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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久安说道激动处,又禁不住要冲上前去,姚起云一言不发地再度拦住。
“你说啊,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薛少萍也心痛不已地流着眼泪看向司徒玦。
“你们都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更想不通。”司徒玦反手拉住妈妈的手,这才哭了出来,“我没做过,妈,你相信我,我没做过让你们丢脸的事。我是去过邹晋家,但我是为同学的事去求情,连家门都没进,那些照片根本就是在故意误导。他调换成绩的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我,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呀!”
薛少萍摇头道:“你……你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人家一个教授,又是做领导的人,凭什么无缘无故冒那么大风险给你好处,不惜给无辜的人使绊子,又怎么会有人大费周章地嫁祸你,你倒是说说看?”
“整个事情都是谭少城和邹晋的学生刘之肃策划地,他们早合计好了,还有高鹤年一定也脱不了关系!他们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尤其是谭少城,我知道她一直恨我,她一直等着这样一个机会……”
这话一出来,司徒玦才觉出自己辩词的薄弱和孤立无援,就连姚起云都皱眉看向了另外一边,妈妈的神情里更是毫无赞同。
“你说姓谭的那个女孩子恨你,这些都是别人故意陷害你,人家穷得爸爸死了都没钱下葬,故意丢了奖学金,故意让成绩被调换来害你?如果不是高教授看不过去拉了她一把,这女孩子估计连保研的名额都丢了,你想让我相信,她愿意这样仅仅是为了冤枉你?”薛少萍难以置信地说道。
“她是不是故意,我现在不敢判断,这里面还有刘之肃和邹晋的矛盾,高鹤年和邹晋之间一定也有问题。调换成绩的事是邹晋做的,他是对我有非分之想,但我跟他没有半点瓜葛,谭少城他们只不过抓住了成绩的把柄大做文章……”
薛少萍没有等到司徒玦说完,就重重叹了口气,“你跟他没有半点瓜葛?司徒玦,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我自问对你从小的教育都没有半点松懈,我怎么告诉你的你忘了?人活着,穷和富都不重要,最重要不能丢了自己的人格?我什么时候教过你用不正当的手段来牟取不属于你的东西?这样看,你连一个穷山村出来的姑娘都不如,至少人家活得比你有尊严,你太令我失望了!”
“这都是你溺爱的结果!”司徒久安冷哼道。
“到了这种地步争这些还有什么用?最要紧是怎样把事情处理好,不能让那个女孩子再闹下去,我们理亏在先,再不想办法,只怕越来越不能收拾……”
“别人要是肯因为一点利诱就罢休的话,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事!”
……他们开始争执。
司徒玦的心也开始慢慢地凉透。
她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说辞。就连她最亲的人也是如此。
想到最亲的人,司徒玦一个激灵。
她迎着恨不得再给她几耳光的父亲,上前几步,对着如日暮的雕像一般隐藏自己存在感的姚起云,她看着他,带着期盼,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说,你相信我,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她不在乎自己的举措在父母看来有多么突兀,别人可以不相信,但他应该把一切看在眼里。她或许骄纵,或许任性,然而这些年,这些年她心里除了他可曾有过别人?
姚起云怔了一会,缓缓地垂下了眼睑。
他说:“我不知道。”
司徒玦爆发了,“你说一个理由,你给我一个理由,就当为我解释,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为了什么?!”她捕捉着姚起云的眼睛,疯了一般竭斯底里。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种酸涩难明的苦笑。
“我说过我不知道。阿玦,或许你就是太要强,你不能接受你输给了一个什么都不如你的人。又或者你只是习惯了无所顾忌,你从不怕爱你的人受到伤害。”
“谁爱我?”司徒玦喃喃自语,“就这样爱我?”
她绕过他们,朝楼下走,一阵风地险先撞翻总算慢腾腾的找出了消毒纱布的姚姑姑。姚起云在门口前追上了她。
“你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你能有本事走出去就不回来?”
“我死在外面都不关你的事,真不知道我怎么就会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你除了送我一个透心凉,还能给我什么?给我滚开。”司徒玦怒不可挡。
姚起云说:“你说得没错,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司徒玦坐在吴家楼下的长凳上。她不能走得太远了,即使天黑了下来,现在这副样子,脸上既是伤,又是血,说不定还有泪痕,像个游街的怪物。
吴江匆匆赶到,见到她那副模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谁打的?”她不肯答,他也多半可以猜到,“你爸?他们知道了?”
