不可能在五年之内与之抗衡。
战乱一起,其余两大国势必会虎视眈眈,最后的结局实在难以预料。羊入虎口、两败俱伤、颠覆没顶……皆有可能。
云言徵沉静的凝思后,低叹了一口气,她终是不能以举国之安危,来为一人筹谋。这种无力之感,又让她心中蓦然地浮现出了一番愧疚。
“阿言,不必为我伤神。”顾析轻语,手中的羹匙勺了一口微凉的汤送至她嘴边,微微一笑。
云言徵早已知他能看透人心,不禁一声轻叹出口,张嘴含住羹匙,喝下了这一口暖汤。
顾析轻笑,说道:“阿言所想,也即我所想,不必难过,也不必歉疚。长公主守护的是一国子民,而非我一人,我亦非蔚国子民。更何况,我也无需阿言你来守护,舍之能自己守护自己,也能守护好阿言你。”
她怔怔地看住他,眼中不争气地又溢上了湿意泪光。心里的钝痛长长地戈着,宛如一道道的血痕,无端的脆弱。
顾析指尖轻抚上她的脸颊,缓慢地将一缕散落的发丝理到她的耳后,柔软地道:“如今阿言应担忧的是晏容折。他的心思是想要漠国亲离,豫国利诱,蔚国乱取,承国卑骄,彻底地打乱了九州各国的根基,重造棋盘,由他执籽,谋划江山。你若想维持九州暂时的平静,等到蔚国强大起来,有能力立于不败之地,甚至是吞食其余它国,只怕如今需得好好的防备和谋划了。”
他口中说着话,手上也不停,云言徵一口又一口温顺地喝着他勺来的羹汤,心里却涌起了一丝的不甘与悲切。
她丝毫不甘泄露自己此刻的情绪,知晓他目光如炬、一叶知秋。
“顾析,我曾想,若蔚国灭亡,我也必然会随之身死。既然如此,棋局微茫,你我又何必再如此互相纠缠?”她目光炯炯地迎视向他,话语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且字字慎重:“你如今的这番忙碌,用心良苦,岂……不是在白费光阴?如今九州情势严峻,我只怕更无暇兼顾于私情,于你,既结局可期,又何须留待那一日的更加难舍,更加痛苦?还不如……趁如今……彼此早早地相忘于江湖……”
“若能如此,我便不会前往蔚国。”顾析的手一顿,将羹匙放进了碗里,语气中似有了些薄怒。
“若没有了我与你之间的牵扯,你便可以放手一搏,再无后顾之忧、性命之忧?”云言徵依然定定地看住他,不惧于他眼中的风云变幻。
他静静地看着她,微微蹙眉,脸色有些不豫,气息也有些不稳,对视了良久后才重新开口,语气轻柔如烟:“云舍之,你是想要我在你面前剖心么?”
她心中腾腾地一跳,轻轻地摇了摇头,低语道:“不……”
第二百零五章 争执()
“你想……”他打断了她的话,空气中飘来了他微带冰冷的声音,笃定地道:“你从未信任过我。你心里想要剖开我的胸膛,看一看那里面的一颗心是否真诚。你想要我辅助蔚国,却从未曾开口,因你不确定我是否可信。你想要与我携手白头,却从来做不到,因你怀疑我的用心,因此若有理由,你永远首当其冲地舍弃的就是我。”他口中说着激烈的话语,但语气却一丝也不激荡。
眼眸仍然是那样的沉静,那样的清奇。
他眼瞳深处的恼恨却如星光点点,又如细针般刺得人心隐隐发痛,他的话直剖人心,击中了她心底的痛处。
他浅浅一笑,依旧是那样的清润隽秀,不见一丝的火气,“我一直认同师父所说的话,人的感情就是他们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敌人手中最强的利刃。感情能刺伤别人,也能致死自己。感情本来就是这个世上可有可无的东西,在遇到你之前,我觉得它是障碍,是累赘。因这个世界虚伪、残酷、荒谬、人性不可待,感情是让人更加脆弱、无助、不安、更快毁灭理智的缘由……但你的出现在某一天让我好奇了起来,我不断地观测你,审视你,你让我看到了这个丑陋的世界的另一面,你对家国忠诚、对亲友豁达、对部下爱护、对责任当担……这些都使我真切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独、寂寥、空无,我抗拒了世上一切的情感,同时也轻视了世上一切的美好。然而最让人讽刺的却是,当我下定了决心要来与你谈感情的时候,你却要来与我谈理智。”
云言徵默然了。
顾析仍然端着那一碗微凉的羹汤,却不再动作,眼色更深了一些:“若然说理智,楚睿容是你蔚国的侯爷,蔚国的存亡与他息息相关,他心心念念也是为了侯府而存活,你们的目标更一致。他与你一起长大,彼此熟悉,你若无心将你皇兄推下皇位,那么为了蔚国的稳定,他必定会想方设法保存你,使你与蔚皇保持平衡,他这么多年来也如此地付诸于行动了,他也必能与你一起同生共死地保卫蔚国,抵抗外敌。”
云言徵缓缓地咬住了下唇,仍然不语。
“亦或者是风靖宁,你若与他联姻,以风家如今在漠国的人脉与地位,你们也可以与漠国连成了一线,成为了同盟对抗他国。退一百步来说,纵然漠国秋家的皇朝结束,风家作为百年望族也不会轻易消亡,届时,风家需要举重若轻的立足之地你蔚国可以予之;你蔚国需要人与财的助力,他风家可以相许之。互为助力,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之?”顾析的声音依然淡淡的,没有丝毫的起伏,就似在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然而,这些长公主你不是不明白,不是不知道,可为何你不在他们之间二者择其一?可你为何不按照最冷静的理智来行事?”
