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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叶拢着被子坐起身来,发现她湿漉漉衣裳早就换了,她穿着干净的白内衫;身体也是沐浴过后的清爽,丝毫不见雨幕中恶斗的粘缠不适。
“我怎么了?”贺兰叶手指揉了揉额角,她声音嘶哑。
她只记得救下柳七郎之后;头重脚轻就昏了过去。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
柳倾和把姜茶递给她;坐在床榻边给她掖了掖被子:“你淋雨受凉了。”
贺兰叶皱着眉吹了吹姜茶,慢吞吞喝了去;把空碗递给柳倾和时;才委委屈屈道:“我头疼。”
“能不疼么;你现在还在低热。”柳倾和摸了摸她额头;叹了口气;“昨儿真不该让你去。”
“不该啊;我往日风里来雨里去,也没有淋一点雨就起热的。”贺兰叶也百思不得其解,为自己的体质辩驳道;“你看我这一年什么时候因为这种小事病过了。”
贺兰叶的体质的确不错;相识至今,除了她折磨人的月信外,她也不过病过一两次。
“大夫说,你是因为近日太过劳累,身体有些虚了。”柳倾和顿了顿,又说道,“而且听大夫的口气,你可能月信要来,身体对这些反应会大些。”
贺兰叶一听就皱了眉,十分无奈:“哎,又要疼一次了。”
她早年身体受亏,每次月信都要疼她几天,让她听月信色变。
柳倾和提醒道:“之前给你配的药你若是一直喝着,这次许不会受苦。”
早在贺兰叶第一次信期至的时候,柳倾和就想法子抓了一副药给她,调理调理身体。日常也用了一些温吞的药膳给她补过一段时间。
只是贺兰叶长期外出,药也没有一直喝,断断续续的,也就是柳倾和给她弄来的那些子药糕有老老实实吃。
提起这个,贺兰叶捂在被子里叹气:“真麻烦啊”
喝了姜茶发了发热,贺兰叶出了一身汗。只是不爱生病的一生病,总是比别人好的要慢些。
贺兰叶连续几天低热,因为不算很烧,并没有给她吃药,只每天喝一碗姜茶,注意透风防寒。
病了几天,贺兰叶整个人都是恹恹的,这几日外头风沙大,平氏也不许她出门,正好给她院子一锁,让她老老实实当个备嫁的新娘。
距离婚期说来也还有十来天,万仓镖局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最惨的还是柳倾和,明明还有几天就是婚期,他还被司守府抓了去帮忙。
流沙帮和几个勾结在一起的帮派严重触及到了官府的底线,康司守狡猾的很,他是漠北当地的官员,自己不出面,收拾这些帮派的事情,统统推给了柳倾和去做。
柳倾和敬康司守是个好官,让他拿捏一次出出气也无妨,再加上他本来也要把这些人的背后一次性扫荡干净,就没有推辞,见儿天继续去司守府应卯,每日里忙得不得闲。
贺兰叶在屋中憋着,什么都做不得,只得翻了些镖局的账簿来看,权作打发时间了。
平氏柳夫人见儿天去买鸡买鱼,煲汤清炖变着法儿给贺兰叶补身体,特别是柳夫人,一想起自己小儿子惹来的祸事,连累了二儿媳,就总是讪讪的,在贺兰叶面前愧疚的很。
这天柳夫人给贺兰叶送来了一盅汤,等她喝完了,也不见走。坐在绣凳上绞着帕子,对贺兰叶忐忑道:“玥儿,今日可有什么事?”
“并没有什么事。”贺兰叶只消一眼,就看出柳夫人有事,放下汤盅请了柳夫人与她坐在窗下矮榻上。
窗子被推了开,外头晴日艳阳,暖洋洋的。
贺兰叶病了几天,却不见病态,反而是被自己娘亲和阿家养的气色红润,坐在窗扉下被阳光一照,娇嫩嫩的。
柳夫人看着贺兰叶,心中也满意自己把儿媳妇照顾了起来,却还有些忐忑,踟蹰了下,开了口。
“玥儿,娘往日似乎没有和你闲聊的时候,今儿有点空闲,咱娘俩聊聊,可好?”
