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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析淡薄唇角微翘,讽刺道:“你是要用我的话堵我的嘴么?”
云言徵点头坦诚道:“往昔你曾诈我良多,我今日如此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而已。蔚国确实是我的软肋,你也深知我心意,我不得不如此套你一个安然放手的承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割舍()
顾析淡淡一笑,彷若薄岚微雪,轻语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此话说出时,不知为何她心口上一疼。如此虽是她所求的结果,但前事历历在目,如何说想忘便能忘记?云言徵咬紧了后槽牙,脑中微晕地一阵空白后,不断地告诫自己,她与他是情深缘浅、相望不相闻。
顾析眸光缥缈,极缓极缓地点了一点头,松开了揽住她的双手,退后了三步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他抬头望向眼前的粉樱,悠悠比目,缠绵相顾,声音低缓而飘忽:“我就是怕你难以割舍蔚国,才以死计逼迫你抉择,也是我太想得到之故。不曾料想这一番筹谋算计,却恰恰成为了我们彼此间的鸿沟,成为了扼杀我们彼此间感情的桎梏。愿你往后不再疼痛,不再流泪,不再失意,所得皆心喜,所失皆厌弃,一世久安,岁月无忧。”
云言徵望住他站在花树前皎洁清逸宛如山巅微雪的脸庞,心中在默默地抽紧。他太过强悍,强悍得让她不敢轻易相信;他太过美好,美好得让她畏惧两心缱绻。若然有朝一日她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若然有朝一日幡然醒悟而真相可怖,她又要如何自处于世,她必然会葬身情殇、万劫不复,但她不能如此放纵了自己的感情和心意,她还有蔚国子民要去守护、她还有身为皇室的责任需要去担负。
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眸光谨慎,如临大敌。她知道那个敌人不仅是在眼前,更是在她的心底深处。若然意志不够坚定,但凡有一丝的动摇,她维持住的坚毅表象便会就此龟裂崩塌,不复存在。
就在她即将要转身而去的那一瞬间,云言徵的目光倏然凝定,她不可置信地凝视住了他。两股几乎细不可察的殷红从他的脸颊旁滑落,点点滴滴,零零星星,却又不断地滴落在他雪白的衣衫上。肩上渐渐的殷红乱点,宛如朱砂勾勒出来的梅花,就在这样清朗的月色下,倒更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
“顾析……”她抬手指了指,却发觉他对于自己的异样未曾发觉。他只是抿紧了双唇不再说话,听得她出声,目光淡淡地望住她似在倾听。
“你这是怎么了?”云言徵愈发觉得不可思议,白衣上的红色斑点越来越多,多得竟让她心颤魂离,难以迈步。
顾析微微倾头,挑了挑眉,似在问她怎么了?
云言徵深吸了一口凉气,明明自己已退得够远了,为何奔至他身边时竟是这般的快?她近身仰头去瞧,双唇虚张,心中畏颤。他两只耳朵里竟在淌血,沿着两颊蜿蜒游动宛如两条鲜活可怖的小蛇。
她慌忙拉过他的手腕听脉,这脉象比方才的更加严峻,沉沉地毫无生气。内伤者,一般血气皆由口中吐出,若然血气从别的孔窍流溢出而不自知,那么这等内伤已然接近于死地。
“你坐下……”云言徵柔声道。
顾析唇角浮现清爽一笑,依言坐在了花树底下,她随他一同坐下。久久凝望住他半晌,手不曾放开他的手,声音微微发颤地道:“你这样又是在使计诳我?顾析,你不能一而再地如此利用我的良心。我的心……也是会疼的……”
“真的?”他倾头问,顺势枕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层层的山樱片片翻飞而落,犹如雨雾般倾泻了他们一身的清华旖旎。彼此目光纠缠不断,他的是满目柔情苦涩,她的却是阵阵惶惑惊心。
一开口说话,血气就再也关不住般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流泻而出,满身的白衣,尽染了殷红腥味。
她点了点头,哄慰道:“你不要再说话……我为你疗伤……”忍不住伸手去捂住他的嘴,不忍心再看见那些鲜血从他口中漫溢了出来。
顾析缓缓地抬起手覆住了她手,声音模糊地轻叹了一声,细语道:“傻阿言,你这样捂不住。”
果然鲜血从她的四道指缝间渗透了出来,渐渐地在彼此玉白的手背上形成了四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云言徵紧蹙起了眉头,方才眼中一直凝定的冷静决绝,如今皆变成了担忧惧怕,脸色也渐渐地变得苍白了起来。
顾析伸手去抚了抚她的眉心,指尖温凉如玉,欲抹平她的忧虑,语气温柔地在她的掌心后喷薄出濡湿的气息,唤道:“阿言……”他浅浅地笑了一笑,转眸看向她身后暗蓝的夜色,低语如吟般道:“此地繁花似锦,百年后亦得其芳香,确实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此树若是得我血肉滋养,想必来年将愈发芳华绚丽,若你惦记于我,也不怕无物可以祭奠,愿它能代我陪伴你至百年光阴。”
看他似毫不在意的态度,云言徵怒极低叱道:“你就忍心一而再地让我为你立碑吗?”
