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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哼了一声:“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很多余么?好了,折腾了一夜我很累,找个清静的地方让我好好休息,等天黑了再叫醒我。”
老康的态度顿时大转弯,恭敬中带着喜不自禁:“当然,当然!那我先谢过了。您就一个人么,要是有同伴的话,尽管请来,事成之后我一并重重酬谢!”
我承认,这一瞬间我很想说:“唔,我还认识个女巫师,应该就在附近一带,你们去找她回来,今晚定当事半功倍。”
转念一想,佘颖把我踹到沟里,本意不是害我。只因为运气太差,我被开水烫得跳了起来,不然这批人发现不了我。她让我穿这件长袍是为了御寒,而且没这件袍子,老康的儿子未必会救我一命。
算了,点背不能怨社会,既然我已经骗住了老康,天黑前找个机会逃走便是,再拖她下水难免有损人不利己之嫌。
“怎么,不相信我?”我皱眉道。
“当然不是!”老康赶紧解释,起身从阴影里走出,“我有几句话要先说清楚,您稍安勿躁。”
看到他的相貌身材,我不禁呆住。这辈子我见过不少胖子,之前以为最奇葩的莫过于木桶里那些胖女人,然而这位老康再次让我长了见识。
他穿了件像是睡衣的大红长袍,如果把这件长袍支起来当帐篷,我带个便携桌子,坐在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估计也绰绰有余。但这件硕大的长袍硬是被他传出了紧身衣的感觉。腰间束了条黑布带,这条带子貌似颇有弹性,随着肚皮的欺负忽长忽短,有好几次看着险些要断掉,居然又千钧一发的转危为安。
最奇妙的是,他的体重比那些胖女人应该只沉不轻,可走起路来四肢协调,甚至给人一种轻盈的感觉。向我走来的时候,步履间带着三分优雅,两分从容,一分妩媚。
假如猪八戒能走出这种韵味,恐怕早就在广寒宫落了户。
他身上最平凡的部分反而是一张脸。留着和崔老二一样的络腮胡子,额头饱满鼻直口阔,没有太多的赘肉。对我笑得和善且忠厚。
这是一张诚恳善良到让人不忍心对他撒谎的面孔。
“您说得都没错。”老康的面色转向凝重,“我要找的正是我老娘的棺材。小时候,我们娘儿俩感情很好,我长大之后,就经常争吵。我赌气离家出走,听到她过世的消息赶回来后,发现找不到她的尸骨了。听说她把自己装进了一口长了脚的棺材里,谁也找不到。如今我多少混出了点模样,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棺材,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
我避开老康热切的目光:“我一定尽力,不过现在。。。。。。”
“寻找多年,我多少也得到一些线索。您要寻个清净的地方休息,顺带研究一下,傍晚时咱们可以直接行动。”老康慨叹道,“我心急如焚,望您体谅。”
“好好好。”我随口应付道,只要能脱身,什么都可以答应。
老康霍然转身,大踏步来到那堆兽皮前,用手拨到两侧,掀开盖在地面上的一块石板。一个水缸粗细,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我面前。
他向我一拱手,说了声请。不容我分辨,两手一伸搭住我的双肩,客气而不容抗拒地把我推进了洞里。
第15章 地下水脉()
这个洞很深,深到我在坠落时充分地考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会被摔成肉饼的问题。
然后我掉进了水里。
我的水性不错,在老家的夏季水库游泳大赛中蝉联了四次冠军,但这次差点没被淹死。
不是因为水流太急,而是这水实在太冷了!从屏住呼吸到浮上水面不过数秒,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小腿便有了抽筋的感觉。好不容易游到岸边,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爬上去,我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冻住了。
咳嗽了一阵子,我站起来,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像是个溶洞,三面都是灰白色的石灰岩,岩壁上每隔四五米就有一盏长明灯,烛光很稳,看来这里几乎没有明显的空气流动,不过氧气应该够充足。
刚才我落入的是一条三米多宽的小河,水流异常缓慢,不是从何而来,也不知流向何方。
草原下怎么会有这种溶洞和暗河?
我抬起头,沿着坠落的山洞看去,上边黑漆漆的,老康大概用石板重新盖住了洞口。
他想杀我?应该不是。那么他把我扔到这里,难道真是像他说的那样,要我研究一下线索?