贺兰叶抬手给柳夫人斟了一杯茶,笑吟吟道:“自然好的。”
柳夫人松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玥儿,你该是知道的,我家中有三个儿子,倾和排第二。”
贺兰叶一听柳夫人说起了柳倾和,她顿时耳朵竖起,仔细听着。
“我娘家姓方,曾经也是武将门府。我娘你与倾和的外祖母,姓南。”
贺兰叶精神一震,她忽地想起去岁在楚阳候府时,遇见的乔装过后的柳倾和,自称榭坊南家。
原来,他还真的算是南家人。
“榭坊南家与皇室有过一个约定,每一代都会送一个子嗣为皇室所用。上一代,送去了我的一个表兄,这一代,轮到了我的倾和。”柳夫人绞着帕子,眼神怔怔。
“我当时生倾和的时候,还担心这种问题,对外刻意给人说,我家的是个女儿。我在外家养倾和直到七岁,他被选入了”
“倾和每年多的时间都在他外太|祖家,一年回来一两次,也都是打扮做女装,应付应付。不在临阳,他一直都是男儿打扮。自从他几年前肩担重任之后,就回来的更少了,怕被人看出端倪。”
“倾和从小就懂事,没有对他被不公平对待提出过异议,反而在桐儿出生后,庆幸送走的是他,不是弟弟。”
柳夫人回想起次子的懂事,即使这么多年了,还是心酸。
“家中长子立门户,小儿受偏疼,唯独倾和小小年纪背负最多,也是家中亏欠他最多的。”
“玥儿”柳夫人泪光闪闪攥着贺兰叶的手,柔声道,“娘给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你所不知道的倾和。他或许已经很厉害了,可在娘眼里,他还是那个被送走时,想哭哭不出来的孩子。”
贺兰叶心里头揪成一团。
她知道,能够在十几岁的年纪成为风刃的首领,柳倾和必然是吃过一番苦头的。他也曾经说过,自己很小就被选中。可直到柳夫人说,她才知道,当初柳倾和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背后,他经历了什么。
“娘,您放心,我会对他好的。”贺兰叶吸了口气,郑重其事握着柳夫人的手,认真保证道。
谁知柳夫人却一呆,弱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还有,玥儿,你是不是说错了,这种话,该倾和给你说才是。”
顿了顿,柳夫人难以启齿道:“娘知道你扮作男儿多年。可玥儿,你刚刚那话,真的让娘有一种嫁女儿的错觉。”
贺兰叶摇摇头:“娘,我说的没有错。我知道娘是心疼他,我也心疼。而两个人成婚,最大的保证就是对他好。这与丈夫还是妻子的身份并无关系。”
柳夫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也确实该是如此才是。”
“玥儿,娘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偏疼他,只是你们成婚,该知道的他不说,娘得说,让你知道。”柳夫人说道。
贺兰叶颔首:“我知晓的。”
柳夫人也是为了儿媳能多了解自家孩子一些,得了贺兰叶的准话,她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来。
可不知道想到什么,柳夫人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玥儿,桐儿胡闹我已经收拾过他了,这一次若不是他,你也不至于生病。这几天你病着,我拦着他不许来扰你清闲,如今你好些了,我叫他来与你赔罪。”
“娘说这话就见外了。”贺兰叶摇摇头,“何况这件事源头还是因为我,七郎才是无辜。”
