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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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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上门求助,只因拿不准,情况报上去,手里的工匠会不会被一锅端。被永乐帝和他儿子剥削这么多回,再不长记性,脖子上顶着的不是脑袋,是窝瓜。

    放下朱高煦的回信,拆开北京送来的信件,展开散发着墨香的信纸,孟清和皱起了眉头。

    字体刚劲,下笔如锋,堪称大家。

    许诺从遵化…抽…调…工匠,不日前往当年,也合乎心意。

    问题是,信上所书,压根不是沈瑄的笔迹。

    翻到第二页,看明落款,眉间打成了死结。

    魏国公徐辉祖,朱棣的大舅子,敢敲永乐帝闷棍的猛人?

    明明信是写给沈瑄的,怎么会到魏国公手里?

    叫来送信的高福,孟清和开口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伯爷,信是国公爷拿给魏国公看的,国公爷告知卑下,若伯爷问起,便说是他的意思,照信上所言行事即可。”

    “国公爷真这么说?”

    “卑下不敢欺瞒伯爷。”

    沈瑄拿给魏国公看的?

    捏了捏鼻根,一时间,实在猜不透他的用意。正如当初他送给自己一个空匣子,自己也猜测了多种可能,事后证明,同国公爷的真实意图完全背道而驰。

    不过,沈瑄不会害他。

    这一点,孟清和始终坚信。

    挥手令亲卫退下,孟清和又拿起信纸仔细看了一遍,心头一动,再翻开朱高煦的来信,两相比较,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顿时一凛。

    告知兵仗局,按魏国公所言行事上报天子?

    孟清和猛然起身,握着双手在室内踱步。

    莫非是在提醒他,朝中又有人要找他麻烦,盯准的就是火器?

    希望是自己多心,但多心总比事到临头手忙脚乱的好。

    又仔细看过两封来信,更深的意思,他暂且猜不出,但提醒他将大宁制造火铳,改进制铁之法上报天子,绝对没错的。

    兵仗局,顺天府。

    白彦回,魏国公。

    大宁,南京。

    制造鸟铳一事,在杂造局里不是机密,传入京城却不会这么快。

    会是锦衣卫?孟清和摇摇头,如果真是锦衣卫,此刻驾帖早上门了。

    孟清和停下脚步,磨了磨槽牙,到底是谁想找他麻烦,还真不好猜。

    大宁是块肥肉,毋庸置疑。

    宁王朱权被安置到南昌之后,大宁并未设立布政使司,也没有按察使司,政…务…军…务…皆由大宁都指挥使司管辖。

    以往,大宁荒凉,时常要靠朝廷周济,自然无人关注。

    如今大宁开互市,大规模开垦荒田,鼓励边民放牧,同归附部落和女真贸易,日渐富裕,粮税堪称北疆之首,有人想摘果子,不稀奇。

    理由也很正当,天子要迁都北京,大宁不再只是边塞要冲,更是北方经济要地,只设立都指挥使司,一切实行…军…管,不合适。

    之前,朝廷隐隐有风声传出,要在大宁设立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由南京直接派人。

    孟清和并不抵触,真要来,他接着就是。

    天子迁都之后,曾为北平行都司的大宁自然不能全部掌控在武将手中,朱棣本人也不会乐意。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对方的目的恐怕不只是在大宁新设衙门,派遣官员,之前在大宁说一不二的都指挥使司,才是最终要下手的目标。

    想想也对,不把大宁都指挥使司打趴下,即便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设立,也是个橡皮擦的职能,无论是想大展拳脚为国效力,还是浑水摸鱼多捞些好处,都无法得偿所愿。

    要达到目的,必须设法削弱大宁都指挥使司的权力,如果能将管事的拉下来几个,那就更好了。

    孟清和目标最大,想扳倒大宁都司,想忽略他都不可能。

    大宁的发展着实是太快了,单以都司管理,的确有些力不从心。设立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是必然。有人就是抓住了这点,才会有恃无恐。涉及到天子之意,便是朱高煦兄弟和沈瑄都无法在明面上帮忙。

    孟清和觉得憋闷,却也无法,皇…权…时代,这就是现实。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拿上鸟铳的图纸,到北京兵仗局临时设立在大宁的衙门走一趟。

    图纸到了兵仗局,肯定是要不回来了。但先保存自己,不给别人找麻烦的借口,才是上策。

    “来人!”

