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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段祺瑞不来上班了,徐树铮那厮称霸陆军部,逮到公文乱发一气,根本不跟段祺瑞打招呼。
看到这情形,袁世凯脑子又犯了浑,叹息说:咱们这团体里,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芝泉在家做总长,啊,老是不来上班,啊,不上班
到了这一步,按说应该有个明白人出来调解一下,都是北洋的老人嘛,何必弄得这么紧张?
第159章 北洋的敌人(4)()
但没有人有资格调解袁世凯和段祺瑞之间的不和,相反,两人之间的关系,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热点,让段祺瑞与袁世凯两人渐行渐远,彼此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
接下来日本人弄出来“二十一条”,袁世凯立即精神抖擞,异常亢奋地琢磨招数应对。正忙得不可开交,段祺瑞突然递上来一纸公文,袁世凯以为是军方的表态,急忙打开,不想却是陆军部要求加薪的报告。
当时袁世凯气得就哭了,批了八个大字:
稍有人心,当不出此。
意思是说,段祺瑞啊段祺瑞,你但凡有一点点人性,一点点,只需要一点点,你就不会偏挑这节骨眼上添乱。
段祺瑞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不对了,“二十一条”都来了,非要这时候加薪,难怪让袁世凯骂你。于是为了弥补裂缝,段祺瑞又关起门来,搞了个对日宣战声明,通电各省督军,要求大家签字表态。
段祺瑞这么个搞法,大概是希望以军方通电签名的形式,表态支持袁世凯。不想他和袁世凯的冲突表面化,大家躲都躲不及,谁还会蹚这浑水?居然无人理会。正在郁闷之际,“二十一条”危机被袁世凯轻松化解,渡过了危局。然后袁世凯看到了段祺瑞要求对日宣战的声明,更加恼火,笑着说:芝泉老是唱反调,你要走就走嘛,何必口出恶声?
袁世凯把这个通电,理解成了段祺瑞反对他的意思,虽然这个误解很明显,但袁世凯不想解释,段祺瑞也不想,于是事态进一步恶化。
几天后,袁世凯召段祺瑞,见面就说:芝泉,你脸色不好,我看你还是休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段祺瑞无语,递上辞呈。
时间是1915年5月1日,北洋破裂。
14皇帝御笔马生角
袁世凯与段祺瑞关系破裂之后,下一个就是冯国璋了。
说起冯国璋与段祺瑞之间的关系,那是极尽微妙的上下铺关系。如果段祺瑞风光了,第一个看不过眼的,必然是冯国璋,冷嘲是必须的,热讽是难免的,捎带脚搞点儿小动作给段祺瑞添添堵,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但如果有别人也对段祺瑞这样做,那却是绝对不允许的。
老战友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暧昧,不是情人胜过情人。自己打他爹也可以,自己骂他娘也可以,别人却不可以说一个字。
所以段祺瑞吃瘪,惨遭袁世凯修理,第一个看不过眼的,就是冯国璋。而推究起来,冯国璋对袁世凯的怨气,比段祺瑞更深。
早在黎元洪武昌义举,天下响应之时,冯国璋就率军决战大武汉,轻取汉阳,正欲挥师直入,捣毁民军之时,不提防袁世凯背后突然来了记窝心拳,将冯国璋调回京,发配于察哈尔当都统,这就等于冯国璋被放逐了。当时冯国璋怒火中烧,回北京后不去见袁世凯,也不去察哈尔,就在家把门一关,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正生气之间,忽然袁克定来了,手里拿着冯国璋以前向袁世凯拜门时的门生帖子,进门就叫四叔,扑通给冯国璋跪下。袁世凯把这个帖子退回来,意思是说,以后不再认冯国璋当门生,而是视为兄弟。袁世凯这一手,让冯国璋始料未及,当下缓和了两人的关系,哄得冯国璋心甘情愿出门,替袁世凯摆平了最头疼的羽林军闹事。
此后冯国璋与袁世凯之间的关系,始终是非常微妙,到了段祺瑞被放逐之时,突然间横空里杀出来个神秘怪人胡嗣瑗,导致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冷却,接近于冰点。
说起这位胡嗣瑗,此人曾在清朝任官,清帝退位后他好不乐意,总觉得中国人不能这么胡来,怎么可以欺负皇帝呢?人家皇帝容易吗?你说炒皇帝鱿鱼就炒,这还像话吗?于是胡嗣瑗就成为了意志坚忍的复辟派,发下大志愿要重扶清室登基。
而冯国璋呢,他同样也觉得自己对不起清室,因为他在攻下汉阳之后,被清室封为男爵。所以从道义上来讲,他不应该欺负清室,而应该帮助清帝恢复皇位。冯国璋有这个想法,所以对逊帝溥仪极为尊崇,听说少年溥仪超喜欢画画,于是他就排队去求画,溥仪果然给他画了一幅,拿回来一瞧,冯国璋登时就呆住了,急令快点儿把画烧掉。
溥仪给冯国璋画的是什么呢?
