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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人推上马车，听着外头纷乱的马蹄声，心内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杀我？他应该杀我的，他那么恨我。
有时候，不时读不懂他的眼神，只是我不敢直视，不敢……告诉自己那里头杀机沉重，他爱我，没错，但比爱更深的——是恨
……
我负伤后，重新被关进了冷宫，这个熟悉的地方，现在我再也不怕了，我安心的住在那里养伤，偶尔，从楚楚口里会听到君宝的消息，虽然她从来不说，可是我知道，她想问我，为什么要逃走。
我从她眼睛里读出伤痛，无疑，我又伤害了易子昭，这另她跟着心痛。
这个爱着主子的奴才。
我漠然坐在床上喝药，清楚的药，从前死也不喝，现在就跟喝清水一样，没有感觉。
原来人的心也是会淡然的。
我轻笑。
楚楚正在收拾着桌上的饭碗，疑惑的转身看我一眼，“你笑什么？”
我将药碗搁到一旁椅子上，掏出帕子擦擦嘴角，笑着道：“没什么！对了，你刚才跟我说贵妃娘娘怎么了？”
“贵妃娘娘突然生病了，很可怜的样子，连太后娘娘都过去看望，还吩咐要好生侍候着，不能有丝毫差错。”
我点点头，拧眉沉思半晌问：“那……那个人呢？”
楚楚疑惑的皱眉，“哪个人？”
“和我一起被捉回来的那些人。”
楚楚恍然哦了一声，低下头沉默了半晌，道：“想让我告诉你也行，但是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了你——很伤神。”
她用忧怨的眼神看着我，我别过目光，无视的道：“这些你该去问皇上。”
“你明知道不可以。”她语声忧怨，站在那里等我答案。
我仰天笑一声，“如果那天晚上他杀了我，一切都结束了。”
楚楚怯懦的低下头，“我知道你的伤是皇上弄的，”她抬头看着我，带一种解释的口气道：“这些事情我原本不知道的，是萧大人告诉我的，他告诉我这些，只是……你为什么要逃？”
我扭头看着她，坐床上下来，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我蹙眉笑着道：“你看看我，现在一个囚犯的身份，为什么我还要待在这里？受人侮辱，受人歧视吗？”
我身上只着一件单薄寝衣，雪白的颜色让肩头那点刚刚渗出纱布的血渍更加显眼一些，楚楚尖叫着走过来，“你不要动，会牵动伤口的。”
“一点小伤而已。”我冷笑，其实，他那一箭的深痛，如果是心脏的话，足可以要了我的命，这并不是小伤。
我知道他忍了许久了，只是仍旧下不了手。
“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们怎么样了？”我回过神道，转身看着她。
楚楚低下头道：“已经死了，在狱中咬舌自尽的，他带去的人也全部都自尽了，好像是事先就约定的。”
闻言，我冷冷的笑了，“死的好，死无对证。”
楚楚疑惑的看着我，“你一点都不担心吗？现在死无对证，只有你知道线索，如果你要皇上彻查真相，给你清白的话，就只能把一切都告诉皇上。”
我淡然冷笑，转头望着天上一片云彩，“有冤有头债有主。”
楚楚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没有明白，她叹了口气道：“安心养伤罢，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孩子和亲人，放心罢，皇上已经把他们安顿在琉璃宫里，没有再关起来，你就放心罢。”
“这些，太后娘娘知道吗？”我转过身问。
楚楚摇摇头，笑着道：“太后是不知道，不过这些，跟太后娘娘有关系吗？太后娘娘现在只是担心贵妃娘娘的病情还不够，哪里有心管这些。”
她淡然笑着。
可是我却不能像她一样轻松。
楚楚见我又不说话了，于是便将东西收拾好往外走，临走交待我，“好好歇着罢，你喜欢清静，那我等会再过来，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叫萧大人，他就在外面，可以去找我。”
末了，她顿了顿，转头看着我道：“其实，如果你逃走只是因为不喜欢这个身份的话，那么……我可以帮你做回太后。”
她认真的表情让我吃惊，而后冷笑，“你怎么帮我？”
我走过去，笑吟吟看着她。
楚楚怯懦的低下头，“你别管了，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让皇上这么伤心，我就帮你做回太后。”
我淡淡然，不拿这当真，笑着在椅上坐下，“就算你有办法，可是这宫里已经有一位太后娘娘了，我要怎么做太后呢？呵，楚楚，别傻了，我与皇上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现在他对我也远不是你想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那支箭，如果再偏几分，就能要了我的命，而我……是他的仇人。”
楚楚摇摇头，“不，不是，你是南秦的孝文太后，就算做俘虏，也不该做这冷宫里的禁脔，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听到这里，我才转头看着她，换一种认真的表情，“你要怎么做？”
她嘴唇动了动，略有迟疑，最后还是说了，“皇后娘娘会帮我的。”
闻言，我恍然笑了笑，摇头叹道：“可惜你是个婢女，如此的聪明与心机倒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皇后娘娘在朝中的地位很高，如果她知道了你是孝文太后，也知道皇上对你的真情的话，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但愿罢。”我冷笑。