“他无辜什么?若不是他自己有问题给人家抓住,哪会有这种事!”柳夫人提起小儿子来是又气又怨,却又那这个疙瘩没办法,遂拍着贺兰叶的手道,“玥儿,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你如今没有长嫂,家中除了我,最该管教他的就是你了。娘拿这个混小子没办法,你做嫂嫂的,可千万不得心软,该怎么收拾他好好收拾一顿,总要让他知道轻重厉害。”
贺兰叶不由头疼。这她即使不懂,也知晓,做嫂子的隔着阿家去教育小叔,多有不妥。可看着柳夫人真挚的眸,她也知道柳夫人是真心,只是她还真没法应这件事。
“娘,我从来没有管教过弟弟,妹妹都是宠着的,不适合用来带弟弟”贺兰叶绞尽脑汁道,“不若还是让大哥去教吧。”
“呸!你大哥吊儿郎当的,自己都没有个正行,哪里管得来弟弟!”柳夫人提起长子也是一肚子气。
贺兰叶尴尬笑了笑。
“算了,我也知道你顾虑,是我考虑不周了。”柳夫人顿了顿,说道,“实在不行,我让桐儿去跟着你大哥。你大哥瞧着是个厉害人物,肯定能拿捏的住他。”
贺兰叶笑道:“那也要七郎愿意。”
“由不得他不愿意!”柳夫人咬着牙,对自己幼子也实在无奈。
柳夫人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幼子是个顽劣的,嘴上说得再好,也别听。
贺兰叶笑着送走了柳夫人,回忆着柳夫人家中三个儿子,顿时觉着,柳夫人也不容易。
等柳倾和回来,贺兰叶兴致勃勃与他说到白日里柳夫人来说的话。
在外忙了一天,柳倾和累得都不想动弹,躺在床上抱着贺兰叶,只哼哼唧唧应付了两声,根本没当回事。
只是等贺兰叶提到柳夫人要把七郎送给贺兰寒去管教时,柳倾和才稍微有了点精神。
“我看此事可行。”柳倾和把玩着贺兰叶的手指,认真思考,“大舅哥进了军营,把七郎带去,有他看着,在军队里历练些时候,灵桐这小子总该脱层皮。”
“明儿我去与大舅哥说说,等我们成了婚,大舅哥回临阳时,把灵桐带上。”柳倾和下决定很快,直接拍了板。
贺兰叶叹道:“七郎率真,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柳倾和却摇摇头:“他若是生在别家,率真自由散漫怎么都行,不会招惹是非。可他生在柳家,是我的弟弟,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像是这次的事情,漠北会有,临阳也会有。早些把他板正过来也好。”
贺兰叶倒也有些同情柳七郎了。
“玥儿。”
“嗯?”她散漫应了声。
柳倾和撑着她的膝盖微微抬起头,轻轻碰了碰她唇,嘴角微微一勾。
“若是我们家的幼子,你想怎么宠,让他怎么天真烂漫都可以。我保证。”
第 150 章()
随着柳七郎被踢去给贺兰寒做小跟班;距离婚期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贺兰叶的院子里前些天就被从头到尾彻底清扫了一遍。她原来的房子少有少女气息;这一次清扫;柳倾和顺势就把多出进行了改造;彻底打扮成少女闺房。
而柳倾和打扮完新房;不知道在神神秘秘弄些什么;在偏房住了几天;每天晚上贺兰叶醒来都能看见,偏房的灯彻夜未熄。
布置一新的闺房之中,绣花桁上挂着一丝不折的崭新嫁衣;旁边放着一双簪明珠的绣鞋,配套的首饰头冠堆放在首饰柜上,处处都是透露着即将到来的婚礼的痕迹。
这几天平氏和柳夫人忙前忙后的;因为柳倾和是临阳人;举办婚礼不可能把新娘从漠北接过去。而柳家和贺兰家都不计较那么多,索性选择了从贺兰家出发;婚车绕主城一周;再回到贺兰家的形式。
这样一来;其实也省去了许多麻烦。婚礼当日真正需要贺兰叶与柳倾和露面的;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
