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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暴雨初停,贺兰叶换了一身青竹翠衫,蹬着二齿屐,一副外出的打扮。
柳倾和来杂屋找她的时候,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转:“又要出去?”
贺兰叶整理着衣服,漫不经心道:“嗯。”
现在她比起之前,私下时对柳倾和敷衍了不少。
“有事?”
他们几乎达成了一个默契,或者是通过贺兰叶单方面达成的默契,没有事情就当对方不存在。这也是这几天柳倾和第一次主动来找她,她才会有这么一问。
“阿家让我准备下个月的花销预算,我来问问你,家中开支的事情。”
柳倾和的话让贺兰叶一挑眉:“这种事情你自己做主。”
“我的意思是,”柳倾和吸了口气,问道,“我看了最近的账本,这个月比起上个月要多花了十八两银子,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风刃出来的人,这点蛛丝马迹都要打问。”贺兰叶先是习惯性嘲讽了一句,后头才慢吞吞道,“不过是出去应酬的酒水钱罢了。”
“那就不对了,你以往的应酬我算过,没有这么多。”柳倾和说着一些以往他从来不在意不操心的事情,小心打量着贺兰叶。
贺兰叶啧了一声:“应酬的人不一样,开销大了些罢了。”
她还是给柳倾和一些面子,有关家里的事情,她尽量配合着。
柳倾和追问道:“什么人开销大了这么多?”
“这人你也认识,”贺兰叶忽地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坏笑,“你之前的情哥哥。”
“我没有情哥哥,”柳倾和面无表情与贺兰叶对视了片刻,而后表情逐步崩裂,他无语地盯着贺兰叶:“你,你是在应酬齐洵?!”
贺兰叶哈哈大笑:“可不是么,楚阳候世子,要应酬他,十八两还是少的。”
柳倾和脸色却沉了下去:“你怎么和他搭上了?”
贺兰叶倒也不介意把这种事告诉给柳倾和,反正也是公事。
“有一个单子不太好弄,正巧那天碰上了他了,他出面帮了我的忙,之后我回请他,偏偏”贺兰叶笑容渐渐消失,也多少带了些无奈,“他就像是认了我这个酒友一样,天天叫我出去喝酒。”
“天天?”柳倾和表情又沉了一点,“所以你天天出去的应酬,就是和齐洵?”
“可不是他,”贺兰叶也觉着挺有趣的,她现在妻子的以前追随者,居然愿意放下成见与她喝酒做个酒友,偏偏这段时间她还觉着,这个酒友挺不错的。
贺兰叶为齐洵说了一句好话:“齐世子是个好人,相处起来轻松,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得罪了他,早早攀上交情,只怕现在也能是和周谷他们一样的好兄弟了。”
柳倾和沉默了片刻,古怪地盯着还在感慨的贺兰叶:“你觉着他不错?”
“是不错,”贺兰叶干脆利落道,“之前误会他了。”
柳倾和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憋着,直到贺兰叶收拾好准备离开时,他才叫住她:“贺兰。”
贺兰叶的脚步一顿。
柳倾和目光沉沉:“今天也是和他一起么?”
“是啊。”贺兰叶大大方方道。
柳倾和冷不丁问:“带上我,行么?”
