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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帐篷门口抬头望天，透过层层叠叠、刚刚露出绿芽的树影，可以看到三架战机正在林地东侧的空中盘旋。
鲍里斯皱着眉头眺望一会儿，在防空警报声停息的那一刻，迈步朝林地外围走去。
帐篷就搭建在林地内侧不远，几十步的距离之外便是林外空地，再向东一百余米，便是静静流淌的沃尔斯克拉河，而防御战壕就修筑在从林地到河滩之间的位置上。
看到鲍里斯往林地外走，阿尔谢尼急忙带着两个警卫追上来，他不敢劝说鲍里斯不要到外面去冒险，只能提高警惕随时护卫。
走出林地，首先看到的便是一片起伏的缓坡，一面镰刀铁锤的红旗插在缓坡的坡顶上，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军装的文工团士兵，正站在红旗下放声高歌。
“……再见了，父亲的土地，请你把我们记起，再见了，亲爱的目光，我们都不会怯阵离去……”
这两名士兵来自苏联最着名的红旗歌舞团，为了打好这次的库尔斯克战役，斯大林亲自发布命令，将这支苏联红军中的瑰宝派到了前线，用以鼓舞士气。
不过，这些演员们到了前线，表演的节目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各个防御工事的修筑地段上演唱眼下这首歌——《向斯拉夫女人告别》，这首歌曾经一度被联共布中央封禁，原因是它属于帝俄时期的旧军队。不过在去年的莫斯科保卫战中，它又被拿了出来，在红场阅兵仪式上奏响，鼓舞着十数万红军士兵开赴前线。
现在，这首歌又在库尔斯克地域奏响，或许斯大林和最高统帅部的人们，也是希望有一个好的预兆。
绕过缓坡，展现在鲍里斯眼前的，是一片宏大且气势磅礴的工程，沿着蜿蜒流淌的沃尔斯克拉河，一道长龙般的人流横亘在河滩上，从东到西，视线极尽之处，这道长龙都没有断绝。而构成这道长龙的，不仅只有成年的男子，也有老人，妇女和为数不少的儿童，这是一道由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人修建的庞大工程。
因为军队的物资短缺，这些被发动起来的普通人不仅没有工钱，甚至也没有食物配给，他们甚至连工具都需要自带，不过为了赢得这场战争，任何代价他们似乎都愿意承受——在经过了经年的战争之后，不仅是俄罗斯人，就连曾经将德国人视为解放者的乌克兰人，都对德国法西斯充满了仇恨，套用一句很俗气的话：在苏联的领土上，德军是真的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德军的战机在空中轰炸、扫射，阵地前沿的苏军防空炮也不甘示弱，振奋人心的歌声中，掺杂了隆隆的炮声和战机的嘶鸣。有人被打死在修建的战壕和反坦克壕里，立刻就会被旁边的人抬出来安放在一边，空出来的位置上，立刻就会另一个老人、妇女或是孩子补充上去——战争果然是转嫁国内矛盾的最好工具，仅从眼前这种氛围来看，苏联，再延续几十年根本不成问题。
对戈利科夫的工作鲍里斯非常满意，即便是他想挑一些毛病出来也很困难。
考虑到时间的因素，鲍里斯计划今天下午就去北线看看情况，四天后，他还需要赶到科罗恰去，草原军区的指挥部将在两天后迁移到那里，并在那里完成组建草原方面军的工作。在莫斯科战役中表现不佳的伊万·斯捷潘诺维奇·科涅夫在朱可夫的推荐下，接受了该方面军司令员的职务。
据说，科涅夫在接到这项任命之后，推荐了他的老伙计格尔曼·卡皮托诺维奇·马兰金担任方面军参谋长，但被斯大林直接否决了，最终，华西列夫斯基推荐的马特维·瓦西里耶维奇·扎哈罗夫得到了这个职位。方面军军事委员则是由赫鲁晓夫推荐的伊万·扎哈罗维奇·苏赛科夫出任，对苏赛科夫的推荐，鲍里斯也在接到赫鲁晓夫的指示后，专门写了一份推荐信，实际上，他对苏赛科夫这个人并不了解。
