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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西园心中不愿,却也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是徒劳无功,便回了翠竹为她安排的卧房。
她躺在床上,枕着叠在一处的锦缎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遍遍回想起今天的情形,想知道这突如其来的麻烦,究竟问题是出在哪里。
白木头一向淡泊无争,他的死对头都被他杀了,世上其余人与他都没有丝毫交集,但是昨夜风波楼里,何以会被人陷害呢?
她亦是初到姑苏,皇帝的人应该也不会如此迅速地追到这里。
风波楼的老鸨说,昨夜死了两个人,一个是绿蕊,那另一个人会是谁?
就算是绿蕊和自己悄悄说的那些话被风波楼的人知晓了,那也应该首先击杀自己才对,怎会言之凿凿地说白木头是杀人凶手?
况且,按照顾贞观的推测,下毒之人,在他们进入风波楼不久后就已经有所动作了,若是在绿蕊之言被发现后下毒,他们毒性也不会发作的如此之快。
难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被清廷的人发觉了,所以纷纷派人前来刺杀她。
所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倘或自己真是那大明皇室之后,那就是少帝康熙最大的敌人了。
帝王之心,远不是那无赖少年火华可比拟的。
洛西园微叹一声,坐了起来。
她偷溜进顾贞观房间,拿了一套他的衣服出来换上。虽大了许多,衣袖裤腿卷一卷,也勉强能穿了。
顾贞观的房间是落了锁的,屋子里黑灯瞎火。
白日里,翠竹带着她逛遍了大宅子里的角角落落,却唯独没有带她进这个房间。
她出来时,一不小心打翻了案桌上的物件。
匆忙间拾掇起来时,发现打翻的地方除了笔墨纸砚,还有一卷长画,光线太暗,洛西园始终没有看清楚。
……
今夜的姑苏街头就冷清了许多,夜风萧瑟中,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衙门门口。
提灯举目,衙门口的石柱子上,贴着她和白木头的通缉画像。
通缉文中,直指她与白木头就是杀害风波楼名妓和一名酒客之人。
那名酒客便是先前白木头挟持问话之人,也就是某小门派的宗主。
白木头为何会杀了他?
她越想越觉得眼前是一团迷雾,怎么梳理猜想都是未解之谜。
她忽地想起,这二人如果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只有她们身上的伤才可以找出些什么蛛丝马迹。
当下大胆猜想后,便拿定主意。
当她转身欲离开衙门口时,忽觉背后走来一人。
她扭头一看,却是个容颜娇丽的妙龄少女,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你是……”
洛西园看着她柔若无骨的纤细腰肢和鹅蛋脸上那双纯情无辜的大眼,一时竟觉得十分眼熟。
那少女身着青杉,腰间佩剑,看身形却是个江湖人。
“我是受人之托,来提醒洛姑娘,枯叶堂这趟浑水,千万莫沾。”
洛西园一听她开口,天灵盖如猛然遭受雷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青杉少女,结结巴巴地惊诧道:“你、你、你是洛水赵岚儿?”
青杉少女脸色微变,好似艰难克制住了一般,敛容道:“洛姑娘恐怕认错人了,在下是华山派萧溶长老座下弟子青霞是也,今次乃是受人之托,前来提醒姑娘不要涉险。”
洛西园仍是一脸不信,眼前这鹅蛋脸的美人,可不就是半年前躺在那恶贼怀里孟浪的勾栏女子,被抄了家的皇商赵家三小姐赵岚儿吗?
青杉少女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打量,脸上渐渐有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薄怒。
“洛姑娘快离开这儿吧,再有一会巡城的兵力便到了,若是不想吃牢饭,还是尽快离开吧。青霞受人之托,言尽于此,就此告辞了。”
洛西园能感受到她温柔相劝之下的努力克制,虽然面容一摸一样,但她亦是不能十分肯定地断定眼前之人便是自己所识的恶毒女子。
这“青霞”的佩剑,她认得,确是华山直系弟子所佩之剑。
青杉少女微微欠身行礼之后,便施展轻功离开了。
“好俊的轻功!”