第 38 章()
去和齐洵喝酒;还带上柳倾和?贺兰叶只当柳倾和哪根筋不对了;残酷无情的拒绝了;带着老常单独赴宴。
说来也是奇事;她本以为有柳倾和;齐洵这根树枝她是攀不上的;都已经有了别的盘算了;结果那天就那么巧,齐洵撞她手里了。
第一次两人单独喝酒,贺兰叶还提着心;第二次她就摸透了齐洵的底,到了第三次,她投其所好;把她在齐洵心里留下的抢女人的恶霸这根形象完全覆盖;变成了一个爽朗大气的江湖人士,她身上所带有的江湖人的豪迈;让生长在京城的齐洵无法拒绝;一点点靠近;到了现在;齐洵几乎是把贺兰叶当做好友;天天都要与她喝酒聚餐。
同样的;作为和贺兰叶交好的一部分,齐洵特别上道的利用自己的权势给贺兰叶弄了不少大单子,单单能让万仓镖局赚的流油。
再加上他身为楚阳候世子;带出来陪酒的人都是有身份的少年郎;一二来去的,侧面又给了贺兰叶不少的人脉。
有了这么几个有利因素,贺兰叶对于每天出来陪酒就没有任何抵触,经常带着她的好友周谷任佳他们一起去赴宴,到底混成了一处,也能有几分脸面。
这天下过了雨,齐洵在定风亭设宴,只宴请了贺兰叶一个人,说起来也是难得只有他们的时候。
贺兰叶去的时候,齐洵已经喝上了酒。
外头下过了暴雨,地面湿漉漉的,苍翠的树叶还在不断滴落着雨滴,贺兰叶大步而来,积水洼溅起水滴,啪嗒作响。
齐洵老远就看见了贺兰叶,招着手喊着她。
说来也奇怪,齐洵一开始还是个暴躁的性子,在贺兰叶面前越久,性子就越收敛,单看他现在笑眯眯招着手心情极好的乖巧模样,只当他与贺兰叶该是多年知交的好友呢。
齐洵给贺兰叶面子,贺兰叶也礼尚往来,一直对他客气加三分,导致他们之间的气氛格外的和谐。
这次贺兰叶来,是因为齐洵说有事情问她,没有别的友人,等她一落了座,以往一直高高在上的齐洵主动给贺兰叶倒了一杯酒,第一句话就问道:“松临,你去过幽鹿苑么?”
贺兰叶心突地一跳,小心打量了齐洵一眼,面色不显:“没有去过,怎么了。”
齐洵放下酒杯深深叹气:“万仓镖局也没有去过啊。”
贺兰叶一追问,齐洵迟疑了下,也没有藏着掖着,说道:“我家兄长在幽鹿苑,已经近一年没有给家中来过消息了。”
幽鹿苑的位置在中南,却是一处天险之地,四面陡峭环山,多有山贼马匪出没,加上那里天然生长着不少毒虫毒草,居住的幽族人也善于玩毒,外头的人几乎对这个无人管理之地避而远之。
齐洵这次请贺兰叶来,就是想问问,她接不接镖,去幽鹿苑给他兄长送生辰贺礼,顺便把家中的惦记带过去。
只是
贺兰叶考虑了许久,谨慎着回答:“我镖局中人大多习惯了北方地带,幽鹿苑一带我也有所耳闻,方方面面对于我镖局中人都比较制约。”
这个单子,可以接,但是最好的话不要接。这是贺兰叶作为一个镖局局主理智的决定。
幽鹿苑不是一个适合行镖的地方。
作为镖局的局主,她要为自己手下的镖师们负责。
贺兰叶垂着眸。
齐洵没有得到贺兰叶的答应,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贺兰叶有自己的考量,叹了口气,嘟囔道:“总有一天我要去把幽鹿苑周边扫荡平了!”
贺兰叶闻言噙着笑:“世子可是想要去从武?”
“是啊。”齐洵精神一震,换了个话题,絮絮叨叨说着他的期盼,想要从军,想要在如今周边纷乱的战局下建立军功。
贺兰叶转着酒杯仔细听着,时不时附和着齐洵,激励他继续往下讲。
烽火硝烟距离贺兰叶太远,但是在边远的南疆西楚,总是不断受着外敌骚扰,不得太平的天下,总能滋生男儿铁血豪情,哪怕是齐洵这种养在京中的贵公子,也有着报效沙场的愿望。
贺兰叶耳中听着齐洵的话,神思却一恍惚,想起了柳倾和来。
风刃,她知道一点点。
是天子手中独权紧握的利刃,所向之处,皆是为了天下太平。
也不知道柳倾和会不会去过边疆,见识过没有战场。
她眨了眨眼,脑海中浮现了一身女装挥扇假扮娇羞的柳倾和,默默觉着,或许他是个意外呢。
“松临,你还记得奇华么,当初你未成婚时,缠着你的。”齐洵忽地话题一转,“还害得你和你妻子落水的。”
贺兰叶一恍惚,慢慢点了点头:“记得。”
怎么不记得,一切的事情开端,几乎都是这个娇蛮的公主惹出来的。更何况,距离奇华彻底在她生活中没有音讯,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提起奇华,贺兰叶的脸色也不太好。说不上是气愤,也说不上是别的,认真来看,大约是对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人的漠视。
齐洵却叹了一口气:“奇华这丫头也算她惨。”
这句话引起了贺兰叶一点关注,她抬起头:“嗯?”
