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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三人就更别说了。
“在那个世界,道门庙宇十不存一,佛门寺庙香火鼎盛……”
杨七自嘲的一笑,“当我清醒以后,我对道门的境遇,感觉到无比的痛心。我骨子里终究是一个纯正的炎黄子孙,见不得先辈们浩瀚的智慧被人抛弃,更见不得那些外来的东西在我们炎黄子孙的土地上大行于世。
这也是为何,我今日会见四位的缘故。”
杨七感慨道:“说实话,对于如今的我而言,如果非要在自己管辖的地方安置一个教派的话。佛门远比道门更加合适。
虽然他们有时候贪婪了一些,但是他们足够听话。而且,他们更懂得如何向一个统治者低头。”
陈抟四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可以看得出,杨七所言,在他们心里已经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
他们很难想象,杨七梦境中的那些场景真实发生以后,道门将是何等的没落。
杨七瞅着沉默不语的四人,轻声道:“诚如种先生所言,道门广大,典籍众多。所以在传道的时候,也不一定就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传出去。
诸如导人向善、引人慈悲、劝人从良、开导世人的典籍,多不胜数。
我想,这些典籍,在道门中,并不算是什么珍贵的典籍吧?
更不可能是什么密而不传的典籍。
信道之人,最多的终究还是百姓。
百姓们所求的,并不是什么飞升、长生。
他们所求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在心里苦闷的时候,有人开导他们;在家中遭遇不幸的时候,有人能安慰他们;在走上歧途的时候,有人能引领他们;在疾病的时候,有人能帮助他们;在快乐的时候,有人能跟他们一起分享。
以上种种,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
那就是,百姓们供奉神明,求的只是一个心里上的寄托。
你们要给与的,也只有这一样而已。”
陈抟四人若有所悟,一瞬间,他们突然觉得,一辈子所传的道,正如杨七所说。
道心震动。
“唔……”
青袍道士的道心差点失守。
陈抟老道见状,神色凝重的低吼,“我辈修道,求的是长生!长生!”
青袍道士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陈抟老道的低吼声传入他耳中,犹如洪钟大吕,不停的震荡。
青袍道士反常的表现,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在陈抟老道和种放二人的提醒下,才勉为其难的稳定了心神。
他再次看杨七的时候,眼中竟然带有一丝恐惧。
可见杨七刚才的一番言论,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陈抟老道在安抚了青袍道士以后,神色不善的盯着杨七,“我辈修道,修的是心,修的是道,修的是自然,是超脱……”
杨七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双手抱在脑后,讥笑道:“何必自欺欺人呢?什么是超脱?什么是道?在你们的认知里,仙就代表道,代表超脱。
在世人眼中,你们就是仙人。
但是,我问你们,你们谁又见过真正的仙人?”
第0595章 约法三章()
一句话,问住了四位道门大佬。
四人沉默不语。
仙人?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词语,但仅仅是词语而已。
他们经常告诉世人世上有仙人,年少的时候,他们不仅忽悠别人信,自己也深信不疑。
等到他们逐渐的执掌一派大权,深深了解了那些个被他们奉为经典的神话故事以后,他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仙人,只存在于传说中。
当然了,也有一些思想顽固的人,他们始终坚信着有仙人存在。
因为他们骗人骗久了,连自己都信了。
但是,那些思想顽固的人,却不包括眼前四人。
能在道门千万道徒中脱颖而出,执掌一方道统的,又岂会是思想顽固之人。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四人,轻声道:“四位,别自欺欺人了。就拿四位刚才入府的方式而言,在百姓们看,乃是神仙之举。但是在明眼人眼里,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陈抟老道目光锐利的盯着杨七,“杨延嗣,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要一而再再而三坏我等道心?”
杨七不惧陈抟老道锐利的目光,他懒洋洋的滑坐在椅子上,半躺着,笑道:“并不是我要坏诸位的道心,我只是不希望看着诸位继续错下去而已。
无论是儒教、道教、释教,从根本上讲,都只是一种思想上的继承和传承。
作为继承了先辈的智慧者,我们不仅要把先辈的智慧发扬光大,同时也要在先辈智慧的基础上,再开拓创新。”
种放若有所悟,轻声问道:“这就是传道的目的?”
杨七点了点头。
种放再问,“那么传道的方式呢?”
杨七直言道:“诚如我刚才所属,择经,教导世人从善,帮助世人从善。这就是传道的方式。”
黄袍道士紧皱着眉头,发问,“我等传道,对你杨延嗣又有什么好处?”
