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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与监狱的整体气氛一点都不搭,所以几天的走马观花中,我对他的印象极深刻,有空时便不免往他的监室跑得勤快了些。
有人能来看他,洛比克是很高兴的,他说他已经被关进来有半年多了,没有一个人看望过他,每天十分孤独无聊。
再如何条件好,监狱毕竟是监狱,自由肯定是没有的,想串门?呵呵,没门。别看每间囚室都很透明,跟飘在空中一样,左邻右舍近在咫尺,仔细观察,都能看到别人在干什么。
但在囚室里关着,如果没有随身物品可以帮着消磨消磨时间,度日如年什么的,完全可以亲身体会。
洛比克的监室里除了两身换洗衣物,什么也没有。他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靠在墙上,眼神放空,盯着不知名的某处发呆。
所以对于我的不请自来,他简直欣喜得不知道做什么好,瞬间化身话唠,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平都交代个彻底。
洛比克说,他来自的星球很偏远,资源匮乏到连殖民者都没兴致理会。自很多年前起,资源枯竭的母星就需要星际联盟的救济了,从空气到饮水,衣食住行都无法自给自足,人们往往会为了一口清洁空气或者一小块已经发霉的食物大打出手,甚至以命相拼。
生存永远是生物的第一要务,如果连基本的生存需要都满足不了,就别想保留什么人性、素质等精神层面的美好品德了。
他母星的联合政府早在几百年前就名存实亡,自那之后,家乡一直处于无政府的自由状态下,如果有人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什么情景,可以参考现在大火的各式末世文,人人为自己,为了活下去,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只要想想,就能让人不寒而栗!什么公平正义,什么有理没理,谁拳头大,心肠狠,谁就是道理。
洛比克出生的时候,他的母星就已经陷入混乱到无法挽救的地步,小小年纪的他是父亲、母亲、祖父、外祖母用他们四个人的命,才换来的。等他长到十六岁,终于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早已经废弃、长出一人多高荒草的停机坪某天突然有艘大型战舰到访,洛比克从来没有见过飞船,盯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地看。
他们星球已经完全被放弃了,就连星际联盟每个星际年定时定量送来的救济品,都是由运输舰空投下来的,已经有两个世纪那么长时间没有一名访客造访过他们星球了,不知道这一次来的战舰目的何在。
他和他的族人们都很好奇,害怕的一个也没有。因为他们星球可是连星盗都弃之不抢的地方,还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如果真有不长眼的想来殖民他们星球,他们怕是会鼓掌欢呼才对。
很快,洛比克就知道了战舰来的目的,居然是来征兵的!
这可是个绝佳的消息!无论能不能选上,都是于大家有利的事。
被选上的,以后可以离开死气沉沉毫无发展前景的母星,吃得饱穿得好,以后可能有一番事业,是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就算没被选上,离开一批人,救援物资数目有限,分的人少了,落到每个人头上的份额也能多一些。
族人们虽然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长得瘦小,但不斗不抢没饭吃,能活下来的,都是心狠手辣有真本事的——像洛比克这样还没成年的除外,他被家长的羽翼护着,虽然现在亲人都已经不在,但他还没真正见识过求生的艰难。
所以别人积极报名时,洛比克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的,没想到,他居然会被选中。
好大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在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他收拾起自己的几件破衣服,毫不留恋地选择上船。与他一起被选中的,还有百十来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反观在所有人都一脸菜色时,几张吃得油光满面的脸却被排除在外,还得在泥潭一般的母星上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洛比克心里一阵暗爽。
要知道,自己的几位亲人,可都死在了他们手里,虽然他们星球上的道德标准与地球不太相同,不讲究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但到底小小少年的心底对他们是有着深入骨髓的仇恨的,如果不是报仇无望,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淡定。
没有一丝留恋,他们离开了母星,抱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冲向太空,却不知,那才是悲剧的开始。
他们见识太少,看到战舰上搭载的尖枪利弹,再看看身着正式制服的铁血军人,就以为这是正规星球的战舰。
骗人的伎俩嘛,在达到他们的目的之后,便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第224章 越狱()
原本对他们和颜悦色的军人叔叔突然露出真面目,大呼小叫地像赶猪一样将他们赶进一间臭气熏天的仓库里。
整间仓库根本没多大,站着他们四五百号人,连转身都困难。人挤人地堆在一起,众人脸上都很茫然,不是说当了兵,至少能吃饱穿暖,还有津贴的吗?这住宿条件实在差到极点了吧。
他们最初以为,这是成为一名合格军人必经的考验。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再没有人出现,放他们出去。
他们饿啊!从家里被带出来时,想着马上就能有饭能管饱了,他们谁也没有吃东西,都给家人留下了,洛比克虽然没有家人,他也没有吃的啊。大家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哭爹喊娘,但战舰上的人像死绝了似的,一个都没有来看他们哪怕一眼。
等到他们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最先站不住的扑通倒地,近半数的人都随着扑倒在地,一层压一层,眼看着最先倒下去的一批被压得动弹不得,从剧烈挣扎到纹丝不动,竟是死了不下百人!
