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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庙被上锁了,一把钢锁,里面的所有事情要等村里研究后再处理,当时据说这事已经惊动了上面,当然了,这也是后话了,总之洪村的不太平就是从那一次开始的。
经此一役,查文斌这个名字开始名声大噪,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这个二十出头和我年纪一样的大的青年开始频繁被人邀请:去看个风水,去算个卦,给孩子取名字,给结婚挑日子,建房子修坟子,丧事出殡移坟,总之有关于那一行当的都开始找他帮忙。
查文斌这人的脸皮其实很薄的,他似乎不懂得什么叫做拒绝,他有跟我说过,他很害怕看到别人失落的表情,还有便是,在那个时候,查文斌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泄露天机。在那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他的名声靠的是口口相传,有好多人也传言他是某某某下凡之类的,不过他的影响力也仅仅是维持在当时的周边乡镇,有很多人视他为一个英雄式的人物。
也就是那一年,查文斌遇到了一个叫做钭妃的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叶秋醒了,当天晚上他就醒了,不过他醒来的时候和他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状态并无二样。他不认识我,甚至不知道他自己是谁,但是他却能叫出查文斌的名字。
大约是夜里九点的样子,折腾了一天一夜的我正在呼啦大睡,九点左右我被一泡尿给憋醒了,于是想去上茅房,我经过叶秋房间的时候看到他房里的灯亮着。我记得我是关掉的,于是推开门一开,那家伙正靠在床头发呆呢,不过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有点惨白。
看到我进来后他也没什么反应,说真的,那会儿我以为我弄回来的这个人是个傻子。我在他跟前问了好几句又喊他的名字,硬是不回应,他就盯着我家那面墙壁看,手里还死死抓着那把破刀,说到这个我更是气,他就连泡澡的时候刀还捏着,你怎么掰都没办法掰出来。
“叶秋,醒了啊,饿不饿?”我问道,他不回答,也不看我。我不甘心,又说道:“伤怎么样,人感觉如何?”他还是那副死样子,我看他老是盯着前面看,我也偏过去瞄了一眼,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副塑料画,就是一只猫抱着个金元宝,上面写着猫来福,这玩意过去农村里都兴贴,指不定你们家以前也贴过。
于是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悠了两下,他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我觉得没趣只好去找查文斌,这货也累的够呛,正在我房里的地板上呼啦呼啦睡得香着呢。
我踹了查文斌几脚他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他是真累了,于是我想出一个损招,我跑到门口把我的臭袜子找到放在他鼻孔下面。只看见他的鼻孔开始收缩,眉头也开始眨了起来,那鼻孔收缩的频率越来越快,终于他“哼”得一声被熏了受不了了才醒了过来。
一看我在那大笑他也很生气,刚想骂我来着,我先说了:“叶秋醒了,跟个木头似的,一问三不知,也不说话,你去看看他是不是魂没了,要我说,你是不是得给他弄个招魂什么的。”
随着查文斌,我再次去了叶秋房间,他还是那个姿势,只是这一回他主动偏过脑袋了看了我一眼。哦,不对,其实他看的是查文斌,因为他先开口了,用他一贯来不死不活的语气说道:“查文斌。”
查文斌就和老朋友一般坐了过去,笑着说道:“是我,你还认得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他并没有回答查文斌的问题,反而又说道:“叶秋是谁?”
查文斌问道:“是你,叶秋这个名字是你告诉我的,状元村还记得吗?”
他摇摇头,查文斌又问道:“黑龙,龙爷还记得吗?”见叶秋还是摇头,查文斌指着他手上的那把刀说道:“就是这把刀,你还记得从哪里来的嘛?”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叶秋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低着头用手轻轻摸着那把刀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我以为这回他终于想起了一点什么,可是他还是摇头,不过却再一次开口道:“我的刀告诉我,你是个好人。”
“你怎么还记得我呢?”
叶秋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我这里有一个画面一直在徘徊,那个画面里有你,然后我睁开眼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认识你,而且你的名字就在我的脑海里。”
“什么画面?”这个问题,查文斌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我真的很期盼他能说出胖子在哪里。
“有一口井。”叶秋说道:“我的身边有好几个人,但是都很模糊,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唯独你是清晰的。”才说到这儿,突然叶秋开始变得很痛苦,他用手捂着头道:“好痛,不行了,好痛啊。”
看着叶秋在床上痛的滚来滚去的样子,我知道,这个人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额头上的汗珠就跟下雨一样,那青筋爆的一条条鼓得老高。查文斌赶紧过去帮忙却又无计可施,就这样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我看到床单几乎都要湿透了,全是他的汗,他在逐渐停了下来。
查文斌拿了一杯水给他道:“你这是怎么了?”
