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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份暴露了?”
杨七有些诧异。
沈鹏摇头,恭敬道:“他们只是想拜访一下南国钱行背后的东家,并不知道七少爷的身份。”
杨七愣了愣,点点头,伸手从盘子里捻起一张拜帖,翻开瞧了瞧,又扔回了盘子。
接连翻阅了十几张拜帖,杨七一股脑的把盛放拜帖的盘子,推到了沈鹏面前。
“真是一群败家玩意儿,不是镶金边的,就是錾金丝的,甚至还有通体鎏金的?这是在向我炫富吗?”
杨七兴趣乏乏的摆了摆手,“拿下去想办法把里面的金子弄出来,存到我的户头上。”
沈鹏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能把别人递进来的拜帖融了取金子的人,满世界的贵族圈,恐怕也只有杨七一人了。
沈鹏很想告诉杨七,找工匠们把上面的金子一毫不差的剥离下来工钱,远比这些拜帖上的金子更花钱。
打发了沈鹏,杨七坐在书桌前,继续观看稻草人递过来的情报。
根据稻草人情报上所述,最近几天,铁镜公主府的护卫们增加了三成。除此之外,在铁镜公主所住的街道两旁,盘桓着数量不少的近卫军军卒。
近卫军是辽国皇室的侍卫军之一,人数一直保持在三千人左右。
其战斗力,远比辽国的精锐皮室军还要强横一截子。
有点儿类似大宋皇室的金枪班、御龙直卫等等大内侍卫。
这些近卫军盘桓在铁镜公主府附近,做的事情让很多人感觉到匪夷所思。
那就是驱逐宋人。
旁人或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杨七却从这中间,感觉到了浓浓的恶意。
似乎铁镜公主已经猜到了他到了辽国的上京城,所以在暗中针对他。
只是,铁镜公主既然猜到了他到了辽国的上京城,却没报知给耶律休哥和萧太后,这让杨七有些意外。
杨七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耶律休哥和萧太后这两位站立在辽国权力顶端的两个人心里的敌对地位。
恐怕,仅比被辽国视为心腹大患的赵光义,只低了一头。
若是让他们二人知道了杨七进入到了上京城,他们一定会派人封闭四门,然后大军压境,来一个瓮中捉鳖。
而上京城内至今没有什么大的动向,这恰恰表明了,铁镜公主并没有把他的身份透露给耶律休哥和萧太后。
杨七屈指敲打着桌面,一边在揣摩铁镜公主的心思,一边在思考如何接近铁镜公主府的对策。
铁镜公主,一方面对她表现出敌意,一方面又替他隐瞒了行踪,这让杨七很费解。
杨七再思量对策的时候,沈鹏再次捧着一个摆满了拜帖的盘子进入到了杨七的房内。
杨七并没有在意那些拜帖,而是侧头问沈鹏,“沈鹏,你说说,能有什么办法避开铁镜公主府的侍卫和近卫军的眼睛,见到我四哥?”
沈鹏笑眯眯的从盘子里拜贴里取出了一张请帖,放在了杨七面前,“或许这一张请帖,能帮得上忙。”
“韩府?”
杨七翻开帖子,就看到了两个大字,他有些诧异的抬起头,问道:“那个韩府?”
沈鹏躬身道:“楚国公韩德让的那个韩府……”
辽国楚国公韩德让,那可是一个人物。
唐末的时候,韩德让的祖父韩知古被掠至辽国成为了奴隶,后来他的祖父,凭借着奴隶之身,一路做到了辽国的中书令的位置上。
韩德让的父亲韩匡嗣官居南京留守,被封为燕王,后因为与宋军作战失败,遥授晋常节度使,爵位降到了秦王的位置上。
韩德让自小受到了其祖父和父亲的熏陶,智略过人,深明治国道理。
后来入仕为官,先后挫败了赵光义两次伐辽的战斗。
被授予辽国南院枢密使、楚国公的爵位。
成为了辽国最具实权的汉臣。
辽景宗去世以后,他和萧倬达成了密议,拥立了现在的幼帝。
成为了四大辅政大臣之一。
萧倬为了拉拢他,不仅擢升了他为楚国公,加赐开府仪同三司,兼政事令,甚至还赐下名德昌。
以此洗清他奴隶的身份。
甚至近期,还有传闻,说萧太后予以赐皇族姓氏给韩德让。
而韩德让,也是萧太后这位皇太后垂帘听政的支持者之一。
经过了此次两京被掠夺后,耶律皇族和萧氏后族联合逼宫的事宜。
为了解决萧太后的后顾之忧,韩德让已经暗地里开始和萧太后一起谋划,改革辽国的制度,在辽国推行汉制。
可以说,韩德让已经是足以并肩耶律休哥的一个实权派的‘摄政王’。
就是这么一个在辽国跺一跺脚也能掀起风浪的人物。
居然请杨七一个来路不明的商人吃饭。
沈鹏见杨七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己,就陪着笑脸解释道:“七少爷,您别这么看着老仆,真正请您吃饭的,自然不可能是韩德让。事实上真正请您去吃饭的,是韩府的二公子。他只是假托韩德让之名。”
杨七挑眉道:“韩府的二公子,能有办法让我见到我四哥?”