要知道,母星人口不多,在填饱肚子都困难的情况下,谁有闲心去怀孕生子,生孩子可是很消耗能量的一件事,五个月的漫长孕育过程,孕妇被饿死的都有。
几乎全星球的青少年这一次都被带了出来,有选上舍不得离开亲人的,直接被亲人一根绳子捆上战舰。亲人们都想着,母星眼见着没救了,留下哪天指不定就得饿死,出去了好歹能有一条生路。
可他们才刚刚踏上新生活,便无缘无故送掉一条命!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出现,却仍然不那么友好。有人抬了食物进来,阵阵香气直往鼻子里边钻,明言这边食物可以给他们吃,但却有条件。
已经饿得眼前发黑的他们哪里有选择,再苛刻的条件,他们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下的份。
饿狼扑食一般先抢了食物来吃,洛比克根本不在乎自己抢到的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里塞。能给他们吃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如何可口,吃到伸着脖噎得直翻白眼的地步,洛比克终于放慢吃东西的速度,有空听一听,这并非免费午餐的附加条件究竟是什么。
条件倒是不算难以达到,签字画押,同意自卖自身,从此由良民沦为奴隶。
星际通航时代信奉弱肉强食,对贫困星球的救济不过是挡在他们巧取豪夺的本质上的一张遮羞布。良民身份,是贫困星球出身的人最后一张护身符。
如果没有倒霉到碰到星盗,自己所在的星球没有发生战争,自己没有犯下必死的罪行,自己没有该到大限,没有遭遇意外,良民是不会轻易被人杀害的,至少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伤害。
但奴隶却不一样。奴隶没有人身自由,一切都是归属于主人的,当然宇宙中会放着好好的良民不当,自甘下贱当奴做婢的人少之又少,这也造成了供需上的严重不平衡,非法奴隶买卖屡禁不止。
请注意,非法。非法奴隶更没有人权,见不得光,是有钱人私下里交流时炫耀的资本,人身安全往往都在主人一念之间,折损率极高。
与之相对的,有非法,就得有合法。星际联盟也允许实在活不下去的良民走卖身求生的路,只是审核极严,但凡有一丁点不合规定的,都不可能通过审核。他们可以到正规机构登记,一系列手续办下来,挂到网络上买卖,如果有人感兴趣,机构在收到卖身钱后,一半归于奴隶本人,让其处理好后续事宜,再提供一张船票,让其去寻找新主人。
如果有人敢在此时逃跑,必将受到时空战警的通缉,被发现时死生不论,就地抓捕,从此一辈子都逃不开一个奴字。
在母星上,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极少会有人走自愿卖身为奴的路。想不到,他们居然被骗出来,用如此卑鄙的方式签下了自己的终身。
洛比克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才在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与他一样想法的人占绝大多数,只剩下少数的十几个骨头硬的,愣是不答应。
洛比克不知道这十几个人发生了什么。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时,就是他与其他沦为奴隶的人被带离仓库时,不肯签的被留了下来,连同一地尸体,似乎有些被放弃后由他们自生自灭的意思。
“这么说来,你是因为是逃奴,所以被抓后才进了监狱的?你被判了多少年?”我以前一直以为人口走私的人已经足够可恶,没想到,还有明抢的。
哼,真是好手段啊,洛比克的母星困难,审核上不用担心,人又是心甘情愿离开的,签字画押一项程序不少,他们的身份都可以洗白,比直接走私成非法奴隶收益要多得多。
“算是吧。”洛比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情绪十分低落:“孟姐姐,你以后别来找我,你不是可以走了吗?还是快走吧,今天就离开,现在、马上!”说到最后,他又激动起来。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再陪陪你吧,明天我给你拿些游戏还有电影资料来,省得你天天无所事事,日子不好过。”
“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你快走!快走!”洛比克向后退几步,远远躲开,倔强地紧紧抿上嘴唇,一言不发,只冷漠地望着我。
这孩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情绪起伏如此剧烈,唉,算了,他不想见我我不来就是,明天把东西送到,我们就走。
回到自己的地盘上,我躺在休息舱里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总是出现洛比克的脸,他似乎一直想跟我说什么,可我却怎么也听不见。
既然睡不着,就索性出来走一走。分部里依然人来人往,监狱里走来走去还是熟悉的面孔,我想了想,还是拿着东西向着洛比克的监室走去。
这条路我近几天走了无数次,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可当我走到洛比克的监室门口,却愣住了。
原本完美无缺的屏障上开出个直径一米的大洞,监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第225章 戒严()
这这这,这是碰上了传说中千百年来不一定遇上一次的劫狱了吗?