奇华有什么惨的,她的生母是端妃,还有一个现在局势大好的亲哥哥五皇子,只要不作死,日后自然还是千娇百宠的公主。
齐洵看了贺兰叶一眼,摇摇头:“我倒是忘了你该是不知道的”
他顿了顿,开口道:“乌可那边,想要迎娶我们一个公主做他们的王妃,达到边境和平的目的。我听我爹说,朝中多半是赞同的。”
“适婚年纪的公主中,只有奇华了。”
贺兰叶回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她没有喝多少酒,倒是齐洵似乎有些苦闷,喝了不少,最后被下人带回家的。
夏夜中依旧是闷热的,偶尔还有些萤火虫在篱笆边来来回回,贺兰叶大步而过,飞起的袖袂衣摆呼啦一下让萤火虫四散而开,点点荧光围着她的衣襟像是一汪流星。
贺兰叶直接回了后头杂屋,打了水把自己一身酒味洗了洗,躺到床上时,她想起齐洵说的话。
她开着窗,凉风吹进来,光裸的胳膊感觉到了凉意,慢吞吞塞进了被子中。
睡不着。
贺兰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一连三天,齐洵没有再约贺兰叶出去吃酒,不过正好,贺兰叶从那天起就忙了起来。
她之前派出去的镖队来来回回多趟,一来一走都是她的事,忙得很,家中没有人能帮得上忙,她就只能硬熬着,半夜半夜的不睡。
只是这种情况下,贺兰叶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事情。
柳倾和居然在照顾她。
贺兰叶起初还没有感觉,她忙起来什么都会忘了,记不起吃,记不起休息,家中人也都习惯了她这种情况,怕打扰她,基本不会在她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出现。
但是她的杂屋这几天天天早上都会放着一份温热的粥,几个皮薄馅大的包子,还有油糕。
贺兰叶的睡眠不深,都没有察觉到是谁来了她房间,思来想去觉着应该是平氏,只有她母亲,她才会这么没有防备。
但是中午的时候,她与镖师们一道正忙的时候,就有侍女来说,五娘怎么了五娘怎么了,等贺兰叶为了维护他们在外摇摇欲坠的夫妻恩爱关系,过去看柳倾和的时候,柳倾和就让她拿药来,擦了擦逐渐好转的伤口,然后理直气壮说饿了。
这种时候,贺兰叶只能留下陪着柳倾和一起。
晚上的时候就更玄了,贺兰叶要不是现在抓着了现行,只怕还不敢相信。
她自打柳倾和这次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后头的杂屋,这几天夜夜忙到夜半,也就是今天感觉不太舒服,难得早退了回来,不料一推门,点着灯的杂屋中,一身女装的柳倾和正在往桌子上放食盒。
这几天晚上她每次回来都能吃到的夜宵。
贺兰叶保持着推门的动作,有些呆滞看着狭小的房间中柳倾和的动作,电光火石之间,她想明白了这几天明明忙到她该一口水都喝不上的情况下,怎么还能保证一天三顿的正常了。
昏黄的烛光下,屋内的柳倾和明显没有想到贺兰叶回来的这么早,还捏着食盒的手有一丝僵硬,而后转过身来淡定对她说道:“身为新妇,照顾夫君这种事情你看我做的可还到位?”