楚楚对我福了福身，转身退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轻轻叹了口气，在听到楚楚说之前，我已经大致可以猜到两三分，刚才听来，果然不假，那些人死了，现在死无对证，但是皇上手中有搜出的令牌和珠宝等物，她心虚装病，为的是求皇上原谅。
现在只要我说是她成心加害于我，那么她的嫔位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但是……我嘴角渐渐露出笑容，我为什么要说呢？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之间的恩怨，该是由我们自己解决才行。
我站起身，走到妆镜前，看着自己苍白的容颜，突然有些不认实了，是从何时起……我已经变成这样？除了孩子，现在还有什么能令我心痛？
没了。
我在心里苦笑出声，抬头看着一片苍茫的天空，或许……做回太后也不错，虽然是以一个俘虏的身份，但是至少不用……天天去给皇后娘娘打骂要强，只是如果做了，那么我与韦之太后之间将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
这一次，是她要了我的我命。
我翻转着手指，看着已经留的很长的苍白指尖，如箭一样锋利无比，我想，如果我涂上蔻丹，这也会是一把夺命的箭。
过了几日，当我已经快要把楚楚的话忘记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不是楚楚，而是萧大人，他低着头道：“皇上让我过来请太后娘娘换个地方住。”
“太后？”我站起身，有些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太突然了，难道楚楚真的成功了吗？
我疑惑的看向她身后。
空白一片。
“楚楚呢？”我问，不解的看着他。
萧卫尉长长出了一口气，语声仍旧恭敬而冰冷，“皇上让卑职给来太后娘娘换个地方住。”
看到他眸中的敌意，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是也不再多问，只道：“换到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他冷冷的道，随即就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门外早有轿子停在那里，我出了门，抬手挡了一些强光，多日来不见阳光的日子让我一时接受不了这样强烈的阳光。
“娘娘请上轿。”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听到这声音，我不禁知起来，“碧珠？”
碧珠穿一件干净的宫服站在阶下，头发也梳得服服帖帖，恭敬的道：“是的，娘娘，娘娘，你还好吗？”
第236章宫阙风云笑尘寰10（）
“挺好的，君宝他们呢？”
“在宫里，我们先过去，回头再说。”
她扶我上轿，碰到我伤口，“啊……”
我吃痛的低呼，她被我吓得怔住，很快就明白过来，吃惊的看着我，“娘娘，你受伤了？”
我淡然笑着，“没事，一点小伤。”
“娘娘……”她显然不相信我说的，眸中含满泪水。
“回宫再说。”我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转身上了轿，路上，我听到轿子外头嘤嘤传来压抑的哭声，我无耐的叹了口气，“碧珠，我说了只是小伤。”
“如果……娘娘不是因为要救奴婢，早就顺利离开了，娘娘，你为什么那么傻。”她哽咽的道，语声断断续续。
我苦笑，就算没有她，易子昭也会天翻地覆将我找出来，结果都一样，碍着外人，我没有多说，但是刚才，见萧大人的态度，我知道楚楚不定出事了。
要不然，他眸子里不会有仇恨。
琉璃宫位于所有嫔妃之西，与皇后娘娘的中宫殿离得不算太远，而与太后娘娘的太安宫却有一段距离，我不知道是不是易子昭故意这么安排的，将我与韦太后隔得远远的。
我心里轻笑，慢慢下了轿。
“母后。”君宝哭着扑上来。
我弯下腰，看着他道：“最近乖不乖？”
君宝哭着道：“母后那天说很快回来找儿臣，你怎么不来？”
他边说边抹眼泪，到底是个孩子，稚嫩的语声让人心疼，我用一只手抱着他，轻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娘教你的都忘了吗？”
“没忘。”
“那就快擦了眼泪，扶母后进殿。”我站起身来。
君宝听话的擦了眼泪，拉着我往大殿走，路上哽咽难耐，不住抽泣着，十分委屈，我低头看看他，轻轻笑了。
这个孩子自小就被我管教得太严，他没有平常孩子该有的快乐和童年，有的只是从一出生就压在身上的使命，或许，他也累了。
我将他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君宝听话的靠过来，已经收了哭声。
“奴婢（才）参见太后娘娘，孝文太后万安。”
进了殿，几个宫女内侍站在殿前道，我冷冷的嗯一声，看到她们之中全是生面孔，“平身罢。”
几个人随即直起身来，当中一个带头的道：“太后娘娘，奴婢叫玉璃，娘娘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尽管吩咐奴婢们。”
“多谢，这里没事了，你们先下去罢。”
玉璃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看气质并不像是宫中奴婢，反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长相也是出众的，在那个年纪来说，她是看着比较年轻的。