比起上一次成婚时;贺兰叶觉着流程精简了不少;而且不需要她出来招待客人敬酒,挺满意的。
距离婚期不过三天的时间,全家从上到下都忙成一团。最清闲的人就是贺兰叶了。她前些日子断断续续的低烧;病了些时候;家里头怕她成婚的大好日子都不得好,什么都不许她做,令她清清闲闲备嫁。
贺兰叶开始还问平氏要一帖药,打算喝了利索好了就不用继续捂在房中,实在无趣。平氏振振有词,成亲的好日子不许吃药,让她老老实实自己扛着。
执拗不过家中娘亲,贺兰叶只得闲在屋中,整日无所事事的她从临阳带回来的行李中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当初在给宋家走镖的时候,她买了不少的玉料。其中打磨了一个指环送给了柳倾和,一直被他当做项坠贴身带着。
贺兰叶比划了下桌上的一堆玉材,画了画图纸,估计还能给柳倾和打一根玉笄。
嫁衣和陪嫁的绣品都是靠着堂姊妹们帮她做的,贺兰叶寻思着总该有一样自己亲手做的新婚礼物给柳倾和才是。
玉粉呛人。贺兰叶推开窗坐在矮榻上,脸上带着围面帛锻,手中小刀刻笔齐全,小几上堆着的玉料几经雕刻,初步有了形状。
她做的认真,速度也快,婚期前一夜,把这根玉笄打磨了出来。
夜里烛火微晃,贺兰叶举着手中碧玉笄透光仔细打量,每一处都细细用手来回拂过检查,处处都打磨到极致,圆润温和不见一丝毛边。
她这才微微一笑。
贺兰叶把屋里头的废弃材料统统收拾了,又到处翻了一个细长木盒,垫了锦帛,小心翼翼把玉笄装了进去扣上,系了一根红绳打了个结。
明儿一早送给他,还是今夜就给他?贺兰叶手中攥着木盒有些迟疑。
她起身走到正门前,推开侧窗。院中从屋檐拉了几道红绸带,挂着红灯飘着彩带,映衬的整个院子都泛着一种粉粉的红晕。
隔着不远处的斜对面是柳倾和这几天住着的偏房,一如既往亮着昏黄的烛光。
贺兰叶趴在窗扉上,仔细打量着投影在窗户上的倒影,猜测着他在做什么。
看了会儿,只见许是柳倾和坐在那儿低头看书还是作何,似乎并没有动静,贺兰叶想了想,回屋里取了一个匣子出来,打开来,里头都是她小时候收集的一些圆滚透亮的小石子儿。
她捻了几枚在掌心上下抛动,仔细辨了辩位置,手中石子儿轻飘飘抛出,直直打着那扇紧闭的侧窗木扉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玥儿?!”
柳倾和的声音很快响起。贺兰叶捂着唇弯眼笑眯眯,看着那边的窗户被推开了来。
“怎么,无聊了还是紧张?”
柳倾和一推开窗就看见了贺兰叶,对面隔着几丈远的少女散着发趴在窗扉,侧脸颊还有刚刚趴着的红印子,笑眼弯弯,好不可爱。
贺兰叶笑嘻嘻道:“既不无聊也不紧张,不过是半夜敲敲美人窗,垂涎一下美色罢了。”
隔着不远的偏房中柳倾和心思一动,眉宇之间尽是蠢蠢欲动,却摇摇头按捺了去,嘴角勾着:“你啊。”
柳倾和与她隔窗相望,红灯昏光摇摇跃跃,他带着笑意的面庞被柔化了不少:“明儿你就该对我改口了。”
贺兰叶趴得有些累,直接跪坐在绣凳上,扒拉着窗子笑眯眯对他道:“夫人何出此言?”
柳倾和闻言流波一转,抬袖遮着下颌,眸中似笑非笑,一张口,却是清脆的女声:“夫君”
贺兰叶抿着唇笑:“哎!”
“明儿这样称呼我,可好?”这一句,柳倾和却是变回了本音。青年的声音明朗清晰,又带着无限柔情,听着让人沉醉。
贺兰叶手托腮,笑吟吟着:“不需要明天,现在就行。”
“夫君。”她脆生生轻快喊着。
柳倾和眼睛一亮,直接手撑着窗扉轻盈翻身而出,迅速靠近贺兰叶窗下,与她隔着窄窄一道窗台。
“咦,怎么跑过来了?”贺兰叶故意笑着他,“新婚前不要见面,这是娘说的。”
“我们已经成亲了,不用管这个规矩。”柳倾和手撑着贺兰叶的肩膀,往前一顷,吻了吻她眉心,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