据说画了一匹马,脑袋上长了两只角。暗喻马生两角是为冯,画上还有题款,曰:此吾家千里驹也。
溥仪的这一手,让冯国璋对清室的忠贞之心,一下子冷了。对人说:溥仪这孩子滥用聪明,举止轻浮。从此再也不琢磨扶持清帝登基的事情了。
但在胡嗣瑗事件爆发之时,溥仪还没有画那幅怪画,而且当时的舆论主流,也在呼吁清帝复位,所以冯国璋和胡嗣瑗一见如故,两人成为知己。不久又由胡嗣瑗牵线,让冯国璋与康有为、梁启超接上了头,从此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政治阵营。
这个新的政治阵营,引发了袁世凯强烈的不安。于是袁世凯连连签发命令,要将胡嗣瑗从冯国璋身边调开。却不想冯国璋不予理睬,居然拿袁世凯的命令不当回事。
袁世凯急了,派秘书阮忠枢去找冯国璋,要求老冯执行命令。老冯断然拒绝,他是如何拒绝的,不太清楚,因为缺乏相关的资料记载,但这个拒绝却意味着,北洋,已经不再是袁世凯的私家菜园子了,它那独特而强硬的意志,越来越明晰地显现出来。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北京城中,连现两起谋刺异案,使袁世凯与他亲手缔造的北洋,呈现出极尽微妙的势力对决局面。
15独腿首相惨遭追杀
1915年冬,时近袁世凯登基的日子,北京城中,惊现大案。
具体说来,当时的大案至少有四桩,一曰陆徵祥挨骂案,二曰紫禁城中炸弹案,三曰太子追杀段祺瑞案,四曰段祺瑞不知被谁追杀案。总之是一案比一案玄奇,一案比一案离谱,尤其是第一桩陆徵祥挨骂案,此案让陆徵祥哭了几十年,也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怪案,发生在“二十一条”谈判终了后,陆徵祥重返日本,继续当他的中国驻日公使。有一天他正幸福地喝着清酒,吃着生鱼片,跟老婆你侬我侬时,忽然间大隈重信首相派人来,叫陆徵祥快点儿去首相府,有好事。
陆徵祥兴冲冲地赶到,到地方就见大隈重信正用他那唯一的腿蹦来蹦去,见他来到,嗖的一声蹦到他跟前,大吼道:斯啦斯啦的,八格压鹿!
陆徵祥当时就呆住了:大隈兄弟,何故骂人呢?有话你就不能好好说吗?
大隈:你的良心,大大的坏啦!
我的良心陆徵祥气得手脚冰冷:大隈呀,不是我说你,多少年你也改不了这个暴脾气,你看你就因为脾气太暴躁,让人家卸掉了你一条腿,怎么还不吸取教训呢?