顾析回眸,定落在她的脸上,完美的眼角慢慢地弯起,眸中似有星光莹亮而狡黠,笑吟吟地道:“既然阿言你不想我死,那我便不死罢。”
云言徵咬住下唇,怒瞪住他,盘腿坐下,双手起决便要助他疗伤。顾析却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声音低柔缓慢地道:“你自己身上伤势初愈,内力不固,不宜在此时动用了根本。我这是无底深渊的损伤,以你此刻的内力是治不了,还是不要枉费力气。何况,此时此地不知何时便会出现意外险情,你要保存好这一份精力,为我守关。”
“这样的伤势,你自己能够医治?”云言徵半信半疑地追问。
顾析眼中笑意潋滟,点了点头,说道:“久病成医,况且我的医术你是见识过,身体里的这伤也急不来。”
“那好,我为你把关。”云言徵想起他对医蛊毒确实是颇为精通,不由低声急道,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催促之意。
顾析莞尔一笑,从袖中摸出来一只黑玉瓶,拔开封口对着嘴一饮而尽。他苍然的脸色转瞬间异常的殷红起来,竟似喝醉酒了般,云言徵心中惴惴不安,眉头更是始终难以舒展。
顾析云淡风轻地对她笑起,眸光柔软,轻声道:“阿言,我要睡了。你能哼一首曲子哄哄我么?”
风轻轻,月皎皎,芳菲相伴。
粉樱树下,顾析枕在云言徵膝上恬然入梦。她倚靠在树旁,轻轻地喃唱着蔚国的童谣,垂眸看向枕在腿上渐渐呼吸清浅均匀的人,心思怅惘不舒。不经意间已幽幽地转唱起了那首两情相悦的曲子。
歌声悠扬轻曼,词意真挚美好,又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哀伤与缠绵。
她的手,轻轻地抚过他如墨染般的长发和白皙如瓷的脸颊,目光流连而缱绻。这个人,她曾经与他遗憾的擦肩而过,也曾经与他相知许诺,而每当想起他时,心中既觉得馨甜却又无法避免地暗透出了一股苦涩。
月华十里,繁花如梦。
她眼底却不尽然是欢喜,更有一丝不甘袒露的难舍与落寞。她甚至不敢承认自己这些日夜以来对他的思念,以及隐隐拼凑出真相时的无奈与心酸。本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忘却,从容放下,却在重遇他后,这一切的决心又在渐渐的土崩瓦解。
今日,在他斩杀秦无恨时,在他逼迫她抉择时,在他被方卷偷袭时,她的心意皆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起伏不定。她从未如此番般犹豫不决,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皇城里冷静沉着,甚至在两年前对他心潮涌动时,在发觉他的隐秘时,亦能决然离去,慧剑斩断情丝,使得自己避免泥足深陷以致于不可自拔,陷身于两难之间。可是,谁人能料到,两年后的相遇,纵然是已然忘却了最初的那一份悸动,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对他的留恋和爱慕,宛如飞蛾扑火。明知道那是一团炽烈的毒火,她也曾义无反顾地扑就。
但,她的身份,她的责任,她身心所系的家国,偏偏注定了她无法像飞蛾般,可以为心中的所爱无私地献身,壮丽地扑火。恰恰是,转身远离,坚固防守,淡定放手,才是她该做的选择。
她不能随他远走天涯,对四国的动荡听之任之,对他将要筹谋之事漠不关心,也做不到利用感情之事牵制于他,阻止于他,虽担忧,但不屑。他亦不能放弃所谋之事,随她安居一隅,留在蔚国,守卫她的家国,更深知他对于她皇兄的不屑一顾、深恶厌绝。
更何况,他心胸广大,深谋远虑,这又岂是区区一个官位,甚至区区一个蔚国可留之人?