他二话不说拽着司徒玦去了最近的一所社区医院对伤口做了一番处理,消毒水清洗伤口的时候,司徒玦才意识到是那样的疼,之前竟没觉得,兴许是更强烈的感觉掩盖了它。不用看镜子也知道半边脸肿成了什么样子,头很沉,磕到门的部位不能喷,一碰就情不自禁地发出“嘶嘶”声,像受伤的蛇。
社区医院的值班医生在对她进行过大致的伤情闻讯和检查后,建议还是到大医院做个头部检查,以确定有无脑震荡的可能。司徒玦拒绝了,她对吴江说:“如果真赶上了脑震荡,我会不会失忆,那也是桩美事。”
吴江气道:“变傻子的可能性更大。”
司徒玦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我饿得厉害,什么都没吃,身上半毛钱也没有。”
她说的是实情。再痛苦都无法战胜饥饿感,活人的悲哀。
吴江无可奈何地把她领出医院,想了想,便说道:“我约了人,正好要赶过去,你也一起来吧,顺便吃点东西。”
司徒玦一手把医院里带出来的冰袋压在脸上,“约了谁?”
吴江低头走路,没有作声。
“哦……”司徒玦若有所思,“你早说啊,给我些零钱,我不打扰你们。”
吴江站住了,双手插在裤袋里,将脚边的一片枯叶踢进人行道旁的灌木丛。
“我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不过既然出来了,想了想,避着也不是办法。司徒,你跟我一块去,也算帮我个忙。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怎么单独面对她。”
“你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她卷进的那些事里我也有份。你别绕着不说,随便你怎么看我,无所谓了。”司徒玦怅怅地说。
“你不一样。”
司徒玦说不清吴江嘴里的“不一样”是因为她至少没有在不雅照中露了正脸,下贱程度略轻,还是因为她不是他的爱人,所以他并没有那么在乎。
她问:“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跟邹晋发生过关系,更没有让他帮我做任何事,你信不信?”
吴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信。”
作为朋友,吴江会选择说好听的让她没有那么狼狈,这早在司徒玦意料之中,但是听到他的回答时,她还是有些许动容。
“就算你嘴上说说而已,我也挺感激,真的。除了你,恐怕也没人会这么说了。”
“我当然相信,司徒,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像我知道小婉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人总是对自己的所爱的人要求更为苛刻,更难以谅解?难道是因为在乎,所以残忍?司徒玦想到了姚起云转身那一刻的背影,心如刀割。
“我不是为她辩解,但是她跟邹晋都是过去的事,她现在……”
“我知道。”吴江的反应令司徒玦意外。
“猜到和亲眼看到是不一样的!”吴江走了几步,司徒玦没见过天塌下来都满不在乎的他这么焦躁不安,“我看到那些照片之后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我问她,那些照片是不是邹晋逼她拍的。她说不,没有人逼过她,她是自愿的。她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骗骗自己?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她现在是爱我的,只爱我,可是我闭上眼睛,那些照片就在我眼前,我记得他的手落在的每个位置,我受不了……再说,这件事闹大了,我怎么带她回家?说服爸妈接受我要娶一个比我年纪大的女人,这个我有把握,但是我怎么让他们接受未来的儿媳和自己的导师,一个有妇之夫厮混了那么久,还拍了照片让满世界的人都有眼福欣赏?”
“你要跟她断了?”
吴江茫然地摆头,“不知道,所以我觉得我该好好想想,最起码现在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曲小婉坐在闹市区一间西式简餐店靠窗的位置,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餐厅里人不多,透亮的灯光将她对比得很是单薄。
她一直在看店里的杂志,直到吴江出现在她视线中,才看了看自己的表,说道:“你来了,我等了你正好三小时。”她说这话时并无埋怨,只是微笑着告诉他一个事实。
“对不起,我有点事。”吴江低声道。
“干嘛对不起,我自己愿意等,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司徒玦,问道:“你的脸怎么了,最近流行鼻青脸肿的样子?”
司徒玦哼哼两声当做回应,她已经适应了曲小婉不讨人喜欢的直白和尖刻。在此之前,她几乎以为对方把自己当做了空气。
她飞快地为自己点了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本还想问问另外两人要不要吃点什么,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都没有那个心思,她也就不在反客为主地多此一举。迫不及待地等来了吃的,就埋头苦干,吞咽咀嚼间牵动了伤口也毫不在乎。
吴江和曲小婉说的多是不咸不淡的对白,大概都怕一不留神就扯落了蔽体的最后一件衣裳,虽然这衣裳早已千疮百孔。曲小婉的谈兴明显要浓一些,她的话比司徒玦印象中的每一次都多,兴致勃勃说着等他的三个小时里透过玻璃窗看到的趣事,路人平淡的一点小滑稽都要笑上许久。
司徒玦刚吃好不久,就听到吴江对曲小婉说:“回去吧,坐了那么久,你也累了。”
“不会啊,我一点也没觉得累。”曲小婉笑道。可就连司徒玦也不忍心细看她眼里的血丝。她歪着头想了想,像个孩子一般雀跃地提议,“要不我们去看电影?上次你说喜欢那部!”