你的八格压鹿,你全家八格压鹿!大隈重信疯吼着,丢过来一张报纸:你自己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
陆徵祥接过报纸:大隈兄弟,能不能先上杯茶?我看报有个习惯,一定要先上茶,还需要一支雪茄听到大隈突兀地发出一声狂吼,陆徵祥不敢要茶要水了,急忙打开报纸:哈哈,原来是美国人的纽约时报,这家报纸老缺德了,啥玩意儿都敢登,我老早就对美国人提出过建议了,早就应该成立个宣传部,要抓好舆论引导作用啊,老是让媒体放任自流,想说啥就说啥,这怎么行啊,这样不行的一边碎嘴子,陆徵祥一边不紧不慢地在报纸上找消息:咦,看到了,这是咱们两家谈判的最后条约文本,居然一个字也不差,全都登出来了啊。
大隈重信吼道:陆徵祥,你个王八蛋,我就知道不能同你们中国人共事,当初我曾告诉你,此事除了你、我和袁总统之外,不许第四个人得知,可你们为什么要把消息泄露出去?你们为什么要干这种缺德事?
陆徵祥笑道:大隈兄弟,你莫急,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这是我们中国特使周自齐,他可是跟你齐名的人物啊,你创建了日本早稻田大学,人家周自齐创建了中国清华大学,这次老周来看你啦,还带了特别贵重的礼物。送给你的礼物有宋瓷蓝色大宝塔一座,康熙瓷五彩大樽一对,你喜不喜欢啊?咱们再看看老周带给别人的礼物:送给松方正义的,是康熙瓷大五彩瓶一对,大青色樽一对。送给山县有朋的礼物是颜真卿墨迹十幅,我靠,十幅呀,你看我们中国都出血本了,还有宋高宗墨迹一幅,雨过天晴大瓷樽一对。还有送给井上馨的,他的礼物是康熙瓷屏风一座,宋徽宗画鹰一幅。还有其他的日本朋友,统统都有礼物送啦,给你们这么多好东西,意思就一个,不要再逼迫我们中国人啦,逼急眼了,咱们一拍两散,那你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啦。
大隈重信哭了:陆徵祥,你看你心眼缺到了什么程度?竟然把送给别人礼物的清单念给我听。好好好,看你这么缺心眼,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走吧,而且我估计,你们的礼物我收不到,而且别人也收不到。
为啥呢?陆徵祥问。
让你走你就走,问那么多干什么?大隈重信吼道。
陆徵祥怏怏地退出首相府,正自纳闷之际,突听首相府中一声枪响,眼见一条人影,独腿急蹦如飞,后面跟着一大群光脚丫子穿趿拉板儿、头上缠一条白丝带的刺客,只管望着前面的人影砰砰放枪。前面那条人影腿虽然只有一条,蹦跳起来却惊人地敏捷,就见嗖嗖嗖,哧哧哧,嚓嚓嚓,嘎嘎嘎,早已逃之夭夭,众刺客骂着八嘎,急追而去。
看到这一幕,陆徵祥连连摇头:这个日本,真他娘的太野蛮了,那可是首相啊,还创建了早稻田大学,虽然只剩下一条腿,那也不能说杀就杀啊。
可是好端端的,日本人为什么要追杀首相大隈重信呢?
纵然是陆徵祥嘴巴再碎,性格再磨叽黏糊,却也是想不到,害得日本独腿首相被人追杀的祸首,竟然是英国驻中国公使朱尔典。
朱尔典,英国人,人在中国,居然能够号令日本人追杀自己的独腿首相,这件事干得有水平。
可是朱尔典又是如何干成这件事的呢?