洛西园看她施展正宗的华山派轻功,不由地轻喝了一声。
同时竖耳静听,果有一队功夫不错的人正朝自己这个方向行来。
她轻轻压低了帽檐,远离了此处,走到一个巷子口,油灯下有一个卖夜宵的老汉。
夜宵摊位上坐着三三两两的人,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夜宵,一边聊着城中怪事。
一人惊呼道:“听说风波楼那姑娘,生前可是生的国色天香,又是个识文断字的,极是红火,谁成想那丧尽天亮的票客,漂完不给钱也就算了,竟还杀人灭口!”
另一个更是义愤填膺:“杀人就杀人,更可气的是,绿蕊姑娘那么好个模样,竟叫那畜生给划花了脸面,身上也不放过,据衙门里头的人讲,全身上下七十八道伤口,血肉模糊成一团,死状十分可怕!”
还有一个正在大吃大嚼的,一开口就是唾沫星子横飞:“风波楼的姑娘也就罢了,那人竟然狗胆包天,将那一派之主也给杀了,听说了吗?没有过招,对方是一剑割下了他的头颅!此人的武功之高,连枯叶堂的堂主都比不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怪人,竟这般心狠手辣不计后果。”
第115章 探身世孤女下江南(11)()
姑苏城冬夜的冷风吹的人脸颊生疼,路上的行人不多。
少有的几个,不是流浪汉便是江湖人士。
譬如那夜宵摊位上吃肉喝酒的便是几名江湖客,看身型配饰瞧不出是什么名门大派。
洛西园走上前去,抱拳行了一礼。
“敢问几位大哥,可知绿蕊姑娘死后葬在哪里?”
几个大汉抬头一看,却是一名少年剑客,容色英凛,举止有礼。
遂问道:“你是何人?”
洛西园亮了亮手中宝剑,道:“昆仑混沌剑派,无名小派,无足挂齿。在下曾与绿蕊姑娘有过几面之缘,进入师门前,我曾是沿街行乞的小花子,受过她的恩惠。路经此地恰巧看到官府告示,想要上坟前祭奠一番。”
大汉们见少年神色诚恳,又带着些悲戚,都道少年知恩图报不忘根本,便点头道:“被杀的另一人好歹是个小宗门主,自然有人替他收尸。绿蕊姑娘却是风波楼里被毁的一个娼家女子,又是这么个死法,估计风波楼会嫌晦气,多半是丢在了城郊十里的乱葬岗了。”
洛西园道了声“多谢”,便迅速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城郊十里,乱葬岗。
夜枭叫声凄厉,犹如泣血。
黑暗中一名佝偻老者正提着一盏油灯,在尸骨堆积的山坡上翻来覆去地寻找着什么。
刺鼻的腐臭味,虽比炎夏要淡些,但夹着彻骨的寒意,愈发让人举步维艰。
老者猛烈咳嗽了几声,几欲将肺都咳出来。他眯着老花眼,又翻了几具尸体,依然毫无所获。
不由的叹了叹气,自语道:“这世道越发不好了啊……”
虽还未到冰冻三尺的地步,但姑苏是水乡,寒气尤其重些,老者哆嗦了几下,将身上破烂棉袍又紧了紧。
双手来回搓了搓,稍觉暖和些,又继续翻找起来。
忽然在一具尸体耳垂处,发现一点金光闪过,老者将油灯垂落下来,对着耳垂细细看了看。
这是个女尸,左右耳垂上各有三个洞,只有最上面的洞上,坠着米粒儿大小的金耳环。
老者又看了看这女尸,脸上身上尽是伤口,血冷凝成黑壳,纵横交错地布在身体每一处,端的是森然可怖!