在正是进入作战部部长这个职位的工作中后，鲍里斯开始接触到一些核心圈的东西，他终于了解到，类似方面军高层指挥员的任命问题，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简单，这其中掺杂了很多的利益纠葛。每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在为自己培植势力，力图将自己相信或是亲近的人，推荐到关键性的位置上去。
实际上，在对草原方面军司令员人选的任命问题上，赫鲁晓夫是非常不满的，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对科涅夫看不上眼，两天前，鲍里斯与他见面的时候，这位委员同志甚至暗示他，应该在视察科罗恰的时候，给科涅夫一点难堪。
不过，鲍里斯可没打算真的这么去做，赫鲁晓夫对军人有些抵触，也不甚了解这些指挥员们的情况，因此，他在判断指挥员称不称职的时候只有两种看法：顺眼或是不顺眼，这种感性的判断很不理智。鲍里斯前世的时候虽然对苏德战争不甚关注，但他还是知道科涅夫其人的，这家伙可不简单，指挥作战是很牛的。最重要的是，这人与朱可夫之间的恩怨纠葛很有意思，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似融洽，实际上却存在着颇多的争斗，而这种争斗，却是鲍里斯喜闻乐见的。
或许此时的鲍里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朱可夫视为了自己的敌人，只是不知道若是朱可夫知道这件事，心中会作何感想。
利用一上午的时间，完成了对沃尔斯克拉河沿线防御阵地的视察，鲍里斯赶在中午之前，乘坐军车奔赴戈斯季谢沃，他要在那里换乘火车，赶往斯德瓦河一线的斯莫罗德诺耶，那里是中央方面军的战区，驻守该地的苏军部队为近卫步兵第17军。
接到鲍里斯准备去往北线的消息，戈利科夫专程从别列尼希诺赶过来，随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方面军参谋长卡扎科夫、军事委员库兹涅佐夫。趁着午餐的时间，几个人开了个小会，就防御作战的问题交换了一些看法。
实际上，到场的这几位都已经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斯大林面前，若不是鲍里斯替戈利科夫，替沃罗涅日方面军说了话，估计他们几位现在都已经到了后方了，目前在做的工作，估计不是负责干部工作，就是去某个军事院校担任研究员什么的。总而言之，就是被雪藏起来了。
作为军人，战争期间不能指挥作战，那就等于是失业了，这辈子的前途都黯淡无光了，所以，尽管嘴上不说，他们的心里对鲍里斯是存有感激的。
既然方面军的几位主要指挥员都到了场，鲍里斯也不客气，他直接就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谈了些自己的看法。就鲍里斯的观点来说，他唯一的指导思想就是防御，铁了心的防御，在防御中将德军的进攻部队拖垮，而在这个过程中，绝对不能主动向德军发起攻势，哪怕是局部的攻势也不行。
防线丢了没有关系，退回去防守第二道防线，只要能够在最后一道防线上坚持到反攻时刻的到来，就是沃罗涅日方面军的胜利，就是他们这些指挥员的胜利。
不管内心的真实想法如何，戈利科夫一干人还是接受了鲍里斯的意见，毕竟他现在是大本营代表，其作战思想很可能代表的就是斯大林的看法。对于戈利科夫他们这些戴罪立功的指挥员来说，违背斯大林的意图是很严重的错误，他们很清楚，若是这场战役再打崩了，那么他们的下场恐怕就不是调到后方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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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专列（）
自从进入三月份以来，哦，不是，应该说是自从库尔斯克会战的思路确定以来，整个贯通库尔斯克南北以及连接库尔斯克与沃罗涅日方向的铁路干线，就成了一个昼夜不停的运兵专线。