沈鹏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老仆听说,辽国皇太后萧倬,和韩德让的关系不一般。因此,辽国皇室的几位公主,和韩府两位公子的关系也比较亲近。
据说,辽国皇太后萧倬,已经答应了把自己膝下的大长公主晋国公主,下嫁给韩德让的大儿子。
总之,韩家和皇室的关系匪浅。如果韩府的二公子肯帮忙,您想见四少爷,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杨七挥动着手里的请柬,轻笑道:“这么说,这位韩府的二公子,我是非见不可咯?”
“应该见见。”
沈鹏含蓄的笑道。
杨七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如此费心的推举韩家,我不信你在这其中没图谋什么……”
沈鹏脸上的笑容一僵硬,尴尬的道:“实不相瞒,咱们南国钱行,虽然跟萧氏后族搭上了关系,可是并不牢靠。如果咱们能跟韩家搭上关系,那咱们南国的生意,在辽国就稳如泰山。
老仆这也算不上什么图谋,只是希望七少爷您能顺便搭把手,帮我们一把。”
“你啊你!”
杨七哭笑不得的指了指沈鹏,然后把手里的请柬扔给了沈鹏,骂道:“滚去准备。”
沈鹏闻言,狂喜道:“老仆这就去准备。”
杨七能够理解沈鹏,同时也知道沈鹏的话里有水分。
他不相信,南国钱行和韩家没有搭上关系,如果没搭上关系的话,韩家二公子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只能说明,目前南国钱行和韩家的接触,只是还停留在最表层的最薄弱的层面,并不牢靠稳固。
甚至,沈鹏根本没有跟韩家真正有身份的人交谈过。
贵族嘛,总是最自持身份的一群人,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把他们和普通人隔绝开,甚至通过各种手段,在两者中间设立下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以此来衬托他们的身份。
韩家好不容易混到了辽国最顶层的贵族圈子,自然更加自持身份。
因此,在韩家真正有身份的人眼里,或许只有南国钱行的东家,勉强才有资格跟他们攀谈。
沈鹏在得到了杨七的应允以后,迅速的和韩府的人联系上了,双方共同商定好了赴宴的事件。
事实上,基本上是韩府的人定下时间,沈鹏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耐心的当了一次传声筒而已。
约定好的时间是两天后的晚上。
沈鹏特地为杨七准备了一身看起来充满了贵气的衣装,却被杨七给拒绝了。
杨七只是简单的穿上了一件雪白长衫,头上绑上了一个束发的玉冠,手握着一柄象牙骨扇子,披上了一件熊皮大衣,敢去赴宴。
赴宴的地方在樊楼。
上京城的樊楼。
相比于汴京城的樊楼,上京城的樊楼更具有异域风情。
虽然从酒楼的建设和装潢都是仿造的汴京城的樊楼,但是相比于汴京城的樊楼充满的书卷气,上京城的樊楼则充满了铜臭气息。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场面,在上京城樊楼里看不到。
一进入上京城的樊楼,看到的更多的是那些辽国的贵族子弟们,牵着恶犬,驾着雄鹰,在互相争斗。
似乎两犬相争的胜负,远比一篇道德文章更引人注目。
偶尔也有一些打扮的不伦不类的书生装扮的人留恋在其中。
但是他们口中的淫词艳语,简直是不堪入耳。
些许在大宋被批判为庸俗话本的东西,在他们中间似乎更受欢迎。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们知道嗣仙人这首词是在什么情况下作出的吗?”
“什么情况下?”