不知不觉间,云言徵两眼水光星湿,泪痕悄悄地划过了脸颊,滴落在她的衣襟上和顾析的额头上,清凉浅浅、淡淡痕迹。
不为人知的无助与脆弱,在这一片寂静的夜里悄然地倾泻而出。
当他说着的每一句爱她的话,当他每一次牵上她的手,都在提醒她明了知悟,她与他之间的纠葛,早已剪不断,道不尽,她也早已无法割舍。愈是想要回避,愈是放不开,纵然当初曾想过借了风靖宁去违心逃避,最终还是发现心伤难愈,命运更是让她逃不离这一番的轮回因果。
如此,他们是否要注定就如此地纠缠这一生一世?
可是这个人,她又能否如愿地与他两心如一、执手到白头?
云言徵的眼眸温柔而迷离,微微倾身,在他的脸颊上浅浅地落下了一吻。想起三年前的那第一次相邀,让从不知情滋味为何物、别人皆谓对情爱愚钝蒙昧的她,从此知晓了相思意。
第一百九十九章 相思()
那晚,月白风清,秋水如霜。
远处黛青色的层峦叠嶂间,一叶兰舟似白羽般劈开了天地间迎风而来。白衣柔软仿若天上浮云,他立于其上,手执长棹,缓缓地敲碎了水中倒映的明月。满城的桃花乱红飞舞,轻轻地贴着他的脸颊飞过,皎然飘动的双袖冉冉如飞鸟,映衬着片片的桃瓣,艳艳然如染尽了满目的胭脂,其中有着说不清的仙逸缥缈,又有着道不明的妖风靡丽。
然而他隔水望向她,拈花一笑,容颜宛若山间浅月,淡远而高洁。黑眸璀璨若落入星辉,潋滟处有若三秋月色。早已非在“云初谷”再见时的孱弱算计、冷心杀伐的模样。那一瞬息间,翩然若仙,遗世而独立,又暗合着旖旎时节,瑰丽风姿,满城的桃花似也因此失去了娇娆,唯独留他那浅然含笑的颜色窅然入目,无法转瞬。
她浑身一颤,心中蓦然地跳出了那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一天夜里,他们任凭着浮舟逐长河流水而下。
身畔纵然是风急波骤,她放声曼歌,他轻击琴弦,彼此四目相投,一唱一合,凤鸣龙吟,相得益彰。
酒,香气惹浮鱼游醉,夜鸟蹁跹。
他笑语连珠,风姿倾城。浅醉痴笑间,她恍惚觉得这漫漫的长夜若是从此无穷无尽,那合该多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就如此与他一杯又一杯地共饮到醉倒直至地老天荒,又如何?
第一次,她觉得与另一人在一起,有无穷尽的欢乐、道不清的留恋、说不明的不舍与无穷尽的贪念。
第一次领会到了相思之意竟是如此的缠绵悱恻,尚未分别,她就已借着醉酒向他问出了一句,“不知下一次何时再邀约?”
