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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站住!”玉姨猛然拔高了嗓门,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尖利,但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就不可能再受她的诱惑乃至恐吓,所以我没有停步,继续走着。她见我不回头,接着就道:“你还走得了吗?”
这时,我恰好走到了包间的门边,随着玉姨的声音,门被打开了,陈雨在外面站着,挡住了我的去路。她微微低着头,好像不愿意看我,我觉得她眼睛里充满了矛盾。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心突然充实了一点。
或许吧,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是有人在替我担忧的。
我不想让陈雨为难,所以停下了脚步,骤然间,里间那边传出一阵不大的响动,接着,有人慢慢推开了里间的门,走了进来。李富生终于出现了。
李富生不紧不慢,还是无比镇定的表情,当看到他的一刹那,文哥非常吃惊。第一,李富生在文哥眼里是个很神秘的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李富生,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突然出现在这里,第二个,在玉姨来之前,文哥把包间里里外外都查的清清楚楚,他不知道李富生是怎么出现在里间的。
“李……富生?”文哥生怕自己会看错,估计他更想不到,在背后主使我约谈玉姨的,会是消失了那么久的李富生。如果熟悉李富生的人,都知道他具有强烈的危险性,所以他一出现,文哥就紧张了。
“不用紧张,我们就两个人。”李富生坐了下来,道:“不过既然我们敢孤身来,那就表明不怕你。”
说着,李富生解开了外套,看到他身上的东西,文哥条件反射一般的就抢到玉姨面前,挡住了她。
“三硝基甲苯,外加一根起爆雷管,我保证它一爆炸,这个包间会被炸的面目全非,我无所谓的。”李富生静静的看着玉姨和文哥,道:“你们有兴趣一起死一次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个故事(一)()
李富生甚至是带着微笑说出那些话的,对于看多了他习惯于漠然和冷笑的我来说,那种微笑显得有些陌生。他的声音不高,但他身上绑着的炸药以及那种镇定自如的表情就是最大的威慑。
玉姨和文哥都被吓了一跳,但玉姨脸上的恐慌只是一闪而过,她冷冷的望着李富生,可能非常讨厌这个突然杀出的不速之客。
“你在威胁我?你这样的小角色现在竟然敢当着面的威胁我?”玉姨已经被我搞的有点发火,李富生的出现让她显得脾气越来越大。
“小角色也能做大事的,不是吗?”李富生收起脸上的微笑,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对玉姨道:“不要用愤怒掩饰你心里的慌乱,我不怕死,你呢?你敢跟我一起走出这个屋子,然后到没人的地方去引爆这些炸药吗?你不敢,因为你不如我。”
“你在找死!”玉姨养尊处优,一直又是他们那个团伙中的核心,没人敢于违逆她,李富生那种淡然但又充满挑衅性的言语彻底激怒了玉姨。她的脸完全沉了下来,伸手就想拍桌子。我猜测,这个女人从年轻时应该脾气就不怎么好,这么多年下来,她养的只是形,至于内心,仍然是当年的火爆脾气。
她的愤怒和李富生的镇定顿时成为鲜明的对比,看到眼前的一幕,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对李富生产生了很大的信心,我相信他一个人就能威慑玉姨他们一帮人,几句话之间,高下立分。
“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死的,但我找的起,你找不起。”李富生从容的站起来,就从文哥和玉姨的身边走过去,来到门边,拍拍我道:“走吧。”
他真拿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带着我就走,陈雨站在门外不知所措,习惯性的望了望玉姨,在等待她发话。玉姨呼的站起身,直接把身后的椅子踢倒,对身边的文哥道:“抓住他们!”
“我就在这里,有胆子,就来抓,对了,王炳文,我们有很久都不见了,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李富生回身搂着王炳文的脖子,然后挟持一样的夹着他一起走,我们三个很快就走下楼梯,我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玉姨火气非常大,愤怒经常会燃烧一个人的理智,但文哥却清醒的很,他知道李富生过去的一些事,也隐隐知道,这好像是个怎么搞都搞不死的人,所以文哥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同时也在用眼色示意后面的陈雨,让她照看好玉姨。
“给我站住!站住!”玉姨之前的那种雍容和从容都看不到了,蹬蹬的冲出房门,站在楼梯上对着我们叫道:“你们走!放了炳文!”
“我们俩叙叙旧,一会儿他就会回来的。”
文哥被我和李富生夹在中间,他一直在解释,李富生静静的听,却不回话。我们走到了茶楼下文哥他们开来的一辆车子前,这附近都是文哥的人,看见眼前的情景就知道不对劲了,慢慢的靠拢过来。李富生抓着文哥,一起坐到了后面,然后对我道:“你开车。”
“不是。”我赶紧就看看他,道:“我不会。”
“没关系,就在实践中学习吧。”李富生安安稳稳的坐在后面:“很简单,点火,挂档,踩油门,掌握方向盘。”
“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吧。”文哥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我跟你比不了,你死的起,我真死不起。”
“王炳文。”李富生转头看着文哥,足足看了有一分钟,估计把文哥都看毛了,才慢慢开口道:“你要相信,他会开的很好,不是吗?”