在这些线路上，所有的民用车辆一律停运，所有的列车全部被征用，每天，每个小时，都可以看到车头、车厢上安置了防空炮的军列，在这些铁路上往来奔行。而在列车下，铁路线两侧，也有背着装备的大队士兵向西奔行，开赴战场。
戈斯季谢沃火车站，三辆车身上沾满泥泞的军用吉普车停靠在站台下方，一身军装的阿尔谢尼率先从车上跳下来。
“早上好，中校同志！”十几个聚在站台上，等候着火车的士兵急忙站直身子，一边问候一边给他行礼。
心不在焉的还了一个军礼，阿尔谢尼小跑着赶到后侧，替鲍里斯将车门打开，在鲍里斯低头钻出车仓的时候，他还特意伸手替鲍里斯遮挡了一下头顶——这个从战争开始不久便跟着鲍里斯，并以一名警卫的身份晋升到中校的家伙，现在越来越狗腿了。
从车上下来，鲍里斯站在站台的外侧，抻了抻军装的下摆，使身上的军装看着更加笔挺，这才放眼朝四周看了一圈。
此时的戈斯季谢沃火车站异常的繁忙，不过，大部分都是刚刚赶到这里来的部队或是才运送过来的装备物资，向北去的火车却是少得可怜。
这次，鲍里斯准备从戈斯季谢沃乘火车前往斯莫罗德诺耶，他所要乘坐的火车，就是由戈利科夫特意安排的专列—两个车头挂接一节车厢。
就在鲍里斯观望的工夫，一名少校从不远处急匆匆赶过来，跑到鲍里斯身边的时候，他站直身子，爽利的行了个军礼，大声说道：“鲍里斯·阿尔希波维奇将军同志，您的军列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现在就出发吗？”
鲍里斯表情严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少校显得有些紧张，他紧忙将身子让到一边，做一个请的手势，请鲍里斯前往预定好的军列。
“鲍里斯·阿尔希波维奇将军同志，”让着鲍里斯往军列的方向走，少校小心谨慎的说道，“原本这趟军列是司令部方面专门为您准备的，不过，40分钟前，军事委员会打来电话，安排了几位歌舞团的同志上车。”
鲍里斯扭过头，向少校投去询问的眼神。
“是红旗歌舞团的几位同志，包括鲍里斯·亚历山大罗维奇·亚历山大罗夫少校同志，”少校急忙解释道，“他们要去中央方面军那边，所以……”
“我知道了，”鲍里斯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点头说道。
说实话，他也不是喜欢搞特殊化的人，对个人享受也没什么特别的追求，坐火车而已，没有必要自己乘坐一趟专列。
见鲍里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少校明显松了口气，要知道，军事委员会往军列上安排人这件事，让他这个少校非常为难，不过没办法，车站上实在是太繁忙了，列车的运行排序都很紧张，送鲍里斯的这一趟专列，是戈利科夫提出要求后，他们好不容易才调整出来的，这会要想再加开一辆是根本不可能的。
跟在少校的身侧，鲍里斯很快找到了加开的专列，不过，在他赶到列车旁边的时候，却正有一伙人在说说笑笑的往车上走。这一伙人有三四十个之多，男男女女的，都是年轻人，很是活泼。或许是刚刚做完了演出，其中大部分人脸上还带着妆呢。他们簇拥在车厢入口处，将整个上车的通道都堵死了。
在莫斯科的时候，鲍里斯曾经看过红旗歌舞团的演出，他甚至认识身为指挥的鲍里斯·亚历山大罗维奇，也知道这位少校是歌舞团团长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亚历山大罗夫少将的儿子。不过，他在车厢外粗略的扫了一眼，却没有发现这位少校同志。
少校显然也没想到这伙人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上火车，眼见他们挤占了上车的通道，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鲍里斯·阿尔希波维奇将军到了，你们……”试图让这些年轻人给鲍里斯让开通道，少校大声喊道。