杨七愣了愣,含蓄的笑道:“旁人若是问我,我是不会说的。不过在你们四位面前,我没有藏私的必要。诸位若是在我治理的地方传道,能够帮我防止佛教一家独大的趋势。
毕竟,一家宗教,太过庞大和专宠,会影响一地的统治。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杨七迟疑了一下,感慨道:“而且,我终究是炎黄子孙,我不希望看到祖宗的东西被别人的东西压下去。我更不希望看到,因为祖宗智慧的断层,让后世的子孙们认为我们不如异族人。”
陈抟老道和黄袍道士皱了皱眉,没说话。
但是,在他们心里。
他们不认为子孙后辈们会生出这种想法。
青袍道士被杨七吓的不轻,他心有余悸的问道:“你让我们传道,真的只是为了让先辈们的智慧被发扬光大,没有别的企图?”
种放看着杨七,显然他心中所想和青袍道士一样。
杨七自嘲的笑道:“我能有什么企图?图你们的财?你们道门千年积累固然可观,可是以我杨延嗣敛财的本事,超越你们道门的积累,轻而易举。
图你们道门的力量?你们道家门徒加起来能有多少?比得上我麾下的几十万兵马?”
青袍道士一下被怼的说不出话。
种放看向陈抟三人,暗自点头。
陈抟老道看向杨七,郑重的道:“杨延嗣,此次我等前来拜访,有一件事要问你……”
杨七坐直了身子,打断了陈抟老道的话,“我知道你们此番前来找我,是想入南国传道。我答应了你们,甚至以后我杨延嗣可以做主的地方,你们都可以传道。
但是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请明言……”
“第一,入我治下传道,不可干政;第二,入我治下传道,不可投于异族;第三,凡是道观,每座观内道士不可超过三十人,道观名下田地不得超过百亩。”
“这……”
陈抟老道、青袍道士、黄袍道士,三人皆皱眉。
道观名下的田产,可是道观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土地兼并,也是道观敛财的主要手段之一。
如今杨七约法三章,直接断了道观的财路,那他们传道还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很好。”
种放突然开口,然后在陈抟老道三人异样的眼神里,平静的说道:“我等修道,求的是心,而非财。三人皆是道门翘楚,在修心一道上,远比我种放走的更长远。难道就因为无财,就拒绝传道?
如果把钱财和道挂在一起,那我等和那些追逐名利的世俗之人,又有何区别?”
黄袍道士紧皱着眉头,冷声道:“法不可轻传……”
“呵……”
种放讥讽的一笑,鄙夷道:“张天师,你什么时候学会佛门那一套了?”
“你!”
黄袍道士脸色涨红,羞的说不出话。
“够了!”
陈抟老道黑着脸,极具威严的喊了一声。
制止了种放和黄袍道士斗嘴以后,陈抟老道看向杨七,凝重道:“杨延嗣,既然你允许我等传道,又为何订立这诸多规矩?
我等修的是道,讲究的是道法自然。你如此约束我等,我等又如何潜心修道?”
杨七似笑非笑的看向陈抟老道,“我只不过订立了三条规矩,你们就觉得约束,影响你们潜心修行。可是据我所知,道门清规戒律远比我订的规矩多达百倍。难道那些个规矩就不影响诸位潜心修行?”
陈抟老道想要张口反驳,杨七却抬手制止了陈抟老道。
“提醒你们一句,这一次是你们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你们。你们若是答应我的要求,那么你们可以随时入南国传道。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要求,那就诸位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陈抟老道脸上闪过一道怒容。
自从他活神仙的名声传出去以后,还从未有人对他如此不敬。
杨七三番两次的对他不客气,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然而,还没等到陈抟老道发作,种放就站起身,甩了甩衣袖,对杨七躬身施礼,“虎侯的条件,种某代表终南山一脉,答应了。”
“种放……”
青袍道士惊呼了一声,似乎在劝解种放多想想。
种放却对着他们三人拱了拱手,大袖飘飘的离开了花厅。
陈抟老道脸黑的可怕。
青袍道士瞅了瞅陈抟老道,又瞅了瞅黄袍道士,干巴巴笑道:“种放可是我们四人当中难得的聪明人,他既然都答应了虎侯的条件,那么贫道也就没有拒绝虎侯的理由。
虎侯的条件,贫道代表蜀山一脉答应了。”
然后,他站起身,拱拱手。
“告辞了。”
黄袍道士沉吟了片刻,沉声道:“贫道也代表茅山一脉,答应了虎侯的条件。”
“嘭~”
一声火药的轰鸣声过后。
黄袍道士消失在了花厅。
仅剩下陈抟老道一人。
陈抟老道显然对杨七提出的条件不满。
“哼~”
冷哼了一声后,陈抟老道甩着道袍,离开了杨府。
花厅变的空荡荡的。
一桌丰盛的酒菜,从头到尾,都没动过。
杨七懒洋洋的站起身,望着陈抟老道消失的身影,摇头一笑,“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法海,出来清场了。”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空放下花厅内满桌的酒菜,消失在了花厅内。