“那……奴婢们就先告退了。”她对我福福身。
我点点头，看着她们如数退下，只余碧珠舞云在跟前。
我放开君宝的手，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笑着道：“还哭吗？”
“不哭了。”他摇摇头。
我满意的点点头，问舞云：“安念呢？”
“回太后娘娘，皇上给安念郡主找了个奶妈，郡主刚刚吃了奶，现在睡了。”
我未抬头，问：“刚才那些人里，哪个是奶妈？”
“就是玉璃。”
闻言，我轻轻笑了，将身子疲惫的靠到榻上，碧珠上前来给我身后加了厚枕，一边叮嘱：“娘娘小心身上的伤。”
我摆摆手，“不碍的。”
“娘娘，我们来这里有好几天了，兰陵新君从来没有来过，不过看下人们的态度，应该是皇上交待过。”舞云道。
我沉吟着，没有哼声。
碧珠看着我的脸色，接着道：“太后娘娘，最后皇后娘娘与德妃娘娘倒是来过两次，说是要给太后娘娘请安，可是，她们明明知道娘娘你不在宫中，两个人随便的在宫中看了看，又叫了我和舞云还有孩子们到跟前看了一翻，才走了。”
“哦？有这种事？”我轻笑着道，突然觉得有些意思。
她们再见我，突然换了这样一种身份，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见我无声发笑，舞云疑惑的道：“娘娘，现在我们在兰陵的身份很尴尬。”
“我知道。”我淡淡的道。悠闲的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清茶润喉，接着道：“可是这样不是比以前更好吗？皇上也要顾及颜面，至少，不该对太后娘娘无礼。”
听出我话里弦外之间，舞云脸上显得有些尴尬，讪讪的低下了头。
我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罢，这些事情回头再议，本宫有些累了，想跟皇上独自说两句话。”
君宝乖乖的偎在我身上。
“是，娘娘。”舞云与碧珠相继退出。
君宝拉着我的手道：“母后，如果你累的话就先睡罢。”
他将一旁的薄毯帮我盖上，我轻轻笑着，“君宝，你知道娘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吗？”
他用大眼睛看着我，什么都不懂的摇摇头。
我在心里叹息出声，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发，“都是为了你啊！”
如果不是还有君宝的话，我想我如今，早就是黄泉路上一堆白骨了。
君宝太小，还不懂得我话里的意思，只是乖顺的在我背上拍着，就如我每次拍着他入睡一样，“母后，你如果累了就睡罢，有君宝在呢！”
听着这语声，我安心的闭上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起来时，殿里已是一片昏暗，外头天色渐渐黯了下来，宫人们没有在跟人，君宝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坐起身，“来人哪！”
回应我的只是一室的空寂，半天不见人应。
我无耐的下了榻，想要出门去看看，可是刚刚起身就看到不远处的一团黑影，她站在窗前，默默看着窗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寂。
“是谁？”
我不觉疑惑，以为是进来扶侍的宫人，可是看她滚金拖地的长福裙裾，应该不是宫人的装扮，我慢慢往前走了两步，才看清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她们慢慢转过身，中间的那人发出久违而又冷冽的笑声，“郁清尘，我们好久不见了。”
是韦太后，她的声音在黯黑的空间里听起来格外糁人，也不知她在这里站了多久，语声里有一丝沙哑。
我突然担心起来，冷声问道：“君宝呢？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哈哈哈，殿里响起她得意的笑声，“到现在你还来跟哀家置问这些，你一个将死之人，还顾得了别人吗？”
她拍拍手，四下亮了起来，早就埋伏在殿里的宫人将烛火点得通明，有些耀眼，我抬手挡了些光线，有点不能适应这份堂亮。
两人宫人上前来，死死扭住我的胳膊，我受伤的肩膀尖锐的痛，忍不住叫喊出声，“放开我……”
那些人不光没有放手，反而更加变本加利。
我冷冷抬起头，看到韦太后脸上得意的笑。
她被宫人掺扶着，慢慢走到光下，没有颜色与光泽的眸子里有种灰暗的恐惧感，令人望而生畏，我不是怕她，却不由的后退一步。
她似乎知道我在后退，笑着道：“怎么？哀家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可怕？”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笑一声，被扶着在我刚刚起身的榻上坐下，随手将我用过的毯子丢到地上，用脚踩着，“哀家知道，她们虽然不说，可是一个瞎子的眼睛能好看到哪里去呢？你说是吗？清尘？”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又笑着道：“人在这宫里这么久，哀家竟然不点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有人来告诉哀家琉璃宫新搬进了一位太后，哀家还不知道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