在李富生的鼓励下,文哥也在指点,我终于开动了车子,对我这种从没没过方向盘的人来说,第一次上路就真枪实弹,这无疑是巨大的考验。幸好茶楼的位置比较偏,而且我们的方向是朝着市区外开的,所以开动了一会儿,我就渐渐冷静了。
“王炳文,如果你死不起的话,那我建议你给你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不要跟来,否则,就让他们直接去长青路的火葬场找你。”
在李富生的镇定面前,文哥这样的老狐狸仿佛都屈服了,按着李富生的意思打了电话。我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本来是我有被玉姨他们控制起来的危险,但转眼间,文哥就被我们控制了。
我们一直把车子开出去很远,然后李富生示意我停车,他平静的把文哥送下车,这又出乎了我的意料,好容易按住文哥,我还想从他嘴里掏出点话来。但李富生好像没有这个打算,他让文哥下车之后,转身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示意我开车。
“就这么放他走了?”我感觉很不服气:“什么都不问?”
“没有必要问,你问不出来的。”李富生道:“你可以杀了他,但不能说的话,他绝对不会说。”
其实李富生并没有打算离开这里,他多余的话不说了,坐在旁边教我开车,之后我们把车子丢掉,辗转回到了市区内。李富生静静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这个事情让我有点莫名其妙。
“她太自私了。”李富生突然睁开眼,说了一句,我开始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想想,他可能说的是玉姨。
“怎么?”
“我设计的这个游戏,一环扣着一环,如果当中任何一环出现问题,那么游戏进行下去就会有很大的难度。”李富生摊摊手,道:“我没有想到,她自私到了这个地步,甚至已经偏执了,在走一个极端,她这一环出现了问题,有些为难。”
“不要玩什么游戏了行么?”我真的搞不懂李富生究竟想干什么,我不想玩游戏,没有时间可玩了:“你要我做什么事情,直接了当的说,然后告诉我解除诅咒的办法,剩下的时间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那不行。”李富生抬头看着我,他的目光就像一片风平浪静的大海,宽广且让人看不到尽头,那种标志性的镇定仿佛有异样的感染力,我心里的烦躁无形中就减轻了点,他接着道:“解除诅咒,是个比较麻烦的事,但并非没有可能,你有没有想过,你解除了诅咒之后,该怎么继续往下走?”
“我,不知道。”
“对于一个生活在层层圈套和迷雾里的人来说,不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你的灵魂都可能沦丧,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
我一下子就愕然了,在这次约见玉姨之前,我一直暗中猜测,李富生不可能安什么好心,对他这种动不动就会杀人的极端分子来说,做善事是很难的。但此时此刻的李富生对我仿佛充满了同情和担忧,我突然觉得,是不是应该跟他好好的谈谈了。
我拿了一包烟,自己抽了一支,李富生也抽了一支,他估计不会抽烟,但学的很认真。等一支烟抽完,我也大致想好了说辞,对他道:“我有两个问题,你能不能解答一下?”
“我只能酌情。”李富生摁灭了烟头,道:“这个世界上的事不能一概而论,其实有时候,知道不如不知道,早知道不如晚知道。”
“那我先谢谢你了。”我笑了笑,道:“第一个问题,你好像不受自然法则的约束,拥有那么漫长的生命,一直都在东北西走,你为了什么?或者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李富生低头想了想,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你有兴趣听的话。”
“洗耳恭听。”我心里有点小激动,李富生不会有雅兴在这里跟我闲扯,他既然开口了,肯定要说出一些事情。
“很久很久之前,具体多久,我说不出来,总之是很久了。”李富生又拿了支烟,点燃了之后不抽,夹在指缝中燃烧着,道:“有一个人,他家境贫寒,但天资聪慧,他少年时连饭都吃不饱,住在最简陋的草庐里,却有雄心壮志,他不甘做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故事里的这个人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具体的目标,他有大志,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奋斗的目标到底是将军还是宰相,反正他不肯让自己的一辈子都陷在凡俗的劳作与奔波中。李富生没有说明故事的时代背景,但通过讲述,那应该是一个混乱但同时精彩纷呈的时代。中国历史上很多的人物都诞生在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中。
这个人很聪明,无论什么东西,几乎都是一学就会,在少年时候就有神童的美誉。但当时知道他的人都说,他唯一的缺点是没有耐性,今天对这个东西兴致盎然,可是转天仿佛就感觉乏味了。
但只有这个人自己知道,那并非是没有耐性,只不过他觉得他之前所学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要的,他不想读书,也不想习武,所以他在等,也在追索,追索一个能让自己甘心奋斗一生的职业。
