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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晚早就将钱藏起来了，一无所获的王有财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转。
后来我妈拿出两百块钱递过去：“这是闺女给我的，你拿去耍吧，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王有财拿到钱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我气得直想哭：“妈你干什么呀，为啥要给他钱？”
“不拿到钱他是不会罢休的，还是由他去吧，不在跟前转悠我还清静些。”妈妈说。
农村的集市各村轮换，排到双福村要等到初五。所以吃过早饭后，我领着弟弟去邻村赶集。
为妈妈弟弟买妥穿的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我感觉自己兜里的钱真是太少了，还想买的很多东西都无法实现，比如电视机，比如冰箱
我开始有些恼恨自己，平时真是太不懂得节俭了，手指稍微拢紧些，想买的这些就都有了。
拉着弟弟的手，兴高采烈往家走。
半道上，遇到骑自行车过来的永浩。他去过我家，得知我们姐弟俩来赶集，就来迎我。
见了我永浩就脸红，殷勤地将我买的东西往自行车上搬。
歌德说过，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哪个少男不善钟情都是十六七岁的青年，永浩的心思他自己或许还不是很清楚，但经历过风雨的我心里可明镜得很。更何况在东北农村，十七八岁谈婚论嫁也属正常。
“永浩你咋不说话，以前你不是最能白话的吗？”
“你让我说啥？”永浩红着脸说。
“哎呀你大老远的来接我们，难道就没话说？”
“我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永浩越紧张越说不好话。
我嘻嘻地笑了。我打发弟弟拿上两样东西先回家，自己和永浩推着自行车溜达回去。
“永浩你的心思我明白。”我说。
永浩说：“我哪有什么心思。”
“永浩你是不是喜欢我？”
永浩低下头不作声。
“哎呀你一个小老爷们害什么羞，咋还没有我一个小女子大方”
永浩急赤白脸地说：“小英，你在外面真的做了小姐吗？”
我嘴还张着，半天没有闭上。
永浩说：“我当然喜欢你了，打小我就想，等长大以后我一定娶你当媳妇，你不在家这几年，我总想着你，他们说你在外面当小姐，我可不信。”
我鼻子一酸泪水涌入眼眶：“永浩，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全都是真的！”
永浩瞪大眼睛看着我，他努力辨别着我是不是在说真话，心里想着或许我是在考验他呢。
我简要地将这几年的遭遇跟永浩说了一遍，最后说：“我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我并不觉得当小姐有啥见不得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永浩不再说话，推着车子闷头走。
我跟在后面说：“永浩我知道你对我好，对我们家也好，谢谢你这几年对我家的照顾，你应该把书读好，别净想着娶媳妇的事儿，将来出息了去大城市，啥样的女子找不到”
永浩打断了我的话：“小英你别说了，就当我今天才认识你好了。”
说完赌气一般快步往前走。我捉摸不透永浩那句话的意思，也不想再说啥。
晚上时，村主任媳妇怒冲冲来到我家，掐着腰站在地当间，指点着我们一家人嚷嚷开来：
“你们是啥样人家你们自己不知道吗？我们是啥样人家你们不清楚？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登梯子上树想攀高枝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们家永浩怎么会娶小英呢，就是将来找个傻子聋子，娶个瞎子瘸子，也断不会要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小姐呀，小英你就省省心思吧，别再动我们家永浩的歪脑筋，你勾引别的爷们能成，到我们这儿，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第35章 有人想要包养我（）
村主任媳妇直骂得嘴丫子冒白沫，还不肯罢休。后来永浩跑了来，费尽力气才将他的妈妈拽走。
我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我不想解释辩白，冷冷地看着那近乎疯狂的女人，仿佛她骂出的话都跟我无关。
更有甚者，在主任媳妇走后，王有财跳到我跟前，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娘卖x的，我们老王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咋不死在外面，还回来做什么”
我依旧是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满是蔑视和怜悯。
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我，或者说这几年一直在旋涡里打转的我，已经不在乎眼前这些小沟小坎了。