不过他的喊话却是被鲍里斯给拦住了，而且车站上声音喧杂，他即便是喊了恐怕也没人听得见。
“让他们先上吧，”拦住了少校，鲍里斯摇摇头，说道。
少校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几十个年轻人终于挤上了火车，鲍里斯这才在少校的带领下开始登车。
整趟军列只有这么一节车厢，鲍里斯上车后，才发现车厢里已经被这些来自歌舞团的年轻人占满了，只有守着入口的两排座椅还有空座。
安排鲍里斯上车的少校一看这情况，脸都白了。在接到军事委员会的电话之后，他已经绞尽脑汁的做出了调整，原本，给鲍里斯安排的作为是在车厢底部的，那里将原有的两排座椅拆掉了，空出来的位置上，重新固定了一排特制的沙发式软椅。而座椅前还专门安排了一张桌子，上面铺了红绒布，很松软。
可是现在呢？那排软椅上已经坐了四个年轻人，就连铺了红绒布的桌子上都挤上了两个年轻的姑娘。
“好啦，少校同志，你的工作完成了，”鲍里斯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位少校明显不太会办事，至少做事没有条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罢了，他又不是娇娇的贵族，还非得坐软席。
“替我向戈利科夫同志道谢，”拦住了准备上去赶人的少校，鲍里斯微笑着说道，“另外，尽快安排发车吧，我赶时间。”
“是，鲍里斯·阿尔希波维奇将军同志，”少校赶紧给鲍里斯行了个军礼，临下车的时候，又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被占用的软席，目光中充斥着懊恼。
示意阿尔谢尼带着两名警卫坐到入口处一排空着的椅子上，鲍里斯自己则占用了过道对面的另一排座椅。
隔着车窗，刚刚跳下车厢的少校在站台上吹响了口哨，同时，驱赶着停留在车厢边上的士兵朝外侧退。
鲍里斯坐在排椅上，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取了一支叼在嘴里，正准备点上，眼前光影一闪，两个簇新的行军包丢在了他对面的那一排椅子上，同时，两个清脆的声音齐刷刷的说道：“中校同志好！”
愕然转过头，鲍里斯的视线中出现两节扎着皮带的纤细腰肢，顺着腰肢看上去，却是两到笔挺的背影。
“你们好，”对面的阿尔谢尼站在他的座位边上，说道。
鲍里斯这才看出来，背对着自己的是两个上车迟到的女兵，她们一进车厢就看到了身为中校的阿尔谢尼，因此扔掉手中的行军包，就给他行了礼。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一袭黑色的皮制风衣，这是他在指挥斯大林战役的时候配发的，因为喜欢这种纯黑色的风格，这段时间他一直都穿着。
这种美国人援助的皮制风衣质量很好，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显示不出军衔来，因为它既没有肩章也没有领徽，原本风衣的大翻领处是预留了放领章的地方的，可鲍里斯始终没有弄。如今，他就带了一顶军帽，而这一顶带红箍的军帽，也不可能把他的军衔级别显示出来。
过道上，阿尔谢尼邀请两位女兵到他们的座位上去坐，可他的级别摆在那里，再加上彼此很陌生，两个女兵当然不会真的过去坐下，在客气了两句之后，这两个丝毫没察觉到异常的姑娘，已经抢先坐到了鲍里斯的对面。
两个姑娘入座之后，似乎才发现对面的鲍里斯。尽管军帽体现不出鲍里斯的军衔级别，但上面的红绒和红色管道却能体现出他是一名步兵或是摩托化步兵的指挥官。更何况鲍里斯在战场厮杀出来，也有丰富的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历，本人的气场也是很强大的，再加上那一身皮衣，就更能显示出他的身份不同一般了。
因此，两个女兵一入座，看到对面的鲍里斯之后，又慌忙站起身来，给他行了个礼，脆声说道：“你好，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