这种令人发指的杀手手段,老者待在乱葬这许多年也是未曾见过。
老者从怀中取出两片竹卦,举过头顶,朝那女尸合手一拜,口中念念有词。
“姑娘,老朽实在家贫无奈,借你遗世之物一用,若你英灵有知便允了老朽这一卦。”
老者手掷卦相,一正一反,乃是允意,遂又拜了一拜,方才伸手摘下了女尸的耳坠。
“你被人抛尸在这乱葬岗,终是要被野狗分食,我会替你殓尸下葬,纵使是孤魂野鬼,好歹也能留个全尸。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要惦记了,早日轮回去吧,但愿你下辈子能托生个好人家,一生无忧安康……”
收好金耳坠,老者便将那女尸用席子卷了起来,运到不远处的一棵枯柳下,挖了个深坑,就地埋了。
埋好后,他又返回阴森恶臭的尸堆,继续翻找起来。
……
月上林梢的时候,一个锦衣少年,出现在乱葬岗。
少年漂亮鲜活的面容,和满地毫无生机恶臭扑鼻的死尸,在冰凉苍白的月色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者抬头,看着少年一双清澈无波的杏眼,无惊无惑,平静地问道:“公子可是寻人?”
少年点了点头,他来了有一会儿了,已经在观摩中知道了这老者是干什么的。
老者咳嗽了一声:“这乱葬岗,每天都有人丢尸体过来,人畜皆有,不论贵贱来历。”
少年神色忽然难看了几分,似怒又悲。
“我找一个有恩于我的女子,她……她全身上下有无数伤口……”
老者听的少年声音微微哽塞,照他的描述,应当就是先前埋下的具女尸了。
“跟我来吧。”
老者佝偻着背,缓步走到了那株埋女尸的枯柳下。
“我取了她的遗物,所以将她葬在这里,既是有亲主的,便算不得孤魂野鬼,这东西你拿去吧,权当留个念想。”
老者托着一对米粒儿大小的金耳坠,递到少年眼前。
少年感激地看了老者一眼,收下了那对耳坠。
“老伯,这位姐姐死前是和情状?”
老者颇感惊讶,他眯着浑浊的老眼,打量了几下眼前的锦衣少年。
“老伯,能否借您耙锄,我想……再看一眼这位有恩于我的姐姐……”
老者会意,重又将那女尸挖出,陈列在少年面前。
少年看了那女尸身上的诸多可怖伤口时,几欲作呕。一道道黑黑的伤口,如恐怖大虫般,密密麻麻地爬满女尸满脸满身。
看身形,这女子生前定是个窈窕淑女。
“老朽在此干这个损阳寿的勾当数十年了,这是第一次见到死状这般惨烈的,还是个女子。可怜啊!”
感慨间,老者历经沧桑的脸上,微微动了些波澜。
少年听了老者话,想着前因后果,心中恨意涌动。
他盯着女尸身上伤痕,仔细地看了许久,忽伸手去检查她眼睑和舌头,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后,又取了一根银针,在她喉下刺了下去。但是,银针却没有丝毫变化。
少年微微皱眉,似是不解,最后解开了她胸前衣襟,他身子微微一震,因为在女尸胸前的伤痕,几乎是全身最多的地方。密密麻麻布满了黑色,看不出一丝好肉。
少年盯着女尸胸前那一块,沉思良久。
最后,他叹息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了两根金条,递到老者面前。
“老伯,我还有些急事要去处理,这些钱您拿着,求您替我给这位姐姐置办一副棺木,再择个地方好生葬了。余下的您老人家便拿着度日,以后就不要再在这么阴损的地方劳累了。”
老者收下金条,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
“老朽多谢公子!”