    就在孟清和策马赶往兵仗局,计划同白彦回白公公进行友好会晤的同时,一封弹劾大宁镇守及大宁都司的奏疏,已经通政使司封存,送入了皇宫。

    奉天殿西暖阁内,朱棣一身明…黄…色常服,坐在御案之后。

    翻开放在上方的一封奏疏,一目十行的看过,面色一沉。

    “侯显。”

    “奴婢在。”

    “今天,司礼监是哪个当值?”

    侯显顿了两秒,回道:“回陛下,是卫荣。”

    “金陵的?”

    “陛下,是王府旧人。”

    “王府出来的?”朱棣冷笑,“忠心没有,能耐倒是不小。”

    这话不对。

    侯显躬着身,不敢接话,瞄一眼天子手里的奏疏,心中有了猜测。若真如此,当真是胆大包天,活够了。

    “你去,把卫荣给朕叫来,朕有话问他。”

    “奴婢遵命。”

    侯显退出暖阁,带着两个小太监,找到了卫荣当值的阁房。

    “卫掌印,天子宣召,和咱家走吧。”

    卫荣手一抖,表面故作镇定,心中却打起了鼓。

    莫不是,被发现了?

    他只是将通政使司送来的奏疏换了个前后,平日里天子也不会计较这个,难道想起文渊阁给他传信的笔吏,再看侯显的样子,卫荣终于意识到,收的那几锭银子烫手,怕会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侯公公,天子那里”

    卫荣陪着笑脸,想从侯显嘴里探一探消息。不料侯显压根不理他,走在前边,头也不回。

    卫掌印心中暗骂,脚下却要快步跟上。

    一路到了西暖阁,别说侯显,就是跟着他的两个小宦官,也是一言不发。卫荣急得满头汗,照旧什么都没问出来。

    “陛下,卫荣带到。”

    “让他给朕滚进来!”

    怒喝从暖阁内传出,卫荣当即脚软了。

    最后,是侯显架着他进了暖阁,跪地叩头,一封奏疏劈头盖脸砸下来。

    “说!”

    朱棣不说原因,只让卫荣自己说。

    卫荣颤抖着身子,看到奏疏上不甚明显的标记,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这封奏疏,恰是弹劾孟清和那封,原本该放在最下,却被卫荣动手,放到了第三封。

    第一封,是从安南送回的消息,第二封,是河南山东州县发天灾之事,第三封,便是弹劾大宁的奏疏。

    收买卫荣的人,也算是用心良苦。

    不说能把准朱棣的脉,也对他的性格了解五六分。

    有了前两封奏疏打底,朱棣的心情定然不会好,再看到大宁的种种不法,欺君罔上,定是会火冒三丈。

    拥有权力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被觊觎权力。

    弹劾大宁都司…私…设…刑…堂,擅役边民,虚报屯田开荒之数,欺君罔上。大宁镇守罔顾礼法,私造火器,截留税收,结交鞑子,图谋不轨。

    每一条,都能轻易燃起朱棣的怒火。

    朱棣果然喷火了,但喷火的对象却不是孟清和和大宁都司,正相反,是出头弹劾大宁的礼部尚书,以及收买卫荣,私…窥…圣意的朝中大臣!

    “好,当真很好。”朱棣怒极,“拉他下去,朕不想再见到他。”

    “奴婢遵命。”

    卫荣被堵住嘴,一声饶命没能出口,或许该说,永远不能出口了。

    “宣锦衣卫指挥使杨铎。”朱棣靠在龙椅上,一声冷笑,他的确有意在大宁设立布政使司,有人却想借他的手,扳倒大宁都司,谋取私利。

    “当朕是傻子吗?”