叶秋没有接杯子,他靠在那里说道:“不能想,一想就痛,头就跟要炸开似得,我记得我好像对你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查文斌问道
“下去之后,我们当中可能会有一个人被留在下面出不来,那个人会死掉。”
“啪”得一声,查文斌手中的水杯落在了地上裂成了碎片,我的心在那一刻又被重新拉回到了那一天,我也记得叶秋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我还记得胖子说过:“我们一共有五个人,那也就是20%的概率,胖爷我运气还凑合,不信这么背,你们呢?”
查文斌起身喃喃道:“各安天命。”
回到屋里,他一直把玩着那块玉,那一天就是从那里带出了这么一小块东西,看着它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我对查文斌说道:“那个家伙说的话你信吗?”
查文斌点头道:“信,他没有理由骗我,你还得刚见到他的时候吗,他也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上一定有天大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我们无从得知,或许这世上唯有他才会略知一二。”
“谁?”我问道。
“当年把他带回去的那个人。”查文斌顿了顿,虽然他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可是他还是说了:“叶欢。”
第一百四十一章:呆呆二号()
叶秋在我家养伤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查文斌出了一趟远门,我整天面对着那个闷声不响只会发呆的人,干脆就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呆呆二号。
说来也怪,我们家呆呆那个死狗自从被救回来之后看见我又开始绕着走了,见到我的时候一定是夹着尾巴,耷拉着耳朵,眼睛还时不时的偷瞄你,走路就跟小猫似得,贼眉鼠眼的德行。但是一旦和我保持了它自认为的安全距离后就撒着欢跑,尤其是他对叶秋那个呆呆二号很是亲热,只要叶秋一出现在院子里,呆呆立刻摇着尾巴跑去跟他撒娇,又是抱大腿,又是舌头舔的,好不恶心。每每看到这样的情形时,我就会一个人默默的靠在躺椅上轻轻骂上一句:“俩呆瓜二货。”
你俩不是好的跟一家人似的吗,那行啊,以后我就管你叫呆呆二号,后来又嫌拗口,干脆叫他二号。叶秋这个人吧,随你怎么弄他他就压根不在意,其实是在他眼里,我们全家除了那条狗之外,别的都是空气。
“二号吃饭了!”“二号,笑一个。”“二号,你老家哪里的?”“二号,你他娘的是不是真的二啊……”在被无视的那段时间里,我也曾试图讨好过呆呆一号,我真的去把花花给它弄回来了,可是这人吧有时候比狗还贱,我这么讨好它,可它依旧还是躲着我。这样无聊而又逗比的日子一直过了半个月,那些天来找查文斌的人也特多,都给一一打发了。我妈看着屋子里各种被人送来的礼品半笑道:“这家里都快成道观了,送这么多东西来干嘛啊。”
我说:“你这不是刚好准备修房子嘛,房子啊也别搞什么花样了,干脆的就弄个道观,在整一名字上去,就叫做“天正道观”。完事去弄几个泥塑神像往中间一放,您老人家就在家里做个老佛爷,我出去接单子跑业务,反正文斌在我们家呆了也算您半个儿子,挣点香火钱补贴家用也是应该的。”
我爹刚进门就听我在那胡侃,一顿板栗落在我头上骂道:“补贴!补贴!成天不知道要好,你是不是把人母狗给偷回来了?”
半个月后查文斌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消息依旧是让人很失望,他没有找到龙爷,也没有找到狂风,那些人好像突然都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四月份的时候正是农忙的时节,插秧的插秧,除虫的除虫,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事情便是修水渠。
我们洪村在五十年代初期修了一个水库,取名“红峰”。红峰水库不大,我读书那会儿老师要带学生出去春游,基本周边三个村的学校都会选择去那里,因为去红峰水库的路两边,悬崖林立,怪石瀑布随处可见,风景是真的不错。
据说修这个水库的时候是死过人的,听老一辈的人说当时有一个石匠被滚落的石头给砸死了,后来这人压根没被找出来,因为当年一个要赶工期,另外一个就是滑坡的太厉害,光靠人力当年很难翻动那些落石。于是这个石匠就被永久的埋在了水库大坝下面,每年他的后人都会去那儿祭奠。
红峰水库是用来蓄水发电的,农忙的时候就会开闸放水,有一条水渠从大坝顺着群山蜿蜒,一直通到下面村落的河道里。我们那边的河是很窄的,就是普通的山涧小溪,在小溪里每隔大约一千米会修一处拦河坝,从坝上开个口子引水再到附近的农田进行灌溉。