贺兰叶眼神古怪扫了柳倾和一眼,她不知道为何,看着柳倾和却居然不能直接简短的驳回去。
被发现了,柳倾和也大方,直接摆出来了夜宵,招呼着贺兰叶:“难得你回来的早,厨房刚做好的,都烫着,趁热吃。”
贺兰叶却没有动,她站在原地了半天,啧了一声后,转过身关上了门,又去关了窗,一下子把狭小的杂屋变成了一个彻底封闭的空间。
柳倾和已经发现了她的动作有些不太对,停下了手上动作,面对转过来对着她的贺兰叶,摆出了一副严肃认真的姿态。
贺兰叶抓了抓发髻,她此刻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沉默着来来回回打量了柳倾和许久,觉着继续僵持下去没有意义,似乎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她的目光在桌子上一碟碟丰富的夜宵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柳倾和的脸上。
眼前的人因为现在夜已深,许是已经洗了脸,他仗着夜中光线昏暗,又没有别人,素着脸就来了。
这是一张贺兰叶这段时间从未在意过的脸庞,却也是她不得不在意的脸庞。
贺兰叶犹豫了很久,最终一抬头,直直对上了柳倾和的眸。
柳倾和莫名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柳倾和。”
贺兰叶口吻清淡喊着他的全名。
柳倾和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从贺兰叶口中出来,格外的好听。
他一恍惚,忘了自己有没有回答。
贺兰叶似乎也看出了柳倾和的恍神,她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在讨好我?”
柳倾和一愣,而后拉下脸来:“不是。”
“不是?”贺兰叶一挑眉,“那这是什么意思?”
柳倾和却把空食盒收拾了,给了贺兰叶一个眼神,转身就走。他冷情的声音稍显不满。
“自己想。”
贺兰叶想到睡下了都没有想到,她打了哈欠,困意十足却精神亢奋,依旧沉浸在解密之中。
贺兰叶想了一晚上,迷迷糊糊熬到了鸡鸣三声,天蒙蒙亮,忽地想到了一个答案。
她心里头一个咯噔,猛地睁大了眼。
“不会吧。”
难道说,柳倾和他
第 39 章()
贺兰叶难得分出了两份心去观察柳倾和。
她这一观察;观察出了几分之前从来没有发现的东西。
柳倾和是暗探的身份她已经知道了;而一个暗探的生活;贺兰叶以往觉着是和她一样踩在刀尖上;所以一直把自己当做新妇;老老实实在贺兰家主持中馈;除了两次失踪带回来一身伤之外;柳倾和是个很不像暗探的暗探。
但是贺兰叶忽地觉着,或许不是柳倾和不像暗探,而是她从来没有去观察过柳倾和;没有了解他真正的样子。
柳倾和略显生疏的讨好,让贺兰叶终于想起来仔细看一看这个头上顶着她妻子身份的暗探了。
这几天齐洵又约了她几次,照例还是谈着些贺兰叶感兴趣的;最后不死心地问她;幽鹿苑真的不能去么。
被齐洵问了几次,贺兰叶也有些动摇了;她一面含糊着齐洵;一面派人去打探着幽鹿苑;身边得用的人出去了一大半;在家中能帮助她的人就太少了;导致她这段时间依旧很忙。
忙也有忙得好处;贺兰叶直接假公济私,把处理事情都搬到了新房,而这段时间处于新房唯一主人的柳倾和;也变相的被她征用了。
贺兰叶也从这个时候;悄悄打量着这个一直以来没有被她认真在意过的人。
她让柳倾和留下,不是帮她端茶送水,就是冷不丁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一开始柳倾和还会提防一些,几天下来,他也拿捏不住贺兰叶是什么意思,索性随她去了,问什么答什么。
贺兰叶盯了柳倾和几天,从早到晚,终于盯到了一些不一样的。
她住在新房的时候,柳倾和知道和以往不一样,他也很自觉就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