我的心里早已铸就好了一层铁打的防线，任何伤害和攻击，在那道防线面前，都不会激起任何涟漪。
但接下来弟弟和妈妈的两句话，还是让我心里的那道防线彻底垮塌下来。
弟弟说：“姐姐，小姐是做啥的呀，同学说小姐就是为了几块钱跟猪和狗睡觉的女人，是吗？”
妈妈抹着眼泪说：“老闺女啊，别再出去了，以后就在家待着，就是饿死了，咱们也死在一块儿。”
我那晚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嘤嘤地哭了小半宿。
我觉得委屈大了，如以前一百次一千次重复的假设再一次出现，如果当初不是被自己的爸爸卖给胡彪，如果自己早早跑回家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永浩，甚至根本就没想过结婚嫁人这事。
第二天一大早，王有财依旧来要钱打牌，我的一腔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王有财，你有多久没照过镜子啦？快去照照吧，看看你还有没有一丁点人样！你说你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个嘛劲儿呀你，说你是猪是狗都侮辱了畜生，你猪狗不如你知道不？”
王有财道：“我怎么了？你个娘卖x的，竟敢骂老子，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子我在双福村人品那是杠杠的没的说”
我轻哼一声说：“哎哟喂，你可真好意思吹牛逼呀，见过不要脸的可真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倒是说说看，双福村除了你王有财还有谁卖过自己的女儿？整个双福村还有哪家过年只吃一碗白菜炖粉条连块肉都吃不起的？还有谁住在这么破的房子里还有心思耍钱喝酒？又有谁家大年初一债主不断却掏不出一分钱来”
王有财脸涨得通红，哼哧了半天没找到一句反驳的话，最后干瞪着眼睛说：“娘卖x的，少说废话，赶紧拿钱来。”
“我哪有钱给你。再说了，我的钱都是卖x挣来的，把这么脏的钱交给你，不是辱没了你高尚的人品？”
王有财说：“我不能白养活了你，我是你爸，你就得给老子钱。”
“你别做梦了，你不是我爸，我爸早死了，从他把我卖给胡彪那天就死了。至于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堆狗屎狗屎一堆”
“啪”的一声，王有财的一记耳光打断了我的怒骂。“还反了你，”王有财边说边挥舞着胳膊向坐在炕中的我冲过来，“看今天我不打死你个娘卖x的”
我现在是樱桃，早已不是几年前任人宰割逆来顺受的王小英了。
此刻的我热血沸腾，浑身已经被愤怒点燃，目光如炬面部狰狞，迎着冲上前来的王有财奋力蹬出脚，结实地踹在王有财的小腹上，就见他哼唧一声，倒退了两步，坐到地上。
我一下蹦下炕，撒腿就往屋外走。可别以为我是想逃走，搁以前或许我早该跑没影了，现在不，现在我要抗争，现在我要将别人强加给我的屈辱和伤害，统统找回来！
我从厨房拿过那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咬牙切齿冲进屋内，我要杀了王有财，一刻都不想让他再活下去
王有财萎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消化好疼痛，见我挥刀劈来，惊恐不已，急忙连滚带爬躲开。我第一刀砍在了板凳上，力道很大，刀刃深深地嵌在板凳中，我使劲拔了两下才拽出，挥刀转身继续奔向王有财，身子却被紧紧地抱住了。
抱我的人力量很大，我只能原地打转，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等着，”王有财声音都劈了岔，“你等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你，看我今天不弄死你个娘卖x的才怪”说着他趔趔趄趄出了家门。
抱住我的人是永浩。
永浩是来道歉的。昨天从集市上回家后，他就跟父母说自己喜欢我，让爹妈来我家提亲。
怎么可能呢，爸妈对他的举动哭笑不得，也根本就没当回事，说你没发烧吧？永浩说：“我没发烧是认真的，这辈子非王小英不娶”
我怒气虽然冲天，但我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举过头顶的菜刀缓缓放下，回头冲永浩微微一笑。
“永浩你干嘛要拦着我。”我说。
“你还想咋样？”永浩说。
“你要是不拦着，我今天一定会把那个不是人的家伙脑袋干放屁了。”
“小英你不能这样，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你就是杀了他也不能挽回你的影响了。”
我一听这话就恼了：“永浩放你妈的罗圈屁，我影响谁了，你告诉我吧我到底影响谁了，我在外面受到多少欺负你也是知道的，操你奶奶的你告诉我影响谁了吧，是你妈影响到我了你知不知道？”
永浩放开我，说：“小英呀，你你能不能消停点，说话能能不能不这么粗鲁，听我说句完整的话行吗我？”
“你说你说，昨晚你妈凭什么跑来一通骂街，我怎么得罪她了？我啥时候勾引过你？”
永浩说：“对不起小英，是我妈不对，我代她向你们全家道歉，也怪我没有做好父母的工作。不过小英你放心，我相信他们会接纳你的，只要多给他们点时间，只要你今后再不去做小姐”