“下次吧。”
“去吧,就今天。”她无比自然地伸出手,带着一丝娇态,亲昵地想要去抓住吴江放在桌上的手。然而,在她即将触到的那一瞬间,吴江的手却不落痕迹地往后一缩。
他随之召唤服务员结账,然后站了起来。
“回去好好睡一觉行吗?我最近都比较忙,好一些的时候……到时我再给你电话吧。”
前一刻的笑意还凝固在曲小婉的嘴角,她微笑着,微笑着,渐渐笑成了一种通晓和理解。那只落空了的手也徐徐收回,藏在了桌下。
“好。”她对吴江说。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0…2…22 13:20:53 本章字数:5594
如姚起云所说,司徒玦离家时再怎么冲动,她早晚都是要回来的。过去她觉得自己无所不利,然而离了家,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虽然吴江一再地问她是否需要在他家住几天,司徒玦还是拒绝了,一则躲也不是办法,再说,如今这敏感时期,也实在不该给吴江家里添堵了。
司徒久安没有再对司徒玦拳脚相向,倒也不是说他消了气,他要面子,不久前才令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如今成了家门的耻辱,别人嘴上不说,可一想到过去那些“教子有方”的夸赞,他都觉得自己脸上被狠狠掴了一掌,远比他打在女儿身上更痛,这一次的“家门不幸”足够他在外面抬不起头好几年。不过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事实摆在眼前,他总不能让女儿一死谢罪,别说他办不到,那也毕竟是他的亲骨肉,除了顿足,也别无他法。好在妻子也提醒了他,有更值得操心的事迫在眉睫,亡羊补牢,虽是晚了,却不能不补。
于是乎,司徒玦那晚回到家中,等待她的便是一种奇异的安静,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没谁走出来再控诉她,也没人管她怎么样了,去了哪里。然而她又可以真切的感觉到,他们都没有睡,都在听着她的脚步,想着自己的心事。
次日早上,是姚姑姑把一些跌打药品放进了她的房间,有口服的也有外用的,搭配得很是讲究,这当然不可能是出自于姚姑姑的慈悲,只能是为了这件事比司徒玦还掉了更多眼泪的妈妈。可是母女俩一早在楼下打了个照面,正准备出门的妈妈什么也没说,只给了司徒玦一个心痛又怨其不争的眼神。
没过多久,那两个始作俑者的帖子便从校园BBS上无声无息地消失,所有讨论相关内容的回帖也均被删除,十几张彻底催高了观看人肾上腺激素的图片更是被清除得彻底,网站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无澜,除了对学校食堂的埋怨,就是年轻人无病呻吟的风花雪月。只不过司徒玦回学校图书馆归还毕业前最后一批借出的小说时,原本无精打采的管理员阅览证上的姓名之后,愣是没忍住睁大眼睛盯着司徒玦看了几秒,然后又立即闪烁地游移至一边。
这样的眼神对于那时的司徒玦而言无疑是家常便饭,她既然还想再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就必须得习惯。不要说是不相干的人,她的那些朋友,那么多的朋友,除了吴江,谁不是眼光闪躲地回避着她,可笑的,仿佛比她更心虚。这种心虚,就好似一个健康人无意中撞见个四肢无一健全的残废,又或是医院里邂逅没几日可活的绝症患者,刻意地不看不提,带着点狼狈。自从某次在路上偶遇三皮和小根,司徒玦与熟人擦身而过后再也不敢回头,她怕撞破惊扰了别人窃窃私语的指点,他们的尴尬太令她过意不去。
邹晋的办公室大门紧闭着,校方已成立专门的负责小组对这个影响极坏事件进行调查,力求一个水落石出,以正学风,还校园一个纯洁干净的大环境。邹晋作为舆论的焦点,那些指控是否证据坐实犹未可知,但他现在已绝对不适合在学校的正式场合公开出面,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据说邹晋事后曾提出要通过法律途径追究以不正当手段获取并公开他个人隐私照片的罪魁祸首,并且声称这个毁坏他名誉的人正是他的学生刘之肃。然而,刘之肃承认了那个“良心”贴是他本人所发表,却坚决否认后面的照片是通过他的渠道流传出去的。事实上发帖人和贴照片人的IP地址也并不吻合,如果调查证明他的帖子内容属实,更谈不上诽谤,邹晋的指控只能是徒劳。司徒玦暗叹邹晋活了大把年纪到底仍是天真得可笑,在某种方面,只怕在他那不争气的学生面前,他连做个初学者都不够资格,也无怪乎惨败落马,落得墙倒众人推的下场。随着各种各样支持刘之肃、为谭少城鸣不平的正义之声开始不绝于耳,其中不乏校内外德高望重之人,邹晋的许多工作和生活上的问题也渐渐地浮出水面,一时间已成众矢之的。那些崇拜他、羡慕他的人们也开始醒悟了过来。
——哦,原来他是这样的人。
是啊,早就该知道了,他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人!
相较于刘之肃,谭少城的遭遇受到了更多的关注与同情,这世间的不平事太多,不经意抖露出来更显得触目惊心,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替她感到唏嘘和愤怒,所有的舆论都一边倒地支持她必须讨得一个公道,仿佛不是这样,自己就会沦为下下一场肮脏交易的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