16穷得没钱买皮草
1915年冬,英国公使朱尔典,假称巡视各地英国领事馆,悄然来到了上海。入夜,他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摊稀泥,遮去自己的高鼻子,换了件脏衣服,戴了顶破礼帽,拉着黄包车,来到了街上。
前面路灯之下,有个中国人正站着看报,朱尔典拉黄包车跑过来:老爷,可怜可怜我,坐我的车吧,我的生意一天没开张,老婆没钱买皮草了呀。
那人收起报纸,登上车子,骂道:朱尔典,你个缺心眼的,你现在化的装,简直就是羊群里的骆驼,猪圈里的河马,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负有特殊使命的外国特务。
朱尔典道:唐绍仪,你少来,看出来又怎样?老子英国人,惹急了我,明天我化装成千金小姐,让你看看我能收到多少封情书。
坐在车上的唐绍仪道:朱尔典,你约我来到底什么事?我可跟你把话说明白了,政治这事儿,我是绝对不掺和的。
朱尔典道:唐绍仪啊,这一次你是非得掺和不可了,知道吗?最迟明年,袁世凯必然称帝,你必须要阻止他。
唐绍仪破口大骂:朱尔典我丢你老母,人家袁世凯本来是不想称帝的,也不敢称帝,就是因为你再三再四地撺掇,袁世凯不答应,你还拉着俄国公使,美国公使,日本公使,再加上德国公使,五家合起伙来忽悠袁世凯,硬是把袁世凯忽悠到非称帝不可的死路上去,然后你又跑来让我阻止,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朱尔典道:蜜斯特唐,你误会了。我劝袁世凯称帝,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中国国内无事,民众响应,在这种前提下,当然是要称帝的了,不称帝那是缺心眼。可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民意汹涌啊,明显都在算计你家袁世凯,把袁世凯往火坑里推。我敢跟你打赌,唐绍仪,如果袁世凯称帝的话,现在支持他的人,到时候都会一窝蜂地反对他。说到底,你们中国人的心术,太邪恶了,故意骗袁世凯做错事,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正确。这些人满脑子考虑的都是坑人害人,丝毫不为国家民族考虑。
唐绍仪:我呸,朱尔典,少来诬蔑我们中国人,中国人才不像你说得这么坏。
是吗?朱尔典乐了:唐绍仪,那我告诉你,第一个在劝进表上签字的人,叫蔡锷,你想不到吧?第二个签字的是武昌首义的革命元勋孙武,你又想不到吧?第三个签名的,就是创建了复旦大学的老学者马相伯,你更想不到吧?
唐绍仪大骇:蔡锷也劝袁世凯称帝?
朱尔典:你可以自己去看劝进表嘛,他是第一个签名的。我实话告诉你,蔡锷不签名,袁世凯是下不了决心的,因为他跟自己的北洋弄掰了,最急切地想得到蔡锷的支持。可我看那蔡锷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分明是在玩你家袁世凯。
唐绍仪:不会吧,按说那袁世凯比谁都精,不精也当不上大总统,不至于被蔡锷这伙人给玩了吧?
朱尔典叹息道:唐绍仪,你忘了人一旦上了年纪,大脑会钝化的,智力会下降的,脑子会进水的,心眼也会越来越不够用的。更何况你们中国人最喜欢坑人害人,袁世凯身为大总统,所有人都在琢磨着坑他害他,以前他没被别人坑,那算他运气,我看他这一次是逃不过去了。
唐绍仪: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不提醒袁世凯?
朱尔典:我已经提醒过他了,我已经联合日本公使、俄国公使和美国公使,对袁世凯提出了严正警告,勒令他立即悬崖勒马,停止帝制。可是唐绍仪,我来问你,我们四国公使的警告,比蔡锷将军的签名支持更有力度吗?
唐绍仪呆怔良久,道:老袁这次真的惨了。
突然之间朱尔典丢下车,疾冲到唐绍仪面前,大声喊道:可是袁世凯还是有机会的,至少有一次。可这需要你,唐绍仪,这要看你还是不是袁世凯的朋友,愿不愿意在最关键的时刻,拉他一把。
17老妈子也有春天
朱尔典坐在沙发上抽烟斗,唐绍仪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奇怪的人,看脸上的表情,似哭非笑,似傻非精,再看他的瞳孔,似散不聚,紊乱不定。唐绍仪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现任京师警察厅督察长,名字叫袁瑛。
不想那人将头用力一摇:差矣,唐绍仪你差矣,某家现在已经不叫袁瑛了。
朱尔典问:那你现在叫啥玩意儿呢?
那人道:某家现在的名字,叫袁不同。
朱尔典:为啥要起这么个名字呢?
那人道:因为我不赞同袁世凯称帝,所以改名以表明我的政治态度。
好,好,朱尔典站起来,满意地绕着袁不同转来转去:可是我听说,你家跟袁世凯的关系,非常亲密?
错!袁不同道:我家和袁世凯之间的关系,不是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