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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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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纲将名单收回怀中,拉起马缰。

    孟广孝,孟清海,跑了谁也不能跑了他们。戍边都不必,和“来历不明”的那几个扯上关系,这对父子至少要在诏狱里扒层皮。

    是死是活,或许该说,是早死还是晚死,单看他们的造化了。

    顺天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城,同样的,孟氏族人犯下的错事也被揭开了盖子。

    朝堂上立刻掀起了一波对兴宁伯的讨伐之声。

    孟清和告假,不上朝,消息却十分灵通。

    “要不然,我再回诏狱里住段时间?”

    这个提议被定国公当即否决。

    上门讨要牢房损失费的杨指挥使,头也摇得像拨浪鼓。

    开玩笑,万一北镇抚司也被拆了,让他搬到南镇抚司办公不成?会笑掉历代锦衣卫指挥使的大牙!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孟清和看得很明白,孟氏一族八成只是个引子,为的是引出更大的鱼。不然的话,人都抓了,地也还了,涉及倒…卖木材的几名指挥佥事也论罪了,怎么动静反而越闹越大?

    为防万一,他还是继续到锦衣狱中住着,才更保险。“首恶”进牢房了,旁人还有什么话说?

    “不必。”

    沈瑄斩钉截铁,大有孟清和敢进诏狱,他就连北镇抚司一起拆之意。

    孟伯爷当即老实了。

    得了,杨指挥使人还是不错的,虽说见天上门要账还是别害人家了。

    锦衣狱不能去,要么应天府?还是刑部?

    没等孟伯爷做出选择,沈瑄开始发力了。

    满朝文武彻底见识到,定国公如何将兵法活学活用,在朝堂上一力降十会,接连干趴下四位监察御史,两名侍郎,六名给事中。五军都督府里有不识相的,也照拍不误。

    朝堂上拍完,朝堂下继续切磋。

    老子是文人?年纪大了?

    那好,儿子上。

    武斗不成?

    那就文斗!

    于是乎,群臣再次见证了奇迹,定国公不只会打仗,还会写诗,更会做文章。

    引经据典,阐述经意,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但凡是和他切磋过的,十个里有九个觉得人生一片黑暗,自己苦读十年,竟比不上一介武夫!

    剩下一个,也被沈瑄的武艺折服,卧床不起中。实事求是的讲,当真是“折”了才“服”。

    京城中起了新的八卦,定国公顿时名声大噪。

    孟清和觉得不妥。他不想出“风头”,却也不想沈瑄替代他被推到风口浪尖。

    沈瑄却捏了捏他的耳垂,道:“瑄说过,一切交予我,十二郎安心即可。”

    孟伯爷犹不死心,还想再说。国公爷不多废话,直接堵嘴。

    朱棣接到锦衣卫回报,再看沈瑄种种行事,愈发的手痒。

    沈瑄在宫外,无事绝不进宫,被“扣”在京中不许归藩的朱高煦和朱高燧倒了大霉。

    武艺差一截,抽!

    读书差两截,再抽!

    综合实力差三截,继续抽!

    朱高煦和朱高燧上蹿下跳,里子面子都在儿子侄子跟前丢了个干净。

    朱棣火出了,气顺了,当即下旨,“诏河北,河南,山东,山西,永乐五年以前逋负税银,及追偿未完盐粮刍豆诸色课程赃罚悉免。”

    “功臣获罪,可赎银抵罪或随军立功,免刑罚。”

    “有诬告者,视诬告之罪,重惩。”

    诏令陆续下达,不知情的,高呼天子圣明,宽厚仁德,爱民如子,乃当世明君。

    知道内情的,如朱高煦兄弟和近身伺候的郑和侯显等人,只能沉默,表示无语。

    兴宁伯简在帝心,纵观天下,几无出其左右者。

第二百零一章() 
在兴州卫拿下孟广孝和孟清海父子,纪纲一行立即飞驰回京。

    由于孟清和事先打过招呼,孟清江并不在抓捕的名单里。因同孟清海是亲兄弟,也得跟着进京一趟。

    “同知,证据确凿,又住在一起,怎么可能一点不知道,什么干系都没有。”一名校尉对纪纲进言,“就算是兴宁伯递了话,也不能”

    “恩?”纪纲冷眼扫过,嗤笑一声,“本同知做事,还要你来教?”

    “卑下不敢!”

    “兴宁伯如何,是你能置喙的?”

    “卑下再不敢了!”

    “带你来这趟差事,是看你有眼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里得有数。”

    “谢同知教诲!”

    校尉的额角流下了冷汗,行礼后,立刻退下。

    纪纲没有多言,只让手下看好了囚车里的父子两人,“到京之前别为难他们,水食也别缺了。”

    “是!”