    朱家人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优点,护短。

    沈瑄是朱棣的义子,是在朱棣身边长大的,孟清和同沈瑄关系不一般,自然而然,也被划拉到朱棣的护短范围之内。

    这并非意味着朱棣对大宁…私…造…火器一事不予追究,但在他的观念中,这属于朱家内部问题,旁人敢…插…手,借题发挥,找他护着的人毛病,连他都算计进去,就别怪他抄刀子下狠手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永乐帝决心收拾某个人,绝不会手软。

    上疏弹劾大宁都司,直指兴宁伯的礼部尚书,很快收到了锦衣卫的驾帖,惊疑未定,乌纱已被摘掉,锁镣加身。

    礼部尚书之后,两名翰林院编修和兵科右给事中,都被请到锦衣卫北镇抚司喝茶。

    诏狱大门敞开,锦衣卫指挥使杨铎,一身大红锦衣,黑纱幞头,坐在北镇抚司大堂中,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眉如远山,唇边带笑,不见半点凶戾。

    堂内的两名指挥同知,四名指挥佥事,堂外数名校尉千户,同时打了个寒蝉。

    今日被请来的这几位,怕是要倒大霉。

    不扒皮抽筋,也会成为诏狱的长期住户。

    堂外传来一阵马嘶,继而是一阵大骂,紧接着是刀鞘拍击在人背腿上的声音。

    一名校尉到堂前回报,犯官带到。

    “到了?”

    杨铎放下茶盏,站起身,“李宗伯难得来一次诏狱,本官当亲自迎一迎。”

    锦衣校尉领命,刀鞘声更加刺耳,怒骂声渐渐停了。

    北镇抚司请人,十次有七八次要在门前闹上一闹。

    唾骂,痛斥,都是家常便饭。

    杨铎不与之争论,只一个字,打。

    耍嘴皮子…功…夫,不是锦衣卫的作风。

    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证据确凿,问斩扒皮,才是锦衣卫办案的最高宗旨。

    驸马都尉梅殷被都督佥事谭深,锦衣卫指挥赵曦所害,锦衣卫惹上了官司,查出是私仇,本该结案。偏有不怕死的,将这件事牵扯到了天子身上。

    靖难中,梅殷站在建文帝一边,曾出言斥责朱棣,也曾同燕军交战。靖难后,被天子召见,更是一副油烟不进的样子,还曾被御史弹劾“蓄养亡命之徒”,给朱棣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为天子出气,结果了梅殷,再交出个替罪羊,完全有可能。

    相信这种说法的朝臣不在少数,却无人上疏讽谏天子,一致将火力对准了锦衣卫,甚至是锦衣卫指挥使杨铎。

    不能将锦衣卫裁撤掉,将杨铎拉下马也成。

    自永乐朝复设锦衣卫以来,朝臣们彻底领教了杨铎的厉害。

    心思缜密,行事严谨。

    性格难测,只忠于天子,翻脸抓人丝毫不讲情面。

    上一刻笑得…和…风…化…雨,下一刻就能将人踩到脚下。

    凡是同杨铎打过交道,到过北镇抚司的官员,听到杨铎的名字,做梦都会被吓醒。

    “犯官带到,卑职幸不辱名。”

    指挥佥事纪纲抱拳,侧身让开,礼部尚书等四人已被打得倒地不起,脸色煞白,满是汗水尘土,脊椎骨似要断了一般。

    杨铎斜睨一眼,不语。

    纪纲解释道:“李宗伯不了解咱这的规矩,卑职斗胆给他讲讲。”

    “恩。”杨铎走到礼部尚书面前,粉底皂靴,绣着银线的衣摆,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四人眼中,是嘲笑,更是…侮…辱。

    “李宗伯一向可好?”杨铎单手负在身后,笑着说道,“下官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狗贼!”李至刚撑起力气,怒视杨铎等人,骂道,“助纣为虐,颠倒黑白,为鹰犬之行的奸佞小人,敢称朝臣,简直是笑话!”