法海老道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花厅,神色显得格外的复杂。
论资排辈,法海老道算得上是华山一脉。
陈抟老道,算得上是法海老道的师叔。
今夜五人交谈,法海老道都听在耳中。
陈抟老道的傲气,让他拒绝了杨七的条件。
法海老道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从华山一脉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可惜,他并不是华山一脉的主事者。
所以他并不能替华山一脉做主。
“哎~”
一声长叹,为这个不平凡的黑夜,画上了一个平凡的句号。
……
之后的几日。
杨府风平浪静。
杨七也难得有时间,陪着妻儿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十个月大的小宗卫,在曹琳教导下,学会了喊出人生的第一个字。
“爹~”
杨七兴奋的一天都没睡着。
并且,特地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妻儿,外出踏青。
古人的娱乐项目很少。
男子尚且有酒楼、妓馆内寻欢作乐。
而女子,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闺房内。
偶尔踏青,是她们难得的乐趣所在。
在大同府城东门外,有一片难得的小山包,山包下有一条小溪,溪边杨柳依依,青草茫茫。
杨七带着妻儿到了这座小山包下,枕着青草,吹着清风,心情格外舒畅。
一家人难得的出来一趟,曹琳一展心中的小女儿姿态。
手持着纸鸢在草地上不停的奔跑。
初醒怀有身孕,不宜多动,所以陪着杨七在吹山风。
二人并肩躺在草地上。
杨七看着天上漂浮的云朵,突然开口,“你不开心?”
躺在草地上正在数云朵的初醒浑身一颤,发懵了许久,低声道:“没有……”
“呵……”
杨七莞尔一笑,“你骗得了别人,怎么可能骗得了我。你我虽然相处不久,但是你的心思我多少了解一些。以前的你,是一个自由、傲气的女子。特别是在我面前的时候,你总喜欢展现出自己高傲的一面。
可是自从你入府以后,每日里郁郁寡欢,在我面前总是强颜欢笑。
根本看不到你真正开心的模样……”
初醒侧头看着杨七的俊朗的面庞,神色复杂的轻咬着嘴唇,声音如同蚊子一般小,“真……没有……”
杨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向初醒。
目光对视。
初醒心虚的别过头去。
杨七抬手,轻握住初醒娇嫩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一直都把香姨当成最亲近的人。或许她利用你,你也不后悔。可是她的死,对你打击很大。
而我,却是把她推上死路的罪魁祸首。
你虽然入了杨府,也和我坦诚相见。可是,在你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不知道如何用真实的自己面对我。”
“妾身……妾身没有……”
“还在骗我,你我夫妻,真的要这么见外?”
初醒明显的身体在颤抖,“妾身也不想这样……可是,香姨是妾身唯一的亲人……”
杨七紧握住初醒的手,感慨道:“香姨的死,是必然的。即便是不死在我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里。复国,谈何容易?”
杨七嘲笑道:“自秦以来,想要复国的皇室遗族多不胜数。可是有几人复国成功的?秦汉之强,威震恒宇,秦汉遗族遍布天下,尚且不能复国。南唐又怎么可能复国?
你掌不良人时,也曾派人去过江南。那些世受南唐皇恩的遗族,又有几家愿意跟随你呢?”
初醒颤抖道:“香姨确实派人去过江南,愿意跟随妾身者,百不存一……”
“所以啊!南唐复国,纯粹就是香姨在自欺欺人。她怎么做,我不在乎。甚至,她求我的话,我或许还会帮她一把,让她在西域或者海外,再建南唐。
她错就错在,不该绑着你一起行险。
我杨延嗣的女人,不能成为别人的筹码,更不可能成为他人的牺牲品。”
“你的……女人……”
初醒身躯颤抖着,问道:“郎君……一早就惦记上了妾身吗?”
杨七咧嘴一笑,坦言道:“那一次,在长乐坊相遇,我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女人。”
“那你……”
“嘿嘿……”
杨七嘿嘿笑道:“男人们,好色是本性……当初那副不为美色所动的样子,完全是装的……”
初醒转过身,面颊垂泪,握紧了拳头,捶打着杨七的胸口,“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对妾身,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对妾身那么绝情,妾身才不得已远走西北的……呜呜呜……”
杨七揽过了初醒,抱在怀里,笑道:“好事多磨嘛……嘿嘿嘿……”
初醒趴在杨七怀里,小声的哭泣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