    校尉和力士领命,看着囚车里的孟广孝和孟清海,一甩鞭子。

    想不开,上枷的时候早该撞墙咬舌。没那本事,摆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孟广孝呆呆的坐着,一声不出。

    孟清海靠在囚车上,发髻凌乱,神情呆滞,眼中偶尔闪过一丝凶狠,没人知道他正想些什么。

    队伍中还有一辆马车,上边坐着孟清江和孟清义。

    孟清江见到从家里搜出的东西,就主动跟纪纲上路。他相信,有孟清和在,到了京城,自己也不会怎么样。

    孟清义则是带着孟王氏的书信,到京城去找孟清和。既然回来了,身份终有大白的一天。他已经销了户籍,没法开具路引。跟着纪纲是进京的最快办法。而孟清义的真实身份,在见到孟清和之前,孟王氏和孟清江都打算瞒下来。

    听到是给兴宁伯带信,纪纲没有多问,只当是名老仆,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九郎,还撑得住吗?”

    “无碍。”孟清义咳嗽了两声,长期的塞外生活彻底…摧…残…了他的身体,如果不是一股意志撑着,定会像多数被鞑子掳走的边民一般,死在茫茫草原上。

    “再忍忍,就快到京城了。”孟清江低声说道,“等见了十二郎,一切就都好了。”

    孟清义点点头。

    孟王氏和他说起过家中这些年的变化。听到孟清和弃笔从军,跟着今上靖难,以从龙之功获封一等伯,是朝廷的从一品的武官,孟清义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既为十二郎出人头地感到高兴,也为他心疼。

    十一年没见,他可还记得自己这个九哥?

    当年,十二郎才十四,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爹没了,八哥和他都不在,又有孟广孝的逼迫,族人的漠视,十二郎是如何撑起一家的?

    去了边塞,又上了战场,究竟是怎么熬下来的?

    孟广孝,孟清海!

    如果不是这两个畜生,爹娘本该儿孙环膝,八哥和嫂子不会天人永隔,他和媳妇应儿女双全,十二郎该继续科举,考得功名!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孟清义靠在车厢里,背好像更驼了。

    孟清江想要开解,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叹息一声,狠狠一甩鞭子,似要将所有的郁气都发泄出去。

    一行人将出兖州府,正当午时,离驿站还远,纪纲下令在路旁休息。

    一名力士提着水囊两个饼子,打开囚车的门,“吃吧!”

    趁着力士回身的当,孟清海突然…暴…起,狠狠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

    一声惨叫,众人骤然一惊,距离较近的一名小旗立刻扑上去,同一名总旗合力,才将孟清海拉开。

    力士捂着缺了一块的耳朵,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凶狠的盯着被按倒的孟清海,“我要杀了你!”

    “杀,你杀啊!不杀你就是孬种,小娘养的!”

    “你!”

    力士红了眼,抽—刀就要上前,却被校尉按住肩膀,怒气无处发泄,双眼逼出了血丝。

    纪纲走过来,让人将力士带到一旁治伤,冷笑一声,一脚踩在孟清海的头上。靴底用力碾压,很快,孟清海的脸就变了形。

    “怎么,想死?”纪纲移开脚,垂低视线,“没那么容易!”

    “同知,就这么放过他?”要是孟清海这时候死了,还是死在锦衣卫手里,他们回京都没法交代。

    “不用上枷,嘴堵上,捆住手脚,拴囚车上。”纪纲睨着孟清海,像在看一个死物,“到京之前,每日给半碗水,两日给一块饼,别让他死了。”

    “遵令!”

    校尉应得爽快,不用旁人,亲自带着两个力士动手。

    孟清海原本是坐在囚车里,手脚一捆,再往车上一绑,坐下站起都不行,想动一动都困难。一时半刻还好,时间长了,手脚很快会发麻,继而浑身僵硬,滋味比挨鞭子还难受。

    锦衣卫的手段,不过是冰山一角。

    搜检出那些证据,牵涉到了西南的王府,天子没发话,这父子俩就不能死。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活着!

    等进了北镇抚司,他们就会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活着比死更难受!

    处置孟清海时,孟广孝一直呆愣愣的,没出声,也没动。

    纪纲转头看向马车,也没动静。点点头,下令队伍继续启程。

    早一日赶回南京,上报了指挥使,他能做的事才更多。

    他可以肯定,孟清海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卒子,偏偏是这样的小卒子,才是最好的突破口。想起怀中的两份证据,纪纲舔了舔…嘴唇,像是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终于发现了猎物。

    五月中旬,纪纲一行终于抵达南京。

    锦衣卫北镇抚司大堂中,杨铎拿着一块白色的布巾,缓缓擦拭着长刀。

    黑色的双眸映在雪亮的刀身上,深不见底,似不带一丝人气。

    千户李实大步走进堂内,单手按刀,行礼道:“指挥,纪同知回来了。”

    杨铎放下布巾,竖起刀身,冷冷的勾起嘴角,“算算日子,是该回来了。”

    李千户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近段时日,杨指挥使越来越深不可测,越来越难以捉摸。镇抚司里的弟兄,哪个不是成日里胆战心惊。

    实事求是的讲,指挥顶多是不带人气,真没把北镇抚司里的弟兄们怎么样,那是南镇抚司的活。可从同知佥事到校尉力士,见着杨指挥使,还是像老鼠见了猫,腿软。

    杨铎收刀回鞘,“人可带回来了?”