    “大胆!”

    刀鞘扬起,啪…的一声,李至刚又跌回了地上。

    “我劝李宗伯说话前多想想。”杨铎仍是在笑,“杨某蒙圣恩,掌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司刑狱之事,怎么会是助纣为虐?李宗伯此言,对本官不满还是另有所指?”

    “小人!奸佞!”

    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别说杨铎纪纲,北镇抚司的力士耳朵里都听出茧子了。

    “请四位进去。”杨铎收起了笑容,“有些话,还是同几位私下谈比较好。”

    两名翰林编修仍在大骂,李至刚却是连路都走不稳,被力士拖进了诏狱。一同被抓来的兵科给事中抖个不停,随时可能晕过去。

    “指挥使,您看?”

    “先押着,不急着审。”杨铎将纪纲叫到近前,低声交代几句,“可明白了?”

    “卑职明白。”

    “去吧。”

    纪纲领命离开,杨铎看一眼还残留着血迹的石台,双眼微眯,嘴边又掀起了一道小纹。

    被带到北镇抚司的礼部尚书等人,分别被关押在不同的囚室中。杨铎并未下令用刑,反而让狱卒力士好吃好喝的招待四人。

    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牢房里的老住户啃着硬馒头,看着开小灶的四人,目光中满是怜悯。

    养肥了,才好下刀子。

    资格最老,经验最丰富的几名老住客,还打起了赌,赌这四人的小灶能开几天。

    “日子越长,遭的罪就越多。”

    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精神已变得麻木,是生是死,都不再重要。每次有新人开小灶,老资格都会赌上一场,赌…资…定然是没有的,不过是为苦中取乐罢了。

    兵科给事中的小灶在五天后结束,两名翰林编修比他更早,米饭热菜变成了硬馒头,三人在诏狱正式落户,两天一次被请出囚室,到刑房谈一下人生理想处事哲学。

    起初,是走出去,拖回来。

    后来,是拖出去,抬回来。

    再后来,变成了抬出去,再抬回来。

    四个一同进来的新人,三个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只有礼部尚书仍是每天米饭热菜,迟迟不见被请去刑房。

    连续十几日,几乎打破了诏狱中的最高纪录。

    狱中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不同起来。

    “这位一定是犯了大事。”

    “谋反?”

    “欺君罔上?”

    “不对,必然是贪墨税银军饷。”

    种种猜测围绕在身上,李至刚只能苦笑。

    入住诏狱半个月后,李尚书的小灶终于停了,送到他面前的不再是米饭,而是一个硬得硌牙,还搀着砂子的馒头。

    意外的,他竟松了口气。好似悬在头顶的巨石终于落下,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李尚书将馒头掰开,泡在冷水里,一口一口吞咽入腹。

    狱卒和两名力士走到了他的囚室前,铁锁开启,“李尚书,请吧。”

    李至刚站起身,挺直背脊,跨出了铁栏。

    刑房中,等着他的竟是杨铎。

    “李宗伯,近日过得还好?”

    李至刚冷哼一声,满面正气,昂然而立。

    杨铎笑笑,温和说道:“下官有事向李宗伯请教。”

    “可是本官弹劾大宁一事?”李至刚再次冷哼,“如此不必再言!“

    “非也。”杨铎摇头,回手取来一份卷宗,展开,道,“下官请教的,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黄信漏泄狱事,违明典,六部隐瞒贪墨军需之事。李方伯可有告我?”

    “本官何能知晓!”

    “怎么,李宗伯想不起来?下官不妨为宗伯提个醒,李宗伯泰山犯法,未经有司呈报,李宗伯何以提前得知,向陛下求情?旧贮校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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