少年笑而不语,那笑老者看着却有些心酸。
寒风凛冽刺骨,月光柔美,静静地泄在一地尸骨上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待老者望着那少年身影走远后,他立在那里,喃喃自语起来。
“倘或我的布儿,当年遇到的是这样的少年人,该有多好……”
皱纹纵横的老脸上,蓦然间爬满了泪珠,花白的头发凌乱地在头顶飞舞,满是沧桑和辛酸。
……
第116章 探身世孤女下江南(12)()
话说洛西园回到顾贞观的眠云居时,已是三更天后了。
她从院墙高处,飞跃进了院落,几个疾步翻滚,便推门回了自己住的房间。
这一夜,她入眠的很快。
只是,一夜噩梦纠缠。
一时梦到满身伤痕的女鬼前来索命,一时又梦到椿芽指着她哭的伤心欲绝骂她不义,一时又梦到许许多多地人将她围在一处纷纷指责她连累死了太多无辜性命。
噩梦不断,冷汗涔涔。
直到最后,梦见义父被人一剑刺死在自己面前,心中痛苦难当,便醒了过来。
她怔怔地摸了摸自己脸颊,泪水犹在。
原来做梦亦有真力,虽未醒,却是难过到真的落下泪来。
“醒了?”
一个温和有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洛西园抬头,一张温柔亲和的男子脸庞,跃然映入眼帘。
“顾大哥……”
不知为何,她一见了顾贞观,便觉得亲切可靠。
这种没来由的情愫,让她忍不住想去挨着顾贞观的肩膀靠上一靠。
自小到大,她的内心从未有过如此柔软舒适之感。
“梦魇了吧,来,喝点安神大补汤,顾大哥亲配出品,独此一家绝无仅有!”
看着顾贞观忽然一改温和郑重的模样,洛西园竟被他逗得宛然一笑。
“嗨!这么好的东西,倒是便宜你这小丫头了!你说咱们初次见面到现在,都让我赔了多少好东西给你?”
顾贞观舀了一勺汤,递到洛西园唇边,见她盯着自己泪水直在眼眶打圈儿,便将手中汤碗往怀里一缩。
“怀疑我煮的汤不好喝?那行,你一口也甭喝了,我巴不得你不喝全留给我呢,这里头的药材可是耗了我半府家财呢!”
他晃了晃手里的碗,叹气道:“如今我可是因为你这个素昧平生的小丫头耗尽了家财啊,倘或连最后这碗汤也被你浪费,我岂不亏到李阿婆家了!”
洛西园扑哧一笑,以手指碗,问道:“方才不是才说这碗汤,才耗了你半府家财么?怎的又说是耗尽了,可见扯谎!”
顾贞观白了她一眼,佯怒道:“为了替你救朋友,可不就是耗完了另一半?枯木逢春,可不是那么简单呐!”
洛西园捂着肚子朗笑了起来,顾贞观竟将救活白木头比喻成枯木逢春,她觉得实在是说不出的贴切又有喜感。
好半天,她才停下了笑声,擦了擦眼角蹦出的泪水,柔声道:“顾大哥,谢谢你!”
洛西园知道顾贞观是怕她郁郁不乐,故意逗她开心。
顾贞观,出去一趟,这个名字也打听的差不多了。
此人才气堪与纳兰容若比肩,三十余岁,却仍是捧着一颗赤子之心,以文结友,郊游天下,活得好不恣意爽朗!
顾氏一族,乃是江南名门望族,其祖原籍无锡,是前明的肱骨之臣,亦是天下读书人的领袖,东林党人的楷模。
江南顾氏,如今虽没落了,但顾大公子的为人和名头,在江南一带,比之乃祖,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明着混迹江湖,与一众文人墨客吟诗作唱,实际暗地里,常替穷苦人筹募些物资。前年无锡大旱,便是靠着顾贞观在大江南北四处筹来的粮食,渡过了一冬。
顾贞观除了有仁义之心外,尚且有一股侠气,凡与他志趣相投的,不论遇上什么样的麻烦,他都会倾尽所有去替其解救。就连路见不识之人的不平事,他也总要上前管上一管,是以常常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幸而顾家原来在东林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