我记得当时的情况是农田里缺水,但是水库里的水却下不来。主要是两个原因,水库那边引水的大渠给堵住了,这东西的设计是水渠的最后一截大概位于一百米高的山腰上,在这里会形成一个较大的蓄水池,有一根粗管道通过这个水池笔直通向山脚的河流,这样的落差设计可以让水流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山脚则有一个发电站,靠的便是这股水流,堵着的地方就是这根落水的管道。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那一年特别干旱,河里的水一直上不来,自从开年起整个洪村就没下过一滴雨,赶上这样的农忙用水高峰就很紧张了。所以当时生产队上开会,需要两拨人马,一拨负责整修水库渠道,那地方也有几十年没修过了,还有一拨人则负责打井抽水。
农村里头一年的收成就看这一季,谁也马虎不得,谁也怠慢不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我们家当时是一队的,按照公平的原则,生产队里决定根据家庭人口来出动劳力。因为我的户口是在老家的,所以按理我们家每天得出三个工,刚好我家里有三个大闲人,我查文斌还有那叶秋二号。我一寻思,反正这种事就是去磨洋工的,谁家都是出工不出力,到了场子便好,于是就跟我爹商量了,由我们去修水渠,他好忙别的事儿。
说到去修水渠又不得提一句,红峰水库在大庙还要往里走上四里地,纯属一个鸟不拉屎的无人地带。那天早上生产队里集合了三十多个劳力一起出发,我们也拿着锄头铲子跟着一块装装样子。
到了蓄水池的时候,池水的深度约莫有两米,那根管道一半露在地面还有一半则埋在地下用水泥封闭的,我当时嘴还比较贱的站在水池的边沿上了说了一句话,我说这管子的大小刚好可以卡住一个人啊。谁都没想到,后来,在这个管子里真的就发现了一个人,害得那前后小半个月都愣是没敢喝过水。
先是上游水库关闸,再用抽水机把蓄水池里的水给抽干,就这片的功夫花了半天时间,那水渠里的水一干到处都是鱼啊,那天上午基本就沉浸在抓鱼的乐趣中了。反正那二号和查文斌两个就跟木头一样看风景,约莫刚吃过了中午饭的时间水就彻底干了,露出了那根排水管道的入口,很多枯枝烂叶啥的全给口子堵着了。
原本以为也就是有垃圾堵塞,那其实只要把这水渠里从上到下的淤泥给清理一遍,再把有裂缝的给补上这活儿就算完了。这排水管的入口处原先设计了一块钢筋网,作用就是拦截大块的垃圾进入管道,不料当时掀开表面那一层淤泥和烂枝叶后才发现这管道口的钢筋网早就没了去向,估计是在水里泡了这几十年早就烂透了。
这样一来,情况的复杂程度就要超过想象了,就跟家里的下水道堵着了是一回事,你不知道到底那一段堵着了啊,我们手上当时有的家伙最长的不过是锄头,往里面掏个一米多就再也没招了,可貌似这里头的东西还真得挺多呢。
我不记得是谁第一个从里面扒拉出那个破罐子,看着挺像是一个夜壶的玩意儿,用水稍稍清洗了一下后发现那罐子的口竟然还是封着的,上面有一张纸头贴着早就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有人打趣说这里面是酒,出工的也都是跟我们一般大的居多,一起哄自然就热闹了,既然是酒,那还留着干嘛,打开喝了呗!道门往事:
就这样,在毫无装备的情况下,这个罐子的封口被人用石头给硬生生的砸开了,砸那罐子的我还记得是谁,姓魏,叫魏大毛,比我要三两届。按照现在的说法,这厮就是一乡村非主流,头发弄得跟现在的主持人李咏似得,大波浪披着,整天喇叭裤肩膀扛着一录音机骑着二八大杠到处跑。
魏大毛绝对是个前卫的人,通常这类人的胆子是很大的,不,其实是他很无知。于是他把手给伸进了那个管子里,在一干人的注视下,这厮从那罐子里掏了会儿拿出来一瞧,手上沾满了一层白色的粉末。
我瞅他故作神秘的样子就喊道:“里面都有啥啊大毛,是不是一堆金疙瘩在里头哇?”
这孙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前卫,于是他对我说道:“金子倒是没有,可我觉得这里头的东西会不会是‘白面’啊。”他所说的白面不是面粉,而是另外一种东西:就是毒品。他说这话也不全是没道理,那会儿改革开放没多久,啥玩意都往国内来,其中就包括海洛因。当时就有一个说法,有人从海上走私这些东西然后运往内地,说这东西抓住是要掉脑袋的,所以,运输环节一般都是走小道为主。洪村地处浙皖两省三县交叉,地理位置偏僻但是交通却又十分便利,当时社会上是有流传说有人走这边山林里带货。
我起哄道:“是不是白面你来一口不就知道了,你大毛哥见多识广。”
哪里知道这孙子还真的就把手指往嘴巴一塞,他眯着眼睛在那嘬了一会儿后道:“没啥味儿啊,尝不出。”
这时一直在那发呆的二号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全场瞬间呆滞了,他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道:“骨灰还能有什么好味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管中尸体()
魏大毛是怎么一路吐着下山的场景我大概还记得,顺着那管道,他几乎是一边滚一边爬,据说回去之后就开始发高烧,整整一个星期应该关在家里没出门。这件事后,他就离开了洪村,有人说他是去南方打工,也有人说他得了神经病走丢了,总之这么号奇葩的人物就此消失了。
那的确是一个装着骨灰的坛子,而被魏大毛线撕下来的烂纸经过查文斌的辨认是一道符。不过这符的画法已经和现在的符有很大的出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