但洛比克一个小小的贫困星球出身的少年,身上有什么可值得人觊觎的,不惜千方百计潜进来。
要知道,进时空战警分部很好进,很多与宇航、星际殖民、更换身份证等等相关事宜,都可以来这办。就像地球上的公安局一样,承担着一定的行政职能。所以对来来往往办事的人的信息只简单核对,确认无误就会放行,唯一算得上要求的,就是不能携带武器。
无论大型还是小型武器,进门时的探测器都能明察秋毫,想带进来难如登天。
这薄薄一层,看似柔软的屏障,可是全星际最先进的量子材料制成,最次也得需要粒子炮对准一个定点多次轰击才能击碎,多年无人劫狱可不是吹出来的。
我仔细盯着那个表面很光滑的环型孔洞,这可绝不是粒子炮干出来的。以破坏力著称的它轰击出来的洞,周围断壁残垣,焦糊一片。
也不知道洛比克有没有危险,我是不是应该先报警再说?
还没容得我走出监狱,想办法去联系时空战警,告诉他们有人劫狱的事,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整个监狱立时由白惨惨一片光亮变成赤红色。墙壁、地面、灯光全都不停闪烁着红光,刺得人眼睛更疼。
我想先回飞船再说,手无缚鸡之力、对宇宙中诸多事情了解不深的我,关键时刻还是下意识得觉得柯罗更可靠一些。至少我们二位一体,它绝对不敢刻意做出伤害我的事。
抬腿走人。。。。。走人。。。。。。
为毛我动不了了?全身上下跟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不许动!”四面八方突然从天而降的时空战警们,一堆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内心无比想举手投降可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我:“。。。。。。”内心独白,我倒是想动一动,也得能动啊!
不由分说地被抓了。我没有太害怕,都说时空战警虽然严厉,但他们在星际上还没有屈打成招、草菅人命的名声,处事称得上公允。虽然很多时候绝对服从于星际联盟最高议会的管理,但官僚主义哪里没有。
他们显然没有因为我态度良好,配合程度高就放过我的意思:“说,你把监室里的犯人弄到哪儿去了?”
领头之人语气凶恶,两眼冒火,看表情,恨不得将我生吃入腹。
我硬着头皮顶着一众人的火气,略有此委屈地解释:“我也是刚到,到的时候,洛比克已经不见了,真不关我的事,我过来就是给他送点东西的。”随后指了指还被我抱在怀里的一堆磁片存储器和小型放映机。
“不是你还有谁?最近几天你一直跟犯人来往,是不是密谋越狱的?说,你来分部到底有何目的?放走他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如果现在不说,等我们抓到犯人,等待你的将是星际联盟最高法院的审理与制裁!”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不是我了,怎么还一个劲地让我交代?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交代什么?没有交代!
看来什么时空战警最公正,都是放屁,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的名声鬼知道掺了多少水!
“搜!”见我站着不动,问话也不再答,领头人火气更重,直接命人来搜我身,只要在我身上搜出武器来,这可是铁证,抵赖不了。
如果只是随便跑掉一个无关紧要的犯人,他们也不会紧张如斯。星际通航航域宽广,但一切都尽在联盟的掌控之下,跑个把小鱼小虾,是翻不起浪花,早晚能抓回来的。
可这一回跑的人身份太敏感了,他们千叮嘱万小心的,结果还是出了事,如果再让劫他出去的人知道他知道的秘密,解救出被关押在深渊之狱的重刑犯,整个星际联盟近千年努力营造出来的和平氛围都可能会毁于一旦,这锅,却是谁也背不起的。
“报告队长,没有发现。”我根本没带武器,怎么会怕他们搜。
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他们没多做纠缠,发现与我无关后,一分钟也不耽误,直接带队走人,留下我继续站在原地,无风也零乱。
还是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你大爷的,你们都证明与我无关了,放了我不行吗?干嘛还把我定在原地?
大声咒骂了几句,自然无人应答,我心里哀号,快来个人救救我啊!
这一站,足足站到我崩溃得想哭,就连柯罗因为许久没见我回转来找我,也没办法解救,等我最终能动的时候,四肢早已经僵硬,直挺挺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还是德古拉在柯罗的请求下抱我回了飞船。
听柯罗说,这两天分部乱成一锅粥,整个基地一直处于戒严状态,出口全被关闭,就连我们的飞船也被搜查了不下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