闻言,他眉梢轻扬,笑意宛然如远山缥缈的云岚:“趁兴而至,尽兴而归。相见有期,何须着意?”他指尖捻拨琴弦,笑言道:“你我皆是洒脱之人,你我今日相见甚欢。”他敬她一杯酒后,便有了离别之意。
她半醉半醒地扶栏登岸,他于舟上抚琴道别。
水天一色,波光粼粼,烟气袅袅,月生霞晕,夜雾溟濛间宛如插翼的扁舟乘风而去,顺流而下。
她却悄立于湖畔良久,极目远眺,直至那一道身影杳然而去,那一曲琴声消逝于天地之间,又唯留下她一人时,竟感到了孤独与清寂。
如今想起了这一切,就似正是在昨日才发生的一般,可偏偏早已是物转星移,心里的那一份美好缱绻也早已是沧海桑田。
山谷外的山谷里,方卷追踪直入山林,他步步为营,唯恐惊动了想要寻找的人。他不知顾析此来,是心怀善意,还是恶意?身上的蛊必须解,方可得真正的自由。云言徵他也必须找到,方可筹谋将来之事。
但顾析若发觉蛊并不在云言徵身上,他会如何处置布局?
他曾以身为诱,偷袭于顾析,若自己是顾析,又会如何报复这等欺骗自己的人?
他不缓不疾地行走于山林间,蹙着眉头暗暗地思索。
山谷里,早已乱成了一团。秦无恨派遣跟随他而来的那些暗卫,不断地在这一片山林里不知不觉地中毒倒地,生不如死。
方卷追寻着踪迹,越来越小心翼翼。不远的一段路程,背上早已冷汗涔涔,这顾析的心思诡谲难料,又深谙人心,每每再是谨小慎微,皆会中了他的暗算。若不是他自小经历过百草的淬炼,对于天下百毒有一定的抵御能力,恐怕早已倒地不起。
顾析其人竟有如此诡异手段,不知秘药阁是否有此等医术可解开他身上的蛊?
方卷愈思索愈是烦躁,干脆在一方青石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前方一望无尽的夜色神游太虚。
山樱纷落的深谷里,对外面狠戾的杀戮风声遥不可闻,幽静宁谧得彷如一个世外桃源,与世隔绝。
樱花落了一夜,云言徵也守了一夜。
当曙光透过密匝的枝叶,如筛过般一丝丝地落下地面时,她腿上枕着的人,长长的睫羽,在白玉无瑕的脸下投下了两泓阴影。鼻息清浅,两瓣樱色的薄唇轻抿着,光线轻盈地落在他的脸上,金色的光晕勾勒出那一张倾城绝色的睡颜。
风,轻轻吹起了他柔软的白衣,衣带在风中轻轻地打旋儿,整个人睡姿优雅地宛如刚刚从画中落入凡尘的仙人,在这樱花与清风密密交织的晨光里竟如梦似幻,仿佛一阵风过,他便会消失而去。
在光影中细看,才发觉他比上一次相见时又消瘦了许多,脸颊愈发的削薄,下巴愈发的尖锐,看入眼中便如薄瓷般的易碎,让人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疼惜与牵挂。云言徵的目光眷念地流连在他的脸上,久久不能回神,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离去,未曾想一旦遇到的这个人是顾舍之,竟是如此的难以舍弃。
默默哀叹声中,枕睡着的人睫毛轻轻扇动,恍如蝶翼轻颤。眼睑轻启,他从睡梦中醒来,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恍如星海深邃而渺远的眼眸,他带着初醒来的恍惚追寻向她的脸,她的眼睛,蓦然地定神望住她,唇角掀起,宛然一笑。
这一笑,彷如花开,比这满山遍野的山樱更为芳芬,更为绝美。
云言徵心中忽然想,若是这世间再没有了他,这世间会是何等的寂寥?
她心中的欢喜、眷恋、期盼与不舍皆一一收藏在了淡然的眸光之后,她收敛起了心神,平和地看着他,回他一个微微浅笑:“你醒了?”
顾析枕在她的腿上,似不愿起来,摇头笑着似撒娇般柔软地道:“我还没醒……我只是在做梦,梦见了你守了我一夜而未曾离去;梦见了我一张开眼眸就看见了你而如此真实。”他语音低低,絮絮说来,竟有一股刻骨的缠绵之意,让人心无法设防地一击而溃。
他的眉眼,他的容色,他的声调,都似在诉说着他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