“嘿嘿嘿……你想象,你一回头,看到有个女子在灯火忽明忽暗的地方,你说说,这个女子在干什么……”
“在思春……”
“在偷窥男人……”
“在洗澡……”
“……”
当杨七听到了自己剽窃的诗词被如此解说的时候,他脸色黑的可怕。
恨不得掉头就走。
不过,一转身,对上了沈鹏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以后,他只能叹了一口气,踏进了上京城樊楼。
杨七一进门,喧嚣的樊楼清净了不少。
杨七的装扮,和他身上的气质,都彰显出他是一个纯正的读书人。
在这上京城,纯正的读书人并不多见。
大多读书人入了上京以后,都改弦易张,穿起了辽人的装扮。
他们似乎想要借此方式,博得辽国贵族的欢心,好借此能谋取一个一官半职的。
还有一些骨头硬的读书人,其中长相俊俏的,都被辽国彪悍的妇人们抢到了府里去了。另外一部分,则被身份高贵的辽国贵族,强硬的收入到了府上当了幕僚。
总之,辽人似乎对大宋的读书人,充满了无限的征服欲,而且不分男女。
而似上京城樊楼,每曰其名是读书人待的地方,可实际上真正的读书人却并不多见。
突然冒出了一个样貌俊俏,纯正的读书人。
一下子就像是唐僧进入了女儿国一样,引人注目。
第0551章 贪婪()
随着杨七进入到了上京城樊楼,樊楼里的辽人吵闹的声音下意识的变低了不少。
许多人看着杨七窃窃私语。
其中有一些陪伴着家中兄长出来玩闹的女子,毫不掩饰眼中充斥的占有欲。
杨七像是一块肥肉,一下子出现在了一群恶狼面前。
“看什么看,我们韩府请的人,也是你们能随意窥视的。”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了樊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脸色冰冷的冲着一楼的辽人训斥了一句。
那些个辽人中间,明显有人感觉到了畏惧。
但也有人心存布满,低着头满脸怨毒。
总之在场的辽人,没有人敢直面韩家的威势。
由此可见,韩家在辽国如日中天的地位。
白衣女子训斥过了在场的辽人,欠身向杨七施礼,“可是南国钱行的易公子。”
杨七拱手还礼,“正是。”
白衣女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易公子楼上请,我家公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杨七也不客气,在沈鹏的陪伴下,一路跟着白衣女子上了二楼。
过了二楼,白衣女子却没有停下,而是带着杨七继续上楼。
一直上到了四楼顶层。
四楼顶层,面积不大,布置的却很精妙,处处充满了儒雅的气息。
整个四楼,没有包间,更没有分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的书房。
在四楼的正南面,是一片开阔的窗户,一个青衣男子盘膝坐在窗户前,在他面前点燃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火熊熊在燃烧。
在青衣男子身侧,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红泥小火炉正烹着热水。
杨七余光瞥见了镶嵌在整个四楼的一个正中的柱子上,略微愣了愣。
旋即,在白衣女子的带领下,到了青衣男子身边。
“公子,客人到了。”
白衣女子在青衣男子身侧施礼,轻声说了一句。
青衣男子站起身,略弹衣袖,拱手向杨七施礼,“鄙人韩正清。”
杨七回礼,“南国易行。”
化名而已,只要杨七不暴露身份,用什么名字都是次要的。
两个人在互相施礼的同时也在打量着对方,韩正清给杨七的感觉,就像是在面对一个汴京城里读书人。
温文儒雅,颇具公子气质,即便是身世显赫,身上也看不到任何的傲气。
在韩正清眼里,杨七这个南国钱行的东家,也没有他幻想中的那一身铜臭,更不是大腹便便,反而是一个不卑不亢,身具傲骨的读书人。
至少,在韩正清遇到过的读书人里,能在他面前做到不卑不亢的人,很少有。
韩正清对杨七的第一感观不错,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易兄请。”
“韩兄请。”
互相寒暄了一下,杨七盘膝和韩正清相对而坐。
沈鹏和白衣女子伺候在一旁,随时等候传唤。
韩正清在烹茶,烹的还是清茶,而不是大宋士大夫们喜欢的茶汤。
一碗滚烫的清茶烹好了,韩正清递到了杨七面前,笑问道:“易兄是商人?”
杨七端起了清茶,抿了一口,眉头一挑,略微有些错愕。
韩正清烹的茶叶,居然是南国的茶园里出产的一种名叫稻花香的茶叶。
这种茶树种植在距离稻田不远的地方,稻子长开了以后,迎风一吹,稻花纷纷洒落在了茶叶上。
在稻花的熏陶下,茶叶天然的染上了一丝稻花香,故而得名。
杨七是最喜欢这种稻花香的。
由于大宋出产的茶叶都是发酵的红茶,杨七喝不惯,所以曹琳经常给杨七备上一些稻花香在家里。
杨七没想到居然能在辽国,遇到一个和自己品味差不多的人。
杨七一边细细品茶,一边回答韩正清的问话,“算不得是商人,行商也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本质上,我依旧是一个读书人。”
韩正清似乎很满意杨七的答案,点点头,又问道:“那么,易兄就以读书人的角度,帮我看看,我这房内收藏的画卷典籍,那一本最具价值。”
杨七愣了愣,摇头笑道:“你这是在质疑我读书人的身份。”
韩正清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开口。
杨七应邀,巡视了一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韩正清的收藏后,重新坐会了原位,笑道:“韩兄还真是收藏大家,在你的收藏里,不乏孤本、名人字画。要论最有价值的,莫过于那一幅张旭的狂草。”
韩正清笑眯眯的说道:“易兄此言差矣,张旭的狂草虽然难得,但是存世不少,以后未必没有超越他的人存在。
所以,韩某认为,韩某的收藏内,最具价值的,应该是嗣仙人的一诗、一词、一画。
嗣仙人可谓是天纵奇才,习文短短一年,就练就了满腹经纶,诗才更是冠绝天下。
除此之外,嗣仙人创出的素描画派,自成一家。独创的瘦金体,更是有大家风范。
最重要的是,嗣仙人今岁才二十有一。
如此人物,我等只能望其项背。
即便是再过千百年,也无人能超越。”
韩正清一脸倾佩的表情,搞得杨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