一直到某一天,他遇到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生活彻底的被改变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个故事(二)()
这个人所遇到的,是一个方士,准确来说是个冒牌的方士,就像今天我们所说的招摇撞骗的神棍一样,没有多少真本事,全靠忽悠人过日子的。这个冒牌方士游走四方,恰好经过了这个人的家乡。
当时,这个人所在的村子里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村里最大的一个地主得了重病,病来的非常快,一下子就病倒了,而且越来越严重,请好几个大夫看了,但是没用。冒牌方士经过这里知道了事情后,觉得有油水可捞,主动上门去毛遂自荐,那个时候,科技非常落后,人也相应的愚昧无知,对巫婆神汉还有方士之类的人很敬畏,事实上,这个冒牌方士根本不会治病,只是想骗点钱财就悄悄离开的。为了证明自己有真才实学,他当众表演了一些术法,那些都是雕虫小技,但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来二去的到处传扬,说家乡来了个有本事的高人。
这个事情继而引起了故事主人公的注意,他对方士这种职业产生了兴趣,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关注后面的事态发展。
病人的家属并不知道这是个冒牌货,看到他展露的“神迹”之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冒牌方士身上。这个冒牌方士装模作样的给病人看了看,骗了一笔钱,然后丢下一些炉药(就是香灰之类的东西),借着病人家属前后忙活的时候,冒牌方士半夜就悄悄溜走了。
但无比的凑巧,这些连冒牌方士自己都信不过的炉药竟然产生了奇效,那个病人头天吃了药,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大有好转,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三个月,竟然一夜间就能下床走动。村子里的人知道了这个事,都说那方士是神仙转世的。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的这件事情,让故事的主人公大为感叹,他仿佛一下子就寻找到了自己的奋斗目标,立即借了一匹马,跑去追赶连夜溜走的冒牌方士。
最后,这个人追上了冒牌方士,对方开始吓了一跳,不过三说两不说的,就套出了这个人嘴里的实话。冒牌方士借这个事情就吹开了,一副神叨叨的样子,跟这个人天南海北的讲了很多若有若无的东西。
他虽然是在信口胡诌,却给这个人展示出了一个虚幻的且神秘的新世界,这个人在听完这些的一刹那间,就下定了决心,他要做一个方士。
他想拜冒牌方士为师,但冒牌方士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当面骗骗人还可以,要跟着他学习,时间长了肯定会露馅。所以他拒绝了这个人的拜师请求,骗走了对方身上仅有的一点点钱还有借来的马匹,然后指引他,朝东走,会有一番神奇的机遇。
“这个人当时很年轻,听了冒牌方士的话,深信不疑,马上徒步走回村子,跟家里人说了一下,自己要到东方去,去寻找机缘。”李富生笑了笑,道:“他傻不傻?”
这个人的家境不好,父亲早逝,剩下母亲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妹妹,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以后的生计都要依靠他,所以强烈反对他离家的决定。但他的年纪虽然小,却很坚毅固执,认准了的路,不管怎么样都要走下去。他临走的时候,一家人都在流泪,他安慰自己的母亲还有妹妹,说以后会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就这样,这个人上路了,冒牌方士只是随口跟他胡说了一句朝东走,并没有具体的目的地,所以这个人一直朝东,他没有钱,一路靠挖野菜吃树叶糊口,脚上没有鞋子,绑着树皮走路,总之,在追寻机缘的过程中,他吃尽了苦头。
“那个时候,他只有十六岁。”李富生道:“如果放到别的人在这个年纪上,早已经退缩了,但他没有,他坚信,东方会有机缘,改变自己命运的机缘。”
就这样不停的走,不停的找,他走过了诸国,从十六岁走到十八岁,整整两年时间,他走到了海边。当他看到茫茫无尽的大海时,顿时茫然了,已经走到了陆路的尽头,他仍然没有寻找到所谓的“机缘”。一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丝毫都不怀疑冒牌方士的话,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走到真正的目的地,所以,他要继续向东。
他在海边呆了一段时间,捕鱼晒干,然后寻找材料去扎筏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大海,也不知道蓝色的大海有多么可怕,他天真的认为,只要扎了筏子,储备足够的食物,他就能继续朝东找去。
为了节省时间,他除了睡觉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在为储备食物做准备,一天深夜里,他在海边捕捉那些退潮后留在海滩上的虾子和贝壳,猛然间,他好像看到从远处的海面上,漂来了什么东西。
海面上的东西越来越近,直到完全进入他的视野中时,他惊呆了。
一只很大的乌龟在海面上飘向海岸,乌龟背上,坐着一个老头儿。那老头儿不知道活了多大年纪,头发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