管他呢!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找个地方取暖,不然真要被冻死了。
这地方倒不缺火源,问题是找不到生火的材料。我脱下长袍,它已经湿透,穿在身上反而更冷。我左右看了一下,这个溶洞沿着河流的走向直来直往,没有任何分叉,想了想,我沿着小河朝下游走去。因为向远处看去,那个方向的洞顶越来越高,至少看起来比较让人安心。
走了没多远,河流在前方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转过这个弯,前方果然豁然开朗,经过一个很陡的下坡后,河水分开了叉,大部分流进洞壁边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里,另一条细如小溪的则流进前方一个巨大的池子中。
这个池子明显是人工雕凿出来的,四四方方,每一边都有几十米长。水质很清,透彻见底,池底由一米见方的石板铺垫而成。我没有发现出水口,但是小河不停地注入,水位却没有丝毫见长。
最奇妙的是,水面非常平静,没有丝毫波纹。我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一池水,站在边上一时忘却了寒冷,几乎痴了。
突然间,水面被打破了,原来是一滴水从洞顶垂落的钟乳石上滴落,激起一圈波纹。紧接着,大大小小的水滴纷纷落下,水面上波纹此起彼落,互相抵消,加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让我感到一阵头晕,身体晃了晃,险些落水。
我连忙摇摇头,回过神,发现池子对面的墙壁有块突起的岩石,岩石背后好像有个洞口。走过去一看,洞口有两人多高,里边有一块圆滚滚的石头,影壁一样挡在面前,两边的墙壁上闪烁着火光,可以听到噼里啪啦木柴燃烧声。
我不禁一阵兴奋,随即连打几个冷战,顾不上多想便走了进去。
圆石的后边是一间狭小的石屋,石屋中间生着一堆篝火,篝火旁边坐了个人,见我进来,她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是佘颖!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小子命还真大。”佘颖的语气意味深长,“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打算来个先发制人,“要不是你暗算,我怎么会被人抓住?”
“这话说得可就没良心了。”她打了个哈哈,“那沟里躲两个人肯定会被发现,我把位置让给了你,肯定是你沉不住气,才会被抓住,怎么来怪我。你的脸皮呢?”
听她这么一讲,我的脸皮确实有点挂不住,但既然开了口,不能轻易认输:“你到底是不是想救我,只有天知地知,总之,总之。。。。。。”
她站起身,笑眯眯地来到我面前,忽然把脸色一沉:“总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认识的那个心理学权威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气往上涌:前几次被你先动手占了便宜,怎么,叫你一声大姐还真把自己当大姐了?这次我先动手,让你见识下小爷的厉害。
我抬起胳膊像前一伸,搭在她的肩膀上,如果她来反扭我的胳膊,我身体顺势向前,趴在她的身上,左手用力拍她的屁股,她慌乱恼怒间必然来打,这时我趁机抽出右手,扑过去一个锁喉,把她压倒在地,大功告成。
这招是一个武侠剧里的采花贼所创,专门用来对付多管闲事的女侠。我知道这招有点卑鄙下流,但这臭丫头身手不错,如果不玩点阴的,吃亏的还是我。
没想到佘颖不躲不闪,手刚拍到她的肩头,她挥出一记直拳,正好揍到我的鼻子上,打得我满天万花筒,两行鼻血流。
“你这人怎么回事?”受伤的明明是我,她反倒火冒三丈,“会使下流的招式却不会躲,溅我一身血!”
一身血?我使劲揉揉眼睛,发现她掏出一块手帕反复擦着袖口,满脸厌恶。擦干了袖口,把手帕扔给我,示意我堵上鼻孔。
“你有病啊?”我气急败坏,“拍拍你而已,至于下这么狠的手么?”
“就你那两下子还想骗我,省省吧!”她啐了我一口,脸色稍微转晴,“老老实实告诉我,那个心理学权威叫什么名字?不然。。。。。。”
“不然怎么着,你还敢打我怎么着,他叫段正纯怎么着?”我边往后躲边嚷。
“段正淳?”佘颖楞了一下,“私生女满天下的那位?”
“呸,他是我二伯,不是大理段家的,他的纯是纯洁的纯!”
说完这句话,二伯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我不由得一阵恶寒。
“那你大伯叫什么?”
“段正峰。”
“你爸呢?”
“段正顺!”
见我对答如流,她的神色又缓和了很多,露出一丝微笑:“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别在意。”
听她声音真挚,我有点发不出火,摆摆手,示意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衣服都湿了,当心着凉,赶紧烤烤火。”佘颖的声音很温柔,“对了,柴快烧光了,你去那里再取些吧。”
她指向石屋的角落,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铁门。我心里不禁嘟哝,有打人的劲头没有干活的力气,这丫头真够奸诈。
拉开铁门,我弯腰走进去,没发现木柴,却看到了一具可怕的骷髅。
这具骷髅倚坐在墙角,脖子上一个头,胸口一个头,腰间还有一个头!
第16章 大女巫()
高考落榜后我经常泡在网吧里,通宵的后半夜往往很无聊,我常玩恐怖游戏用来打发时间,鲜血淋漓的画面见得太多,自以为神经早已如钢似铁,但眼前的这具骷髅还是把我吓到了。
脖子上的头长着黑洞洞的大嘴,龇牙咧嘴的表情仿佛很痛苦,腰间的那个头明显小很多,斜着搭在胯骨间,胸前的那个头最恐怖,不单破碎扭曲,眼色也黑黄得像是老烟鬼的牙齿。它藏在骷髅的胸腔内,嘴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好像正在对我发出无声的诅咒。
我虎躯一震,发现自己两腿发软,当机立断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还有力气的右脚蹬着地面,手脚并用地倒退出来。
“怎么了?”佘颖问,“你这是什么姿势?”