云言徵心中叹了一口气,错开了目光看向他处,不敢再看他。
“可为何你要为我的死伤心难过?可为何你要向我表白心迹?可为何你要心感愧疚自毁容貌?可为何你要曾想抛下一切,不闻不问,与我携手天涯?可为何你要明知我命不久矣,还以身相许?可为何你要一直心存疑虑却仍对我念念不忘?你的理智呢?你的冷静呢?你的坚毅呢?”他一句句低低的质问声,如此轻柔低缓,却似在拷打着她的心门。
云言徵蹙眉,心中的情感复杂到了极点,且喜且怒,且怨且恨,且惧且怕。
喜的是她能从中隐约地看到他的心意;怒的是那灵光一现中闪过的片断;怨的是他轻易便能看透她内心深处的想法;恨的是他如此灵慧通透明艳;惧的是自己无法违背的心意;怕的是如此牵扯下去的后果。
正因为是最在意的,才是最害怕的——因爱,故生怖。
若然不在意,故能洒脱——无爱,才无恨。
顾析这次没有安慰她,只是起身离开。
那一碗羹汤,被他闲置在床边的案几上,淡淡的香气,渐渐地被风飘散去了。
云言徵眼角的余光追随着他离去的身影,只觉得疼入心扉,几乎似被撕裂开来了一般。她急促地喘息着气,几近窒息的胸腔里每一次用力的呼吸都彷如刀剜的疼痛,就连吸进的空气皆似一刀刀利刃在不断地切割着她的血肉。
泪珠从眼角泌出,不受控制的滑落。
“若事事能以理智论之,又何须要感情?若没有感情,又何再需要理智?那一切的行事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顾析临行前的话,一遍遍地回荡在她的耳边。
若然如此,他为何还要来欺骗她?
那方才醒过来的一瞬间,她脑中猝然闪过了那一句话,“噩梦都过去了。”在上一次与顾析分别之后,便遭遇到了埋伏袭击,她被人蒙眼囚捆了起来。那时不仅被人下了迷惑心志的药物,还有人对她使用了摄魂之术。
那人让她忘却了自己是谁,让她易容成龙眷,让她身陷豫国皇宫。
她一直以意志相抵抗,但在药物的夹击之下,在彻底陷入黑暗,彻底昏睡之前,曾隐约地听见有人轻声地道了一句:“噩梦都过去了。”一模一样的声调,一模一样的语气。如此相似的话语,令人蓦然心惊寒栗。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说这些深情厚谊几近真诚的话?
顾舍之,可知这些话便如雪刃般刺穿了人心,冻结了血液,彻底冷透了那一再颤抖而犹豫不决的灵魂。
她来与他谈理智的时候,他却来与她谈感情。
讽刺的是,他还责问于她。
云言徵无声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让自己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如今,他必定是有所防范,不会让自己逃出去了。纵然能逃了出去,必定也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需要等候时机,伺机而动。
首先,她必须先迷惑敌人。
云言徵和被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养神,让自己尽量地冷静下了心来,思量着可以应对的计策。
连续两天,顾析除了每日送三顿饭到她房中,不再与她会面,也不再与她说话。
云言徵有些烦闷地吃着饭,心里发堵。明明应该生气的人是她才对,明明是她遭人利用了、欺骗了,偏偏利用了她、欺骗了她的人还要在她的面前装委屈,给她脸色看?这叫怎么一回事?
这些饭,三天吃下来,她嚼之无味,弃之可惜,食之不下咽。
都是些药膳,只有淡淡的药香,却没有苦涩之味,烹调得极其用心。云言徵拿着木箸,抵在颌下,怔怔地出神。她如今就似一只猎物,被人囚在了笼中,但这猎人又似对这猎物很不错,这些药膳皆是安心宁神,补气益血,对调理她的心疾和内伤皆是极其对症。只是这猎人为何要对猎物这么关心?是为了迷惑这猎物,对他放下了防卫,再供他继续利用?继续欺骗?
嗯,这猎人向来工于心机,暗算人心,纵然面具之下是一颗虚伪的心,但面上仍然是温柔的笑意。
她怎么能忘了呢?
云言徵出神之后,不禁苦笑。
这天夜里,云言徵手中卷着书,眼中正笼上了一丝困意。那白衣的身影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门前,双手端着托盘,走入房中,将托盘搁置在床前的案几上。她转头去看,见那上面放着一只玉瓶,还有一包银针。
顾析默然地将那包银针翻开,这几天来他脸色一直淡淡的,如今依然是这样看不出喜怒的模样。
云言徵整以好暇等着他,心中暗暗讥讽。
她面无表情,他也冷漠淡然,声音一如往日般慢悠悠说道:“你的脸和伤都需得治。”
“哦。”她挑了挑眉稍,也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躺下。”他又道,连眼皮也不掀看她一下。
“我自己来。”她也目不斜视地道。
“长公主是说药,还是针灸?”他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