我气喘吁吁余气未消，听了永浩的话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永浩你真不是人啊你，有谁愿意去当小姐的？我要是有你那样当主任的爹，我现在还在学校念书呢。”
永浩说：“我爸妈不同意是他们的事儿，小英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快拉倒吧，我可什么都没答应过你，我也不会自找没趣去巴结你家人，你回去吧，告诉你爸妈，我王小英从来没想过攀高枝，今后他们也别仗势欺人。”
永浩又说了好多话，好多话在我看来都是过耳烟云。
后来永浩万分沮丧地走了。我突然又想起了个事儿，急忙出去追他。
“永浩你得帮我个忙。”我说。
“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你说吧小英。”
“以后我把钱打给你，然后你悄悄给我妈，别让他们冻着饿着，还要让我弟好好读书。”
“怎么小英你还要走？”
“哎呀你就别管了，你看我们家这个样子，我还能在家待下去吗？”
永浩说：“小英你要记住，不管咋样，我都会等着你，一直等你。”
我那时心里是温暖的，我真想抱抱永浩或是为他做些事情，但最后我还是控制住自己，没有往前再迈一步。
转身回家，我开始收拾东西，我准备回杭州了。
走之前我给雯雯姐打电话，想告诉她我已准备动身。
雯雯在电话里说：“樱桃我正想找你呢，有这么个事儿。我认识一位客人，陪过他几次。他一直想找个干净的女孩子，最好是农村出来的，由他包养。”
“包养？咋个包养法？”我问。
“樱桃你听我说完。以前我就想起过你，可那时你忙着照顾彤彤，就把这事儿撂下了。昨晚他又提起，我跟他说我在东北农村有个叫樱桃的表妹，人长得漂亮，才十六七岁，想出来寻活路。那家伙很感兴趣，问了好多你的情况，我说春节后你就会来杭州。”
“他是干啥的？”
“政府里的，好大的官呢。”
“可我也达不到人家的要求呀。”
“樱桃你傻啊，不会假装吗，回家这么长时间脑袋是不是天天撞墙玩来着？”
我嘻嘻地笑了起来，说：“那好吧，我使劲往农村样打扮打扮，保准让他看不出来。”
雯雯说：“还有啊，最关键的你得是处女，要装得比处女还要处女。”
“哎呀那可咋装啊？”我问。
雯雯说：“你别像在洗浴那样主动，也别凡事都懂，要羞答答，羞答答你会装不？另外要赶在月经期跟他第一次办事，然后就拼命喊疼，第一次咋疼的你还记得不？”
我已经笑弯了腰，我感到太有意思了，清纯少女和处女，这些早已远离了自己的东西还要再装出来，去骗人，还要去骗一个政府大官，该是多么刺激好玩的事情啊！
“樱桃你能不能严肃点啊，这可不是小事，弄好了你这辈子就够本了。”
“真的吗？那人多大岁数能给我多少钱？”
“那家伙快六十岁了，至于钱你就放心吧，肯定会比在洗浴挣得多，关键是他一个糟老头子能有多大能耐，你也不会那么累，这才应了彤彤常说的那句话，叫嗑着瓜子卖x轻松赚钱呢。”
我哈哈笑着说：“那好吧，我今天就走，先到哈尔滨，然后去杭州。”
告别妈妈和弟弟，我拎上行李走出家门。
妈妈的眼泪一直没断，我觉得那些泪水都径直流淌进了我的心里。弟弟送我，一路上我反复告诫他要用功读书，只有把书念好，才能离开这个破烂家庭，以后我会供他读大学
倒了两次汽车，天擦黑时我终于到了哈尔滨。先去买票，只有第二天傍晚的站票，站票就站票吧，大不了再去餐车。
先找家旅馆住下，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后，我开始琢磨怎样塑造自己的形象。
首先要在头发上下功夫。
我的发型很洋气，深褐色带有波浪的披肩长发，现在要恢复几年前的模样。
我找了家美容店，告诉美发师怎么做，人家很惊奇，客人大都是怎么好看怎么做，很少有人将漂亮的发型改造成土里土气的呢。染成黑色，拉直波浪，剪短后扎上两个小辫
再去买鞋子买衣服。高跟鞋肯定不成了，换成厚底棉布鞋；羊绒衫也太不农村，买件粗线毛衣，大红袄，肥棉裤
我又一次脱胎换骨，成了地道的乡下人。
收拾妥当，我信心满满地登上了开往杭州的火车。
第36章 装成农村大傻妞（）
一天两宿的行程将我折腾得够戗，下车后腿脚都肿了，那一身行头更是折磨人，太箍身子不说，主要是难以忍受的热。
雯雯姐来接我，一见面雯雯姐就乐了：“樱桃你该去考电影学院，当小姐真是太屈才了。”
“哎呀雯雯姐你快别取笑我了，这么热可咋办呀？”我说。
“好办，我先安排你住下，下午咱就接见接见那位人民公仆。”雯雯姐说。
“咱还是先去吃杭州小笼包吧，这几天就馋这口，另外也想去看看彤彤姐留下来的那套房子。”
“彤彤光留有遗嘱没公正也不管用啊，还不能说明那房子就是你的。”
“哎呀那咋办？”
“反正房本钥匙都在你这儿，别人也抢不去，你可以住也可以租，就是不能卖掉，先这样呗以后再想办法。”
我俩先去吃小笼包，我要喝酒却被雯雯姐阻止了，雯雯姐说：
“从现在开始，樱桃你要牢记自己是从农村刚来的，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妞，多想想你刚到城里时的模样，喝酒啊抽烟呀或者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以后都要避免”
我抿着嘴不说话。
雯雯姐说：“你听到没？说话呀。”
“我现在不正在装傻妞嘛，我刚来城里时就不愿意说话。”我说。
雯雯姐哈哈笑着说：“对头呢，以后就是要多看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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