“铁铁拐李倒骑驴!”我结结巴巴地说,“里里里边有死人!”
“骷髅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她不以为然地说,“柴呢?”
“柴你个头!”我嚷道,“明知道里边有那么个玩意,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故意吓我很好玩么,你心理变态啊!”
“你不觉得这具骷髅很特别么?”她蹲在我身边,盯着我的脸,“以前没见过?”
“废话!我就是个普通的地球人,上哪儿去见三个脑袋的怪兽去?”
佘颖静静地凝视着我,突然笑了,把我扶到篝火旁坐下,柔声道:“那不是什么怪兽,是阿合台大女巫的尸骨。你好好烤火,我给你讲这具尸骨的来历。”
她告诉我,阿合台巫教的最高神职向来由女性担当,称为噶尔巴卡,翻译成汉语就是大女巫。这个巫教的组成结构比较特别,巫师地位一律平等,没有高低之分,只要能力足够,可以学习教内任何巫术,唯一的领导者便是大女巫,她辈分未必最高,有时甚至非常年轻,却拥有对别的巫师生杀予夺的大权。
“别的巫师不会不服气么?”我忍不住插嘴道,“难道大女巫是层层海选上来的,大家都是她的粉丝?”
佘颖笑了笑:“那倒不是。通常来说,一个教派的领袖只有去世后,才会由新领袖接替,但阿合台巫教不一样。现任的大女巫觉得年老体衰,不久于人世后,便会躲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同时下一道命令,谁先找到她谁就是下一任领袖。”
我长大了嘴巴,搞了半天是用捉迷藏来决胜负,这规矩谁定的,太随便了吧!
“别以为那么简单。”佘颖白了我一眼,“你当找到后就举行交接仪式么。发现者必须打败大女巫,然后把她的尸体用药水浸泡,腐蚀掉皮肉后,把已经软化的头骨吃下去,才算是完成继任仪式。如果上任大女巫有孩子,继任者还必须杀掉这个孩子,将孩子的头骨做成装饰,挂在腰间。”
我听得胃口收缩,热带雨林的食人部落都未必这般野蛮,阿合台的这些巫师居然一直沿用如此残忍的仪式,脑子集体进水了么?大概是因为这地方实在太过偏僻,这些巫师又把秘密隐藏得太好,不然一旦走露风声,统统都得被抓起来接受法律制裁和思想改造。
“他们认为吃掉了上一任大女巫,等于继承了她的全部能力和知识,代代相传,大女巫变成了可以主宰教内一切的存在,众人才会对他死心塌地,你明白了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对这个邪门教派的内幕知道的这么清楚?”我迷惑地问,“你身上穿的袍子是阿合台巫师的,跟这个教派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这是阿合台巫师的?”她扬起眉毛反问,“想让我回答这个问题,你得先把咱们分别后的经历告诉我。”
还是这一套!我对她这种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本领既郁闷,又没办法。我无可奈何地把从被崔老二发现,到饵庙的历险,直至被老康推到洞里的事讲了一遍,原以为她即便不啧啧称奇,也会盘根问底,不料她听完后竟然神色不变,只是“嗯”了一声。
“那个老康对你说的线索,应该就是指屋子里那具骷髅。”佘颖自言自语道,“你猜得没错,他的母亲便是阿合台的大女巫,不过这具骷髅肯定不是她的。但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把你扔进这个洞里。。。。。。哦,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我见她脸色忽晴忽阴,话只说了一半,便追问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
“仅仅是我的猜测,还没有证实,不说也罢。”她再次转移了话题,“好吧,我就按照约定,告诉你我的来历。我。。。。。。是个自由职业者,机缘巧合,对阿合台巫术有了兴趣,做了些研究之后来这里实地考察。身上的这件袍子,是我的收藏品。”
“就这些?”我叫起来,“拜托,骗人也请多走点心,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编这种瞎话来糊弄我,等于侮辱我的智商!”
“我确实不相信你。”佘颖悠然道,“一个连怎么来草原都说不清楚的人,我凭什么信任他?”
这句话把我噎得张口结舌,没错,躺在北京郊区一个小镇的床上睡觉,朦胧间看到个青铜盒子,醒来之后就到了千里之外阴山附近的草原,这种说法换成谁也不会相信。
“你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佘颖忽然郑重地问我。
“奇怪?”我茫然地说,“这里最奇怪的就是所有的东西都很奇怪。”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别纠结了,我答应过你,事情办完后送你回北京,一定会说话算数。你权当经历了一场梦,回去后忘得干干净净,比什么都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她厉声道,“要想活着回去,接下来必须要听我指挥,明白了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隐隐作疼的鼻子,点了点头。
她向后挪了挪身体,靠在墙上,闭上双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