    “纪同知是带着囚车一起进城的。”

    “那就好。”

    “可”

    “什么?”

    “还有辆马车。”

    “马车?”

    李千户据实回道:“进城后,马车就朝兴宁伯府方向去了。”

    兴宁伯府?

    沉思片刻,杨铎道:“此事暂且按下,你先下去,见到纪纲,让他即可来见我。”

    “是。”

    退出二堂,走出七八步远,李千户才敢抹一把额头。

    指挥这气势,当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回北镇抚司复命之前,纪纲特意派遣两名锦衣卫送孟清江两人去兴宁伯府。

    “速去速回,伯爷有什么话,也记清楚再回报。”

    “遵令!”

    原本孟清江也该到锦衣狱走一遭,纪纲做主,直接让他和孟清义一同去见兴宁伯。反正人已经到了京城,以兴宁伯的为人,如果真有干系,绝不会包庇。

    相反,他这么做,就是卖了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今时今日,能让兴宁伯欠人情的机会可不多。

    杨指挥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怪他自作主张。如此一来,诏狱的修缮费用,说不定就有着落了。

    马车赶到兴宁伯府,叫开角门,道明来意,却被伯府的门子直接引到隔壁的国公府。

    “伯爷在国公府住着,和定国公切磋学问。”

    武将切磋学问?

    若是旁人,会被嗤之以鼻。换做兴宁伯和定国公,却是理所当然。

    兴宁伯不论,定国公对朝中士大夫们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并且还将视情况继续打击下去。

    “十二郎他”

    孟清义表情中带着疑问,孟王氏并未同他提及孟清和和沈瑄之间的情谊。

    孟清江却知道十二郎同定国公交好,下了马车,跟着门子就进了定国公府的大门。

    有锦衣卫在,又有孟王氏的亲笔信,两人的身份不必怀疑,立刻有护卫到三堂禀报。

    刚喝过药,孟清和遵照医嘱,歪在榻上看书,听亲卫禀报孟清江来了,马上起身,“快请。”

    见到一同走进来的孟清义,听他叫出“十二郎”,孟清和却想不起这人是谁。直到孟清江点破孟清义的身份,瞬间木然当场。

    “十二郎,我是九哥啊!”

    九哥?

    孟清和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抱头痛哭?真心做不到。

    虽然视孟王氏为亲人,可眼前的孟清义,对他来说,实打实是个陌生人。

    死了十一年的人突然活了,如果不是孟清江出言,他当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似有半百的男人会是他的亲哥。

    大概是以为孟清和太过惊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孟清和的木然,孟清江和孟清义都没在意。

    “十多年了,十二郎想是认不出我了。”

    孟清和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木下去,亲自执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开口道:“九哥,先坐下。四堂哥也坐。小弟只是乍见九哥,太高兴了”

    话说得干巴巴,孟清义却红了眼眶。

    或许真是血脉天性,看着他的样子,孟清和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酸涩。

    “九哥,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怎么不早些回来?”

    孟清义狠狠搓了两把脸,叹了口气,将当年父子遇难之事重叙一遍,饶是对孟广孝父子所为有了猜测,孟清和仍恨得咬牙。

    “九哥,你受苦了!”

    “能回来,再多的苦也值得!”孟清义红着双眼道,“只是爹和八哥,连尸骨都找不回了。”

    “九哥可还记得当年经过的地方?”

    “记得,都记得!”

    “等此次事了,弟随兄长一同前往父兄遇难之地,定能将爹和八哥的尸骨寻回!”

    “哎!”

    孟清义重重的点头,孟清和的话,好似拨开了他头顶的浓雾,难怪娘会和他说,十二郎不一样了。若是真能将爹和兄长的尸骨寻回,他便是马上死了,也心甘情愿!

    见孟清义神情略有好转,孟清和试着问道:“九哥刚才说,草原起了战事?”

    “是,就因为鞑子杀起来了,我才能回来。”

    见孟清和有意询问,孟清义没有隐瞒,将他所在的部落如何被其他部落灭掉,胜利者没来得及分享战利品,又被后来者屠尽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就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场战斗接连发生,可最后的胜利者见到死去战士身上的腰带和皮袍,突然飞速撤走,连牛羊和奴隶都丢下了,孟清义这才想方设法的逃了回来。

    为此,他还混入了一个归附明朝的小部落,代价是从鞑子身上摸来的两把匕首。

    说到这个小部落的首领,孟清和还见过,正是之前到京城朝贡的哈哈缠。

    “这样的事不少。几年前开始,草原上就不平静,大小部落间的争斗一直没停过。去年夏天,鞑子要换新可汗,原来的可汗被赶走,新可汗听说是什么宗室,从更北边过来的。下边有服气的,也有不服的,吵吵起来没完,吵不出个结果来就要打仗。“

    “被赶走的可汗可是鬼力赤?”

    “这个,我实在不清楚。”孟清义能说出草原目前的形势,也是因他所在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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